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曰,相爱容易相处难。孟子曰,老孔说得对!
“到底还有多久啊?”
“快了快了。”
“二十五分钟前你就这么说!”
“没想到这么走运会打出个隐藏BOSS嘛,再给我十分钟一定推倒。”
“我快饿死了!”
“不会的,你皮下脂肪的囤积量那么充足。”
“……你跟魔兽过日子去吧!”
我愤愤然冲回自己的房间,换好衣服揣上钱,再愤愤然冲到客厅时,只听何决的屋内传来一声欢呼,随即就见他顶着一张爽到了极点的脸乐颠颠晃了出来,冲我一打响指:“八戒,GO!”
“……”
我无视!
他便弯腰拍拍薛木木跟何抱抱的脑袋:“去看看你们的二师兄熟了没?”
我终于忍不住怒斥:“不许教坏儿子!”
他眨眨眼扮无辜:“什么教坏?锅里是正在炖排骨啊。”
“……”
“好啦乖啦,请你吃大餐还不行吗?”
“不吃!都成猪了还吃什么吃!”
“做猪好啊,身价一路飙升,娶你做老婆多赚!”
“谁要给你做老婆?”
“除了我还有谁要你?”
“……诅咒你爱的人永远都只能活在硬盘里!”
他的脸顿时一沉:“乌鸦嘴!哪有这样咒自己的?”
我立马不争气地娇羞了……
何决趁机揽住我的腰,亲了一下我的鼻子:“气消了没?”
“没!”
他便转而在我的唇上往复摩挲:“消了没?”
“没……”
他的吻于是慢慢下移至我的脖颈,在锁骨附近流连:“现在呢?”
“……没……”
他停下,却不抬起头,任轻笑时的温热气息一点点积聚又一点点扩散:“小木,你是在勾引我入雷池吗?”
“……”
我推开他,喘了好久才把气喘匀,同时,原本的那点怒火也随之成了一坨死灰。
何决捏捏我的耳垂,笑得既舒心又欢畅:“可以走了吗?我也饿了。”
这段日子以来屡屡败在他这招下的我,甚觉悲愤:“你之前没有跟我报备过,一玩游戏就会六亲不认!”
“已经包括在男人的共有劣根性里了啊!”
“你看到喜欢的球队输了球就如丧考妣,还给我脸色看!”
“也包括进去了。”
“那洁癖呢?有几个男人会像你这样恨不能苍蝇可以在地板上劈叉的?”
“这是优点好不好?难道你喜欢把一双袜子穿得可以自己立起来的邋遢男人?而且我只是比你爱干净,完全称不上是成癖。换句话说,身为一个女人,你未免也太不拘小节了。”
“……你崇洋媚外,喝牛奶不喝豆浆,喝咖啡不喝茶!”
“那你还看‘哈利波特’不看‘喜洋洋’呢。”
“……你……你胆小,怕蟑螂!”
“有本事你别怕毛毛虫。”
“……”
同居半个月,我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一次次轰然坍塌又一次次重新建立。现如今,虽不敢与长城金字塔什么的相提并论,但至少比那些动不动就垮掉的大桥要经得起风浪。
有此成就,全拜何决的毫无保留的坦诚所赐。
他成功推翻了我记忆中的温柔学长,扼杀了我想象中的完美男主,还原了一个乱吃醋、爱玩游戏、喜欢运动,看到腿长胸大的美女就移不开眼,偶尔情绪化外加非常毒舌的普通男友……
当然,在帮助我诚实地认识自己这方面,何决也是不遗余力的。
比如,那天他坦承了自己的缺点后,我觉得也应该来而不往非礼也地谦虚一下,可还没等我开始进行自我剖析,他就先给我讲了个故事:“有个家长找老师给学生补课,说只是几个知识点掌握得不够好,略微辅导一下就行。结果,老师只去了一次就找个借口把这事儿给推了。后来老师悄悄告诉自己的老伴,那孩子没学明白的何止是几个点啊,根本就是一张渔网,全是窟窿没法补!”说到这儿,他拍拍我的肩,语重心长:“与君共勉。”
我:“……”
其实仔细想想,我跟何决之间似乎没有经过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热恋时期,直接便进入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居家生活。
平平淡淡,真真实实。
也会为了点儿小事争吵,也会为了意见不合赌气,但总是很快就言归于好。
倒不是因为我们还具有阴晴不定的孩子脾性,而是今时今日的我们,已经懂得了如何在相处过程中收起无谓的坚持,用适当的妥协来换取进一步的磨合。
两个人在一起,并非1+1>2,而是0.5+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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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梅之后的气温一路高歌猛进,薛木木又到了无毛一身轻的时节了。
虽然理论上,狗狗的毛发长短多少,对其自身的冷热感觉并无明显影响,而且有的时候剃毛还会破坏其发质,但薛木木那一身茂密的秀发跟炎炎盛夏太过格格不入,让人看了就能热出一身汗,实在留不得。
按照叶烁的话,人类只会从自己的喜好出发,完全不考虑小动物的感受,所以人类什么的最讨厌了!……
薛木木在美容室接受‘剃度’,我和叶烁坐在空调底下吃冷饮,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天。
“跟警察姐姐进展得如何了啊?”
