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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功过参半的汉武帝

走运的刘彻

刘彻是景帝刘启的儿子,但并非嫡长子,本来没有机会被立为太子。最先立为太子的,是景帝宠妃栗姬的儿子刘荣。栗姬是齐国人,长得特别漂亮,景帝有意立她为皇后,连长公主刘嫖也想跟她结交,主动提出把自己的女儿陈阿娇嫁给刘荣。但栗姬竟然拒绝了,原来她善妒,一直恨刘嫖经常给景帝进献美貌姑娘。

刘嫖被栗姬拒绝,当然很不高兴,马上去跟刘彻的母亲王氏联络,说想结个儿女亲家。王氏出身很低,在民间时曾嫁过人,还生过一个女儿。后来看相的说她会富贵,于是就被母亲强行从金家要了回来,送进了景帝宫中,很快得宠,接连生了三女一男。见刘嫖主动结交,她受宠若惊,满口答应。

刘嫖亲自把女儿带到刘彻面前,刘彻才四岁,当场许诺:“如果能娶到陈阿娇为妻,我要铸造一座金屋子让她住。”刘嫖很开心,下定了帮刘彻夺取帝位的决心,于是天天在景帝面前说栗姬的坏话。

有一天,景帝问栗姬:“有朝一日我死了,我的几个儿子你帮忙照顾,好不好?”

栗姬竟然愤怒拒绝,出言不逊。景帝也很生气,于是废了太子刘荣,改立刘彻为太子。九年后,景帝驾崩,刘彻正式即位为皇帝。

初遇挫折

刘彻登基时,汉朝建立已经有六十多年了,经过文景之治的财富积累,国库充实,天下安定。朝臣们希望天子举行封禅大典,改换各种制度。于是刘彻下了一道诏书,招纳有才华的儒学之士。大儒赵绾、王臧、董仲舒等人纷纷上奏,阐述自己的治国之道,汉武帝一一加以重用,让他们推广儒术。

然而,汉文帝的皇后、太皇太后窦氏还活着,对朝政有重要影响。窦氏喜欢黄帝、老子学说,不爱儒术。赵绾却不知轻重,向武帝上奏,说以后国家有事,不必向窦太后请示。窦太后听说后大怒,派人私下察访赵绾等人的非法之事,交给武帝。武帝无奈,只好下令将赵绾、王臧下狱,两人被迫自杀,所有改革计划就此搁置。

按照当初的约定,武帝娶了陈阿娇为皇后。陈阿娇仗着母亲的威风,在后宫专宠,但始终未能怀孕。加上她性格骄横,武帝逐渐对她冷落,刘嫖听说后,也不高兴。皇太后王氏就告诫武帝:“你新即位,大臣未服,前不久刚惹怒了太皇太后,现在又让长公主不高兴,这样下去会出事的。还是暂时隐忍一下吧。”

武帝于是稍微收敛了锋芒。

卫氏家族受宠

有一天,刘彻去姐姐平阳公主家做客,看到歌女卫子夫,一见钟情。回到筵席后,刘彻心情很舒畅,赐给平阳公主黄金千斤。平阳公主于是奏请送卫子夫入宫,武帝欣然应允。送卫子夫上车时,平阳公主抚着卫子夫的背说:“在宫里好好努力,若是富贵了,不要忘记我的功劳。”

陈皇后依旧不得宠,越发生气;武帝也是个有强悍性格的人,见皇后如此态度,自然也很愤懑。不久后,窦太后去世,武帝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掌握朝政大权了。他首先拜自己的舅舅田蚡(fén)为丞相,对田蚡言听计从。田蚡自然得意洋洋,每次见到武帝,不断列举要提拔的官员,有一次武帝也急了:“你的人安排完了吗?我也想安排几个。”田蚡这才有所收敛。

陈皇后被冷落后,女巫楚服等人教陈皇后使用方术,想通过方术重新夺回皇帝的宠爱。武帝听说后大怒,让酷吏张汤彻查,杀三百多人并下诏书将皇后废弃,放置冷宫。陈皇后最终抑郁而死。

卫子夫起初进宫时,刘彻早已将她忘之脑后,但最后卫子夫还是找到机会,重新接近了刘彻,立刻大获宠幸。生了数女一子,儿子取名刘据。武帝非常开心,立卫夫人为皇后,卫氏家族的富贵由此冠绝天下,天下传唱:生男没什么欢喜,生女没什么愤怒,岂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征讨匈奴

不久,匈奴那边发生了争端。雁门郡马邑有个富豪叫聂壹,他通过负责外交的王恢向武帝建议:“我们和匈奴刚和亲不久,可趁机袭击他们,一定可以大有所获。”

