第二十一章
2010年很快过去了,2011年随后到来了,如梭的时光就像撒丫子狂奔的野狗一样……
一月底,人间蒸发大半年的皮蛋忽然冒了出来。
这位如今的在读女博士未来的我国核武器专家,因为长时间被困在荒无人烟的玛勒戈壁听草泥马歌唱,导致了人格扭曲心理变态行为不能以常理度之。比如先是拉着我特地赶在下班高峰期,跑到水泄不通寸步难行的地铁一号线某站点沾了两个小时的人气,又拉着我围炉而坐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拍桌子骂了五个小时的娘……
我们吃饭的地方是一家烤肉店,就在我住的小区旁边不远,好像是前几天才开的张。
之所以选择这里,主要就是冲着贴在门上的八个字:‘开业大喜,酒水免单’,皮蛋很快便用脚边几排密密麻麻的空酒瓶子证明了此选择的英明神武。
这家店挺有意思的,名字叫‘猛牛烤肉店’,服务员也全都穿着奶牛套装还带着牛头面具打扮成一群卖萌的小牛,可是提供的食物里居然没有任何跟牛有关的部位,牛肉牛腩牛舌牛骨牛鞭都没有。
所以我有理由认为,这家店的老板是个具有牛图腾膜拜情结的印度阿三。
另外,我总觉得以前好像在哪里见到过类似的烤肉店,估计是个餐饮连锁什么的。
鉴于皮蛋浑身上下洋溢着的御姐总攻气质,原本九点打烊的饭店到深夜十一点还灯火通明,几只最后留下来做收尾工作的小牛满脸愁苦的蹲在一旁看着我们这桌仅剩的客人,愣是没有一只敢上前来催促半声。
后来还是我不忍再继续虐待‘动物’,正准备善心大发结账走人,忽然瞧见斜对面那间估计是经理室之类的地方走出了一个年轻的男人。
店内光线充足,将那人照了个真切,狠狠撞击了我深腐的灵魂,霎那菊花舒畅。
纤瘦的身板白皙的肤色精致的五官,尤其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还有那张红润润的小嘴,简直无一处不在完美的诠释着一个词——美受。
美丽的小受同志大概没想到这个时间了店里居然还有客人,于是走到大堂时脚步一停眼神放空,快速扑闪了几下长而浓密的睫毛,焦距散乱表情茫然,活像迷路的小猫。
一只小牛见状连忙过去低声报告了一下情况,那人虽然长得很小受不过个子很高,稍稍弯了腰偏了首,频频点头听得很仔细的样子,神情温和无害。然后直起身表示了解,又微笑着吩咐了几句什么,才继续迈步走向门口。
好东西一定要跟姐妹分享否则必遭雷劈,我眼瞧着绝世美人就要离开,赶紧踢了一脚正仰脖子把最后一杯酒喝光的皮蛋:“回头,十二点钟方向!”
皮蛋猝不及防一口酒呛进了鼻子里,一边悻悻的骂我一边莫名其妙的照做。
她这会儿已有了七八分的醉意,歪七扭八的斜靠在椅子里,红着脸眯着眼,披肩长发半遮面敞着对襟针织衫,小模样很是有些邪魅捐狂的意思。
我万万没料到的是,她的行为居然也跟着邪魅捐狂起来。
只见皮蛋揉了揉朦胧的醉眼,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气沉丹田一声吼:“小子,站住!”
此时此刻的烤肉店里,因了空荡而非常安静,所以这一嗓子的威力着实不容小觑,反正把我都给镇住了。
那个正伸手推门的倒霉孩子,更是仿如被雷劈中般的浑身一哆嗦,然后直接石化当场。
接着,皮蛋推开椅子歪歪倒倒向门口晃去,我回过神来怕出事连忙跟着。
绕到那人正面,昂着脑袋瞅了半天,皮蛋冒出了一句比‘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还要石破天惊的话:“喂,我是不是睡过你?”
