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灭项羽之后,刘邦面临一个名分的问题。项羽当年那么强,也只是自封为“西楚霸王”,听上去虽然霸气,但终究只是“王”,而不是“皇帝”。从法理上讲,没有号令天下、生杀予夺的资格。刘邦要禁绝这一点,决定在法理上彻底压制其他诸侯一头。
他的意图诸侯王当然看得出来。他们联合上书,要求尊奉汉王刘邦为皇帝。
刘邦假装推辞了几次,最后说自己真的不想当皇帝,但是既然大家一致认为这对天下百姓有利,他也只好勉为其难了。于是在定陶宣布即皇帝位,建都洛阳,后改为长安。
然后分封诸侯。刘邦把韩信改封为楚王,只给了他一部分原楚国国土,原先的齐国国土全部收回,这等于抢走了韩信一大半家当。同时,刘邦还封彭越为梁王,加上早先就封了的赵王张敖、淮南王英布、韩王信、燕王臧荼(tú)等,这样异姓王一共有八个。
之后刘邦回到洛阳,颁布诏书,鼓励流亡百姓回家乡,以前的住宅爵位田产,官府都为其保留。复员的士兵全部给予优厚待遇,按照级别发给田宅。
一天,刘邦在酒宴上得意洋洋地对大臣们说:“诸位知道我为什么能打下江山,项羽为什么会失去江山吗?要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不如张良;论抚恤百姓,运输给养,我不如萧何;论统率百万大军,战无不胜,我不如韩信。这三个人都是人中之杰,我能充分使用他们的才华,所以我能战胜。项羽有一个范增却不信任,所以最终被我打败。”
群臣都叹服,刘邦确实有两下子,肯正视自己的不足,而且不怕说出来。
刘邦虽然当了皇帝,但对几个异姓诸侯王一直不放心。
他先是下手除掉了燕王臧荼,把自己的幼年好友卢绾封为燕王。而下一个目标,就是楚王韩信了。
韩信当楚王后,项羽的旧将钟离眛(mèi)来投奔,这人对项羽特别忠诚,也算是比较能打仗的一个,刘邦对他很忌惮。
刘邦得到消息,就要韩信将钟离眛捕捉献上,韩信则怀着侥幸的心理,一直敷衍。但到了第二年,有人向刘邦告状,说韩信要造反。其实这完全是诬告,但刘邦当然巴不得有人告韩信,可他又忌惮韩信的能力。陈平说:“陛下的兵将都不如韩信,不能来硬的。”他给刘邦出了一个主意:“陛下不如假装去巡游,要诸侯王们到陈县会合,韩信一定不会防备,等他一来,一个壮汉就可以把他捆成粽子。”
这年九月,刘邦传令说要东巡。听说刘邦要来云梦,韩信也不是一点没戒备,但戒备级别不算太高。手下有人给他出了个馊主意:“把钟离眛斩了献上去,皇帝一定高兴。”
韩信本来舍不得杀钟离眛,但这回情况不妙,于是就去找钟离眛商量。说是商量,其实就是生死诀别。钟离眛惨然道:“你知道刘邦为什么一直不来攻打你吗?因为我在你这里。你擅长用兵,再加上我的辅助,刘邦没有必胜的把握。现在你想杀了我去向他献媚,我今天死,你的寿命也到头了。”
韩信不相信,坚持说自己没法保钟离眛了。钟离眛知道说服无望,骂道:“你不是个有道义的人。”说完愤然自杀。
韩信提着钟离眛的脑袋献给刘邦,满以为这下安全了。谁知斜刺里一个壮汉突然冲出,把他绑成了一个粽子。韩信傻眼了,脑袋深深地陷入泥巴里,又脏又痛,尤其是屈辱,自己刚刚还是响当当的楚王啊。他很悲愤,歪过脸嚎叫:“果然是‘狡兔死,走狗烹’,天下已经平定,我确实应该被烹了。”
