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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归附

【内容提要】

本篇主要记载班超、班勇父子苦心经营西域的诸多活动和辉煌业绩。西域各国自新朝王莽天凤三年(16年)起就与中国断绝往来,并受到匈奴的控制。光武帝刘秀建立东汉政权后,因国内元气尚未恢复、百废待兴,故无余力经营西域之事。到汉明帝时期,国内的政治统治已经巩固,社会经济也得到恢复和发展,从而为东汉王朝重新打开西域门户提供了条件。当时的西域诸国,由于不堪匈奴的统治与奴役,要求归附汉朝;而招揽西域对于东汉击败北匈奴,稳定北方边境,确保河西四郡的安宁,也有至关重要的意义。因此,汉明帝永平十六年(73年),当奉车都尉窦固征伐北匈奴时,明帝又派遣班超、郭恂随同出使西域。班超先后在西域活动了三十余年,不仅重新恢复了中国与西域的往来交通,还使西域重新归附于东汉的统治之下。但是由于班超的继任者庸碌无能,又因北匈奴的进犯,西域各国在汉安帝永初元年(107年)又同中国断绝了交通。直到汉安帝延光三年(124年)之后,班超之子班勇赶走北匈奴,才使西域诸国再度归附。

东汉王朝吸取了西汉覆亡的经验,在使用武力打击北匈奴的同时,采取政治怀柔的手段招降西域各国。班超通晓军事并精于政治、富于权谋,又有非常强的应急变通能力,在首次出使西域、并且只有吏士三十六人随行的情况下,出奇制胜,快速招降了鄯善、于阗、疏勒等西域王国,打通了西域南道,恢复了中国与西域之间已中断半个多世纪的关系。在西域的数年中,班超发现并采用了两条策略来经营:第一,就是“以夷狄攻夷耿”的策略。第二,就是对西域各族为政要宽和。班超的策略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并得以在西域经营三十余年。但其继任者任尚轻视这一经验,结果导致边境失和,西域各国叛变。东汉政府放弃西域后,北匈奴再度控制西域各国,并多次驱使西域诸国入侵甘肃西北边郡,东汉王朝不堪其苦,终于认识到“失西域,则河西不能自存”,于是派遣班超之子班勇出使西域。班勇征服西域的策略和其父基本一致,除了使用少量河西郡的汉军外,主要是发动西域各国之兵打击北匈奴,以夷制夷。但班勇虽然为汉朝立下了汗马功劳,却在西域完全归附之时被罢免官职、送入牢狱。

东汉经营西域,不仅使河西四郡的安全得到了保障,稳定了国家的边防,利于民族大统一的进一步发展,利于增强民族凝聚力,使得东汉王朝的统治得到进一步的稳固;而且促进了中国与中亚的经济、文化交流,对于亚洲古代文化艺术的发展也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原文】

汉光武建武五年。元帝之世,莎车王延尝为侍子京师,慕乐中国 [1] 。及王莽之乱,匈奴略有西域,唯延不肯附属,常敕诸子:“当世奉汉家,不可负也。”延卒,子康立。康率傍国拒匈奴,拥卫故都护吏士、妻子千余口,檄书河西,问中国动静 [2] 。窦融乃承制立康为汉莎车建功怀德王、西域大都尉,五十五国皆属焉 [3]

【注文】

[1] 莎车王: 西域古国的国王。莎车,一作渠沙。位于于阗之西、疏勒东南,都城在今新疆南疆莎车附近。 侍子: 古代属国之王或诸侯遣子入朝陪侍天子,学习文化,所遣之子称为侍子。 慕乐: 犹慕悦。羡慕、向往的意思。

[2] 拥卫: 保卫,护卫。 都护: 官名。西汉神爵二年(前60年)置西域都护,为驻守西域地区的最高长官,控制西域各国。“都”为全部,“护”为带兵监护,“都护”即为“总监护”之意。 檄书(xíshū): 即檄文,是古代用于征召、晓谕的政府公告或声讨、揭发罪行等的文书。 中国: 指“天下的中心”,即黄河中下游的中原河洛地带,后逐渐含有王朝统治的正统性含义。

[3] 属: 归属,隶属。

东汉前期西域形势示意图

【译文】

汉光武帝刘秀建武五年(29年)。汉元帝时,莎车王延曾在京都洛阳做侍子,学习中原文化,很羡慕喜欢中国。后来王莽篡权,发生战乱,匈奴攻占了西域,只有延不肯归附。他常告诫他的儿子们说:“我们应当世代侍奉汉王朝,不能背叛。”延逝世后,他的儿子康即位。康率领邻国一起抗拒匈奴,保护新王朝设在西域的都护、官员,以及他们的妻子儿女共一千多人,并写信给河西郡,询问中国的情况。窦融秉承朝廷的旨意,封康为汉朝莎车建功怀德王、西域大都尉,于是西域五十五国都归属莎车国。

【原文】

九年秋八月,莎车王康卒,弟贤立。

【译文】

东汉光武帝建武九年(33年)秋季八月,莎车王康逝世了,他的弟弟贤即位。

【原文】

十四年冬,莎车王贤、鄯善王安皆遣使奉献 [1] 。西域苦匈奴重敛,皆愿属汉,复置都护。上以中国新定,不许。

【注文】

[1] 鄯(shàn)善: 西域古王国之一,国都扜泥城(今新疆若羌县附近)。本名楼兰国。东通敦煌,西通且末、精绝、拘弥、于阗,东北通车师,西北通焉耆,扼丝绸之路的要冲。西汉元凤四年(前77年)以前称楼兰,以后改国名为鄯善。448年,北魏灭鄯善国,共存国六百多年。 奉献: 朝奉、进贡。

【译文】

东汉光武帝建武十四年(38年)的冬季,莎车王贤、鄯善王安,都派使者到汉朝进献贡品。西域诸国受不了匈奴征收苛刻的赋税,都愿归附汉朝,想请求汉朝再次设置西域都护。但光武帝刘秀认为中国刚刚安定,就没答应。

【原文】

十七年,莎车王贤复遣使奉献,请都护。帝赐贤西域都护印绶及车、旗、黄金、锦绣 [1] 。敦煌太守裴遵上言:“夷狄不可假以大权,又令诸国失望 [2] 。”诏书收还都护印绶,更赐贤以汉大将军印绶,其使不肯易,遵迫夺之。贤由是始恨,而犹诈称大都护,移书诸国,诸国悉服属焉。

【注文】

[1] 帝: 即汉光武帝刘秀。

[2] 敦煌: 郡名。在今甘肃酒泉敦煌县西。西汉元鼎六年(前111年)将酒泉郡西部析出置敦煌郡,敦煌为盛大之意,是古代中国通往西域、中亚和欧洲的交通要道——丝绸之路上,曾经拥有繁荣的商贸活动。以“敦煌石窟”、“敦煌壁画”闻名天下,是世界遗产莫高窟和汉长城边陲玉门关、阳关的所在地。 夷狄: 古称东方部族为夷,北方部族为狄。常用以泛称除华夏族以外的各族。

【译文】

东汉光武帝建武十七年(41年),莎车王贤又派使者到汉朝进献贡品,请求恢复西域都护。刘秀赐给莎车王贤西域都护的印信及车、旗帜、黄金、丝绸等物。敦煌太守裴遵上书说:“对于夷狄,不能授予他们大权,这会使各国失望。”于是刘秀下诏收回都护的印信,改赐贤汉大将军印信,莎车使者不肯改换印信,裴遵强行夺回西域都护印信。贤因此怀恨在心,但还是欺骗各国,自称是大都护,并传文书给各国,于是各国都归属了莎车国。

【原文】

二十一年,莎车王贤浸以骄横,欲兼并西域,数攻诸国,重求赋税,诸国愁惧 [1] 。车师前王、鄯善、焉耆等十八国俱遣子入侍,献其珍宝;及得见,皆流涕稽首,愿得都护 [2] 。帝以中国初定,北边未服,皆还其侍子,厚赏赐之。诸国闻都护不出,而侍子皆还,大忧恐,乃与敦煌太守檄,“愿留侍子以示莎车,言侍子见留,都护寻出,冀且息其兵 [3] ”。裴遵以状闻,帝许之。

【注文】

[1] 浸: 逐渐。 兼并: 并吞。指土地侵并,或经济侵占。

[2] 车师前王: 古西域王国名。车师前王、后王,并汉时通焉。前王国一曰前部,治交河城(今新疆吐鲁番西北)。水分流绕城下,故为号。车师前国的分布地区为今吐鲁番地区,交河城在吐鲁番东南。车师原名姑师。 焉耆(qí): 古西域王国名。焉耆的分布区较为集中,在今新疆博斯腾湖西北岸,今焉耆回族自治县为其治所。由于紧靠博斯腾湖,故多鱼。 稽(qǐ)首: 古代的一种跪拜礼,为“九拜”之一。行礼时,施礼者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掌心向内),拱手于地,头也缓缓至于地。头至地须停留一段时间,手在膝前,头在手后。这是九拜中最隆重的拜礼,常为臣子拜见君王时所用。后来,子拜父,拜天拜神,新婚夫妇拜天地父母,拜祖拜庙,拜师,拜墓等,也都用此大礼。

[3] 冀(jì): 希望。

【译文】

东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一年(45年),莎车王贤渐渐骄横起来,想要兼并西域,并多次攻击各国,索取繁重的赋税,各国都很忧愁恐惧。车师前王、鄯善、焉耆等十八国都派王子到汉朝做质子,贡献珍宝。他们见到东汉皇帝时,都流着泪叩头,请求派都护前往西域。刘秀因为中国刚刚平定,北方还未归服,就让各国的质子都回去,并赏赐了他们许多财物。各国听说东汉不派都护,并且让各国派去的质子返回,都特别忧愁恐惧,于是给敦煌太守写信说:“希望能留下质子并让莎车王知道,让他以为汉朝留下了质子,很快就会派出都护。希望能让莎车因此停止征战。”裴遵把这些情况告诉了朝廷,刘秀允许了。

【原文】

二十二年,西域诸国侍子久留敦煌,皆愁思亡归 [1] 。莎车王贤知都护不至,击破鄯善,攻杀龟兹王 [2] 。鄯善王安上书:“愿复遣子入侍,更请都护。都护不出,诚迫于匈奴。”帝报曰:“今使者大兵未能得出,如诸国力不从心,东西南北自在也 [3] 。”于是鄯善、车师复附匈奴。

【注文】

[1] 亡(wáng): 逃跑,逃亡。

[2] 龟兹: 即龟兹国,又称丘慈、邱兹、丘兹,是我国古代西域王国之一。这里拥有比莫高窟历史更加久远的石窟艺术,被现代石窟艺术家称作“第二个敦煌莫高窟”。居民擅长音乐,龟兹乐舞发源于此。唐代时为安西四镇之一。为古代西域出产铁器之地。古代居民属印欧种。回鹘人到来后,人种和语言均逐渐回鹘化。龟兹国以库车绿洲为中心,最盛时辖境相当于今新疆轮台、库车、沙雅、拜城、阿克苏、新和六县市。