“什么进展?”
“别装糊涂。”
“你还可以更有想象力一点。”
“不会吧?我真以为你俩有戏来着。”
叶烁不屑地嗤了一声,表示懒得理我。
我也觉得这个话题貌似有些缺心眼,只好干笑着埋头挖冰激凌。
刚把一大勺送进嘴里,不防忽然被叶烁在后背上猛击一掌,于是直接卡进了喉咙,呛得我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罪魁祸首不仅冷眼旁观而且还幸灾乐祸:“感觉怎么样?”
“你怎么不去死啊!”
面对我的抓狂痛骂,叶烁只是不在意地笑了一下,话语淡淡:“当气管里有东西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样。如鲠在喉,吐不掉,也咽不下。”
我心中一动。
他双眸清亮地看着我:“你仍然堵着我的气管,别人又要怎么进来呢?”
我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的笑容忽地绽开,随即耸耸肩:“谁让你块头这么大的?”
我:“……”
“得得得!别拿你这张苦瓜脸看我。”叶烁戳戳我的脑门:“我这人从来不喜欢藏着掖着,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只有说开了才是对彼此的真正负责,所以没什么好刻意回避的。我主动退出不是要扮圣人装伟大,既然你的心摆明了不在我这儿,我又有什么纠缠下去的必要?说得俗点儿,退一步海阔天空,我才不要在你这棵歪脖树上吊死。只不过……”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复又睁开:“还需要点时间罢了。至于我的感情应该如何调整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大可不用觉得别扭,咱们该怎么相处还是怎么相处,就像现在这样。”
我只好咧咧嘴,挠挠头:“你想得这么开,弄得我好像不管说什么都很欠抽似的。”
叶烁哈哈一笑,靠着椅背翘起腿,半眯了双眼享受着口中冷饮的爽甜。
透窗而入的阳光下,他俊朗的眉眼舒展,全无半丝阴霾。
其实,这二货才是活得最明白的一个吧……
“哎对了薛薛,我给你们买的东西不会还没用吧?”
“什么东西?”
“安全套啊!”
“……”
叶烁看了看我,想了想,继而点点头做彻悟状:“我明白了。”
我殷切地望着他。
“MICHAEL一定觉得压力很大。”
“为什么?”
“如果到了你这把年纪还没有过性经验,一般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性冷淡,要么性幻想太过不切实际。能满足你还是不能满足你,这是个问题啊!”
我:“……”
这番话让我忽然灵光一现,莫非,同样‘一处至今’的何决,以前是打算让我在我们的首部爱情动作片中,担任武术指导?
