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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差点死了

闵汯安在沙堆边勒住马,跳了下来,问头埋在沙子里一动不动的岑守拙:“你死了没,没死就动一下。”

岑守拙无力地摆了摆手,然后诈尸一样直挺挺坐了起来。

闵汯安一脸嫌弃,站起来退开。

岑守拙弹跳起来,拍打着身上的沙子,忽然停下来盯着自己的指甲。

闵汯安一挑眉:“怎么?摔傻了?”

“闵汯安,我知道赵将军他们指甲缝里的沙子为什么那么怪异了。”岑守拙说。

“说说看。”

“那是金砂。”岑守拙抓起身旁的沙子伸到闵汯安面前,“这些普通河沙里面的细小亮片因为多是云母所以是银黑色的。而赵将军指缝里的东西却多是金色的。山里肯定有金矿。”

“没有证据,这话可不能随便说。”闵汯安正色道,“再说,沙子里的金色粉末未必是金粉,也可能是铁矿石的粉末。”

岑守拙想了想:也是。河流流经那么多地方,带来了各种泥土和碎石。有什么东西都不奇怪。

他也明白闵汯安的顾虑。永远不要小看人的贪欲。若是他刚才说的话被人听了去,传开来,立刻会有无数人拿着锄头筛子去山里找金矿。

他紧张地转头看了一圈,发现闵汯安的人早把这里围住,让路人无法靠近,所以也没有人能听见他刚才的话。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不是每个河段的沙子都有那么多金色粉末,可以用这个做线索,去查一下,他们到底是在哪里被淹死的。”

忽然有个将军府的仆人从远处跑来向闵汯安禀报,说龚芳染已经到了。

岑守拙和闵汯安再不敢逗留,立刻赶回了将军府。

龚芳染问了闵汯兰几个问题,便对闵良忠说:“兰儿心理挺健康的。”

因为龚芳染的身份,闵良忠不好反驳,只叹气:“劳烦郡主再给疏导疏导,她如今说要嫁人。”他实在是没办法把闵汯兰要嫁给狗这句话说出口。

龚芳染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请容我跟闵小姐单独说说话。”

闵良忠心领神会:龚芳染虽然比闵汯兰大了十岁,毕竟是一代人,而且都是姑娘家。闵汯兰那些不好跟别人说的话却能跟龚芳染说。

他立刻让所有人都出去,关上了门。

岑守拙站在廊下望着天。闵汯安索性坐下来,擦拭佩刀。

过了好一会儿,龚芳染才出来。

一直焦急徘徊的闵良忠和闵夫人立刻迎了上去。

“如何?”

“兰儿说了什么?”

岑守拙盯着龚芳染,好害怕龚芳染一时不注意,就脱口而出闵汯兰是半妖的事情。

现在他们还不知道闵良忠是否知情,所以暂时还是不要捅破这层窗户纸比较好。

龚芳染却叹了一口气:“不管我怎么劝,兰儿都说她非三文钱不嫁。”闵汯兰说现在在她眼中只有三文钱才是盖世英雄。其实龚芳染听了还有些高兴,至少闵汯兰不会再缠着岑守拙了。可是这样的自己又让她很讨厌,竟然跟一个六岁的小女娃娃吃醋,还幸灾乐祸。

闵良忠有些失望。

岑守拙暗暗松了一口气。

龚芳染又说:“既然越是阻拦,执念反而越深,不如就随她去吧。”

“啊?!”其他人一起瞪大了眼睛。

万万没想到,折腾了一上午,她就得出这个结论。

“我的意思是说。小孩子就是这样,你越是不给她的玩具,她反而越是想要。你若是若行让她玩几天,说不定她觉得这东西也就那样,没有想象中的有趣,自然就撇开了。”

闵良忠由衷点头:“有道理。”

闵汯安和岑守拙却听出了龚芳染的另一层意思:要三文钱多作一作,闵汯兰被作怕了,自然就不吵着要嫁给它了。而且到她嫁人年纪还有近十年,这期间谁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事,到那时候,她兴许就不这么想了。

“如此劳烦岑公子把贵府上那条狗送过来?”闵良忠对岑守拙说。

他十分憋屈:没想到,他堂堂二品武将,竟然有一天会落魄到跟一个卖伞的讨要宠物做女婿。

“我家那条狗不怎么听我的话。”岑守拙也好憋屈。他在家里地位一向很低。一般岑苟生带东西回来都是先给三文钱吃。三文钱更是把他当仆人多过当主人。

闵良忠以为岑守拙要借机刁难,皱起眉正要发火。

闵汯安忙说:“那畜生野得很,弄到家里来反而麻烦。不如我带兰儿常去找岑公子,反正最近都要常去棺材铺,就当是带着兰儿散散心,总比在家里让你们提心吊胆得好。”

闵良忠这才抿嘴不说话了。

闵汯兰如愿以偿,终于可以出门开开心心跟着闵汯安去伞铺。

闵汯安老远就看见岑守拙在棺材铺门口神色紧张地跟杜增寿说着什么。而且,扫视一圈,他都没看见杜纤纤,不由自主皱起眉来,加快几步走近问:“什么事这么紧张?”