武帝问公卿大臣该怎么办,王恢建议采纳。武帝采纳了王恢的意见,命令三十多万汉兵埋伏在马邑旁谷中,诱骗匈奴单于进入。但单于入关后,捕获了一个边境小吏,得知汉朝有埋伏后赶紧撤退,汉兵一无所获。

武帝大怒,下令将王恢下狱,王恢知道武帝不会放过自己,绝望自杀。匈奴因为这次事件,不再接受汉朝和亲,经常入关侵略骚扰。

武帝很想彻底解决匈奴问题,听说西域大月氏国曾与匈奴有仇,于是派张骞出使西域,约大月氏国夹攻匈奴,但张骞在路上被匈奴人捕获,十多年后才找到机会逃亡。

匈奴人知道武帝的意图,更加气愤,纵骑兵不时南侵。武帝不能忍,派卫青发兵十多万攻击匈奴右贤王,大胜而回。武帝大喜,拜卫青为大将军。

对匈奴的战争虽然屡次取得胜利,但汉兵每次出兵十多万人,而且连年出征,军费疯狂增长。国库完全枯竭,再也没钱打仗。于是武帝下诏,让老百姓可以花钱买爵位、免罪乃至买官。

武帝又命霍去病先后两次出征匈奴,战果可观,众将之中霍去病功劳最大。霍去病是卫青的外甥,每次出征都能挑选最精的兵和最好的武器,所以打仗常胜,地位几乎可以和卫青媲美。

匈奴单于得到汉朝降将的建议,不轻易到边塞附近,这样汉兵就不能追击。武帝于是决定搞一次出其不意的远征,让匈奴人知道厉害。他令卫青、霍去病各率五万骑兵,深入沙漠追杀匈奴。

单于发现自己打不赢,当即带着数百骑兵逃跑。汉兵发现单于逃走,立刻派轻骑去追,到天明时已经追了二百多里,却没捉到单于,但斩获颇丰。

这次大规模的深入远征获得了巨大战绩,但同时也付出很大代价。不过此后匈奴远遁,南下入侵的次数有所减少,汉兵也无力再大规模远征了。

求神拜鬼

武帝去雍地祭祀时,方士李少君向他献上减缓衰老的药方。李少君这个人的来历没人清楚,他曾经到武安侯田蚡家参加宴会,座中有位九十多岁的老人,比李少君的年纪大很多,李少君却说自己和那老人的祖父一起在某个地方射过猎。老人幼年时确实经常跟随祖父射猎,知道李少君说的地方,当即一座尽惊。

有一次李少君觐见武帝,武帝给他看一个铜器,李少君说:“这个铜器是齐桓公十年陈列在柏寝台的。”武帝让人翻寻铜器的铭文,果然是齐桓公时代的,于是大家都把李少君当成神仙。

李少君于是开始向武帝灌迷魂汤:“祭祀灶神就可以请来鬼神,则丹砂可化为黄金。化为黄金,人则可以增寿,就可以见到仙人。见到仙人后,再去泰山举办封禅典礼,就可以长生不死。仙人住在蓬莱,机缘投合则见人,不合则不见。”

武帝很高兴,于是亲自去祭祀灶神,同时派方士入海寻找仙人。后来李少君病死,武帝还以为他成仙了。由于武帝这么相信神仙,燕、齐海边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方士纷纷进京,向武帝进献求仙的方术。武帝乐此不疲,遵嘱搞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祭祀,长安一片乌烟瘴气。

除此之外,武帝还被少翁、栾大等多名方士骗过。一开始,武帝总是对方士的说辞和法术深信不疑。后来发现自己被骗,又怒不可遏地把他们全部处死。只是不好意思公开,怕别人笑他被骗。

削弱地方势力

武帝听从主父偃的建议,颁布推恩令,诸侯王可以分封自己的子弟为列侯。这种做法表面上是对诸侯施恩,实际上是剖分其国,削弱其势力。命令下达后,不少王国被分为若干侯国,实力大大缩小。因为按汉朝制度,侯国隶属于郡,地位与县相当,变成侯国后就归朝廷直辖,大大解决了王国封地过大的问题。