这么一想,我的压力也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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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决的大学专业是建筑工程,出国后转修室内设计,原先在德国的公司和如今筹备中的工作室,主营业务就是为企业设计办公装潢。
虽然现在工作室还没开张,不过因为之前合作过的两家公司恰好打算近期在上海成立分部,何决在德国的合伙人便将CASE转给了他。
于是整个礼拜,何决几乎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赶图纸,偶尔直挺挺地飘出来一趟,双目呆滞、面容枯槁、全无生气,活脱脱一个男版贞子,吓得薛木木狂叫不止、何抱抱一个劲往我怀里钻。
谁说认真工作时候的男人是最帅的?坑爹不解释啊!……
带薛木木‘剃度’归来,我们一进客厅,便见出来‘放风’的何决正歪着身子坐在餐桌边,两眼微阖,一手撑着额头,一手以固有的频率重复着自一袋中抓块饼干放进嘴里的机械动作。
何抱抱直立着用两只前爪搭在桌沿,脑袋的转速和转幅与那个动作保持了高度的一致。
听着动静,何抱抱扭过头,无限委屈地冲我‘哼哼’了一声。
然而当看到磨磨蹭蹭跟在我后面的‘薛和尚’时,哀怨万分的小眼神顿时一亮,天生就翘起的嘴角险些直接咧到了眉毛上去。欢蹦乱跳地跑过来,围着薛木木绕着圈儿地嗅了又嗅,随即喉咙里发出一阵接着一阵疑似爆笑的‘哧咔咔’……
我头一次发现,萨摩耶的笑容原来是如此欠扁。
本就很是自卑的薛木木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悲鸣着夹起尾巴一溜烟钻进沙发底下,把脸深深地埋进爪子里。任凭因体型太过庞大而无法进去的何抱抱在外面撅着屁股怎么挠、怎么叫,都死也不理。
这通闹腾终于唤回了何决的神游之魂,揉了揉眼,懒懒的声音带着些许含混:“早啊……”
“都快晚上了还早!刚起床?”
“一直到中午才画完嘛!”
“那才睡了没几个小时,继续啊!”
他有气无力地打哈欠:“睡不着,饿。”
我:“……”
走过去,我拿起那袋饼干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好吃吗?”
“嗯。”
“不如你以后就跟抱抱一起吃饭呗!”
“嗯……”
“喜欢宝路的还是皇家的?”
“嗯?”
何决总算彻底醒困,仔细看了看我手里的东西,表情扭曲了一下,又咂咂嘴回味一番,品评:“其实,狗饼干的味道还真不错,就是略微淡了些。”
“……正好合你的口味啊,你不就爱吃清淡的?”
“你绕来绕去反正就是想说我像狗对吧?”
“聪明!”
何决摸摸下巴,一本正经:“那么,狗妈打算什么时候跟狗爸去领个证,结束非法同居的生活呢?”
“啊?”
他便弯起眉眼轻轻笑,侧搂着我坐在他的大腿上,应是刚洗过澡,身上有好闻的淡香:“11年9月9日,一生一世长长久久,如何?”
我盯着他足有半分钟:“你这是在,向我求婚?”
“聪明!”
我:“……”
“工作室还有些手续没办完,估计要到十月以后才能正式开张,这之前我会先以私人名义接些散活赚些外快,顺便熟悉国内的市场规则。应该不会很忙,时间方面相对可以自由支配。正好你的新工作也没有落实,咱们可以趁着这两个月的空挡出去转一转,就当是给蜜月旅行做热身。哎对了,你想去哪儿玩?”
我仔细思考,然后严肃作答:“本来是很想去武汉大学看海的,不过最近听说又开始流行去北京看太平洋了,可能再过几天,别的地方也会出现公交车乘风破浪的新景观,所以暂时还没有拿定主意。”
他:“……”
见他无语,我大为得意:“嘿嘿!想靠忽悠娶老婆,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这样啊……”何决想了想,从善如流:“那就算了吧。”
“……你!”
他又无辜又无奈地叹口气:“我既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官二代更不是军二代,三十而立的人了,却还是一穷二白两手空空。我的能力一般野心也一般,不会溜须拍马也不会汲汲钻营,这辈子温饱小康是没问题,但肯定不能大富大贵。而且我长得不算帅、脾气不算好、缺点不算少,跟我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实在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行。你嘛……”
我鼻孔朝天做冷艳不屑状:“休想拿这种欲扬先抑的法子来激我,俗,忒俗!”
