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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陈胜、吴广起义

雨中的大泽乡

陈胜字涉,阳城人;吴广字叔,阳夏人。他们大概出身于破落小贵族。陈涉年轻时,曾被人雇用耕田,有一次走上田埂休息,感慨道:“将来我们当中有人富贵了,不要相互忘记了啊。”伙伴大笑:“你个佃农,还能富贵?”陈涉叹着气说:“唉!燕子、麻雀怎么能理解天鹅的远大志向呢!”

秦二世即位那年的七月,朝廷征发各地的穷人去渔阳当边防兵。其中一支九百人的队伍向北行进到蕲县大泽乡的时候,碰上了罕见的大雨。征夫们个个身上淋得湿透,只能停下来歇息,唉声叹气。

陈胜、吴广当时就在这群人当中,他们都是屯长。这个职位大概相当于现在的排长,可以管五十个人。在黑夜中,陈胜、吴广两位屯长促膝谈心,心潮澎湃。陈胜说:“戍所按期是赶不到了,反正是个死,不如反了吧!”秦国法律特别残酷,凡不能按期服兵役的,全部都要处死。

陈胜跟吴广侃侃而谈:“天下百姓痛恨秦国的压迫已经很久了,据说二世皇帝是小儿子,本不该即位,应当即位的是长子扶苏。扶苏因为经常劝谏始皇,被赶去守卫边疆,二世把他杀了,只是老百姓还不知道。楚将项燕一直很疼爱士卒,老百姓也很怀念他,不如我们号称是扶苏和项燕的部下,一定有很多人起来响应。”吴广当即表示赞同。

陈胜的话乍看有些矛盾:扶苏是秦始皇的太子,项燕是楚国的将军,秦楚两国有血仇,怎能相提并论?其实身处困境的百姓根本不会这么理智,他们不会计较扶苏和项燕的不同,只要有大人物出来帮他们说话,他们就有信心。

揭竿而起

为了吉利,吴广决定先占个卜,问问鬼神的意见。那时人心思乱,卜者知道吴广的意思,怂恿道:“很吉利,不过还是问问鬼神吧。”吴广知道,这是教他制造点神迹,提高威望。

于是,陈、吴两人用丹砂在帛上写了“陈胜王”三个字,看见旁边有个渔夫正在打鱼,就把帛书偷偷塞进鱼肚里。回到军营后,手下人去买鱼吃,剖开鱼肚看到帛书,非常奇怪。这天半夜,吴广又偷偷爬起,跑到旁边的丛祠里,学狐狸的声音怪叫:“大楚兴,陈胜王。”建造丛祠是楚国的民间习俗,人们认为树丛浓密的地方有神灵。士卒们听见狐狸的叫声,又想起鱼肚里的帛书,相信陈胜获得了上天眷顾,议论纷纷。

第二天依旧下雨,虽然条件艰苦,但两位押送防兵的秦朝军官喝着小酒,兴致很高,并没察觉到气氛有什么异常。吴广见军官喝得差不多了,开始装疯卖傻挑衅,说想回家。军官很生气,命令吴广跪地挨打,但他腰间的剑却不小心滑出了鞘,吴广突然跳起来,抢过剑把军官砍倒。看见兄弟已经动手,陈胜也冲上去,帮吴广把另一个军官的脑袋砍下。然后,陈胜发表了一个重要演讲。

他说:“诸位,我们碰到大雨,绝不可能如期赶到渔阳戍所,按律当斩。就算不斩,当这种戍卒,十个里也会死掉六七个。我并不是怕死,但大丈夫不死则已,死总要有点价值,是不是?我们不如干点事业。那些称王侯拜将相的人,难道天生就是贵种吗?”

九百边防军战士已经特别信任陈胜,个个热血沸腾:“好,我们跟您干!”

陈胜把自己右边袖子捋起来,露出胳膊,又把军尉的脑袋摆在台子上,宣布用人头祭天。之后陈胜自立为将军,吴广为都尉,率领九百戍卒首先进攻驻地附近的大泽乡,很快攻下。又带领大泽乡的青壮向西南方向行进。每攻下一县,都把当地的青壮纳入军队,像滚雪球一般折向西南,等一路蜂拥到陈县时,这支军队已经成为一支令人生畏的大军。

张楚政权的建立

起义军要进攻的陈县,曾经做过楚国的国都,城池高大坚固,也是秦朝陈郡的郡治所在。那天很巧,郡守、都尉、县令都因公出差,不在城中,只能由郡丞履行抵抗的职责。他居高临下,亲率守军和起义军在城头鏖战,但一个不小心就被起义军砍死。守兵群龙无首,只好放下武器投降。

陈胜率领大军进城,召集当地的父老士绅开会,商量下一步怎么走。父老士绅们都欢天喜地前来报到,异口同声赞扬陈胜:“将军您亲自披甲执矛,伐无道,诛暴秦,功劳太大,应该当王。”

陈胜于是自立为楚王,建国号为“张楚”,意思是“张大楚国”。从这年开始,原楚国地区大多不再用秦二世的年号,而称张楚元年。说明在当时人心中,秦王朝已经没有合法性,新政权虽然年轻、力量薄弱,却有着充分的道德感召力。

陈胜起义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关东大地。各地民众纷纷走上街头,围攻当地官府,杀掉秦朝官吏,举起造反的大旗。消息自然也很快传到咸阳,二世正在宫中寻欢作乐,他不喜欢听这样的坏消息,下令将报告者拖去治罪。后来不断有使者坐邮车从关东来,凡是报告坏消息的就治罪,报告好消息的就犒赏。很快就没人敢说真话了。起义军得此空闲,更加星火燎原。