刘邦虽然脸皮厚得可以当灶膛,这时也有点发烧。回到洛阳,他还是赦免了韩信,封为淮阴侯,但不准他离开关中。
刘邦另一个忌惮的,是故齐王田横。田横兵败后,带着自己的五百门客逃走,怀着落叶归根的心态,跑回了齐国故乡。后来汉并天下,他们又一口气跑到了齐国东边的海岛上。刘邦听说后派人去海岛上送信,许诺赦免田横的罪,回来可以封王封侯。
田横知道,拒不听命肯定是死路一条。于是带着两个随从坐船踏上大陆,又换乘马车向洛阳进发。走到离洛阳三十里的时候,田横提出在拜见天子之前,要沐浴更衣。
于是田横和两个随从诀别:“唉,我曾经和刘邦一起南面称孤,现在他当上了皇帝,我却成了臣虏,有什么面目见人。如今陛下一定要召见我,不过是想见见我长什么样罢了。现在斩了我的脑袋,送到他面前吧。”说完当即拔剑自刎,倒在地上。
两个随从神色不变,捧着脑袋去见刘邦。刘邦心里一颗石头放下了,嘴上却大大褒奖:“真是义士啊!”又假装流了两滴眼泪,下令将田横厚葬。
那两个随从用锹拍完了墓上最后一锹土,然后双双拔剑自杀。刘邦听说后大惊,田横这家伙还真得人心啊。于是派使者去招海岛上的五百人,他们听说田横已死,当即大哭,集体自杀,被称为“田横五百士”。
汉六年十二月甲申这天,刘邦开始正式封赏功臣。
分封之时,刘邦认为萧何的功劳最大,众将都不服气。因为萧何一直在关中管后勤,没有亲临过前线。刘邦开导他们:“你们懂得打猎吗?打猎时,追杀野兽兔子的,是狗;但指示野兽所在的,是人。猎狗能和猎人比功吗?”群臣都不敢说话了。
之后列侯需要排座次,群臣一致认为,平阳侯曹参身上有七十多处伤口,功劳最大,应当排为第一。但刘邦还想让萧何排在第一,关内侯鄂千秋察言观色,马上进谏:“陛下与项羽相持五年,打仗需要粮草,是萧何每次都把关中的粮食及时输到前线,这份功劳谁比得上?如果没有萧何,现在就没有汉朝了。”刘邦听了大喜:“就这么办!”
与萧何相似的还有张良、陈平这两个阴谋家。
张良也没有亲自上阵打过仗,但他的谋略为汉朝的建立起了多大作用,刘邦心里也很清楚。刘邦大方地要张良自己在齐地挑选三万户受封,张良很谦逊,只肯接受留县的一万户。
另一个谋士陈平,起初被封为户牖(yǒu)侯,也就是在他自己的家乡。后来因为在白登山帮助刘邦出秘计,逃脱了匈奴的捕杀,被改封为曲逆侯,食邑五千户。
与此同时,刘邦更疯狂地加封自己的同姓亲属为王。但之后一连过了两个月,刘邦再也没有下一步的举措。其余的功臣本来满怀希望,结果一点动静都没有,有些沉不住气了,心里颇有些怨气。
这天,刘邦在洛阳南宫散步,发现诸将都坐在沙地上交头接耳。于是问张良:“这些家伙在商量什么?”张良故意说:“商量谋反啊。”刘邦骂道:“天下才安定,他们谋什么反?”
张良道:“陛下出身布衣,靠他们夺取了天下;如今陛下身为天子,而所封皆故人好友。这些人担心陛下舍不得分封,找茬把他们杀掉,所以相聚谋反。”
刘邦也有点害怕了,于是问:“怎么办?”
张良反问:“众所周知陛下生平最痛恨的人是谁?”
刘邦不假思索:“雍齿。他年轻时老是跟我作对,后来又反叛我。我早想杀了他,只是看他功劳大,不忍心。”
于是张良劝刘邦:“赶快先封雍齿,大家就都放心了。”刘邦当即召开宴会,加封雍齿为什方侯。诏令一公布,座上群臣立刻沸腾起来,大家喜气洋洋,说:“雍齿那家伙都能封侯,我们还担心什么?”