皮蛋是我的闺蜜我的死党,是我打从托儿所就一处厮混一起长大的发小,如果不是各自的性取向令人遗憾的太过正常,我俩绝对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一生一世不分离的典范。
关系如此之铁了解如此之深,我却不知守身如玉二十余载连个初恋都还是未知方程式的她,什么时候居然已经破了处,真是情何以堪。
而她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被眼前的男人破的处,真是情何以堪的二次方。
不过,等一下……
她说的是,‘睡’,而不是‘被睡’,那是否就意味着,是她破了人家的处?那粉嫩的小菊花啊,皮蛋姐姐有没有好好疼爱你……
于是,我看向皮蛋的目光中顿时多了只有腐女才懂的崇拜,看向那个男子的目光中则是满满的来自资深腐女的理解。
俗话说的好,长成了个受样,就别怪人家攻。
该美受同志用水汪汪雾蒙蒙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皮蛋足有半分钟,然后垂下眼帘咬了咬唇,慢慢的轻轻的,幅度极小却绝对能让围观群众清楚看见的点了一下头。小模样那叫一个羞涩那叫一个哀怨那叫一个欲语还休,同时,无声而有力的将皮蛋吃干抹净便抛诸脑后的禽兽行为控诉了个淋漓尽致。
皮蛋则完全不为所动只顾着自己恍然大悟:“靠!怪不得书上说,处女膜只要还在,就不会想那档子事。可一旦有过了性行为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肯定得隔三差五的思春。他妈的,我说这段时间怎么时不常的那么饥渴呢……”
世事总是这样风云变幻颠倒乾坤,让我应接不暇只能目瞪口呆:“弄了半天……还是你被攻了?”下一秒,立马满怀敬仰的转而对男子伸出手,堆起笑:“幸会幸会,我叫窦芙,请问怎么称呼?”
他先是认真的看了看我,不知为何貌似颇有黯然之嫌的叹了口气,然后才与我握了一下手,手掌薄而柔软,但手指修长而有力:“你好,我叫牛犇。”
“奔驰的奔?”
“三牛犇。”
“哇塞,你的名字好牛啊!”
还有,这段对话,怎么感觉好熟悉……
没容我想明白,就听皮蛋在一旁跳脚暴怒:“屁!对付这种娘受,当然是老子主攻!”接着,又狐疑的上下打量着牛犇:“可是,你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我怎么会睡了你?”
我终于忍无可忍的抓狂:“不是吧你!就算玩419,也不可能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皮蛋打了个酒嗝,有些站立不稳,在原地晃了几晃,表情非常之纠结:“是啊,怎么会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牛犇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将她扶住,含着羞涩浅笑的神情很温柔,软软的声音更温柔,简直恨不能掐出一汪春水来:“那么,你现在又是如何认出我的?”
“身体……我一看到你,身体就起了反应……”
这话实在是太引人遐想,牛犇的眉心微微一漾,笑容越发腼腆,我却顿时在猥琐的小路上狂奔不回头。
皮蛋有些烦恼的狠狠撸了两把可爱的齐刘海,皱着一张红扑扑的娃娃脸,摆出思考哥德巴赫猜想的架势绞尽脑汁,旋即,说时迟那时快的一转身一踮脚,抱住牛犇的头便吻住了他的唇。整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如饿狼扑食似猛虎下山。
牛犇一愣,眼睛豁然睁得又大又圆,白皙的小脸顿时红得比皮蛋还要喜庆,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只有两排长长的睫毛偶尔扑闪一下,黑漆漆的眸子里倒映了透过玻璃门射入的七彩霓虹灯,用言情小说里常用的描写就是,像极了受惊的小鹿。
我勒个擦,简直弄得我都忍不住想要扑上去尝尝滋味了……
好半天,皮蛋才终于将他放开,喘了两口粗气,抬手一擦嘴,字正腔圆斩钉截铁:“没错,就是你!之前我也找别的男人试过,但感觉都不对,全都解决不了我的饥渴问题。”
牛犇又是一愣,紧接着那两瓣因为被蹂躏而红得有些发亮的双唇抿起:“别的男人?我怎么不知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皮蛋不愧是智商超过一百八的怪物,醉成这样了还能保持着敏锐的洞察力和反应力,柳眉一竖目露凶光:“跟踪?偷窥?”
“不是的,我……我只是……”牛犇刚刚才聚集起的那么一点点气势立马消失无踪,低眉顺目的把尖尖的下巴缩进大衣的衣领,小声嗫嚅着:“不放心你。”
皮蛋完全不被甜言蜜语所迷惑,警觉的瞪着他:“那是军事基地,你怎么进去的?”