[3] 报: 回答。 自在: 在你们自己,即自便,随你们自己。

【译文】

东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二年(46年),西域各国充当质子的王子在敦煌住了很久,都愁眉不展,因思念家乡而逃归本国。莎车王贤知道汉朝不会派来都护,就出兵击败鄯善,杀死龟兹王。鄯善王安给汉朝上书说:“愿意再派王子到洛阳做人质,请朝廷再派都护。如果汉朝不派都护来,我们只能被逼屈服于匈奴。”光武帝刘秀回答说:“现在我们没有能力派出使者和军队,如果各国真的是力不从心,无法抵抗匈奴,那么东西南北,何去何从,任你们挑选吧。”于是鄯善、车师又归附了匈奴。

【原文】

班固论曰:孝武之世,图制匈奴,患其兼从西国,结党南羌,乃表河曲列四郡,开玉门,通西域,以断匈奴右臂,隔绝南羌、月氏;单于失援,由是远遁,而幕南无王庭 [1] 。遭值文、景玄默,养民五世,财力有余,士马强盛,故能睹犀布、玳瑁则建珠厓七郡;感蒟酱、竹杖则开牂柯、越巂;闻天马、蒲陶则通大宛、安息。自是殊方异物,四面而至 [2] 。于是开苑囿,广宫室,盛帷帐,美服玩,设酒池、肉林以飨四夷之客,作鱼龙、角抵之戏以观视之;及赂遗赠送,万里相奉,师旅之费,不可胜计 [3] 。至于用度不足,乃榷酒酤,管盐铁,铸白金,造皮币,算至车船,租及六畜 [4] 。民力屈,财用竭,因之以凶年,寇盗并起,道路不通,直指之使始出,衣绣杖斧,断斩于郡国,然后胜之 [5] 。是以末年遂弃轮台之地而下哀痛之诏,岂非仁圣之所悔哉 [6] !且通西域,近有龙堆,远则葱岭、身热、头痛、悬度之厄,淮南、杜钦、杨雄之论,皆以为此天地所以界别区域,绝外内也 [7] 。西域诸国,各有君长,兵众分弱,无所统一,虽属匈奴,不相亲附;匈奴能得其马畜、旃罽而不能统率,与之进退 [8] 。与汉隔绝,道里又远,得之不为益,弃之不为损,盛德在我,无取于彼 [9] 。故自建武以来,西域思汉威德,咸乐内属,数遣使置质于汉,愿请都护 [10] 。圣上远览古今,因时之宜,辞而未许;虽大禹之序西戎,周公之让白雉,太宗之却走马,义兼之矣 [11]

【注文】

[1] 孝武: 即汉武帝刘彻(前156—前87年),前141年至前87年在位。杰出的政治家、战略家、诗人。汉武帝时期开疆拓土,击溃匈奴,东并朝鲜,南诛百越,西逾葱岭,征服大宛,奠定了中华疆域版图,首开丝绸之路,首创年号,兴太学,在各个领域均有建树,汉武盛世是中国历史上的三大盛世之一。晚年穷兵黩武,又造成了巫蛊之祸,功过参半。前87年崩于五柞(zuò)宫,享年七十岁,谥号孝武皇帝,庙号世宗,葬于茂陵。 南羌: 中国古代少数民族名。羌族在四郡之南的称南羌。汉晋时期西部的南羌成为中原王朝的边患。 表: 设立标记,标出,标明。 河曲: 河,指黄河;曲,指弯曲的地方。河曲在这里指黄河以西。 四郡: 指今甘肃的敦煌、酒泉、张掖、武威。 玉门: 关名。即玉门关。始置于汉武帝开通西域道路、设置河西四郡之时,因西域输入玉石时取道于此而得名。汉时为通往西域各地的门户,故址在今甘肃敦煌市西北小方盘城。汉武帝刘彻元鼎或元封时修筑酒泉至玉门间的长城,玉门关当随之设立。据《汉书·地理志》,玉门关与另一重要关隘阳关,均位于敦煌郡龙勒县境,皆为都尉治所,为重要的屯兵之地。当时中原与西域交通莫不取道两关,曾是汉代时期重要的军事关隘和丝路交通要道。 月氏(zhī): 中国古代少数民族名。起源于乌拉尔山、南西伯利亚一带,居于河西走廊、祁连山的古代原始印欧人种游牧部族,亦称月支、禺知。月氏于公元前2世纪为匈奴所败,西迁伊犁河、楚河一带,后又败于乌孙,遂西击大夏,占领妫水(阿姆河)两岸,建立大月氏王国。月氏西迁伊犁河、楚河时,逐走了原居该地的塞人,迫使塞人分散,一部分南迁罽宾,一部分西侵巴克特里亚的希腊人王国,建立大夏国。后来月氏复占大夏,并南下恒河流域建立贵霜王朝。 幕南: 漠南。幕,通“漠”。古代泛指蒙古大沙漠以南地区。

[2] 遭值: 遭遇,遭逢。 文: 指汉文帝刘恒(前202—前157年),汉高祖中子,母薄姬。前196年刘邦镇压陈豨叛乱后,封刘恒为代王。高祖死后,吕后专权,诸吕掌握了朝廷军政大权。前180年,吕后死后,太尉周勃、丞相陈平等大臣把诸吕一网打尽,迎立代王刘恒入京为帝,是为汉文帝。文帝以俭约节欲自持,是个谦逊克己的君主。他好黄老之学,在位二十三年,对稳定汉初封建统治秩序,恢复发展经济,起了重要作用。文帝与其子景帝的两代统治,历来被视为盛世,史称“文景之治”。庙号太宗,谥号孝文皇帝,葬于霸陵。 景: 即汉景帝刘启(前288—前141年),汉文帝刘恒的长子,母亲是汉文帝皇后窦氏(即窦太后),生于代地中都(今山西平遥县西南)。前157年至前141年在位,在位十六年,享年四十八岁,谥孝景皇帝,无庙号。刘启在位期间,削诸侯封地,平七国之乱,巩固中央集权,勤俭治国,发展生产,他统治时期与其父汉文帝统治时期合称为“文景之治”。 玄默: 清静无为。 犀布: 犀象。布,“象”字之讹。犀角和象牙。 玳瑁(dàimào): 指玳瑁的甲壳,亦指用其甲壳制成的装饰品。 珠厓: 县名。今作“珠崖”。在海南琼山县东南。 蒟酱(jǔjiàng): 一名槟榔药,为胡椒科植物萎叶藤。收载于《唐本草》,孟洗《食疗本草》名“土草拨”。其苗叶名扶留藤。结实状如桑葚,长二至三寸,食之辛香。 竹杖: 竹制的手杖。 牂柯(Zāngkē): 郡名。在今贵州黄平县。先秦时期为且兰国,西汉元鼎六年(前111年)平且兰,置牂柯郡,领十七县。 越巂(xī): 郡名。西汉元鼎六年(前111年)置。治所在邛都(今四川西昌市东南)。辖境相当今云南丽江及绥江两县间金沙江以东、以西的祥云、大姚以北和四川木里、石棉、甘洛、雷波以南地区。南朝齐废。隋大业及唐天宝、至德时又曾改巂州为越巂郡。 天马: 骏马名。 蒲陶: 植物名。即葡萄。 大宛(yuān): 古代中亚国名。中国汉代时,泛指在中亚费尔干纳区域居住大宛附近的国家和居民,大宛国大概在今费尔干纳盆地,畜牧业发达,盛产名马。 安息: 古代中亚国名。又作“帕提亚”,伊朗高原古代国家,中国史籍称安息、安息国;224年被阿尔达希尔波斯萨珊王国代替。其疆域最大时北至里海,南至波斯湾,东接大夏、古印度,西至幼发拉底河,即今伊朗、伊拉克、亚美尼亚全境,土耳其、格鲁吉亚、阿塞拜疆、土库曼斯坦、塔吉克斯坦和阿富汗的部分。作为国家存在的时间约为前248年至224年,《汉书》称为番兜,《后汉书》称为和椟。

[3] 苑囿(yòu): 古代畜养禽兽供帝王玩乐的园林。 盛(shèng): 丰富,华美。 酒池、肉林: 出自司马迁的《史记·殷本纪》,原指荒淫腐化、极端奢侈的生活,后也形容酒肉极多。 四夷: 在中国中心主义的天下观中,东夷和北狄、西戎、南蛮并称四夷。 鱼龙: 指古代百戏杂耍中能变化为鱼和龙的猞猁模型。亦为该项百戏杂耍名。 角抵(juédǐ): 一种类似现在摔跤、拳斗一类的角力游戏。它们主要是通过力量型的较量,用非常简单的人体相搏的方式来决出胜负。

[4] 用度: 费用,开支。 榷(què): 专卖。 管: 负责,经理。 六畜: 名词,或称“六扰(驯服)”、“六牲”,是六种家畜的合称,即:马、牛、羊、猪、狗、鸡。

[5] 民力: 民众的人力、物力、财力。 凶年: 荒年。 寇盗: 盗贼。 衣绣: 穿锦绣衣裳,谓显贵。 杖斧: 代表皇帝权力的斧钺。 郡国: 东汉制度,郡、王国、属国同为一级地方行政区划。王国承西汉之制,为皇子封地,由相治理,相之地位同郡太守。诸侯王不治民,唯衣食税租而已。属国初置于西汉元狩二年(前121年),是边郡管辖下的一种特殊行政区,专为安置少数民族而设。至东汉安帝时,遂以属国为相当郡一级的行政区划,由某些边郡分离远县置之,领域比郡为小,冠以本郡名,如蜀郡属国乃分蜀郡西部四县而置。其行政长官为都尉,“治民比郡”。

[6] 轮台: 西域古王国名。在今新疆轮台县东南。地处西域中部,为丝绸之路北道要冲,汉代是西域三十六国中的城邦之一。轮台国于西汉太初三年(前102年)被李广利所灭,西汉本始二年(前72年)复国为乌垒国。西汉神爵二年(前60年),境内设西域都护府,历时七十二载,统领西域诸国。

