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两年,也是我到漓市的第二年。
漓市不愧是国内的四大火炉之一,盛夏的季节里,哪怕是在室内开了空调,都能感觉到空气里蒸腾的热气。而这样的天气最让人心浮气燥平静不下来,姜似锦就是个典型的代表。
“童书尘,你敢再慢点儿吗?你是手短不是腿短吧。我就是为了怕你迟到所以早早地就通知了你,结果你居然还是迟迟不来!今天可是厉安然的生日。现在我们都已经到了,就差你一个。你能想象一个大寿星为了等你连生日蛋糕都不能吃的感受吗?你好意思吗?就算你好意思,我都替你害臊!”电话里的姜似锦像催命一样地在催着我,说话的风格较两年前相比,一点也没有变,相反还更加狠了,也不知道旁边的厉安然见她这样,会不会后悔和她在一起,我坏坏地想着,但到底不敢说出口。
挂了电话后,我站在堵得一塌糊涂的马路边,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此时又是出租车司机交班的时候,很难打到车,我不禁在心里祈祷一会儿到了之后,姜似锦会看在厉安然的面子上不为难我。
厉安然是姜似锦谈了一年多的男朋友,就是当年我们在商场的男厕所里见到的那个暖男。严格说起来的话,我还是他们两个人的媒人。
那是我刚进入H大不久,有一天下课的时候我偶然在路上看到了厉安然,他的个子本来就很高,再加上长相出众,我一眼就发现了人群中的他,主动上前去打了招呼,本以为他会不记得我,没想到他一见到我就认了出来。
为了感谢那天他帮过的忙,我提出请他吃饭,厉安然也没有拒绝,我和他约好了时间之后就带着姜似锦一起去了,谁知道姜似锦一见到他就在饭桌上一个劲儿地与他针锋相对,我差一点儿就以为姜似锦要和厉安然打起来了,但好在厉安然一点儿也不在意,一直都是风度翩翩的样子。后来,因为姜似锦常来我们学校找我玩,这样一来二往的,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竟然越来越好,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正式成为了情侣,为此他们两个还请我去学校附近最贵的一家餐馆里吃了顿饭。
当然,今天厉安然生日,吃饭的地方要比当初高档不少。
我赶到姜似锦所说的商业街时,已经是大半个小时后了,一进餐厅,姜似锦特有的大嗓门就暴露了她们所在的位置,引得餐厅里的人纷纷望了过来。我脸皮薄,在别人没注意到的时候,灰溜溜地过去了。
我原本以为只是和姜似锦他们两个人吃饭的,还没坐下就看到位置旁边已经坐了一个不认识的人,相貌虽然不如厉安然出众,但胜在气质清俊,有几分古典气息,我向来喜欢古装美男,眼前的这人倒也合我的眼缘,应该是厉安然的朋友了。
“童书尘,我不是跟你说过要穿漂亮点儿,别丢我的脸吗?你现在是随便披了个麻袋就来了?”姜似锦不满地打量着我,一脸的嫌弃。
我看了看他们三个人的装束,再和自己一比较,我的确像是披了麻袋片儿出来的,因为我今天穿的就是一身棉麻的长裙,十分朴素不起眼。
“出来急了,忘记换了。”我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小锦,书尘她人漂亮穿什么都好看,你这么计较做什么?人没来你就在发火,现在人来了你还发火,你已经20岁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大寿星厉安然微笑地说着,还有些宠溺地捏了下姜似锦的脸。
姜似锦嗔了他一眼,脸红了红,大手一挥,放过了我。
我瞬间对厉安然感激得无以复加。
厉安然冲我微笑着点头,吩咐服务员上菜,然后就将他那个朋友介绍给了我。
身边坐的男生不仅人长得古典,还有个古典的名字,叫言胤。他是厉安然的发小,现在已经研一了,是学校里有名的才子。我和他互相问好后,便再也没多说什么,反而是言胤一直很照顾我,见我被辣椒辣着了,还不动声色地倒了杯温水放在我手边。
其实我已经猜到姜似锦的用意了,这顿饭不仅是为了给厉安然过生日,还是我的相亲宴,不然,姜似锦也不会说我穿得不漂亮了。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快两个小时才结束,姜似锦是个重色亲友的主儿,和厉安然结了账后就要先走,走之前还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好好把握机会,那个言胤是个不错的优质男,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有那个意思的。你也是个20出头的青春美少女,别整天埋在宿舍里当宅女。每次去学校看你都是一个人,我就有种良心不安的感觉。”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你这么女汉子,不知道你家厉安然能容忍你多久。”我不甘示弱地回嘴说。
“安然说过会忍我宠我一辈子的。”姜似锦眉飞色舞地说着,那一脸欠揍的幸福表情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推她叫她快点儿走。
姜似锦也不跟我客气,挽着厉安然去享受他们的二人世界去了。只剩下我和言胤站在马路边尴尬得不得了。
安静了好半天,言胤提出去看电影,态度很诚恳。
我这几年来不缺追求者,拒绝起人来也炉火纯青,连脑子都不过就想到了有个论文要急着交的理由。
言胤也是个风度很好的人,没再多说什么,只说要送我回学校,我只好又以不太顺路,学校那边不好打车的理由再次拒绝了。后来我又担心言胤心里太受伤,还主动给他拦了辆车送他回去。
看到出租车带着言胤远走,我也松了口气,见时间还早就沿着马路逛了逛。
没一会儿姜似锦就打电话过来,劈头盖脸地骂我傻,说我不懂得珍惜。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时无语,这和懂不懂得珍惜有什么关系?
骂了半天,姜似锦也消了气,突然冷不丁地试探着问了我一句:“童书尘,你是不是还想着宁崎元?”
宁崎元,宁崎元……
这两年来,我从没有一刻忘记过这个名字,每每想起来,我都会不自觉地去摸一摸肩膀上的那个月牙形状的疤痕,伤虽然早已好了,可是我总能感觉到一丝隐痛,很轻微,却异常深刻。
那天晚上,我回去之后就没有再看到宁崎元,我以为他是因为打击太大了,所以一个人跑到别的地方去安静了,可以过了好几天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出现,我爸太担心他会出事,去警局报了失踪派人找他,可是四处寻找都没有结果,时间一长,我开始相信,他是真的走了,不再回来了。
如果当初他没有走,而是继续留在我们家,我和他现在就应该一起生活在漓市,呼吸着一样的空气,看同一片天空,一同欣赏这满目华灯初上的夜景。
可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
我刚来漓市的时候,还曾抱着一线希望去我爸给他找的那所学校,到新生的名单里寻找他的名字,但最后不过是徒劳无功。
他消失了。
而我找不到他。
这偌大的漓市仿佛也因为没有他的原因,总是给我一种空寂的感觉,住了两年,也没有让我对这里产生一丝的归属感,每一处都充满了陌生与冰冷,陌生的树,陌生的人,陌生的车,陌生的街,陌生的楼,我更觉得自己就像是飘浮在这座城市里的一粒小小的尘埃,没有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