牛犇幽幽的叹了口气,很是黯然神伤:“其实,我也是那里的科研人员,只不过跟你不是一个组,负责的课题不同,所以没什么交集。你从来没有注意到我,也是正常。”
擦!这位烤肉店的负责人居然也是搞尖端核物理研究的?
我惊悚了,果然天才们都是很‘二’的怪胎吗?
或者‘二’成皮蛋这样表里不一的女王攻,或者‘二’成牛犇那样表里如一的忠犬受。
在科学的世界里,你二或是不二,二就在那里,不三不四……
皮蛋显然对此也很意外,但酒精上脑的情况下估计暂时琢磨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便顺着话题问了句:“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牛犇微微蹙了一下眉,满脸的薄愁轻怨,委屈得我见犹怜:“因为你说过,是绝不会对我负责的,所以我只要能远远的看着你,就够了。”
我抚额。
如今这世道还真是变了啊!在两只都是雏儿的情况下,需要女雏儿对男雏儿负责了……
皮蛋却被他这番话弄得女王霸气彻底发作,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就往外拖:“既然只有你能解决我的饥渴,那我也就只好勉为其难的对你负责到底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开房!”
“我家就在附近。”
“带路!”
剩下我和一群围观的小牛们张口结舌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两只不再是雏儿的小鸟,就这么飞走了……
在两个家伙出了门转弯的时候,我恍惚看到被皮蛋强行拉着踉跄前行的牛犇,嘴角向上翘了个可疑的弧度,眉梢轻扬牛气外露。
难不成,这位四牛二货其实是个披着弱受皮的强攻?
事后,皮蛋在电话里气息奄奄又风骚无比的用一句话,验证了我的所见非虚推理不假:“本以为上次一定是一针见血,结果这次用了之后才发现,娘的根本就是个还没有开始磨的铁杵!”
至于为什么会完全记不得当初的情况,牛犇给出的解释很简单很有说服力——黑灯瞎火酒后乱性。
把这段风流荒唐事讲给林磊听的时候,我问:“睡了一次觉之后,真的就会一看到那个人身体就起反应,并且只有那个人才能解决某方面的需求了吗?”
林磊笑:“如果这样的话,离婚出轨包二奶找小姐这样的事情还哪里会有,咱们的社会就真的和谐了。”
“那皮蛋和牛奔是怎么回事?”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许,是上辈子定下的缘分,也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你以前不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
“可能人在大病了一场,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之后,很多想法都会变吧……”林磊看了看桌子上我点的那些菜,轻轻说了句:“你以前,也不是这么爱吃肉的。”
我使劲干笑:“说来也怪,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变成无肉不欢的肉食动物了。不过幸好,现在有的蔬菜比肉还贵。”埋头吃了几块红烧肉,又想起一件事:“对了,这几天商场都在搞年末促销,吃完饭我们去逛逛呗!”
“好啊,有什么想买的吗?”
我边吃边随口回答:“看看有没有打折的鸭绒被买两床。”
“阿福……”林磊喊了我一声,隔了一会儿才又继续:“你我已经各有六床新被子了,还需要再买么?”
“是吗?已经有那么多了啊……”我有些发愣,咽下嘴里的食物,想了想:“虽然专家们号称要等今年的冬天过完之后,才能确定是不是千年极寒,可万一是真的呢,到时候会很冷很冷的,有备无患嘛!”