[7] 龙堆: 白龙堆的略称。古西域沙丘名。 葱岭: 帕米尔高原,中国古代称葱岭,是自汉武帝以来开辟的丝绸之路之必经之地。帕米尔高原位于中亚东南部、中国的西端,地跨塔吉克斯坦、中国和阿富汗。目前除东部倾斜坡仍为中国所管辖外,大部分属于塔吉克斯坦,只有瓦罕帕米尔属于阿富汗。 淮南: 即淮南王刘安(前179—前122年),西汉皇族,淮南王。汉高祖刘邦之孙,淮南厉王刘长之子。刘安是豆腐的创始人,著有《淮南子》。后来企图起兵反叛汉王朝但失败,被逼迫自杀。 杜钦(生卒年不详): 字子夏,少好经书,家富而目偏盲,不好为吏。 杨雄(生卒年不详): 一作扬雄。字子云,蜀郡(今四川成都)人,是继司马相如之后,西汉最著名的辞赋家,汉成帝时曾任给事黄门郎。王莽当政时,校书天禄阁,官为大夫。杨雄早期曾以《长扬赋》、《甘泉赋》、《羽猎赋》等佳作闻名于世,与司马相如齐名。后来他又放弃辞赋之体,转而研究哲学、语言学,并仿《论语》作《法言》,仿《易经》作《太玄》,又著有《方言》,记述西汉时期各地方言,成为汉代一大著述家。

[8] 旃罽(zhānjì): 毡、毯一类毛织品。

[9] 盛德: 品德高尚,高尚的品德。

[10] 置质: 派遣人质作担保,以示信守盟约或臣服。

[11] 大禹之序西戎: 指大禹治水对西戎有恩,故西戎各国按次序进贡。 周公之让白雉: 周成王时,周公摄政行相国事办理政,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周边邻国纷纷来朝贡。交趾国向周公赠献珍禽白雉,周公很谦逊地拒绝了。 太宗之却走马: 汉文帝在位的时候,一次,有人向他进献一匹可以日行千里、飞驰如电的千里马,汉文帝看到这样漂亮的千里马,十分喜爱。但是他说:“我在出行的时候,有仪仗队的旗子在前面引导,后边又跟着负责保卫的武士车队。即使是出去巡视的时候,也不过一天走五十里就停下来;出征行军,一天也不过走三十里就停下来休息了。我骑着这样的千里马,独自一人跑在前面,将要往哪儿跑呢?”于是下诏令,拒绝接受这匹宝贵的千里马。

【译文】

班固评论说:西汉孝武帝时代,打算制服匈奴,担心匈奴吞并西域各国,同南羌各部落结成联盟,于是在黄河以西设立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打开玉门关,打通通往西域的道路,以此切断匈奴右臂,隔绝匈奴与南羌、月氏的交通。单于失去了援助,故而逃向远方,在沙漠之南就没有匈奴王庭了。汉朝在文帝、景帝时,长期宁静,让百姓休养生息。历经五朝,国家财力雄厚,兵强马壮。所以看见南方的犀布、玳瑁,就设置了珠崖等七郡;被蒟酱、竹杖所动,就设置牂柯、越巂两郡;听说有天马、葡萄,就派使者与大宛、安息交往。从此各国的奇异物品,就从各地传入中国。于是朝廷开辟园林,扩建宫室,帷帐豪华,服饰艳丽,玩物精致。建立酒池、肉林来招待各国的使节宾客,演出鱼龙、角抵戏来观赏。加上贿赂馈赠,万里相送,所耗军事费用,无法计算。以至于造成国库开支不足,只好实行酒专卖,盐铁专卖,铸白金币,造鹿皮币,连坐车乘船、饲养六畜也要征收租税,使得人民无力负担重赋,国家的财源枯竭。接着又发生灾害,盗贼蜂起,交通阻塞。于是朝廷直接派官员到地方处理民间事务,他们穿着华丽的服装,手拿代表皇帝权力的斧钺,到各郡国审理、诛杀罪犯,然后才把民众暴动压下去。因此汉武帝在末年,决心放弃在新疆轮台屯田,颁下追悔往事自责的诏书。这难道不是仁慈圣明的君主有所悔悟吗?况且通往西域,近处有龙堆,远处有葱岭、身热、头痛、悬度等险要地区,按照淮南王刘安、杜钦、杨雄的看法,都认为这是天地用来划分疆界、区域,隔绝内外的地方。西域各国,各有君王,兵众分散力弱,没有统一,虽然归属匈奴,却并不心悦诚服。匈奴虽然能得到西域的马匹牲畜、毛织品,但不能统率他们的军队,共同作战。西域各国与汉朝隔绝,又路途遥远,得到它,对汉朝没有好处;扔掉它,对汉朝没有损失。汉朝对西域有恩德,却没有向它索取什么,因此自从光武帝刘秀以来,西域各国思念汉朝的恩惠,都愿意归属汉朝,多次派使者送王子到汉朝做人质,请求派都护去西域。陛下观览古今历史,认为时机不合适,拒绝了请求。从前,虽然有大禹的善待西戎部落,周公的退回白野鸡,汉文帝的不接受千里马的故事,而陛下坚持己意,是包含了上述所有的意义的。

【原文】

明帝永平三年,冬十月,莎车王贤以兵威逼夺于阗、大宛、妫塞王国,使其将守之 [1] 。于阗人杀其将君德,立大人休莫霸为王,贤率诸国兵数万击之,大为休莫霸所败,脱身走还 [2] 。休莫霸进围莎车,中流矢死,于阗人复立其兄子广德为王,广德使其弟仁攻贤 [3] 。广德父先拘在莎车,贤乃归其父,以女妻之,与之和亲 [4]

【注文】

[1] 明帝: 即汉明帝刘庄(28—75年),性格刚毅严酷。父刘秀,母阴丽华。初名阳,封东海王。建武十九年(43年),立为皇太子,建武中元二年(57年)二月,即皇帝位。明帝即位后,一切遵奉光武制度。汉明帝提倡儒学,注重刑名文法,为政苛察,总揽权柄,权不借下。他严令后妃之家不得封侯与政,对贵戚功臣也多方防范。同时,他也致力消除北匈奴的威胁。永平十六年(73年),命窦固征伐北匈奴。其后,又以班超出使西域,由是西域诸国皆遣子入侍。次年,复置西域都护。此外,随着对外交往的正常发展,佛教已在西汉末年开始传入中国。明帝之世,吏治比较清明,境内安定。 于阗(tián): 又作于寘,古代西域王国,汉、魏、晋均称为于阗,唐代安西四镇之一。地处塔里木盆地南沿,东通且末、鄯善,西通莎车、疏勒,盛时领地包括今和田、皮山、墨玉、洛浦、策勒、于田、民丰等县市,都西域(今新疆和田县南)。 妫(guī)塞: 指妫水流域塞人所建小王国。

[2] 大人: 指在高位者。

[3] 流矢(shǐ): 乱飞的或无端飞来的箭。

[4] 和亲: 指两个不同民族或同一种族的两个不同政权的首领之间出于“为我所用”的目的所进行的联姻。尽管双方和亲的最初动机不全一致,但总的来看,都是为了避战言和,保持长久的和好。

【译文】

汉明帝刘庄永平三年(60年)的冬季十月,莎车王贤用重兵威胁逼迫,夺取了于阗、大宛、妫塞王国,并派将领驻守那里。于阗人杀死了莎车将领君德,拥立首领休莫霸为王,于是贤率领西域各国几万联军攻击于阗,却被休莫霸打得大败,贤仅得脱身逃归。休莫霸进军包围了莎车,身中流箭而死,于阗人又拥立他哥哥的儿子广德为王,广德派弟弟仁攻打贤。广德的父亲原先被拘留在莎车,贤抵挡不住于阗人,就放回广德的父亲,并把女儿嫁给广德,跟于阗建立了和亲关系。

【原文】

四年冬十月,于阗王广德将诸国兵三万人攻莎车,诱莎车王贤,杀之,并其国 [1] 。匈奴发诸国兵围于阗,广德请降。匈奴立贤质子不居徵为莎车王,广德又攻杀之,更立其弟齐黎为莎车王 [2]

【注文】

[1] 并: 兼并,吞并。

[2] 质子: 古代派往敌方或他国去的人质。多为王子或世子等出身贵族的人。 不居徵(生卒年不详): 汉莎车王。贤之子。据《后汉书·西域传》,永平五年(62年),于阗王广德杀贤,匈奴又派兵将不居徵立为王。结果,又为广德所杀。 齐黎(生卒年不详): 汉莎车王。据《后汉书·西域传》,于阗王广德杀不居徵后,匈奴又立其弟齐黎为莎车王。元和三年(86年),班超发诸国兵破莎车,遂降汉。

【译文】

东汉明帝永平四年(61年)的冬季十月,于阗王广德率西域各国联军三万人攻击莎车,把莎车王贤引诱出来,将他杀死,吞并了莎车国。匈奴征调各国军队包围了于阗,广德抵挡不住,请求投降。匈奴便立贤在匈奴做人质的儿子不居徵为莎车王,广德又杀死了不居徵,改立不居徵的弟弟齐黎为莎车王。

【原文】

十六年,奉车都尉窦固之伐北匈奴也,使假司马班超与从事郭恂俱使西域 [1] 。超行到鄯善,鄯善王广奉超礼敬甚备,后忽更疏懈 [2] 。超谓其官属曰:“宁觉广礼意薄乎?”官属曰:“胡人不能常久,无他故也。”超曰:“此必有北虏使来,狐疑未知所从故也 [3] 。明者睹未萌,况已著邪 [4] 。”乃召侍胡,诈之曰:“匈奴使来数日,今安在乎 [5] ?”侍胡惶恐曰:“到已三日,去此三十里。”超乃闭侍胡,悉会其吏士三十六人,与共饮,酒酣,因激怒之曰:“卿曹与我俱在绝域,今虏使到裁数日,而王广礼敬即废,如令鄯善收吾属送匈奴,骸骨长为豺狼食矣,为之奈何 [6] ?”官属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从司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 [7] 。灭此虏,即鄯善破胆,功成事立矣 [8] 。”众曰:“当与从事议之。”超怒曰:“吉凶决于今日,从事文俗吏,闻此必恐而谋泄,死无所名,非壮士也。”众曰:“善。”初夜,超遂将吏士往奔虏营 [9] 。会天大风,超令十人持鼓藏虏舍后,约曰:“见火然,皆当鸣鼓大呼 [10] 。余人悉持兵弩,夹门而伏 [11] 。”超乃顺风纵火,前后鼓噪,虏众惊乱,超手格杀三人,吏兵斩其使及从士三十余级,余众百许人悉烧死 [12] 。明日乃还,告郭恂,恂大惊,既而色动,超知其意,举手曰:“掾虽不行,班超何心独擅之乎 [13] !”恂乃悦。超于是召鄯善王广,以虏使首示之,一国震怖。超告以汉威德,自今以后,勿复与北虏通 [14] 。广叩头,“愿属汉,无二心”,遂纳子为质。还白窦固,固大喜,具上超功效,并求更选使使西域 [15] 。帝曰:“吏如班超,何故不遣,而更选乎 [16] ?今以超为军司马,令遂前功 [17] 。”