刘邦把家属亲戚都安排妥当,不过有一个人他忘了,就是他自己的老父刘太公。
刘太公自小在家乡丰邑成长,喜欢丰邑的市井气息,这是浸淫于他灵魂之中的生活方式:屠狗贩缯、沽酒卖饼、斗鸡蹴鞠(cùjū),快乐无匹。如今却要被束缚在深宫之中,不免深感无聊。
刘邦打听到老父忧愁的原因,马上想出了一个办法。他下令按照故乡的样子,在骊邑重新仿造了一个丰邑,街道巷陌、民居酒楼,无不毕肖。更绝的是,连人和家畜都是直接从家乡迁徙过来的。那些鸡狗刚被赶下车,就能直接奔各家而去,可见其房屋环境的相似程度。刘太公跑来一看,简直信不过自己的眼睛,才知道当了皇帝,几乎没有达不成的愿望。
后来,为了增强刘邦作为皇帝的权威,太公不再接受刘邦按父子之礼向自己跪拜。刘邦很高兴,不久下了一道诏书,封父亲为太上皇。
接下来是韩王信。这个人也叫韩信,和淮阴侯韩信同名。他出身比后者高贵,是战国时韩襄王的非嫡传孙。因为勇武,在张良的推荐下,得到刘邦赏识,死心塌地地帮助刘邦打天下。
汉五年,他被刘邦封为韩王,疆域属于以前韩国的一部分,在秦朝时则属于颍川郡。国土已经算很小了,但刘邦仍旧不放心,觉得颍川周边都是天下至关重要的枢纽。所以在第二年,刘邦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位韩信迁徙到太原郡,说是以太原郡的三十一个城给他建立新韩国,都城晋阳,旧韩国则改为郡县。
这位韩信心里当然不愿意。因为代国靠近匈奴,非常危险,匈奴骑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冲过来。他闷闷不乐去新韩国上任,不久后上书给刘邦,请求把国都迁到马邑。
迁都后不久,匈奴单于冒顿(mòdú)率兵入寇,韩王信就派使者去和冒顿讲和,签订了和约。这时刘邦也派了兵去救韩信,结果发现韩王信似乎和冒顿勾勾搭搭,于是派使者责问。韩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投降了冒顿,和匈奴联兵进攻晋阳。
刘邦御驾亲征,大破韩王信的军队。韩王信逃亡到匈奴,他手下的将军计划进攻刘邦,但被汉军杀得大败。匈奴随后在楼烦附近屯兵,又被汉兵追杀。
刘邦见自己老打胜仗,产生了骄傲自满的情绪。他派人打探冒顿的虚实,十几个间谍都回报说:“冒顿身边尽是老弱病残,很好打。”刘邦很高兴,不顾劝阻,决定亲征。
于是刘邦率领三十二万大军,浩浩荡荡赶到平城,却突然发现无以计数的匈奴骑兵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对自己形成合围之势,再想跑已经没戏了。他只好撤退到白登山,匈奴大约四十万精骑将汉兵围了个水泄不通,总共七天,汉兵一个个又冷又饿,陷入绝境。幸好此时陈平在身边,他献了一条秘计,才让刘邦逃了出来。
第三个被刘邦干掉的异姓王国是赵国。赵王张敖是张耳的儿子,也是刘邦的女婿,娶了鲁元公主为妻。刘邦对张敖动不动就破口大骂。
赵国大臣贯高等人是张耳留下的老臣,咽不下这口气,劝张敖杀了刘邦,张敖严词拒绝:“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皇帝陛下给的,怎么能做这种事?”贯高等人打定主意,决定自己承担后果,默默等待机会行刺刘邦。
第二年,刘邦再次路过赵国。贯高等人预计刘邦会在柏人县留宿,于是在夹壁墙中布置了刺客。哪知刘邦路过柏人时,脑子里不知道哪根神经被触动了,觉得“柏人”这个地名不吉利,临时改变了留宿计划,贯高的计划落空了。
过了几个月,贯高有个仇家知道了这个阴谋,上书告发。刘邦大怒,命令废黜赵王,并将张敖一家以及贯高、赵午等全家下狱。贯高一口咬定所有事都是自己干的,赵王什么都不知道。狱吏把他打得血肉模糊,他却始终不肯改变口供。
得知了贯高宁死不屈的事,刘邦也不由得赞叹。一个叫泄公的人自称是贯高的同乡,对刘邦说:“我们早就认识,他在我们赵国一向以坚忍守信而著称。”刘邦就派他到监狱探望。于是泄公持着节信到监狱,见贯高体无完肤,不禁凄怆。两人互问劳苦,共话平生,备极欢乐。最后泄公问道:“赵王真的没有指使你这么干吗?”