“马上就要到春节,最冷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林磊为我夹了一些蔬菜:“再说,上海这个地方能冷到哪儿去呢?我们现在已有的被子,就算寒冬腊月去东北不开暖气都够用了。”
我拨弄着青菜,点点头:“好像有道理,那……就不买了吧……”
林磊应了,又在我的碗里添了一勺麻婆豆腐:“吃东西要荤素搭配营养才全面。”
“哦。”
“吃完饭,我们先去旁边的百盛逛逛,看有没有合适的年货买一些带回去。”
“哦。”
这顿饭我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接下来的逛街也有些心不在焉。
我现在不仅是‘肉控’,还是‘被子控’。
如果说忽然开始爱吃肉只是口味的变化很正常,那么,控制不了买被子的欲望就有些匪夷所思到变态了。
不知为什么,潜意识里,我总觉得被子会不够用,有人会冷。
可是,我和林磊都不可能因为被子不够盖而冷的。事实上,我们俩的住处早都已经‘被满为患’了。
那么,究竟谁会冷呢……
拿钥匙开楼道门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个挂在钥匙扣上的吊坠。
极其普通的银质材料,折叠起来的被子形状,做工粗糙一点儿也不好看。是当初搬家的时候从沙发底下扫出来的,不知何时被何人丢在了那里。原本想扔掉,可最后还是留下了,没有原因。
从什么时候起,很多事情都没了原因。
没有原因的爱吃肉没有原因的爱买被子,没有原因的常常觉得,心里空荡荡没着落,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和林磊上班的地方在不同的区,他的单位是事业编制提供免费公寓,可惜是单身的套间不能附带家属,所以我们并没有住在一起。
他的工作一直很忙,我则因为刚到新公司不好意思不忙,造成的结果就是虽然终于到了一个城市,却依然十天半个月的见不到一面。
有时候仔细想想,其实跟以前的两地分居,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逛完街,林磊照例先送我回去。
上楼之前,我顺便打开邮箱取出了一堆各种各样的账单,一边拆一边长吁短叹肉疼难耐。
林磊笑着将那些讨债玩意儿抽走:“眼不见为净,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
我看着这个不仅房租全免而且水电煤气费通通减半的家伙,阶级对立的情绪油然而生,恨恨道:“怪不得每年都有那么多人削尖脑袋要钻进我党的队伍,跟着党有肉吃!”
他很无辜的摊摊手:“没办法,谁让你自己不愿意参加公务员考试的?”
“那种靠祖坟冒烟的录取比例,我就算考也考不上啊!”我越想越愤然:“所以说,还是古时候好,没那么多麻烦事儿,只要把鸟鸟割掉就成公务员了!”
林磊囧。
我则仍有些心气不顺,未及细想便脱口而出:“我不管,你要补偿我这个老百姓受伤的心灵,快过来,背我上楼!”
林磊于是更囧。
因为我现在住的地方,位于本大厦的第二十五层……
就他那充满了传统文人气息的小身板,估计没爬到一半就壮烈成仁了。
于是我也不禁有些讪然起来。
活了一大把年纪还从来没有任何人背过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亲身去体验一把猪八戒背媳妇的戏码,今儿个怎么会忽然想起提如此洋溢着青春小萝莉风范的要求,难道是因为最近韩国狗血偶像剧看多了?
然而,为什么在话一出口的瞬间,会有一种似曾相识感。
好像真的曾经有个人,背着我一步一步的走上楼,感应灯层层亮起又层层熄灭,那人的肩背虽瘦削,却很宽很温暖,托着我膝弯的两只手,有些凉……
我百思不得其解,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林磊牵回了家。
他从那堆账单里找到一份房产公司的宣传海报,边翻看边问:“阿福,你说咱们将来在哪里买房比较好?”
“不管哪里都很坑爹,现在外环的均价都两万多了。”
“反正迟早要做房奴,先买套小点儿的……”
我换好鞋子随口接了句:“先买一室一厅,过两年再换两室一厅,小孩子总需要自己的独立卧室……”说到这儿,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我犹豫着走到他的旁边:“我们以前,是不是讨论过这个问题?”
他飞快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过身将海报放到桌子上,背对着我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话语听起来淡淡的:“没有。也许,你是跟别人讨论的吧。”
我心里一抽,赶紧嬉皮笑脸蹭进林磊的怀里:“你看你看又乱吃干醋了!关于张晨我不是早就跟你报备了吗?就算真的跟他说过这件事儿,也不代表什么。现在我与他之间连最基本的联系都没有了,想发展奸情也没地方找人去啊!”
林磊拿我的胡搅蛮缠向来没办法,只好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却轻轻阖起眼帘,仍是淡淡的语气:“阿福,张晨……就是那个孩子的干爹吗?”
我莫名其妙:“哪个孩子?什么干爹?”