【注文】

[1] 奉车都尉: 官名。掌管皇帝乘舆之事。西汉元鼎二年(前115年)置,秩比二千石,掌御乘舆车。东汉属光禄勋,奉朝请(奉朝会请召),无员额。宋废。 窦固(?—88年): 字孟孙,扶风平陵(今陕西咸阳市西北)人。东汉大将,窦融之侄。窦固年少时因娶公主而被任命为黄门侍郎。窦固好读书,喜兵法,贵显后用事。 北匈奴: 东汉初,匈奴分为南北两支。南下附汉的为南匈奴,留在漠北的为北匈奴。和帝(刘肇)时,北匈奴被东汉和南匈奴击败,一部分西迁,其余留居鄂尔浑河流域,后被鲜卑所并。 假司马: 官名。汉官名凡加“假”者,均副贰之意。假司马即司马的副贰。 班超(32—102年): 字仲升,汉族,汉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市东北)人。是东汉著名的军事家和外交家。班超是著名史学家班彪的幼子,其长兄班固、妹妹班昭也是著名的史学家。班超为人有大志,不修细节,但内心孝敬恭谨,审察事理。他曾出使西域,以三十六骑平西域,是以夷制夷政策的鼻祖,为平定西域,促进民族融合,做出了巨大贡献。 从事: 官名。即从吏史,亦称从事掾,汉刺史的佐吏。汉武帝初设刺史时,刺史于秋季查察郡国。郡国遣吏至界上迎接,“自言受命移郡国,与刺史从事”,后因而以“从事”为刺史属吏之称,分为别驾从事史、治中从事史等。又有部郡国从事史,大致刺史辖几郡,即设几人。每人主管一郡(国)的文书,察举非法,汉末刺史权重,从事名目更多,文有文学从事、劝学从事等,武有武猛从事、都督从事等,均由刺史自行辟任。

[2] 疏懈(shūxiè): 疏忽松懈。

[3] 北虏: 即北匈奴。 狐疑: 疑虑,猜测。

[4] 萌: 发芽,开始发生。 邪(yé): 古同“耶”,疑问词。

[5] 侍胡: 指接待、伺候汉使的胡人。

[6] 卿曹: 犹言君等、你们。 裁: 通“才”。

[7] 震怖: 惊恐或使惊恐。 殄(tiǎn): 尽,绝。

[8] 破胆: 吓破了胆。形容惊怖之至。

[9] 将: 率领,带领。 虏营: 匈奴的营地。

[10] 然: 通“燃”。

[11] 夹门而伏: 在营帐门前两边埋伏。

[12] 纵火: 指的是蓄意造成的火灾事件。 鼓噪: 鸣鼓喧哗。

[13] 色动: 脸色改变。 独擅(shàn): 独自据有,独揽。

[14] 通: 交往。

[15] 功效: 即功绩。

[16] 遣: 派遣。 更选: 改选。

[17] 军司马: 官名。汉设军司马,为大将军属官。大将军营(即大将军直属部队)分五部,每部校尉一人,秩比二千石;军司马一人,秩比千石。不置校尉之部,单设军司马一人。其余将军领兵征伐时,所属也有司马等官领兵。 遂: 完成。

【译文】

东汉明帝永平十六年(73年)。奉车都尉窦固讨伐北匈奴时,派假司马班超与从事郭恂一起出使西域。班超到了鄯善,鄯善王广对班超用贵宾礼仪接待,十分周到。但不久就突然改变了态度,疏远怠慢班超等人。班超对他的部下说:“你们可曾察觉出广待我们的礼仪冷淡了吗?”部下说:“胡人行事无常性,应当没有别的原因。”班超说:“这一定是因为有北匈奴的使者来到,而鄯善王犹豫不知归附谁的缘故。明智的人在事情没发生时就会看到迹象,更何况已经很明显了。”于是他招来鄯善派来的侍胡,假装已知实情,说:“匈奴的使者来几天了,如今住在哪里?”侍胡惊慌地说:“已来到三天了,离此地三十里。”班超就把侍胡禁闭起来,把自己带来的三十六个官员全叫来,与他们一起饮酒。饮到最酣畅时,就借酒激怒大家说:“你们与我都在离汉朝极远的地方,现在北匈奴的使者才来到几日,鄯善王广对我们就失去了礼敬。如果让鄯善王把我们逮捕送交匈奴,那我们的尸骨就会被豺狼吞食,我们应该怎么办?”官员都说:“现在我们身处危亡境地,愿跟司马您同生共死!”班超说:“不进入老虎洞穴,就不会得到老虎仔。现在的计策,只有乘夜用火攻匈奴使者,对方不知我们有多少人,一定非常恐怖,这样可以消灭他们。消灭了这些匈奴使者,鄯善就会吓破胆,我们的事情就会办成,也可以建立大功。”众人说:“应当跟从事商量一下。”班超发怒说:“胜败决定于今天,从事是平庸安于习俗的官吏,听到我们的计谋一定会因恐惧而泄密。人死了不留英名,不是英雄。”大家说:“好吧。”天刚黑,班超就率领官兵奔向北匈奴使者住的营帐。正赶上刮大风,班超命十个人拿着鼓躲在匈奴使者营帐后边,约定说:“看见火光,就擂鼓大喊。其余的人手拿刀剑、弓箭,在营帐门前两边埋伏。”于是班超就顺风点火,前后鼓声齐鸣,喊声震天,匈奴使者惊慌失措。班超亲手格杀三人,手下的官兵杀死匈奴使者及随从三十多人,其余的一百多人全被烧死。天亮时,班超等人才回到驻地,告诉郭恂经过情况,郭恂大惊,接着就改变了脸色,班超知道他的意思,举手声称:“你虽然没去战斗,可班超怎有心独居战功呢。”郭恂听后才高兴。班超于是叫来鄯善王广,拿出匈奴使者的人头给他看,鄯善全国震恐。班超将汉朝的威望德政告诉鄯善王,让他从今以后,不要再跟北匈奴交往。广叩头说:“愿归属汉朝,不再有二心。”于是把自己的儿子送到汉朝做人质。班超回来,向窦固禀告,窦固大喜,向皇帝报告班超的功绩,并请求再选派使者出使西域。明帝说:“像班超这样有才能的官员,为什么不再派遣,却另去选拔他人?现在任命班超为军司马,命他继续完成前功。”

【原文】

固复使超使于阗,欲益其兵;超愿但将本所从三十六人,曰:“于阗国大而远,今将数百人,无益于强;如有不虞,多益为累耳 [1] 。”是时于阗王广德雄张南道,而匈奴遣使监护其国 [2] 。超既至于阗,广德礼意甚疏 [3] 。且其俗信巫,巫言:“神怒,何故欲向汉?汉使有 马,急求取以祠我 [4] 。”广德乃遣国相私来比就超请马。超密知其状,报许之,而令巫自来取马。有顷,巫至,超即斩其首;收私来比,鞭笞数百 [5] 。以巫首送广德,因责让之 [6] 。广德素闻超在鄯善诛灭虏使,大惶恐,即杀匈奴使者而降 [7] 。超重赐其王以下,因镇抚焉 [8] 。于是诸国皆遣子入侍,西域与汉绝六十五载,至是乃复通焉 [9] 。超,彪之子也 [10]

【注文】

[1] 益: 增加。 不虞(yú): 虞,预料。不虞即指出乎意料的事,或无法预料到的变故。 累(léi): 累赘。

[2] 雄张南道: 在西域南道称雄称霸。 监护: 监视保护。

[3] 既: 刚刚,已经。 礼意: 恭谨接待,表示敬意。

[4] 巫: 本义是古代称能以舞降神的人,中国古代医师也称巫。 (guā)马:黑嘴的黄马。 祠(sì): 祭祀。

[5] 收: 收押。 鞭笞(chī): 用鞭子抽打。

[6] 责让: 斥责,谴责。

[7] 诛灭: 诛杀,消灭。 即: 立刻。

[8] 以: 以及。 下: 下属。 镇抚: 安抚。

[9] 复通: 恢复交往。

[10] 彪: 即班彪(3—54年),东汉史学家、文学家。字叔皮。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市东北)人。《汉书》作者班固的父亲。家世儒学,造诣颇深。西汉末年,群雄并起,隗嚣在天水拥兵割据,他避难相随,后至河西,为大将军窦融“画策事汉”。经窦融推荐,被汉光武帝征召,任徐县令。不久因病免官,专心史籍。晚年任望都长。

【译文】

窦固又派班超出使于阗,想给他增派随同的士兵,但是班超只愿带原本跟随他的三十六人。他说:“于阗是大国,而且离汉朝路途遥远。现在我即使率领几百人同去,到了于阗国也不会变强;如果发生意外的事,人多了反倒是累赘。”这时候,于阗王广德,在西域南道称雄称霸。但匈奴仍派使者驻守监护于阗国。班超到了于阗,广德用简略的礼节接待班超。而且于阗的风俗是相信巫术,巫师说:“天神发怒了,责问你们为什么要归附汉朝?汉朝使者有黄身黑嘴的马,赶快取来祭祀我。”于是广德就派国相私来比到班超那里索求马。班超秘密探知了此情况,回答说可以,但要让巫师自己来取马。不久,巫师到来,班超立即斩下巫师的头,收押了私来比,并打了他几百鞭。班超把巫师的头交给广德,并责备了他。广德早就听说过班超在鄯善杀死匈奴使者的事情,十分恐慌,就立即杀死匈奴使者,归降汉朝。班超重重地赏赐了于阗王广德以及他的下属官员,并留在于阗进行安抚。于是各国都派王子到汉朝做人质,西域与汉朝断绝了六十五年的关系,至此恢复。班超是班彪的儿子。

【原文】

十七年。初,龟兹王建为匈奴所立,倚恃虏威,据有北道,攻杀疏勒王,立其臣兜题为疏勒王 [1] 。班超从间道至疏勒,去兜题所居槃橐城九十里,逆遣吏田虑先往降之,敕虑曰:“兜题本非疏勒种,国人必不用命;若不即降,便可执之 [2] 。”虑即到,兜题见虑轻弱,殊无降意 [3] 。虑因其无备,遂前劫缚兜题,左右出其不意,皆惊惧奔走 [4] 。虑驰报超,超即赴之,悉召疏勒将吏,说以龟兹无道之状,因立其故王兄子忠为王,国人大悦 [5] 。超问忠及官属:“当杀兜题邪,生遣之邪 [6] ?”咸曰:“当杀之。”超曰:“杀之无益于事,当令龟兹知汉威德 [7] 。”遂解遣之。