贯高长叹一声:“就人情来说,谁不疼爱自己的父母、妻子?现在我三族都要处死,难道我对赵王的感情能超过对亲人的感情吗?只不过我们王确实没想造反,都是我们几个密谋做的。”接着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了泄公。
泄公当即回报刘邦,刘邦又嗟叹不已,命令赦免张敖,只是王位别想恢复了。又派泄公去传话:“张敖已经出狱,足下放心,也可以获得赦免。”
贯高大喜道:“我们王真的出狱啦?”
泄公道:“是啊,皇帝陛下非常崇敬足下的为人,特意下诏赦免足下。”
贯高道:“我之所以忍受这样的拷打,不肯自杀,就是想为赵王辩白冤屈。如今赵王已出狱,我的过错已经抵消,死亦无恨。况且我作为人臣,有篡弑陛下的阴谋,又有什么脸面去侍奉陛下。就算陛下不肯杀我,我自己难道不惭愧吗?”立刻自杀身亡。
彭越被封为梁王,比英布、韩信都晚。他本事比韩信小,相应地命也就好些。
刘邦在邯郸征讨陈豨时,下诏向彭越征兵。彭越正好生病,或者是因为确实不想去而装病。只派一个手下代自己带兵赶赴邯郸。刘邦很不高兴,派使者去定陶责问,彭越吓得不轻,决定去邯郸谢罪。他的大将扈辄脑子比较清醒,劝道:“开始他叫您去,您不去;现在他发脾气了,您再去,不是送死吗?不如发兵造反算了。”
彭越打消了去邯郸谢罪的念头,继续称病。可是隔墙有耳,他和扈辄的密谈被彭越的太仆听去了,这位太仆之前也犯了点罪,怕受惩罚,干脆逃到洛阳,告发彭越谋反。刘邦当即派使者去定陶,出其不意地捕获了彭越,押到洛阳。
对彭越的审问效率非凡,很快奏报:“彭越造反,证据确凿,请灭三族。”但刘邦还有一念之仁,考虑半天,赦免了彭越的死罪,仅废为庶人,流放到蜀郡的青衣县。
彭越从湖盗起家,奋斗了一辈子,积攒了无数功勋,一下都归了零。如果有后悔药吃,他一定不会帮助刘邦和项羽作对。但就这种结果,也是妄想。在吕后的坚持下,刘邦最后还是夷灭了彭越的三族,改封自己的儿子刘恢为梁王。
英布得知了彭越被杀的消息,顿时萌生了兔死狐悲之情。于是秘密部署兵马,等待“时机”。
“时机”很快不期而至。英布手下一个叫贲赫的人嫌自己的官位老是不升,想请英布的宠妾帮忙。没想到弄巧成拙,英布怀疑宠妾和贲赫有私情,下令逮捕贲赫。贲赫干脆赶赴长安,告发英布谋反。英布见长安派来了使者要查验自己,知道没指望了,只好真的举起了造反的旗帜。
英布是项羽麾下的猛将,一向擅长治兵,这时已经轻松地击破了邻国荆王刘贾和楚王刘交的军队,志得意满。但他没想到刘邦御驾亲征,英布的军队虽然精锐,却架不住刘邦人马众多,大败被杀。
最后干掉的一个异姓王是刘邦的总角之交——燕王卢绾。
卢家在秦朝时就和刘家是要好的邻居,卢绾和刘邦从小在一起玩,是出生入死的铁哥们。卢绾虽然打仗不行,但因为和刘邦的私人关系,比任何谋士将领都亲近,后来被封为燕王。
卢绾没辜负刘邦的信任,对汉朝忠心耿耿,曾积极协助镇压造反的陈豨。但后来卢绾经人提醒才认识到,等有一天其他诸侯都被剿灭了,也就轮到自己了。于是派人联络陈豨和匈奴,作为后路。卢绾看到吕后已经诛灭了淮阴侯韩信、梁王彭越,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最后只好逃到匈奴。
燕国一灭,除了江南弱小的长沙王,其余的都封给了刘氏宗室,为刘氏以后四百年的统治打下了牢固的基础。
刘邦出身底层,跟他一起打天下的,也大都是底层劳动者,文化素质很低。当了王侯将相之后,他们仍旧改不了原先的粗鄙习惯,喝醉了就互相谩骂,甚至拔剑乱砍。刘邦看着很烦闷。