“之前我来找你的那两次……”他的话说了一半,忽然一顿,旋即张开眼睛,俯首亲了亲我的额头,一如既往的似水温柔:“没什么,早点休息吧!坚持完这个礼拜,就可以放假回家了。”
站在窗口,我目送着楼下的林磊离开。
二十五楼的高度,是我国现有消防升降梯可望而可不及的高度,也就是一旦发生重大火灾不幸被困屋内,便要么摔死要么烧死的高度,到时候,我究竟该选择哪种死法呢……
我的思想也很有高度,所以等回归正常水平面时,林磊的身影早已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这让我很有些沮丧。
如果是以前,我的意思是,如果是我和他没有闹那次分手以前,只要他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我的目光立马就会像自动雷达一样牢牢将他锁定,绝不会跟丢。
那时候,是真真正正的满心满眼都是他。
现在,难道变了吗?
张晨是我前公司的部门主管,我们之间的确发生过一段感情,只可惜刚刚萌芽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用情尚未来得及铭心刻骨,情断也就不那么撕心裂肺。
所以我现在的种种奇怪感觉,应该和张晨无关。否则,当初和他分开的时候,也不会不难过……
然而,好歹也是一段想要好好经营下去的感情,就那样忽然被迫结束了,按照道理至少无论如何也该狠狠的伤心一把,为什么在记忆中,却只留下了一点点很淡很淡的失落?
那几个月的时光,如今回忆起来,每天都是按时上班下班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作息正常没有什么特别。发生的事情也都记得还算清楚,没有什么大面积的残缺或空白。
只不过,感觉上总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比如,所有的情绪都很平,无波无澜。比如,所有的画面仿佛都是黑白的,毫无色彩……
莫非那段时间,我得了暂时性的色盲?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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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道部去年保证,今年一定会解决人民群众春运期间的买票难问题,他们真的做到了,今年买票确实不难了,是更难了……
有鉴于此,我只好飙泪请假七天付出过千人民币的代价,跟着某拥有半个月探亲假的公务员和某享受一个月寒假在校生,以及一个自己给自己做老板爱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的烤肉店老板,一起回家。
这就是阶级差异,这就是贫富悬殊,这就是都市小白领的血泪人生……
皮蛋和牛犇一奸生情再奸定情,奸来奸去奸出了真感情,两个家伙成天介黏在一起好得蜜里调油片刻不能分离。
恰好牛犇说今年不回家过年,皮蛋立马揪着他便登上了返乡的列车。
一路上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简直恨不能做一对连体婴儿,视坐在对面的我和林磊如无物。
我强忍着自插双目的冲动:“真是奸夫淫妇,总有一天被广电总局给河蟹了!”
皮蛋在牛犇的喉结上啄了一口,然后歪眉斜眼摆出一幅欠收拾的德性:“不服你俩也这么干呀!又没人拦着。在我面前还正襟危坐的装什么贞洁烈女柳下惠呢?反正老豆腐你早都被人家给一杆进洞了。”
我抓起一个橘子便砸:“进洞你妹啊!老娘还是个处!”
皮蛋惊讶:“不会吧?我怎么记得你已经跟人睡过觉了?还弄了一沙发的血……”
我大怒:“还一沙发的血,你当是大姨妈啊还是凶案现场啊!”
皮蛋仔细琢磨了一下,也露出茫然之色:“那我怎么会有这个印象的呢……”
在这当口,牛犇已经把我砸过去的橘子剥好,用牙齿咬了一瓣,嘴对嘴的喂进了她半张的口中,堵住了她神来一笔天雷滚滚的猥琐猜想。
然后,就又是少儿不宜的限制级画面……
非礼勿视,我默默扭头,看到坐在旁边的林磊,正专注的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这段香艳而无厘头的对话。
我又看了看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竟不知不觉空出了小半个人的位置。
跟皮蛋和牛犇比起来,我们还真不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不过或许,在恋爱了那么多年之后,本就该是这种老夫老妻平淡的状态。可是,老夫老妻好像咋的也不该是,一对雏儿吧……
想来想去没结果,我只好又默默把头扭过来,却恰好看到接吻中场休息的牛犇,匆匆收起的投在我身上的眼神。不是一贯的雾蒙蒙水汪汪带着点儿不知世事的小迷糊,而是很清很亮,亮得让我没来由的阵阵心慌……
过年前的这几天,我忙着帮老爸老妈置办年货打扫卫生,忙着东奔西跑走亲访友,忙着跟陆续回来的狐朋狗友聚会厮混。
林磊的父母虽然不在国内,但他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叔伯舅姨都在本地,所以跟我一样忙得团团转。
我们基本只能在同学聚会上匆匆碰面,这种时候,大家总是特别不客气的三下五除二便将自己喝得稀里哗啦丢盔弃甲,谁也不记得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混乱情况一直持续到年二十九,才终于略微消停了些。
这天下午,皮蛋跟牛犇来我家,算是提前给老爸老妈拜年,林磊没什么事,也一起来了。
院子里的花架被前两日的大雪压得有些不稳,老爸毫不客气的将两个送上门的成年壮劳力抓了去干活。
皮蛋嫌冷,就跑到我房里窝着。待了一会儿又嚷嚷无聊,我正看小说看到最后的结局没工夫陪她扯淡,就让她自己打开电脑找片子看。
没几分钟,便听皮蛋一声怪叫:“哇靠!老豆腐,你什么时候弄了个这么正点的男人在床上?”