【注文】

[1] 倚恃(yǐshì): 依靠仗恃。 北道: 指西域北道。 疏勒: 中国古代西域王国名,都疏勒城(今新疆喀什)。又称沙勒、粟特。古代居民属印欧种,似操印欧语系东伊朗语支的某种语言,自9、10世纪,人种和语言逐渐回鹘化。位于今新疆西南部,喀什地区西北部,地处塔里木盆地西缘喀什噶尔绿洲中部,西面是帕米尔高原。

[2] 间(jiàn)道: 偏僻的小路。 去: 距离。 槃橐(tuó)城: 城名。又作“艾斯克萨”城。位于今新疆喀什市东南郊的吐曼河岸边,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疏勒国宫城,公元73年成了班超经营西域的大本营。班超立足疏勒,荡平匈奴势力,完成了统一西域的宏伟大业。 逆遣: 事先派遣。 用命: 效忠,听命。

[3] 轻弱: 谓力量弱小。

[4] 劫缚: 犹绑架。用武力把人劫走。 出其不意: 趁对方没有意料到就采取行动。后也泛指出乎别人的意料。

[5] 将吏: 泛指文武官员。 无道: 指社会政治纷乱、黑暗。

[6] 生遣: 活着放走。

[7] 威德: 指威势和德政,刑罚和恩赏。

【译文】

东汉明帝永平十七年(74年)。一开始,龟兹王建是匈奴拥立的,他依靠匈奴的威势,称霸北道,进攻并杀死了疏勒王,立他的臣子兜题为疏勒王。班超从偏僻的小路到了疏勒,在离兜题所住的槃橐城尚有九十里处住下。他先派官吏田虑去招降兜题,并命令田虑说:“兜题本来不是疏勒的后代。国内人一定不听从他的命令。如果他不立即投降,就马上逮捕他。”田虑到了槃橐城,兜题见田虑人少力弱,毫无投降之意。田虑趁他没有防备,突然上前把兜题绑起来,兜题左右的人没有料到会出此事,都惊恐逃奔。田虑飞驰向班超报告,班超马上奔赴槃橐城,召集疏勒的全体文武官员,列举龟兹王建的昏庸无道和暴虐行为,说服他们反抗龟兹,并立原疏勒王哥哥的儿子忠为王,国内人很高兴。班超问忠及其官员:“是应当杀死兜题呢,还是活着放他回龟兹呢?”都说:“应当杀死他。”班超说:“杀死他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应当让龟兹知道汉朝的威严德政。”于是遣送兜题回国。

【原文】

冬,十一月,遣奉车都尉窦固、驸马都尉耿秉、骑都尉刘张出敦煌昆仑塞,击西域,秉、张皆去符、传以属固 [1] 。合兵万四千骑,击破白山虏于蒲类海上,遂进击车师 [2] 。车师前王,即后王之子也,其廷相去五百余里 [3] 。固以后王道远,山谷深,士卒寒苦,欲攻前王;秉以为先赴后王,并力根本,则前王自服 [4] 。固计未决,秉奋身而起曰:“请行前 [5] 。”乃上马引兵北入,众军不得已,并进,斩首数千级 [6] 。后王安得震怖,走出门迎秉,脱帽,抱马足降,秉将以诣固,其前王亦归命,遂定车师而还 [7]

窦固西域作战示意图

【注文】

[1] 耿秉(?—91年): 字伯初,扶风茂陵(今陕西兴平市东北)人,东汉名将。耿秉是名将耿弇之侄,身体强壮,腰带八围。而且博通书记,后凭借其父耿国当了官,并多次上书谈论兵事。 昆仑塞: 古障塞名。一名昆仑障。西汉置。在今甘肃安西县南。为宜禾都尉治所。昆仑,山名。即昆仑山,又称昆仑虚、昆仑丘或玉山。地理概念上的昆仑山,西起帕米尔高原东部,横贯新疆、西藏间,伸延至青海境内,全长约2500公里,平均海拔5500—6000米。古代神话的西方昆仑,是汉以前地理上的昆仑一名与传说中昆仑的结合。 符: 古代朝廷传达命令或征调兵将用的凭证。

[2] 白山: 山名。即天山。是中亚东部地区(主要在中国新疆)的一条大山脉,横贯中国新疆的中部,西端伸入哈萨克斯坦。古名白山,又名雪山,冬夏有雪,故名。匈奴谓之天山,唐时又名折罗漫山,长约2500公里,宽250米—300公里,平均海拔约5000米。 蒲类海: 古湖泊名。即今新疆东部巴里坤湖。因西汉时期匈奴部落建有蒲类国而得名。

[3] 廷: 封建时代君主受朝问政的地方,这里指王廷。

[4] 道远: 路途遥远。 并力根本: 集中力量进攻根基之所在。

[5] 请: 请允许我。 行前: 行于前列,这里指打前锋。

[6] 引兵北入: 率领所属部队向北挺进。

[7] 帽: 这里指王冠。 诣: 到,旧时特指到尊长那里去。 归命: 归顺,投诚。

【译文】

冬季十一月,东汉朝廷派奉车都尉窦固、驸马都尉耿秉、骑都尉刘张等,率军从敦煌郡昆仑塞出发,进攻西域,耿秉、刘张等都把兵符、符信交给了窦固。汉军部队集合在一起有一万四千骑兵,在蒲类海击败了匈奴屯驻在天山的军队,于是向车师国进攻。车师前王,是车师后王之子,前后两王庭之间相距五百多里。窦固认为后王庭路途遥远,山谷深险,士兵行军寒冷辛苦,因而想攻打前王庭。耿秉则认为应先去攻打后王庭,集中力量攻陷车师的主要根据地,那么前王自然会归服。窦固还没决定采用哪个计策,耿秉猛然站起来说:“请让我打先锋。”于是跳上战马举兵向北进军,众军不得已,与他一同进军,斩杀几千人。后王安得震惊,走出门迎接耿秉,摘下王冠,抱住马足请求投降。耿秉便带后王到窦固那里,前王也听命投降,于是就平定了车师回营。

【原文】

十八年,春,二月,诏窦固等罢兵还京师 [1]

【注文】

[1] 罢兵: 停战。 京师: 帝王的都城,这里指东汉都城洛阳。

【译文】

东汉明帝永平十八年(75年),春季,二月,明帝下诏命窦固等停止征战,返回京城洛阳。

【原文】

十一月,焉耆、龟兹攻没都护陈睦 [1]

【注文】

[1] 攻没: 即攻陷。 陈睦(?—75年): 东汉王朝设在西域的西域都护,75年冬,因汉明帝下诏命窦固大军返回京城洛阳,焉耆、龟兹兵攻陷西域都护驻地而战死。

【译文】

十一月,焉耆、龟兹攻陷汉朝设在西域的都护驻地,陈睦战死。

【原文】

章帝建初元年三月,诏征还班超 [1] 。超将发还,疏勒举国忧恐;其都尉黎弇曰:“汉使弃我,我必复为龟兹所灭耳,诚不忍见汉使去 [2] 。”因以刀自刭 [3] 。超还至于阗,王侯以下皆号泣曰:“依汉使如父母,诚不可去 [4] !”互抱超马脚不得行。超亦欲遂其本志,乃更还疏勒 [5] 。疏勒两城已降龟兹,而与尉头连兵 [6] 。超捕斩反者,击破尉头,杀六百余人,疏勒复安 [7]

【注文】

[1] 章帝(56—88年): 即汉章帝。肃宗孝章皇帝刘炟,汉明帝刘庄第五子,母贾贵人。公元75—88年在位,历十三年。庙号肃宗,死后谥号孝章皇帝。 征还: 召回。

[2] 发还: 出发回国。 都尉: 官名。战国始置。职位次于将军的武官。

[3] 自刭(jǐng): 自刎的另一种说法。

[4] 还至: 在归途中经过某地。

[5] 更还: 更改路线回到某地。

[6] 尉头: 古西域国名。汉时治尉头谷,在今新疆阿合奇县以东,以游牧为主,兼营农业。《汉书·尉头国传》载:“尉头国王治尉头谷。去长安八千六百五十里,户三百,口二千三百,胜兵八百人。左右都尉各一人,左右骑君各一人。东至都护治所千四百一十一里,南与疏勒接,山道不通。田畜水草、衣服类乌孙。”尉头民是西域北道十二国中的游牧民族。与乌孙、匈奴有近亲关系。由于是游牧民族,故王治也无定处。 连兵: 联结兵力。

[7] 捕斩: 逮捕斩杀。 击破: 打垮。使敌方的元气受到重大损伤,一时难以恢复。

【译文】

东汉章帝刘炟建初元年(76年)三月,皇帝下诏征召班超回国。班超将要出发回国时,疏勒全国忧恐;疏勒国的都尉黎弇说:“汉朝的使者抛弃了我们,我们一定会再次被龟兹灭亡的,实在不忍心看汉朝使者离去。”于是用刀自刎而死。班超启程回国,中途经过于阗,王侯以下的官员都哭号着说:“我们依赖汉朝的使者,就像依赖父母一样,你们实在不能走啊。”他们相互抱住班超的马脚,使他无法前行。班超也想完成他原来的志向,于是更改路线回到疏勒。但这时疏勒已有两座城池归降了龟兹,并与尉头国连兵背叛汉朝。班超率吏士逮捕斩杀叛变者,击败了尉头国,斩杀六百多人,疏勒又安定了。

【原文】

三年,闰四月,西域假司马班超率疏勒、康居、于阗、拘弥兵一万人攻姑墨石城,破之,斩首七百级 [1]

【注文】

[1] 康居(qú): 古西域国名。在安息东北方、大月氏北方的国家是康居。东界乌孙,西达奄蔡,南接大月氏,东南临大宛,约在今巴尔喀什湖和咸海之间,王都卑阗城。北部是游牧区,南部是农业区。南部城市较多,有五小王分治。康居与大月氏同是突厥系的游牧民族。自锡尔河下游,至吉尔吉斯平原,是康居疆域的中心地带。 拘弥: 古代西域诸城国之一。都宁弥城(今新疆于田县克里雅河以东)。 姑墨: 古西域国名。治南城(今新疆阿克苏市东)。居民以农业为主,兼营牧业。产铜铁。汉代先后属西域都护和西域长史。三国时属魏,附于龟兹。南北朝时作姑默。唐称跋禄迦,亦名亟墨,于其地设姑墨州,属龟兹都督府。