主父偃还劝说武帝,把郡国豪杰以及家产达到三百万以上的家庭,全部迁徙到茂陵居住,以免他们成为地方上的不稳定因素。轵(zhǐ)地人郭解是关东的大侠,也在迁徙的名单内,但郭解不想迁徙,卫青就对武帝说:“郭解家贫,达不到三百万家产,不应该列入迁徙名单。”武帝说:“郭解是个普通百姓,却能让朝廷的将军帮他说话,还算穷吗?”郭解只好离开故土迁到茂陵,但很快被仇人告发杀人,武帝下令抓捕,查案卷,郭解的罪行都在赦前。这时有人诽谤郭解所为,立刻被崇拜郭解的游侠杀死,但这件事郭解完全不知情。官吏因此上奏,说郭解无罪,公孙弘进谗言说:“为了一点小事就杀人,郭解虽然不知情,但其罪行比知情还严重。这不是杀人罪,而是大逆无道罪。”于是武帝下诏,族诛了郭解一家。

由于军费再次吃紧,武帝需要再寻财源。有人建议,那些冶铸、煮盐的富商虽然很有钱,但一点都不爱国,不肯把家产献给国家。可以改革币制,将他们的钱财稀释。

于是武帝下诏,把上林苑中的白鹿杀一些,取白鹿皮做成皮币,一块值四十万。规定日后凡是王侯、宗室朝觐聘享,一定要用皮币垫着玉璧,方才合规。又用银和锡制造货币,疯狂敛财。

更重要的是将冶铸、煮盐的权力收归国有,从此私人不许经营,否则全部抓捕入狱,没收全部家产。同时还推行了一个对商人雪上加霜的政策,即“算缗(mín)钱”,要求凡是家里有轺车的都要纳税,商贾则要纳两倍。

而且商贾还必须自己估算家资上报,以便政府按比例征收财产税。如果故意隐匿家产,则家产全部没收。鼓励百姓互相告发,如有富户隐匿家产不上报,告发者可以得到他一半家产,其余则归政府。这项政策对富户的打击尤其重大,天下中产以上的富户由此基本上破产。

汲黯的劝谏

浑邪王、休屠王因为被汉军杀掳数万人,害怕单于降罪,向汉朝投降。临降时,休屠王因后悔而被杀,浑邪王率领降者入汉,共四万多人,号称十万。武帝大喜,封浑邪王为漯阴侯,征发了两万乘车去迎接,官府没有钱,就向老百姓赊马,有的老百姓不愿意,偷偷把马藏起来,导致马匹不够。武帝大怒,要杀长安令,说长安令办事不力。

大臣汲黯劝谏说:“长安县令无罪,只要杀了我,百姓就肯献出马匹了。况且匈奴王背叛其君主来投降,朝廷可以慢慢让沿途各县准备车马把他们接运过来,何至于闹得全国不安;况且让我国人去侍候匈奴的降兵,这合理吗?”武帝默然不言。

浑邪王到了长安,在长安市中买了很多东西,武帝得知后,下令逮捕所有和浑邪王做过买卖的商人,总共五百多人,全部处死。因为汉朝制度,汉人不得偷卖汉朝物品出关给匈奴人,违背者皆处死。但长安商人并非偷卖出关,却被小吏舞文弄墨,罗织罪名,这是不合理的。

汲黯又求见武帝,说:“匈奴攻打我们的关塞,断绝和亲,我国发兵征讨,战死疆场的人不可胜数,耗费了数以百亿计的军费。臣以为陛下这回抓获匈奴人,会把他们作为奴婢赏给从军而死的家属,将所获财物也一并赠与,以此慰劳百姓辛劳。谁知陛下却倾尽财物赏赐他们,征召百姓去伺候他们。况且无知百姓哪里知道卖活物给匈奴人会被舞文弄墨的官吏抓到把柄定罪?陛下纵不能将缴获匈奴的物资慰劳百姓,又让酷吏杀戮五百多无知百姓,这是所谓‘庇护树叶而损其枝’,我认为不可取。”

武帝听了,又默然不言,但拒绝听从劝谏,说:“我久没听到汲黯的话,还像以前那么迂腐。”

开通西域

武帝决定沟通与西域的联系,派张骞为中郎将,率领三百人,马各二匹,牛羊以万数,带着币帛值数千巨万,出使西域。到了乌孙、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于阗(tián)诸国,这些都是曾经被匈奴欺辱的国家,看见汉朝带来的厚礼非常喜欢,从此和汉朝互通有无。

武帝在此前夺取的原匈奴浑邪王旧地上设置了酒泉郡,后又分置武威郡,修筑关塞,征发内郡士卒守卫,断绝匈奴和西域的通道。后来汉朝使者在大宛发现了汗血马,武帝称之为“天马”,不断派使者去求更多。一年要派十多批使者,大宛开始还觉得新鲜,后来发现汉朝胃口太大,也逐渐厌烦起来。