我对她不着四六的说话方式已然无力,本不想理,却在翻页的时候无意间抬头瞄了一眼,视线便再也收不回。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张拍摄手法拍摄角度拍摄光线都很坑爹的照片。但依然可以清晰看得出,背景是我现在待着的房间。
就在我盘腿而坐的这个位置,有个以手撑额侧身而卧的男人,正在翻看一本影集。
他穿着白衬衫,袖口挽到肘部。头发又黑又密,发型干净清爽,眉毛很长很英气,鼻梁很高很挺,张开大笑状的嘴巴里是两排洁白而整齐的牙齿。
因为垂着睫毛,所以看不清眼睛的模样,但我想,他的眼睛一定很好看,就像……哦对了,就像一开始我曾经形容过的那样,黑翟石。
一开始……
明明从未见过此人,为什么会想到这三个字?
照片右下角的显示时间是,2010年5月5日,下午三点四十七分。
去年五一我的确是回来了,但,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个男人。而且,就算是老爸老妈很熟悉的晚辈,也不可能带到我的房间,让他躺在我的床上翻看我的影集吧?
还有,这个日期,也就是我碰巧发现林磊的病情,从而最终解开所有误会的那一天。
盯着照片里的男人,我心跳的速度直逼每分钟一百八,耳朵里有战斗机群飞过般的轰鸣一片。
我认识他,虽然我不记得他,但我认识他。
这个结论很荒谬很没有逻辑,可跟皮蛋接下来的一句话相比,简直堪称严谨得毫无破绽。
皮蛋这丫的指着电脑,转过来看着我,非常笃定的说:“我见过他,当时,他和牛犇还有你,在玩3P,你沙发上的血就是这么来的。”
我虽然很想一板砖乎死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但最终还是非常淡定地问了句:“滚你大爷的,做梦呢吧!”
没想到皮蛋居然点点头表示赞同:“差不多,那晚我跟牛犇合体的时候,脑子里一下子出现了很多的画面,好像应该是我与他相识的经过。其中就有你,也有这个男人。本来我还以为只是虚假的梦境,现在看来,应该是我在达到高潮时,灵魂霎那出窍,看到了过去发生的事情。或许……其实是某个跟我们现有世界平行的空间?”
这个命题太过学术,我只能瞠目结舌做痴傻状。
皮蛋想了想,又提了个非常真诚的建议:“我觉得牛犇好像有特异功能,当然,也有可能是长期核辐射导致的某种异变。比如,我的身体居然能自动记住他,而且只接受他的进入。要不信的话,你也跟牛犇睡一觉试试,说不定能瞧见什么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解开谜团。”
我翻着白眼还没说话,就听外面‘咣当’一声巨响,类似脑袋磕门框上了。
紧接着是牛犇那弱弱的带着颤抖腔的声音:“林磊,你也听到了,这真不关我的事儿……”
我和皮蛋:“…………”
林磊半天没吭气,估计也是:“…………”
年三十,我们一大家子几十口人在酒楼边吃年夜饭边看春晚,志玲姐姐正在台上婀娜多姿跟董卿比谁更会托的时候,林磊发短信让我吃好了之后去学校操场找他。
等挨个敬了酒打了招呼终于被长辈们放行,已经过了十一点。
为了省事省时,这次我没翻墙,而是选择了适合自己的方式,钻狗洞……
操场上有厚厚的积雪,天上有一轮满月,空气中有浓浓的烟火味。
林磊穿着蓝色的羽绒服,边跺脚边往手心呵气,脸冻得很白,鼻头则冻得很红,应该等了很久。
我连忙跑过去,刚想道歉说来晚了,已被他展臂搂住。
于是,我们就这样拥着抱着,在原地慢慢的转着圈。周围不间断的爆竹声,掩过了脚下积雪的轻响,掩过了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没多会儿,鞭炮声猛然密集起来,一波连着一波震耳欲聋。
午夜十二点,虎年过去了。
一直没说话的林磊,这时在我耳边轻轻说了句:“阿福,生日快乐。”
我说:“谢谢。”
他说:“阿福,你愿意跟我过一生吗?”