“杜纤纤跟你派去的士兵一起去砍树了。”岑守拙也皱眉,“我总觉得不安。你派去的人是什么士兵?”

闵汯安知道他问这句话的意思。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闵家军把士兵分一等二等三等是为了区别那些跟他们从赵家庄出来的狼妖和普通士兵。

狼妖就是一等士兵,早些年招募跟着他们有些年头的凡人便是二等。三等士兵便是新兵了。

“三等。”闵汯安回答完,自己都觉得很不妥了。他原本想着砍树是简单体力活,不用浪费一等士兵力气。可是现在想想,既然是上了百年的大树,说不定就已经成了精。若是一等士兵,肯定是不怕这些小精小怪的。而三等士兵都是凡人。万一跑出个树精藤怪,他们别说保护杜纤纤了,自保都难。

“他们走了多久了?”岑守拙十分懊恼,他和闵汯安一样,这些天被闵汯兰搅得完全没精力注意杜纤纤。

“两日。”杜增寿完全不明白岑守拙为什么这么紧张,一脸茫然,“她雇了个马车,估计还有一、两日就到了。”

“如今去追,日夜兼程,应该能追上。”闵汯安叫人牵马来,并派了两亲兵送闵汯兰回去。

闵汯兰身子扭得像麻花:“不,我还没见到我夫君。”

闵汯安急着要去追杜纤纤,没有精神跟闵汯兰纠缠,沉下脸正要发火。

岑守拙吹了个口哨。

三文钱便忽然出现在墙头。

“你看着她!”岑守拙对三文钱下令后,跳上了马。

杜增寿瞪大了眼睛。他一直觉得隔壁有古怪:常常分明只有岑守拙一个人在家,却总听见岑守拙在跟人说话。而且岑守拙对这条狗的态度太奇怪了,像是把它当人看。所以他一直怀疑莫非跟岑守拙说话的就是这条狗?

三文钱正要抗议和拒绝,却瞥见杜增寿的眼神,只能把那话又咽了回去,伸出舌头,装出一副傻样:“汪汪。”叫了两声。

不对不对,平时它都是作猫叫的。杜增寿暗暗摇头。

三文钱忽然意识到,其实之前它更常装的是猫。都是被闵汯兰给搅得,连它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了。它立刻又伸出爪子给自己洗了把脸,叫了一句:“喵。”

杜增寿这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里走:“隔壁家的疯子就算了,怎么连少将军也敢把自家亲妹子交给一只这么古怪的畜生?”

“老子堂堂神兽,你一个凡人竟然敢叫我畜生?!”三文钱伸出爪子握紧,好不容易才按下把杜增寿拍晕的冲动。

“三文钱。”闵汯兰嘻嘻一笑,冲三文钱拍了拍手,张开双臂。

“哦,天。杀了我吧。”三文钱痛苦地翻了个白眼。

岑守拙和闵汯安心急如焚快马加鞭,却还是没能赶上杜纤纤。

杜纤纤到了赵家庄也顾不得休息,挑了几颗上好的百年大梓木便开始砍了。

只砍了一斧子,连皮都没砍透,那棵比三人合抱还要粗的大树便忽然毫无预警地倒了下来。

杜纤纤想跑,可是身体好像是被困住,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树朝自己倒了过来。

远处地岑守拙却看得分明:杜纤纤被一个树妖抱住,眼看就要被树砸成肉饼。

他心急如焚掏出符咒,正要作法,身边的闵汯安忽然一闪不见了。

岑守拙眨了眨眼,发现闵汯安已经到了杜纤纤身边。

闵汯安一脚踢飞了树妖,把杜纤纤抱在怀里就地一滚。

在那一瞬杜纤纤身子忽然又能动了。

那树好像是活的一般,在空中变了方向,追着他们而去。

闵汯安无处可躲,只能把杜纤纤护在身下。

杜纤纤瞪大眼睛看着大树朝闵汯安背上砸了下来,焦急地尖叫:“不!!你放开我,不要管我。”

那树却猛然停在了离闵汯安只有一尺远的半空中,然后就这么斜着悬在了那里。

杜纤纤定睛一看,原来树被一根绳子拉住,而绳子的末端则被几丈开外的岑守拙攥在手里。

“你若自己回去原位,我就不计较刚才的事了。”岑守拙冷冷地出声。

那树便‘吱吱呀呀’又站了回去。拔出来的根和撬起来的泥土也像是活的一样‘簌簌’响着复了原。

除了一地落叶,一切恢复了原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士兵们早吓傻了,一个一个僵立在那里。看见树被岑守拙拉住然后又自己立回去,他们的眼神竟然比刚才看见树倒下时还要惊恐。更别说有那么一瞬间,闵汯安的脸隐约显出了狼的模样。

岑守拙身形如鬼魅,闪到他们面前,掏出一个带着绳的玉坠:“看着它,集中精神看着它。你们现在很困,那就睡吧。在我打个响指之后,你们就会醒来把刚才的一切都忘了。”他跟龚芳染学了这一招,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还好他们都站在一起,所以好操作。

那些士兵果然一起闭上眼,就这么站着睡着了。

岑守拙打了个响指,那些士兵又一起醒来,茫然地问:“怎么了?”