他挑挑眉梢,慢语悠悠:“我想说的是,你虽然胆小懦弱遇到事情就只会装鸵鸟,跟勇敢实在没什么关系,但胜在有一颗朽木的心肝和一个榆木的脑袋。天生反应慢半拍,名副其实傻大胆,配我刚刚好。”
我:“……”
何决一手揽着我,一手放在我的小腹上,用低低柔柔的声音循循善诱:“我是不介意等个三五年,待到事业有点小成,手里有点小钱的时候再娶媳妇的。但女性的最佳生育年龄是25岁到28岁,你如果今年结婚明年产子,就正好可以抓住最后的尾巴。再晚的话,对你对孩子都不好。你觉得呢?”
我感动地看着他:“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真是佛勒个祖啊善勒个哉!”
他便露出拈花般的慈悲微笑,继而用略带胡茬的下巴磕我肩头,又麻又痒:“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嫁给我?”
我想了想,正色:“那你要先解决压力的问题,夫妻生活不和谐的话,也是没有幸福可言的。”
他茫然:“什么压力?”
“MICHAEL说,你很可能因为怕满足不了我,而产生某些功能性障碍。”
“……”
我扭捏着在何决的胸前画圈圈:“其实,我不是性冷淡,也没什么太过离谱的性幻想,虽然没有实际经验,但理论经验还是比较丰富的。所以武指的岗位,我想,应该可以胜任。”
何决咬着后牙床:“武指?”
“噢,你尽管放心!在一部动作片中,虽然武指很重要,但怎么也重要不过导演的。”害怕伤了他大男人的自尊心,我连忙坐直了进行解释说明:“我做武指,你做导演。我来编排动作,你来统筹全局。总而言之,我向党和人民保证,一定接受你的领导,服从你的安排,永远在你的下面!”
“……”
何决的面部神经狠狠抽搐了几下后才重新被控制住,转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小木,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准备好了打开雷池,让我进去了?”
“什么叫雷池啊?跟我做……做那个,让你觉得很雷吗?”
“那叫水池?卵池?阴池?”
“还阴沟嘞!呸死你个臭流氓!”
“……这个问题咱以后再议!”他貌似有些混乱,捏了捏青筋浮现的额角,正色:“我之所以答应不碰你,完全是出于尊重。虽然现在的婚前性行为已经很普遍,但中国的某些传统观念毕竟还存在。我想,你是希望将自己的第一次留在新婚之夜的。否则也不会……”
我眨眨眼,恍然大悟:“哥们,你想多了!我和刘翔升在一块儿的时候,第一年是因为住学校宿舍不方便,第二年和第三年是因为分隔两地更不方便,第四年是因为我刚想跟他那什么结果他就跟我分手了。所以守身如玉至今绝非我所愿也,实无可奈何也……”
何决愣了一愣,继而双唇一抿,搂在我腰上的手臂猛地收紧,阴测测地问:“你好像,对此感到很遗憾啊!”
在扑面而来的浓郁山西老陈醋的酸味中,我一个激灵,赶紧将功补过,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蹭了蹭。随即伸手从其宽大睡衣的领口探入,用食指沿着他的脊缝轻轻勾勒,嘴巴贴着他的耳畔,以舌尖舔着他的耳廓,腻着声音:“怎么可能呢?你知道的,我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中国女人。平生最大的理想,就是跟我的尹哥哥从一而终,让杨过永远和自己的左手相亲相爱!”
他:“……”
何决的身体迅速绷紧,并渐渐开始发烫,就连呼出的气息也像是裹挟着层层热浪。
用‘我靠早知道你丫这么想做,老子还辛苦忍个毛线啊!’的眼神看了我两秒钟,然后兜住我的膝弯将我打横抱起,三两步冲进房间,把我往床上一扔,原始的兽性山呼海啸般扑面而来。
我喘着粗气晕头转向,还不忘大喝一声:“套!”
“套什么套?”他干净利落脱掉上衣,露出精瘦紧实的胸膛腰腹:“对现在的我们来说,一切不以怀孕为目的的上床都是耍流氓!”