【译文】

东汉章帝建初三年(78年),闰四月,西域假司马班超率领疏勒、康居、于阗、拘弥等国一万士兵攻陷姑墨国的石城,斩杀七百多人。

【原文】

五年,夏五月,班超欲遂平西域,上疏请兵曰:“臣窃见先帝欲开西域,故北击匈奴,西使外国,鄯善、于阗即时向化,今拘弥、莎车、疏勒、月氏、乌孙、康居复愿归附,欲共并力,破灭龟兹,平通汉道 [1] 。若得龟兹,则西域未服者百分之一耳。前世议者皆曰:‘取三十六国,号为断匈奴右臂 [2] 。’今西域诸国,自日之所入,莫不向化,大小欣欣,贡奉不绝,唯焉耆、龟兹独未服从 [3] 。臣前与官属三十六人奉使绝域,备遭艰厄,自孤守疏勒,于今五载,胡夷情数,臣颇识之,问其城郭小大,皆言倚汉与依天等 [4] 。以是效之,则葱领可通,龟兹可伐 [5] 。今宜拜龟兹侍子白霸为其国王,以步骑数百送之,与诸国连兵,岁月之间,龟兹可禽 [6] 。以夷狄攻夷狄,计之善者也!臣见莎车、疏勒田地肥广,草牧饶衍,不比敦煌、鄯善间也,兵可不费中国而粮食自足 [7] 。且姑墨、温宿二王,特为龟兹所置,既非其种,更相厌苦,其势必有降者;若二国来降,则龟兹自破 [8] 。愿下臣章,参考行事,诚有万分,死复何恨 [9] !臣超区区特蒙神灵,窃冀未便僵仆,目见西域平定,陛下举万年之觞,荐勋祖庙,布大喜于天下 [10] 。”书奏,帝知其功可成,议欲给兵。平陵徐干上疏,愿奋身佐超,帝以干为假司马,将弛刑及义从千人就超 [11]

【注文】

[1] 向化: 归服。 乌孙: 中国古代西北民族和国家的名称。始见于汉朝初年,其族源为商周时期的昆夷、绲戎。学者们大多认为乌孙人的语言属阿尔泰语系突厥语族。汉朝初年,其族游牧于河西走廊的西部,与河西走廊东部的月氏为邻。公元前177年,为月氏攻破,昆莫(王)猎骄靡与部众大多逃奔匈奴。昆莫长大后,为匈奴单于领兵打仗,多立战功,因此得以统领本族部众,为匈奴驻守西部边境。公元前140年左右,昆莫率众西逐大月氏,占有其地(伊犁河流域),重建国家,首都为赤谷城。匈奴愤其离去,曾经发兵西讨,未能取胜。张骞出使其国后,始与汉朝结盟,汉武帝先后嫁细君公主和解忧公主为昆莫之妻,曾与汉朝东西夹击,大败匈奴。又曾协助汉朝经营西域。西汉神爵二年(前60年),汉朝设置西域都护府后,乌孙属于西域都护府所管辖。东汉时期,又曾协助班超和班勇安定西域。公元5世纪前期,柔然汗国强盛,乌孙为柔然击败,南迁于葱岭内外(今帕米尔高原一带)。此后乌孙渐与中亚各族融合。现代哈萨克、柯尔克孜等族都有玉逊部落,有人以为即是乌孙的后裔。 并力: 共同出力。

[2] 取: 获得,征服。 号: 号称。 右臂: 人大多习惯于用右手做事,因用“右臂”比喻事物的要害部分。

[3] 日之所入: 太阳落下的地方,即极西之地。 欣欣: 形容高兴的样子。 贡奉: 向朝廷贡献物品。

[4] 艰厄(è): 艰难困苦。 胡夷: 远古东方部落称为夷,后统一用来借指史前中国生活于今山东、淮河地区,活动在今泰山周围的被称为夷的众多部落;而古代泛称西、北方的各族为胡。胡夷,偏指胡族,胡夷并称亦泛指外族或外族人。 情数: 情况。 识(zhì): 熟悉。 城郭: 内城的城墙与外城的城墙,泛指城墙、城邑。

[5] 效: 验证,证明。 葱领: 即葱岭,领通“岭”。帕米尔高原,中国古代称葱岭,是自汉武帝以来开辟的丝绸之路之必经之地。帕米尔高原位于中亚东南部、中国的西端,地跨塔吉克斯坦、中国和阿富汗。目前除东部倾斜坡仍为中国所管辖外,大部分属于塔吉克斯坦,只有瓦罕帕米尔属于阿富汗。

[6] 拜: 任命官员。战国时期,国君任命官员称为拜。汉代称正式任命官员为拜或除。“拜”含有尊重之意,一般属于初任。后世多指高级官员的任命,如拜相。 白霸: 东汉时龟兹王。原为汉朝侍子。永元三年(91年),和帝纳西域都护班超策,为达以夷制夷之计,封其为龟兹王,遣司马姚光送归国。班超及姚光共胁龟兹,废其王尤利多而立之。见于记载的龟兹白姓,即始于霸。 岁月之间: 指一年半载。 禽(qín): 古通“擒”。

[7] 饶衍(yǎn): 富饶充足。 费: 耗费,消耗。

[8] 温宿: 古代西域游牧部落名和国名。治温宿城(今新疆乌什)。居民主要从事畜牧业,并多到邻近国家耕种土地。初被匈奴置僮仆都尉所役属,神爵二年(前60年)设西域都护府进行管辖。 置: 设立官职。 厌苦: 厌烦以为苦事。 降: 投降,归顺。

[9] 章: 奏章。 诚: 果真。 万分: 万分之一。

[10] 区区: 少,不重要。 窃: 私下,谦称自己。 僵仆: 僵直地倒下,也指死亡。 觞(shāng): 古代酒器。 勋: 功,功劳。本为奖励作战有功的将士,授其勋级。后成为制度。 祖庙: 祭祀先祖的祠庙。 布: 宣告,陈述。

[11] 平陵: 县名。汉昭帝刘弗陵的陵县。 徐干(生卒年不详): 也叫徐单。东汉名将,西域长史,京兆平陵(今陕西咸阳)人。自幼练习武术,慷慨勇猛。在得知班超奉旨西征时,徐单主动上奏,请求协助班超平定西域。于是,朝廷任命徐单为假司马,率领缓刑的犯人和志愿的将士一千人,跟随班超,打败了番辰,斩杀千余人。后朝廷又提升徐单为军司马,同班超一起攻破乌孙。从此,西域五十余国都纳入汉朝属国的版图之中。徐单英勇善战,立功无数,永元三年(91年),被任为西域长史,成为西域都护班超的副手,班超东驻龟兹国的它乾城,他则西驻疏勒国都城,互为犄角。可能老死于西域。 将: 率领。 弛刑: 解除枷锁,代指免刑。 义从: 汉代军名。初指募兵之一种。意谓自愿从军者。后多指少数民族武装组成的军队。东汉章和二年(88年),邓训为护羌校尉,抚养湟中月氏胡之少年勇者数百人,以为义从。自此,湟中地区羌、胡等部有号义从胡者,为护羌校尉所领重要武装,以勇健善战著称。东汉末亦以骁勇部队为义从。

【译文】

东汉章帝建初五年(80年),夏季五月,班超想完成平定西域的事业,于是上疏请求朝廷出兵,他写道:“我见先帝(汉明帝刘庄)想打开通往西域的大门,故而向北攻击匈奴、向西派使者出使各国,鄯善国、于阗国立即就归附了汉朝。而今拘弥、莎车、疏勒、月氏、乌孙、康居等国也愿再度归附汉朝,并准备共同合力消灭龟兹,铲除通往汉朝道路上的阻碍。如果可以攻下龟兹,那么西域诸国没归服的只剩下百分之一了。前代的议者都说:‘征服三十六国,就可以号称切断了匈奴的右臂。’如今西域各国,从极西边算起,无不仰慕中国德政,大小国家都很愉快,向汉朝进贡物品从未断绝,唯独焉耆、龟兹国没有服从我们。我先前与所率领的三十六人奉命出使到极远的地方,备遭艰险困苦,自从孤独地驻守在疏勒,至今已五年了。对于西域各国的情况,我都很了解,询问那里的大小城郭之国,都说依靠汉朝与依靠上天一样。由此验证,葱岭可以打通,龟兹可以讨伐。现在应封龟兹在汉朝做人质的王子白霸为龟兹国王,并派遣几百步兵骑兵护送他回国,让他与西域各国联合兵力,一年半载之间,龟兹王就会被擒。用夷狄攻打夷狄,是上好的计策。我看到莎车国、疏勒国土地肥沃广大,草木繁盛,畜牧发达,不像敦煌、鄯善那里土地闲置无用。他们可以不用中国的武器,粮食也可以自给自足。况且姑墨、温宿二王,只不过是龟兹派去的,他们与本国人既非同一种族,又互相厌恶敌对,这种形势决定了必有投降的。如二国来投降,那么龟兹就会不攻自破。请把我的奏章下交官员讨论,参考办事,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取之处,我死了也没有遗憾了。我班超不过是朝廷小小的官员,蒙受神灵的保佑,希望我不要立即死去,愿目睹西域平定,陛下举杯祝福万年太平,向皇帝宗庙祭祀、报告功勋,向天下宣布重大喜讯。”奏书呈上,皇帝知道班超的大功可以告成,便商议要给他派兵。平陵人徐干上疏,表示愿意奋不顾身辅佐班超。于是汉章帝任命徐干为假司马,率领免刑囚徒及自愿从军的一千人,到西域听候班超的指挥。

【原文】

先是,莎车以为汉兵不出,遂降于龟兹,而疏勒都尉番辰亦叛 [1] 。会徐干适至,超遂与干击番辰,大破之,斩首千余级 [2] 。欲进攻龟兹,以乌孙兵强,宜因其力,乃上言:“乌孙大国。控弦十万,故武帝妻以公主,至孝宣帝卒得其用,今可遣使招慰,与共合力 [3] 。”帝纳之。

【注文】

[1] 先是: 在此之前。

[2] 会: 适逢。 适: 恰好。

[3] 控弦: 拉弓。引申为士兵的代称。 妻以公主: 以公主妻之,把公主嫁给了他。 孝宣帝: 即汉宣帝刘询(前91—前48年),本名刘病已,字次卿。汉武帝刘彻嫡曾孙。即位之后,躬行节俭,改革吏治,稳定社会局势。对外大破匈奴和西羌,为政励精图治,史称中兴。 招慰: 招抚。 合力: 共同出力。

【译文】

在此之前,莎车国以为汉朝不能出兵了,于是投降了龟兹,而疏勒的都尉番辰也起兵叛变。恰好徐干带兵赶到,班超就与徐干合兵攻打番辰。他们大破番辰,斩杀了一千多人。班超想进攻龟兹,他认为乌孙兵力强盛,可以借助他们的兵力。于是上书说:“乌孙是大国。他们控有十万大军,故而汉武帝把公主嫁给乌孙国王。到了孝宣帝时终于得到乌孙的协助大破匈奴。现在可以派遣使者去安抚慰问,使乌孙与我们齐心协力。”章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原文】