吴广遇害

陈胜见局势很好,封吴广为假王,监护诸将,率一支主力向西北挺进,进攻荥(xíng)阳;另一路由宋留率领,向西南挺进,进攻南阳。荥阳郡守是秦丞相李斯的儿子李由,他一面向咸阳告急,一面固守。他的固守很有效,吴广的军队费尽心机都无法攻克,一筹莫展。与此同时,宋留率领的第二支大军也在南阳被秦军拖住,进退维谷。武关对起义军来说也是镜花水月,永远无法捞寻了。

这时,陈胜身边一个叫周文的人站了出来,主动请缨,想率领一支军队绕过荥阳,直扑函谷关。陈胜同意了,大儒孔鲋劝陈胜说:“您现在手里就这五六万人了,都派出去,万一被敌人袭击,谁来保护您啊?”

但陈胜不听,周文带着所有的精锐出发,一路上倒也顺利。开始有五六万人,等打到函谷关下时,已经有几十万人。这支军队轻松击破函谷关,前锋直抵咸阳。二世这才回过神来,派章邯迎击起义军。周文军接连大败,周文绝望自杀,全军覆没。

消息传到吴广军中,吴广手下一个叫田臧的将军召集心腹开会,说:“周文已经完了,秦军很快就会扑来,我们也会完蛋。不如留下一批老弱继续围荥阳,我们挑选所有精兵去迎击秦兵。但假王很骄傲,又不懂打仗,无法跟他商量。若不杀他,这事做不成。”

于是,田臧伪造陈胜命令,将吴广收捕斩首,接管军队。他把吴广的首级装好,火速送给陈胜。陈胜收到吴广的人头,只好拜田臧为大将,令他继续攻秦。

陈胜被杀

陈胜的亲朋故旧纷纷前来投奔,其中还包括他的岳父。但陈胜志得意满,对岳父有些慢待,岳父怒而告辞。陈胜当年佣耕时的好友也风尘仆仆地赶来求见,门卫瞧不起他,不给通报。有一天陈胜出门,那人拦住车马呼叫,陈胜见是故人,也很高兴,带他一起回王宫。

好友一进王宫,看到宫室华丽、家具精美,感慨道:“夥颐,涉之为王沉沉者。”“夥”是楚国方言,相当于今天的“伙”,意思是众多。“沉沉”是指宫室阔大深邃的样子。陈胜听了非常高兴。不过他没想到,好友那带有楚国特点的方言词“夥颐”传了出去,天下人纷纷笑称“夥涉称王”。

好友也不知收敛,到处谈论陈胜发迹之前的糗事。有人劝陈胜采取行动,说这样下去将威严尽失。陈胜于是让人抓捕喜欢说闲话的故交,拉到市场斩首,剩下的一看不妙,作“鸟兽散”。

陈胜于是任命心腹朱房为中正,胡武为司过,专门司察将吏的过错。这两个家伙喜欢公报私仇,凡是不合他们心意的,就捏造个罪名送入死牢。陈胜觉得他们肃反卖力,时时嘉奖。但诸将因此觉得心灰意冷,对陈胜也不再亲附。

那边田臧得到陈胜的晋升,率精兵迎击章邯,很快全军覆没。陈胜的主力被全歼,章邯乘胜之威,所向披靡,命运的天平正向秦王朝一边倾斜。

陈胜只好做最后一搏,他还有一支军队驻扎在陈县西郊,由张贺领导。陈胜亲自出城监护张贺军和章邯军大战,张贺战死,军队全线溃败。陈胜眼看不妙,沿颍水逃到汝阴。他想起淮北是自己的根据地,于是北上逃到下城父。

他的车夫庄贾很绝望,手起刀落,砍下了陈胜的脑袋,带着几十个残兵跑回陈县,向章邯投降。陈胜的亲信吕臣拉起一支军队,士兵都戴着青色的帽子,称为“苍头军”,又攻取了陈县,抓住庄贾,将他处决,为陈胜报仇。

陈胜身亡,秦军节节获胜,看起来起义军已经彻底失败。但其实并非如此,陈胜之前派出的其他几支军队继续高举反秦旗帜,战事依旧如火如荼:陈胜的老朋友陈县人武臣北上攻略,在张耳、陈余的辅助下自立为赵王;原上谷郡小吏韩广自立为燕王;魏国人周巿攻占了魏地,拥立原先魏国公子魏咎为魏王;原齐国王族子弟田儋自立为齐王。

当然,最著名的还是原楚国贵族项梁和项羽叔侄以及原楚国平民刘邦。他们的力量最强,最后群策群力,一起灭亡了秦国。

读史点评

陈胜和吴广两人虽然自己兵败身死,但他们首倡起义的历史功绩,怎么赞扬都不为过。他们开创了中国历史上平民反抗朝廷的传统,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一群布衣敢于振臂一呼,揭竿而起,宣布建立自己的政权并以彻底推翻朝廷为目标。有了这两位先驱,从此历代农民起义连绵不绝,虽不一定总是成功,但至少不会宁死都忍气吞声。也正因为有了陈胜、吴广,才会出现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平民皇帝——汉高帝刘邦。陈胜的那句名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仿佛是为刘邦量身定制,它大义凛然,气势磅礴,具有非凡的历史意义。 iD/lX3woCxqvaZsq3X7ymDn8kp7DoHLzFImJK6Ru2VhzvuLTQxLlOZry5Vd1Buk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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