我被他扑过来压在身下,只觉浑身燥热意乱情迷,并伴着,一股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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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妈向我开了一炮,却搞得何决很受伤。跟伤了自尊的薛木木一起蹲在屋角,自怨自怜地扮蘑菇。
于是我只好独自带着何抱抱出去遛弯,弄得也很是忧伤。
倒不全是因为破处大计的临门一脚又掉了链子,主要是何抱抱这萨摩,实在是煞魔了,那煞的那魔的……
以前有薛木木在,狗侄儿的注意力基本都在狗叔叔身上,皮自然也是皮的,但好歹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现如今剩了形单影只,顿时将‘寂寞的尽头是疯狂’这一变态理论演绎得淋漓尽致。
出门十分钟,吓哭小朋友一次,同金毛吵架一次,追打松狮一次,被京巴追打一次,扑麻雀两次,被小猫抓三次。
薛木木发飙我还能搞得定,可这眼瞅着就快五十斤重的货一旦进入癫狂模式,我就只有被拖着连滚带爬满地找牙的份儿了……
等魔星终于觉得有点累了愿意稍事休息时,我已气喘如牛到风中凌乱。
刚在草坪瘫倒,何抱抱又突然‘汪’的一声窜出,我索性掩面装死。
萨摩耶天生自来熟,逮谁跟谁亲,反正没听见什么人类的惊叫或者惨叫,估计引起它兴趣的家伙至少是个不怕狗的。
本打算置之不理,却忽听得一声笑,貌似很耳熟。
忍不住循声看去,果见一老熟人,正与何抱抱玩得高兴。
我目瞪口呆。
“这是你新养的狗?”
“不是……哦不,是。”
“他的?”
“我们的。”
刘翔升拍拍何抱抱的头,将手中的一个球状物远远抛出,逗它去追:“这么活泼,还是幼犬吧?”
“六个月不到。”
“叫什么名字?”
“何抱抱。”
“你给取的?”
“嗯。”
“一听就是。”他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完全是一副老朋友闲聊天的架势:“木木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我往旁边挪了挪:“王晓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
刘翔升看我一眼,刚想说什么,便被直冲而来的狗炮弹掀翻在地。
他笑着从何抱抱嘴里拿下一物,又振臂甩出,狗炮弹便追着长长的抛物线撒欢而去。我看着向来衣冠楚楚的人弄得满身是草,居然还开心到爆的模样,终是忍不住:“我记得,你并不喜欢狗。”
“人总会变的。”刘翔升坐起,理了理头发上的碎草屑:“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也许会发现,很多本不在乎的东西,其实才最值得珍惜。”
如此明媚而忧伤的话题让我实在接不下去,只好干巴巴地‘噢’了一声,然后闭嘴。
他倒不介意曲高和寡,自顾自地继续发着感慨:“如果真有个时空穿梭机,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
“是啊,那我就可以在房价飙升前弄个三五套,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
“大家这么熟,就别兜圈子了,你又来找我干嘛?”
刘翔升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旋即又微笑着拿出一个U盘:“我想,你会对这个感兴趣的。”
“陈老师又拍新艳照了?”
“……是能证明你遭人诬陷,与那个男人完全没有不正当关系的证据。”
我既意外又惊讶,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找人查的?”
“是。”他将U盘递给我,淡淡道:“有了这个,你不仅可以恢复名誉回到原公司,让那些害你的人付出代价。甚至只要你想,他们将再也无法在这行立足。”
这番充满了诱惑的话,让我一阵阵的心痒,忍不住满怀感恩地碎碎念:“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刘翔升的笑容在我的絮叨中渐渐扩大,带着胜券在握的笃定。
我平息了一下激动的心情,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绝不允许别人那样抹黑你!”
“可是,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面色陡然沉了沉,勉强按捺了一下:“你就权当,是出于朋友间的情分好了。”
我叹口气:“居然能做你的朋友,我何德何能啊?”
“薛暮,你一定要这样尖锐吗?”刘翔升终于忍无可忍:“我只是想为你做些事情而已……”
“好意心领了。”我打断他的话:“但是抱歉,不能接受。”
他的眉梢猛然斜挑,神情转冷:“理由?”