武帝要求南越国彻底归附汉朝,南越丞相吕嘉不肯,于是武帝发兵进攻南越。汉兵击破南越国,又统一了岭南。又发兵征讨西南诸小国,都顺利占领。张骞因为出使西域得了富贵,很多人争相请求出使西域,武帝也很奇怪,因为西域绝远,出使其地并非什么好差事,有人愿去,他也乐得发给符节。这些人大多是些流氓无赖,穷得叮当响,拿着朝廷的财物到西域售卖换钱,还对西域诸国不敬重,多有偷盗行为。

诸国越来越讨厌汉朝使者,于是对汉朝使者也不客气。使者受了气,回到汉朝都告诉武帝,说西域诸国兵弱易击。于是武帝酝酿对西域的攻击,遣将军赵破奴先击破最靠近玉门的车师国,吓唬乌孙和大宛。还发兵灭了卫氏,在那里设置了乐浪、临屯、玄菟(tú)、真番四郡。

乌孙使者来到汉朝,回去说汉朝地域广大,乌孙国王因此很敬重武帝。匈奴听说乌孙与汉相通,准备攻击乌孙。乌孙国王很害怕,派遣使者到汉朝说愿意和亲,娶汉公主,以一千匹马作为聘礼,希望汉朝帮忙阻截匈奴。武帝于是以江都王女儿刘细君为公主,嫁给乌孙王。

汉朝使者报告武帝,说大宛的汗血马藏在贰师城,不肯给汉朝使者。武帝派人带着黄金铸成的马去买,大宛王不肯。汉朝使者怒,出言不逊。大宛也很愤怒,干脆指使沿路属国截杀汉朝使者。武帝听说后大怒,拜宠妃李夫人的哥哥李广利为贰师将军,征讨大宛。

贰师将军率军攻伐,武帝派使者封住玉门关,不许李广利无功而回。李广利率领这支庞大的军队,浩浩荡荡开进西域,沿路诸国无不胆战,李广利击败大宛。大宛无奈,只好献上汗血马,宣布投降。

巫蛊之祸

武帝六十二岁时,他最小的儿子刘弗陵出生。武帝很喜欢刘弗陵,想立他为太子,但没有借口废黜现在的太子。这时丞相公孙贺的儿子公孙敬声为太仆,因为擅用北军钱一千九百万被逮捕下狱。此前武帝曾下诏追捕阳陵大侠朱安世,公孙贺请求追捕朱安世以赎公孙敬声,武帝答应了。

后来公孙贺果然捕获朱安世,朱安世在狱中上书,告发公孙敬声与阳石公主私通,在皇帝专用驰道埋木偶人诅咒武帝。武帝大怒,下令族诛公孙贺一家。公孙贺的妻子是皇后卫子夫的姐姐,武帝借此机会逐渐冷淡太子刘据,卫氏家族惴惴不安。赵地江充得武帝宠爱,曾经得罪过太子刘据,害怕刘据将来即位清算自己,于是诬陷太子诅咒武帝。武帝派江充穷治,刘据非常惊恐,在亲信的建议下,派人逮捕江充,将其处死并矫诏赦免刑徒,发给武器,号称“清君侧”。武帝下令丞相刘屈氂(máo)发兵镇压,太子兵败,逃亡至湖县,被人告发,上吊自杀。

内者令郭穰又告发丞相刘屈氂夫人诅咒武帝,武帝下诏全部族诛,事情牵连到贰师将军李广利,李广利当时正率兵在外攻击匈奴,听到消息以兵投降匈奴。

除掉太子后,武帝正式立幼子刘弗陵为太子并同时杀其母钩弋夫人,说不想自己死后让儿子受太后专权。不久病重不起,临死前把刘弗陵托付给重臣霍光,让他和金日磾(mìdī)、上官桀、桑弘羊等人一起辅佐少主。

后元二年,武帝死于盩厔(Zhōuzhì)县五柞宫,享年七十岁,葬于茂陵。

读史点评

汉武帝是汉代最有才华的皇帝,也是在位时间最久的皇帝,但同时又是最残暴、最祸国殃民的皇帝。在他治下,汉朝征战不息,把文景之治攒下的财富全部花个精光,又横征暴敛,导致百姓赤贫,民不聊生,人口减少了近一半。因此武帝后期,各地起义此起彼伏。

好在他终于发现弊端,及时下“罪己诏”,承诺不再征战,社会才重新恢复稳定。班固曾经评价说,以武帝的雄才大略,如果继续延续文景两代帝王恭俭的政策,关心百姓疾苦,那他位于古代最伟大的帝王之列也没有问题。 VpbwKuO/md6rf3AVR+TvuAeSaBSlv18AugpKaGbKDgZiUU2pRI39gtLbuQhZgrJ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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