我想说我愿意。
有什么理由不愿意呢?这是我从初一就喜欢的人,是我从高一就立志要嫁的人。可我张了嘴,却怎么也出不了声。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的,竟是昨天看到那张照片,那个男人……
林磊的双臂收紧,又一点一点松开,退后半步,稍稍偏首看着我,仍是温言浅笑的模样:“我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你想共度一生的人,不是我,或者说,已经不再是我。”他摸了摸我乱蓬蓬的短发,面容被呼出的白雾所模糊:“头发剪断了,还可以长。但是感情斩断了,却很有可能再也找不回。阿福,当初骗你,让你离开,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可是,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一定还是会那样做。因为,长痛不如短痛。只是对不起,无论怎样选,都会害你难过。”
我的大脑一时有些转不过弯:“你……你的意思是……又要跟我分手?”
他略一愣怔,旋即轻轻笑出了声:“确实是‘又’,不过,这次跟上次不同。上次,我隐瞒,这次,我坦承。上次,我只想找个地方自己安静的死去,这次,我想做许多事,用许多年。上次,你很伤心,这次……应该多少也会有一点儿,不过相信很快就好了。”顿了顿,声音中带了歉然:“两次的相同之处在于,我都没有事先征得你的意见,就擅做了主张。”
我终于弄明白了状况,却因为刺激过大而言语功能丧失,只是傻傻的看着他,听着他。
林磊最后说:“阿福,去找那个你真正想与他过一辈子的人吧!”
我茫然:“去哪儿找,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难道去庙里烧香拜佛求菩萨指点不成。”
“请神仙指点迷津,倒也未尝不可。虽然之前我生的那场病,已经证明了是误诊。但事实上,那段时间我的确觉得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到了崩溃的边缘,的确是快要死了的。所以,我更愿意把最后的忽然康复称为奇迹,或者,也可以认为是神迹。”
冲我眨眨眼,林磊那向来温文尔雅的笑容忽然变得很贼:“阿福你记住,神仙,和有特异功能的人,有的时候,也许只有一步之遥。”
总之,我在大年初一,生日的当天,又一次失恋了。
被同一个人,在相同的日子,甩了两次,真是让我……荣幸。
接下来的几天,我忙于拜年和被拜年,空下来就发发呆,祭奠一下那段逝去的恋情。
初六返回上海,仍是四人同行,与来时无异。
只是,林磊不再专注于看窗外的风景,我不再纠结于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在上海的日子仍是那样平平安安的过,皮蛋回学校准备毕业论文,牛犇作为二十四孝男友不离左右,林磊偶尔跟我通个电话聊一下彼此的近况。
春天过去后,我从失恋中满状态复活。可是用了所有的办法,甚至把照片发到了天涯猫扑请求人肉,却还是找不出那个男人的蛛丝马迹。
七月,皮蛋拿到了‘灭绝师太’的官方认证,与牛犇撒欢旅了一圈游音讯全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在十二月初才终于再度现身于上海。
他们到沪当天,我便气势汹汹杀上门去,先将皮蛋轰开,然后将自己与牛犇反锁在一间方便行凶的密闭空间。
我把牛犇抵在墙上,一手按着他的胸口一手拍拍他的脸:“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快把你知道的通通说给我知道,否则,我立马就把你给睡了!”