“我认为上次见面的时候,已经都说得够清楚了。”我拍拍衣服站起:“既然你还有疑惑,那今天就干脆再讲得明白些。刘翔升,我不认为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况且,你恐怕也并不只是想跟我做朋友。”
“没错,我后悔了。”刘翔升忽地随之站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宣布:“木头,我要重新和你在一起!”
“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啊,永远都只是以自我为中心。”我不可置信却又不出所料地冷冷回视:“因为你要如何,所以我就要怎样吗?凭什么?”
“凭你爱过我,凭我还爱着你!”他猛地握住我的肩,手上力道之大让我疼得倒吸冷气,他却视若无睹只顾慷慨陈词:“如果真正爱一个人,是绝不可能将其从心中抹去的。木头,你对我一定还有感觉,让我们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使劲挣开他的钳制:“你以为,什么才算真正的爱一个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那叫自轻自贱!”退后几步,我忍不住地笑:“其实你也挺伟大的,之前认定我做了别人的二奶,居然还一点都不介意。或者其实应该说,你觉得那样的我,才跟你比较配?”
刘翔升怒极反笑,逼上前抓住我的手腕:“难道你以为,跟何决之间的就是真爱?说白了,你不过就是想要找个依靠,随便什么男人都行,他只是恰好出现了而已!”
我深呼吸,放声大喊:“抱抱!”
话音刚落,狗炮弹便呼啸而至,狠狠自背后将刘翔升撞倒扑地。
我制止住獠牙全露的何抱抱,把它嘴巴里掉落的那个机器猫玩具丢在刘翔升面前:“想回到过去?先教会它六脉神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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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刘翔升的这件事,我只当路上碰到了个神经病,没有对何决提及。
接下来的几日,我跟大姨妈和平共处,何决工作室的审批程序忽然奇迹般地提前结束了,他便开始忙着办理相关资质。
这天晚上,何决说是跟朋友吃饭,直到夜里两点多才回来,带着一身的酒气。
我迎过去扶住他:“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他捏捏眉心,歉意地笑了笑:“吵醒你了?”
“我还没睡。”
“大半夜的不休息,在做什么?”
“等着跟你说晚安呗!”我故作愤然:“你不是让我每晚睡觉前,都一定要跟你说的吗?”
他凝眸看了我许久,眉心微漾,随即忽地展臂将我紧紧搂住:“小木对不起啊,让你等我……”
何决的身体滚烫,微微颤抖,声音也低哑得有些过分,不像是醉酒的反应。
我心中一惊,忙推开他,借着灯光仔细一瞧,果见其脸色惨白,冷汗涔涔:“你病了?哪里不舒服?我去打电话叫救护车……哦不不,还是找叶烁快一些……”
“小木……”他按住已经开始跳脚的我,习惯性地揉揉我的发心,笑了笑:“只是胃疼而已,一会儿就好了。”
“那我去给你买点药。”
“不用,老毛病了,你别紧张。”
“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个老毛病?”
“刚去德国的时候,我曾有过一段酗酒打架的荒唐日子,就是那会儿落下的病根。”看着我难掩的讶异,何决垂着眼睫轻轻勾了一下惨白的嘴角:“你一定没有想到,我还有那样不堪的一面吧?”
我沉默了两秒,随即笑着在他唇畔亲了一口:“的确是没想到,不过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早就已经被你锻炼得足够强大了。所以就算你忽然变成了奥特曼,我也能接受的!”
“……”
何决回屋休息后,我烧水给他泡了杯热茶,又弄了湿毛巾给他擦脸。
他倚着床头,端着茶杯,看着我忙来忙去。
空调间内的水气蒸熨缭绕,衬得他面色越发苍白,唯有失却了血色的唇边,所噙着的那抹浅笑依旧鲜明如初。良久,轻轻唤了声:“小木……”
“嗯?”
他看着我,原本如墨的双眸在茶雾中显得色泽寡淡,声音中的疲惫仿似来自远山空谷:“就算,我只是随便的那个‘谁’,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