八年,冬,十二月,帝拜班超为将兵长史,以徐干为军司马,别遣卫侯李邑护送乌孙使者 [1] 。邑到于阗,值龟兹攻疏勒,恐惧不敢前,因上书陈西域之功不可成,又盛毁超:“拥爱妻,抱爱子,安乐外国,无内顾心 [2] 。”超闻之叹曰:“身非曾参而有三至之谗,恐见疑于当时矣 [3] !”遂去其妻。帝知超忠,乃切责邑曰:“纵超拥爱妻抱爱子,思归之士千余人,何能尽与超同心乎?”令邑诣超受节度 [4]

【注文】

[1] 将兵长史: 官名。西汉时边郡置长史一人治兵马,丞一人治民。东汉建武十四年(38年)罢边郡太守丞,以长史领丞之职。然边郡军务甚繁,另于长史之外置将兵长史以专掌军事。故东汉边郡虽省郡丞,事实上仍与西汉制度相同,只是改丞为长史,改长史为将兵长史而已。

[2] 盛(shèng): 副词,用于动词前,表示动作的程度之甚与范围之广,相当于“一味地”、“大”、“很多”。 毁: 诋毁。 安乐: 享受安乐。 内顾: 思念中原,关心国家。

[3] 曾参(生卒年不详): 即曾子,姓曾,名参,字子舆,春秋鲁国南武城(今山东费县)人。与其父曾皙同为孔子弟子。禀赋迟钝而学有建树,在孔门中以孝著称。曾参传授儒家学说较著,被后世尊为“宗圣”。《史记》卷六七有小传,其言行散见于《论语》和《礼记》。 三至之谗(chán): 谗,说别人的坏话。指谣言再三传播,听者就信以为真。

[4] 诣: 前往。 节度: 调度,指挥。

【译文】

东汉章帝建初八年(83年)的冬季十二月,章帝任命班超为将兵长史,封徐干为军司马,另外派遣卫侯李邑护送乌孙使者回国。李邑到达于阗时,正赶上龟兹攻打疏勒,他十分恐惧不敢继续前进,于是上书声称平定西域的大功不能告成,又极力毁谤班超,说他:“拥爱妻,抱爱子,贪图在国外安乐的生活,而不关心国家。”班超听了叹息说:“我虽不是曾参,却和他一样遭遇了多次的谗言,恐怕要被当世之人怀疑啊。”于是离开了他的妻子。章帝知道班超的忠诚,就严厉斥责李邑说:“即使班超拥爱妻、抱爱子,但是想回家的战士还有一千多人,怎能都跟班超同心协力呢?”就命李邑到班超那里听候调遣。

【原文】

元和元年十二月,帝复遣假司马和恭等将兵八百人诣班超 [1] 。超因发疏勒、于阗兵击莎车。莎车以赂诱疏勒王忠,忠遂反,从之,西保乌即城 [2] 。超乃更立其府丞成大为疏勒王,悉发其不反者以攻忠,使人说康居主执忠以归其国,乌即城遂降 [3]

【注文】

[1] 和恭(生卒年不详): 东汉假司马。章帝元和元年(84年),遣和恭等四人,率兵八百归班超指挥。超因发疏勒、于阗兵击莎车。

[2] 赂(lù): 赠送的财物,亦泛指财物。 保: 保卫,守护。 乌即城: 城名。在今新疆疏附县境内。

[3] 府丞: 郡丞的别称。 说(shuì): 用话劝说别人,使他听从自己的意见。

【译文】

东汉章帝元和元年(84年)的十二月,章帝又派假司马和恭等率领八百援兵到班超那里。班超于是征调疏勒、于阗兵攻打莎车国。莎车王用财宝引诱疏勒王忠,忠就背叛了汉朝,跟从莎车向西保卫乌即城。班超改立疏勒的府丞成大为疏勒王,征发所有没叛变的士兵去进攻忠,又派人说服康居王逮捕忠并带回国,于是乌即城投降。

【原文】

三年九月,疏勒王忠从康居王借兵,还据损中,遣使诈降于班超;超知其奸而伪许之 [1] 。忠从轻骑诣超,超斩之,因击破其众,南道遂通 [2]

【注文】

[1] 损中: 城名。亦作“桢中”、“顿中”。东汉属西域疏勒国,在今新疆疏勒县或疏附县境。 诈降: 为达目的假装投降。

[2] 轻骑: 轻装的骑兵。 南道: 指西域南道。

【译文】

东汉章帝元和三年(86年)九月,疏勒王忠向康居王借兵,返回损中城据守,派使者向班超诈降。班超看穿了他的诡计,假装应允。于是忠带领轻装骑兵到班超那里去,班超将其斩杀,又乘机击败了他的兵众,于是西域南道自此畅通。

【原文】

章和元年,班超发于阗诸国兵共二万五千人击莎车,龟兹王发温宿、姑墨、尉头兵合五万人救之 [1] 。超召将、校及于阗王议曰:“今兵少不敌,其计莫若各散去;于阗从是而东,长史亦于此西归,可须夜鼓声而发 [2] 。”阴缓所得生口 [3] 。龟兹王闻之,大喜,自以万骑于西界遮超,温宿王将八千骑于东界徼于阗 [4] 。超知二虏已出,密召诸部勒兵,驰赴莎车营 [5] 。胡大惊乱,奔走,追斩五千余级;莎车遂降,龟兹等因各退散 [6] 。自是威震西域 [7]

班超击莎车示意图

【注文】

[1] 发: 征发,征调。

[2] 将、校: 指将军和校尉。 莫若: 莫如,不如。 须: 等待,停留。

[3] 阴: 假装。 缓: 放宽。 生口: 本指俘虏,后因多以俘虏为奴隶,即为其名称。

[4] 遮: 拦挡,阻拦。 徼(yāo): 遮拦,截击。

[5] 二虏(lǔ): 虏,中国古代对北方外族的贬称。二虏,在这里指龟兹、温宿两国的军队。

[6] 胡: 中国古代称北边的或西域的民族,这里指莎车人。 退散: 撤退散去。

[7] 威震: 威名或威势使人震动。

【译文】

汉章帝刘炟章和元年(87年),班超征调于阗等国共二万五千士兵进攻莎车国。龟兹王则调动温宿、姑墨、尉头三国兵力共计五万人前往莎车国救援。班超召集部下的将、校以及于阗王商议说:“现在我们的兵少抵挡不住敌人,不如各自散去。于阗军从此向东去,长史也由此向西归,可以等待半夜鼓声响起时一齐发兵。”于是故意放松戒备,让俘虏逃走。龟兹王听到消息后大喜,亲自带领一万骑兵在西边拦阻班超,温宿王则率八千骑兵到东面截击于阗军。班超听说龟兹、温宿两国的军队已出发了,就秘密集结部队备战,飞驰赶赴莎车军营。莎车军惊慌失措,四处奔逃,班超率军追击斩杀五千多人;莎车国于是投降,龟兹等国只好各自撤退。从此,班超的威名震动西域。

【原文】

和帝永元二年,夏,五月,月氏求尚公主,班超拒还其使,由是怨恨,遣其副王谢将兵七万攻超 [1] 。超众少,皆大恐。超譬军士曰:“月氏兵虽多,然数千里逾葱领来,非有运输,何足忧邪 [2] !但当收谷坚守,彼饥穷自降,不过数十日决矣 [3] !”谢遂前攻超,不下,又钞掠,无所得 [4] 。超度其粮将尽,必从龟兹求食,乃遣兵数百于东界要之 [5] 。谢果遣骑赍金银珠玉以赂龟兹,起伏兵遮击,尽杀之,持其使首以示谢 [6] 。谢大惊,即遣使请罪,愿得生归,超纵遣之。月氏由是大震,岁奉贡献。

【注文】

[1] 尚: 即仰攀婚姻,娶或嫁(地位、名声高的人)。 怨恨: 怨怒和仇恨。 副: 副将。

[2] 譬(pì): 晓谕,解释。 运输: 运用各种运输方式输送人员和物资的活动。

[3] 收谷: 收藏粮食。 坚守: 坚决地守卫。 饥穷: 饥饿困穷。 决: 决定最后胜败。

[4] 钞掠(chāolüě): 即抄掠,劫掠。钞通“抄”。

[5] 要(yāo): 古同“邀”,中途拦截。

[6] 赍(jī): 携带。 遮击: 拦击,截击。

【译文】

汉和帝刘肇永元二年(90年)的夏季五月。月氏王请求娶汉朝公主,班超拒绝并扣留了月氏的使臣,月氏王因此怀恨在心,派遣副将王谢率领七万士兵攻打班超。班超部下人很少,众人十分恐惧。班超告诉士兵们说:“月氏的兵虽然多,但他们从数千里以外翻过葱岭而来,没有运输补给,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呢!我们只要把粮食收割干净,坚守城堡,而敌方饥饿困顿,自然会投降,不过数十天便可见分晓。”谢带兵攻打班超,没攻下;又进行抢掠,也没有收获。班超估计敌人的粮食快用尽了,一定向龟兹国借粮,于是派几百个士兵在东边路上拦截。谢果然派骑兵带着金银珠玉去贿赂龟兹。班超埋伏的军队在半路突袭拦击,把他们全部消灭了,又杀死了使者并派人拿使者的人头给谢看。谢大惊,立即派使者向班超请罪,希望放他们一条生路。班超便把他们放回去了。月氏因此震惊,每年向汉朝进贡。

【原文】

三年,冬,十月,龟兹、姑墨、温宿诸国皆降。十二月,复置西域都护、骑都尉、戊己校尉官 [1] 。以班超为都护,徐干为长史。拜龟兹侍子白霸为龟兹王,遣司马姚光送之 [2] 。超与光共胁龟兹,废其王尤利多而立白霸,使光将尤利多还诣京师 [3] 。超居龟兹它乾城,徐干屯疏勒,唯焉耆、危须、尉犁以前没都护,犹怀二心,其余悉定 [4]

【注文】

[1] 戊己校尉: 官名。西汉初元元年(前48年)置,为驻车师屯田的长官。戊己之意,一说谓甲乙丙丁庚辛壬癸都有相应的方位,戊与己则无。戊己校尉驻地常有移动,故名。时有戊校尉,又有己校尉。另说谓戊与己位在四方之中,汉所置校尉在西域各国之中,故名。

[2] 姚光(生卒年不详): 东汉大臣。任司马、玄菟太守。其于政失人和,安帝时为怨者诈作玺书谴责,被庞奋收斩。

[3] 胁(xié): 逼迫恐吓。 尤利多(生卒年不详): 东汉初期的龟兹王。为龟兹王建之子。其父曾与焉耆王广合兵攻杀东汉的西域都护陈睦,死后由他继位,与东汉为敌。永元元年(89年),班超大败龟兹,废除尤利多,派兵押送东汉首都洛阳,另立其弟白霸为王。