这时儒生叔孙通告诉刘邦:“这都是礼仪没有普及的缘故,请让臣为您制定朝堂礼仪。”叔孙通曾是秦朝的博士,后来投靠了项梁。项梁死后,又先后跟从义帝和项羽,后来投降了刘邦。他量体裁衣,采择一些古礼和秦仪一起施行,为汉朝制定了礼仪。
汉七年的新年,长乐宫落成,刘邦下令举行典礼,诸侯功臣们都来觐见。叔孙通命令主管官员把群臣一个个引入大殿,廷中站满了警卫,都全副武装。赞礼的官员叫“快走”,群臣就要快走;叫“跪”,群臣就得跪。文官丞相等人站在东边,脸朝西;武官功臣列侯站在西边,脸朝东,一丝也不能乱。群臣都站好后,皇帝才坐辇出来,有关官吏就引导朝贺的大臣,按照官阶高低有秩序地参拜。参拜完毕,又设置法酒,坐在殿上的群臣都要把脑袋伏下,按照身份高低有秩序地站起来举酒祝贺,直到等谒者喊“罢酒”,才算礼毕。不听话的就拖出去治罪,将相们都战战兢兢,必恭必敬,一个敢乱喊乱动的人都没有。
刘邦开心地大叫道:“今天我才知道当皇帝的好处啊!”赐给叔孙通五百斤黄金。
夺取天下后,刘邦时刻思考如何保住这份家业。晚年的刘邦一直遭受疾病的折磨,常常病得不想见人,令门卫不许任何大臣进门。
刘邦最后抱着病体去征讨英布,中了一箭,病体愈加沉重。回来的路上路过沛县,安排酒宴,把故人父老子弟全部召集起来,诉说年轻时的往事。酒酣之时,刘邦亲自击筑唱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歌中充满了对家业前景的忧虑,还命令儿童们一起唱和。他自己又慷慨起舞,悲不自胜,眼泪成行流下。
回到长安之后,刘邦的病情愈发严重。但还有一件事他无法忘怀,就是改立太子。
古代的君主很多都免不了想废黜储君,改立宠妃之子为太子的烦恼。刘邦也是这样。当汉王后,他得到一个定陶的美女戚姬,非常宠爱。戚姬很快就生了个儿子,取名刘如意,封为赵王。刘邦想改立刘如意为太子,理由是吕后生的嫡子刘盈性格软弱,不像自己,而刘如意很像自己。结果才一提出,几乎遭到所有朝臣反对。刘邦也知道,即使强行下诏,自己死后,朝臣也可能不买账。而且等自己一死,吕后一定不会放过戚姬母子,于是日夜忧叹。
御史赵尧给他出了个主意,找一位吕后忌惮的大臣当赵王的相国,保护母子二人的安全。但刘邦也知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改立太子的想法仍旧没有完全消灭。
就这样又匆匆过了一年,刘邦身体更差了,再次坚定了改立太子的决心。
这天,太子侍候他饮酒,他发现太子身后有四个须发皓白的老头,很奇怪。一问,竟然是自己之前重金礼聘未至的“商山四皓”。他见这四位贤人不跟自己却跟太子,知道太子羽翼已成,只好彻底放弃了废黜太子的念头。
汉十二年,刘邦驾崩,享年六十二岁,群臣给他上尊号为“高皇帝”,也称“汉高帝”。
刘邦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平民出身的皇帝,他的胜利有一个特别的意义,就是谁拳头大谁就能称王。这也是秦国的传统,什么贵族、礼仪、廉耻,一切都不重要,能打才是硬道理。秦国的君主虽然本身出身古老的贵族,但从秦孝公开始就用暴力扫荡了一切亲贵,以计算首级的方式提拔布衣为将相,让百姓知道,当王侯将相不一定要靠血缘。
其实不只是刘邦,作为贵族后裔的秦始皇,本身就像一个草莽英雄,可以视为布衣皇帝的一个“测试版”。也可以这么说,中国的布衣皇帝并不自刘邦始,但刘邦确实是第一个彻头彻尾的布衣皇帝,他的成功开启了后世无数草莽英雄争夺皇位的梦想大门。刘邦建立的汉朝因此真正成为中国历史上大一统王朝的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