牛犇一脸惊吓过度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你……你不能这么做,你……你不能对不起皮蛋的……”
我凶狠狞笑:“皮蛋是我的好姐妹,好姐妹的意思就是,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一起分享,包括男人。”
见他还企图负隅顽抗,我便不再废话,直接动手准备撕衣服。
他一幅被恶少欺负的良家小白菜的委屈模样,蹙着眉咬着唇,就差嘤嘤哭泣,边挣扎边可怜兮兮的央求:“嫂子,别逼我……”
“逼的就是你!”我手下忽然一停:“嫂子?你以前可不这么喊我。”
牛犇也不再乱动,静静的看了我半晌,用那种又清又亮的眼神,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应该说,我以前一直都这么喊你。”
2012年,传说中的世界末日即将到来,咱们老百姓依然歌照唱舞照跳房价照旧蹭蹭涨。
1月22日,年三十。
我那庞大的家族成员们齐聚一堂,按每年的惯例胡吃海喝吹牛打屁,吃到一半,我去了趟洗手间。
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正太抱着膀子摆了个很酷的姿势靠在墙边,唇红齿白粉嫩可爱。
我见这娃娃长得实在招人疼,就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他那毛茸茸的脑袋,努力收起怪阿姨吃豆腐的嘴脸和颜悦色的问:“小朋友,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不料,他却一挥胳膊打开了我的手,糯声糯气的怒斥:“我的头,岂是能随便摸的?”
我也怒,捏住他两边的脸蛋揉了揉:“我不仅摸我还捏了,怎么着,不服你咬我啊!”
然后,他就咬我了……
时光回溯,画面飞转。
那段黑白的日子,重新五彩斑斓。
我此生的记忆,终于完整。
小正太咬了我一口,然后又咧嘴一笑:“美女,有兴趣听我说个故事吗?很长很长的故事哦!”
我兜头给了他一巴掌:“小屁孩泡什么妞?把找你干爹给我找来!”
他嘟着嘴哼了一声,转身跑了。
也许过去了几分钟,也许不止,也许其实只有一眨眼的工夫短短一瞬。
一个成熟男人走到我跟前,挑了眉梢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听说,你找我?”
我抬起手,指尖沿着他的面部轮廓细细描摹,点点头:“我找你,跟我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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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花烛夜,脱衣睡觉时。
有鉴于之前数次终不能入的悲剧,苍梧此回采取了多干少说直达主题的作战策略。
锁上门拉上窗帘,关了手机拔掉电话线,将我三下五除二扒光了往床上一丢,又迅雷不及电驴的扒光了自己,然后一个虎跃,把我扑倒在身下。
一手扣住我的后脑,接着细密而热烈的吻蜂拥而至。
我绷紧了身体我仰起了头。
然后,我就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对了,你之前在我脖子上留的那个吻痕,到底是用来干嘛的?”
苍梧的动作未停,咬啮着我的肌肤含糊着答了句:“我分出部分元神注入你的体内,这样,若有人对你不利,我就能立即知道。而且,无论何时,无论多少轮回,我都能找得到你。”
怪不得,莫伶刚去地府还没来得及施行计划就被苍梧察觉并及时阻止。可怜的炮灰女配,炮灰了个彻底。不过,如果没有她,林磊就会死,所以,还是要谢谢她,真心的。
紧接着,我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把牛犇在凡间的存在痕迹也给抹去了?”
苍梧的鸟鸟已经开始长大,很是躁动,于是不耐烦的只答了两个字:“顺手!”
“……牛犇一定很感谢你,感谢你全家……还有啊,皮蛋为什么一看到牛犇,身体就起了反应?”
“因为牛犇的族长令符一直留在她的体内,当然会有感应啦!”
擦!原来看似纯良无害的牛牛小受,居然如此心机深沉。
“噢……那……”
苍梧终于忍无可忍,咬牙切齿的威胁:“小蔷,不要逼我把你上面的嘴巴,也给填了!”
我安静了一下,随即又可怜兮兮的开口小声嘀咕着:“老虎爸爸,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保证是最后一个了。”
苍梧无奈,只好喘着粗气暂停动作:“快问!”
我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皮尺,做天真无邪状:“我想测量一下,你是不是个好男人。”
“什么意思?”
“现在好男人的标准,必须要达到几个180。比如,智商180情商180住房180身高180,还有……”
苍梧一把捏住我的脖子将我揪上来,眼睛里清澈的水润波光已被熊熊欲火染成了一片暧昧的红:“想知道的话,就用自己的身子,来量吧!”
是夜,苍梧用实际行动让我的身体牢牢记住了,他是一个好男人,超标准的好男人。
这个好男人将与我共度此生百年,还有接下来的千千万万年。
我们之间所拥有的,会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