他们看见闵汯安纷纷行礼打招呼:“少将军。”

只是他们很诧异:闵汯安什么时候来的,而且此时姿势还那么怪异?抱着杜纤纤,把她压在身下,躺在地上……

闵汯安和杜纤纤在士兵的注视下,面红耳赤站起来,借着低头拍打身上的尘土,掩饰着尴尬和羞涩。

“再来一次。”闵汯安对岑守拙说。

“啥?”岑守拙瞪大眼睛,一脸茫然,“你是要让树再倒一次?”

其实他心里乐开了花:‘让你这些日子摆架子。刚才那种情形,你还不是一样想都不想就扑上去了。’

“让他们再失忆一次。”闵汯安知道他在装糊涂,咬牙切齿地回答。

“这个不能操作得太频繁,不然以后他们好忘事。”岑守拙立刻回了一句。他巴不得士兵把刚才的情形传出去,让闵汯安无法抵赖。

闵汯安只能作罢,低声对杜纤纤说:“刚才只是情急之举,并无特别意思,冒犯了小姐,真是对不起。”

“嗯,民女谢过少将军救命之恩。少将军放心,民女不会多想。”杜纤纤也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杜纤纤如此疏远有礼的回答,倒让闵汯安又些于心不忍了。

其实闵汯安这些天已经大概明白百年梓树有多难找,更别说一下要那么多。杜增寿收的价格还真是良心价。若是遇见这种大老远从外地拉回树的情况,连本钱都不够。

岑守拙假装不关心他们两的对话,指挥士兵砍树。他把那已经成精的树标记出来,让士兵专门去砍那些没有成精的。

杜纤纤抬步要去岑守拙那边,闵汯安想也不想就捉住了她的手腕。杜纤纤回头,对着闵汯安一挑眉无声询问。

闵汯安自己都没想到会捉住她,脸颊微微泛红,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是我误会你了。”

杜纤纤认真望着他。

闵汯安想想自己那种态度,她恐怕不会原谅她,有些失望地垂眼忙松了她。

杜纤纤却忽然抿嘴一笑,转身踮脚吻住了闵汯安的嘴。

闵汯安猝不及防,眼睛猛然睁大。他应该推开她,只是心里像抹了蜜一般,甜得他狠不下心来。

杜纤纤予取予求极尽温柔,把闵汯安一颗心生生给融化了。

他不再犹豫闭上眼扶着她的腰,用力地回应她。

“啊呀,这姑娘也太太主动了。”岑守拙装模作样摇头,砸嘴,“果然女大不中留。”

树精们远远围着看热闹。看见闵汯安和杜纤纤抱在一起,他们竟然拍起手来。

闵汯安听到那嬉笑声,才意识到他们两个这样也太猛浪了,忙松了她。

他迅速走到岑守拙身边说:“快,用你刚才那个法子。”

岑守拙低声说:“放心,我一早用了障眼法把你们两个挡起来了。”

也就是说,士兵们根本没看见,难怪各个如此淡定,都忙着砍树。

不过,岑守拙这次用的障眼法只对凡人有用,对妖怪却无用。

于是那群树精便在热烈的讨论中。

“两人很登对。”

“就是男的太装样子了。喜欢就上嘛。还让姑娘家主动。”

闵汯安被它们的呱噪弄得心烦,索性沉下脸走了过去。

那群树精压根没想到闵汯安能看见它们,仓皇失措转头想要逃走。可是转念一想,躲到树里也没有,反而让闵汯安认出那棵树是它们本尊好砍个精光。

所以树精只能抱在一起惊恐地看着闵汯安走近。

岑守拙早默契地用障眼法把闵汯安和树精这边挡住了。

闵汯安杀气腾腾的样子让树精们越发吓得瑟瑟发抖。

“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树精跟杜纤纤有什么宿仇,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方才那树分明是特地朝着杜纤纤倒过去。上次那个绊倒她的树也是。

迎来过往那么多人,那棵树偏偏只绊倒杜纤纤。

“她家世世代代做棺材,专挑百年以上成精的树砍。”

“若是自己家用,砍个几棵也就算了。他家却是拿去牟利。”

“是的,真是太气人了,今天她又来这里撒野,我们气不过才小做惩戒。”

闵汯安大概明白了:原来杜纤纤竟然跟岑守拙一样,是因为祖祖辈辈的营生才被这些精怪怨恨着。 lrB3LMRSPoTEvUsJQ10N5Ro6vIkBMsd9bgyHAMYZX69xEclE0RNtHly94FFBT9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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