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的时候,我接到了我爸打来的电话,通知我晚上不用准备他们的饭了,解决自己一个人的就可以了。我刚睡醒迷迷糊糊地没听清,后来才明白,原来他把宁崎元叫去了警局。虽然知道是因为学校的事情,但我还是不自觉地想象了一下宁崎元陪着我爸一起请人吃饭的场面,他那样的性格,说不定会直接把人给惹毛了,最后可能导致学校搞不定,到时候……想着,我忍不住内心暗爽地笑了起来,而这一笑,那些不开心也消散了几分。
然而很快,我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变故来得太突然了,就像是海啸一样,一般都不会提前打一声招呼,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任由着伤害持续并且加倍,毫无还手的余地。
半夜里,睡得很香的我被电话吵醒了。我向来有些起床气,最讨厌的就是在睡觉的时候被人吵,接了电话之后,我不管不顾地就吼了对方一声。大概是声音太大太凶了,电话里的人被吓到了,也有些不耐烦了,很不客气地冷声通知我:“小姐,你家里人出事了。”
我顿时被这陌生而冷冰冰的声音给惊到了,连声道歉之后才问清楚了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来竟是宁崎元和我爸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里昏迷不醒,需要我立马过去办手续。这消息让我惊慌失措,呆了几秒后才向护士问了医院的地址,急匆匆地出了门。
现在已经是下半夜了,很难拦到出租车,我也没有在原地等,在手机里打开百度地图查了医院的方位,直接跑着去了,顺路看路上有没有车经过。
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种可能,我也很害怕,车祸的事情可大可小,我并不清楚宁崎元现在是怎么个情况,那护士只告诉我说我爸现在很危险,医院里甚至没有了B型血的库存。去别的医院调最快也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在血源紧缺的时候,时间就是生命。我一想到自己如果不再快一点,我爸随时都可能会离开,就恐惧得全身发抖。
小时候,我妈就是病死在医院的,我是多么努力才让自己从失去亲妈的痛苦之中走出来,而10年后的现在,连我爸也要离去了吗?
一路跑,我的眼泪就一路流,我从来都没有觉得去前方的路会这么遥远,遥远到渺小的我用尽全部的力量都无法到达,我想问问老天,是不是越想得到的东西就越抓不住,越重要的东西,往往总要被无情夺去?比如生命,比如最简单的幸福。
赶到医院的时候,我已几乎跑得虚脱,一进抢救区,我就被护士拉去抽血了,抽完血,我整个人都瘫了,坐在走廊的靠椅上一边休息一边询问旁边处理事故的交警车祸的情况。
令我感到十分意外的是,交警说开车的是宁崎元!而发生车祸时,坐在副驾驶的我爸爸将他护住,所以他没受什么重伤,而我爸爸却是生命垂危。
我想要去看我爸爸,可护士告诉我说我爸还在手术室里急救,我只好转而去看宁崎元。我进了留观室,见躺在病床上的宁崎元额头上缠着一圈纱布,纱布渗出了一丝血迹,不过他呼吸平稳,护士告诉我说他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轻微脑震荡。我松了一口气,坐在一旁等着他醒。
我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出车祸,是不是因为宁崎元不会开车,为什么不会开车的他偏偏开了车?
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又因为太担心我爸现在的情况,我如坐针毡,在看到宁崎元的睫毛眨了一下的时候,我立刻就扑了过去叫他:“宁崎元,宁崎元?”
宁崎元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我的时候,眼神似乎有些闪躲,也没理会我就重新闭上了眼睛。
我以为他又要晕过去了,忙按了床头的铃叫医生来。
值班的医生给宁崎元做了检查,确定他并没有什么问题后,便叮嘱我好好照顾她。等到医生和护士都走了,我才重新回到床边,问他:“宁崎元,我听人说是你开的车?”
“嗯。”宁崎元已经彻底清醒了,他回答得很诚实,却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我的目光,只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你会开车吗?”我有些怒了。
“会。”宁崎元很肯定。
可是既然会的话,为什么又会出车祸呢?没等我问出口,宁崎元就说出了一句让我完全想不明白的话:“童书尘,我故意的,我是故意撞上路边停靠的货车的。”
“你说什么?故意?”我念着这两个字,身体也骤然发起了抖来,我突然想起了自己15岁生日的那天,他也说了和现在这句很相似的话,他说,“告诉你,童书尘,我其实是故意的,故意和别人打架,故意让你过不成生日。”
如出一辙,皆是故意。
“为什么?”我愤怒地俯下身用双手紧紧地揪住了他的衣领,逼着他面对我,声音也大得惊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爸,为什么?告诉我!”声音落下的瞬间,我原本不再流的眼泪也再次涌出,不受控制地一滴一滴掉落在了宁崎元的脸上。
一个是我唯一的亲人,一个是在一起生活了5年一同长大的人,就算生活上有些小矛盾,哪里又到得了要如此伤害的地步呢?
宁崎元的眼睛无意识地闭上,然后睁开,他笑了:“童书尘,去问你爸,别问我。”
“我爸还在急救!”我又吼了一声,眼泪也更加多了,心也痛得我直抽搐,手抖得几乎抓不住。
宁崎元笑得轻松,淡淡的声音里充满了恶毒:“那他现在死了吗?”
我发誓,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过宁崎元,哪怕他之前欺负我的时候,我都还在为他开脱,可此刻,我是那么的厌恶他!
我没管他身上还有伤,就疯了一般地一耳光朝着他扇了过去,但我刚才跑得太累,又刚抽了血,身体里一点力气都没有,打在宁崎元的脸上不痛不痒的,自己也因为没站稳差一点跌倒。
“宁崎元!你神经病!”我气得全身发颤,太阳穴也一跳一跳地疼,“你还有没有良心!我爸对你那么好,车祸时都还不忘记要护着你,你为什么要害他?你良心都被狗给吃了吗?养条狗都还知道冲主人家摇尾巴,你连条狗都不如!你就是个白眼狼!”
“呵。”宁崎元又笑了,也没反驳,只不咸不淡地回了我一句,“你现在才知道啊,晚了。”
的确晚了。
他不止坏,而且坏得毫无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