[4] 它乾城: 都城名。东汉龟兹国都城,为西域都护府治所。故址在今新疆新和县西南大望库木旧城。 屯(tún): 驻军防守。 危须: 古西域国名。西汉宣帝至平帝之世西域都护诸属国之一。据《汉书·西域传》记载,王治危须城(今新疆焉耆县东),西至焉耆百里,危须以农业田耕为主,过着定居生活,属于“城邦之国”。神爵二年(前60年),西汉设置西域都护管辖危须等西域诸国。 尉犁: 西域古国名。王治尉犁城(今新疆焉耆县西南)。居民从事农牧业。属西域都护。三国时附属焉耆。 没(mò): 杀害,斩杀。 二心: 不忠诚,有异心。

东汉西域都护府示意图

【译文】

东汉和帝永元三年(91年)的冬季十月,龟兹、姑墨、温宿诸国都投降了汉朝。十二月,朝廷又在西域设置都护、骑都尉、戊己校尉官。任命班超为都护,徐干为长史,封龟兹在汉朝做人质的王子白霸为龟兹王并派司马姚光送白霸回国。班超与姚光共同逼迫龟兹,废掉了龟兹王尤利多,而改立白霸为龟兹王,并让姚光带着尤利多返回京城。班超的西域都护府设在龟兹的它乾城,徐干则驻扎在疏勒。只有焉耆、危须、尉犁等国,因以前斩杀过汉朝派去的都护,所以仍怀有二心,其余西域各国都已平定。

【原文】

六年,秋,七月,西域都护班超发龟兹、鄯善等八国兵合七万余人讨焉耆,到其城下,诱焉耆王广、尉犁王泛等于陈睦故城,斩之,传首京师;因纵兵钞掠,斩首五千余级,获生口万五千人,更立焉耆左侯元孟为焉耆王 [1] 。超留焉耆半岁,慰抚之。于是西域五十余国悉纳质内属,至于海滨,四万里外,皆重译贡献 [2]

【注文】

[1] 发: 征伐,调用。 讨: 征伐,发动攻击。 陈睦故城: 指已故的西域都护陈睦驻扎过的故城。 因: 乘机,借机。 元孟(生卒年不详): 东汉初期的焉耆国王。原为焉耆王族,早年曾在京城洛阳充当侍子(充当人质的王子),焉耆王广执政时,官为左侯。永元六年(94年),西域都护班超率兵征讨焉耆,焉耆王广曾经攻杀西域都护陈睦,惧罪逃入天山。他派人向班超密报情况,班超扬言代表朝廷,赏赐西域各国,焉耆王广等下山迎接,为班超擒杀,即改立他为焉耆王。班超东归后,西域混乱,北匈奴重新控制西域,他又归附北匈奴,并曾派兵随北匈奴侵扰河西走廊。班超之子班勇为西域长史,经营西域,其余各国都归顺东汉,只有他不肯。永建二年(127年),班勇与敦煌太守张朗分兵征伐焉耆,他与张朗交锋,战败后归降东汉。

[2] 纳质: 汉代周边少数民族首领或邻国国君为取得汉王朝信任和保护,常将子弟送至京师长安或洛阳作为人质,是汉王朝控制周边少数民族和邻国的一种手段。质即质子。 内属: 汉时边远部族归附降属汉王朝,称臣为民叫内属。 重译: 数次翻译。

【译文】

东汉和帝永元六年(94年)的秋季七月,西域都护班超征调龟兹、鄯善等八国共七万多大军讨伐焉耆。大军行到焉耆城下,引诱焉耆王广、尉犁王泛等到已故西域都护陈睦驻扎过的故城,然后斩杀二人,并把二人的头传送到京师洛阳。班超乘机纵兵抢掠,斩杀五千多人,俘虏一万五千人,改立焉耆左侯元孟为焉耆王。班超留驻在焉耆半年,进行安抚。于是西域五十多国全都派遣人质到汉朝,归附汉朝,远至四万里以外的海滨国家,都经过数次翻译,来汉朝进贡。

【原文】

九年,十二月,西域都护定远侯班超遣掾甘英使大秦、条支,穷西海,皆前世所不至,莫不备其风土,传其珍怪焉 [1]

【注文】

[1] 掾(yuàn): 官名。原为佐助的意思,后为副官佐或官署属员的通称。 甘英(生卒年不详): 字崇兰,东汉著名使者。原为班超的部将,随班超转战于西域,屡立战功。永元九年(97年),奉命出使大秦(罗马帝国),因此西逾葱岭(帕米尔高原),经过安息(今伊朗),到达条支(今伊拉克)的西海(波斯湾),因当地船工劝阻而返。他是古代中国西行最远的一名使者。 大秦: 又名“犁靬”、“海西”。中国古代史书对罗马帝国的称呼。据《后汉书》载,大秦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商业发达,出产金银、夜光璧、明月珠、骇鸡犀、珊瑚、琥珀、玻璃、青碧、毛织品以及各色香料。永元九年(97年),西域都护班超派甘英出使大秦,行抵安息西境临海而回。延熹九年(166年),大秦皇帝安敦遣使至中国赠象牙、犀角、玳瑁,建立了友好关系。两汉时,大秦主要通过安息商人同汉朝进行贸易往来,获取中国的丝绸和生丝,丝价相当于黄金的价格。大秦是丝绸之路西行的终点,在古代中亚交通和贸易往来方面占有重要的地位。395年罗马帝国分裂后,大秦成为对东罗马帝国的称谓。 条支: 古国名和县名。一般以为指称塞琉古王国,条支即其都城安条克(今土耳其安塔基亚)的缩译。为阿历山大部将塞琉古于前312年所建。中心为叙利亚,故亦称叙利亚王国。强盛时占有今叙利亚、小亚细亚、两河流域和印度河以西。约前250年大夏和安息相继独立后,领土日削,到前2世纪末,仅领有叙利亚、腓尼基和小亚细亚一部分。前64年叙利亚为罗马帝国占领,国灭。西汉时的条支指今叙利亚,东汉与魏晋时指今伊拉克。波斯萨珊王朝(226—651年)兴起后占有条支故地,故《魏书·西域传》称其为古条支国。很早即与中国有外交、贸易往来。张骞通西域后,汉武帝即遣使至其国。永元六年(94年)班超平定西域、复开通南北道后,条支遣使重译贡献。九年西域都护班超遣甘英使大秦,曾抵其地。 西海: 古代指称中国西部或以西海域。指今咸海或里海。也指今红海、阿拉伯海及印度洋西北部。或指今地中海及今波斯湾等海域。 备: 完备,全面。 珍怪: 珍贵怪异的物品。

【译文】

东汉和帝永元九年(97年)的十二月,西域都护、定远侯班超派遣属官甘英出使大秦帝国和条支王国。甘英走遍了西海一带,沿途所经,都是前人没去过的地方。他每到一地都详细地了解风土人情,收集其地珍奇的物品。

【原文】

十四年,秋,七月,班超久在绝域,年老思土,上书乞归曰:“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 [1] 。谨遣子勇随安息献物入塞,及臣生在,令勇目见中土 [2] 。”朝廷久之未报,超妹曹大家上书曰:“蛮夷之性,悖逆侮老;而超旦暮入地,久不见代,恐开奸宄之源,生逆乱之心 [3] 。而卿大夫咸怀一切,莫肯远虑,如有卒暴,超之气力不能从心,便为上损国家累世之功,下弃忠臣竭力之用,诚可痛也 [4] !故超万里归诚,自陈苦急,延颈逾望,三年于今,未蒙省录 [5] 。妾窃闻古者十五受兵,六十还之,亦有休息,不任职也 [6] 。故妾敢触死为超求哀,丐超余年,一得生还,复见阙庭,使国家无劳远之虑,西域无仓卒之忧,超得长蒙文王葬骨之恩,子方哀老之惠 [7] 。”帝感其言,乃征超还。八月,超至洛阳,拜为射声校尉。九月,卒。

【注文】

[1] 乞归: 请求辞职归乡。 酒泉郡: 郡名。西汉元狩二年(前121年)设置,治所为禄福(今甘肃酒泉),辖区包括今甘肃高台以西,至敦煌西境。原为匈奴浑邪王故地,北接匈奴,南邻西羌,西通西域,地势十分重要。汉朝驻以重兵,移民实边,对开辟西域和巩固边防都起过重要作用。元鼎六年(前111年),分酒泉郡西边为敦煌郡,西部辖境限至今甘肃玉门市西。

[2] 谨(jǐn): 慎重,小心。 班勇(?—127年): 东汉名将,西域长史。字宣僚,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市东北)人,东汉军事家、外交家、西域都护班超的次子。永初元年(107年),西域大乱,朝廷派他与兄长班雄领兵西出敦煌,迎取西域都护和戊己校尉部分将士东归。元初六年(119年),敦煌太守曹宗请求出兵西域,邓太后召集大臣商量,他力排众议,主张经营西域。延光二年(123年),他被任命为西域长史,驻屯于柳中城(今新疆鄯善县鲁克沁),先后击走北匈奴伊蠡王,攻破车师后部,大败北匈奴呼衍王,促使龟兹王归附于东汉,重新安定了西域。永建二年(127年),奉命与敦煌太守张植分兵征讨焉耆,因为后到,论罪下狱,后得赦免为平民,死于家中。他在西域期间,调查和收集西域各国的政治经济情况,写了《西域记》一书,为《后汉书·西域传》的编者提供了大量素材。 生在: 活着,在人世。

[3] 曹大家(gū): 即班昭(生卒年不详),东汉史学家。名姬,字惠班,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市东北)人。以其夫为曹世叔,被称为曹大家。史学家班彪之女,班固之妹。班固死时,所撰《汉书》的八表及《天文志》未完。她奉命与马续共同续撰。《汉书》初出,读者多不通晓,她又教授马融等诵读。和帝时,常出入宫廷担任皇后和妃嫔的教师。著有《女诫》、《东征赋》等。其伦理思想深受其兄班固的影响,维护尊卑贵贱的宗法等级制的封建道德。她所著《女诫》一书,分《卑弱》、《夫妇》、《敬慎》、《妇行》、《专心》、《曲从》、《叔妹》七篇,系统阐述中国封建社会妇女“三从四德”的道德标准,影响十分深远。在清代,曾与唐宋若莘所著的《女论语》、明成祖皇后徐氏所著的《内训》及清王相母刘氏所著的《女范捷录》等编为《女四书》,作为封建社会的女子教育课本。 悖(bèi)逆: 违逆,忤逆;违背正道。 侮老: 欺侮老人。 旦暮入地: 指随时可能死去。 奸宄(guǐ): 同“奸轨”。泛指为非作歹之事。

[4] 卿大夫: 西周、春秋时天子、诸侯所分封的臣属。分为卿、大夫。一般卿的地位较大夫为高。他们都有较高的政治、经济地位,而且可以世袭。后来,卿大夫逐渐成为官僚士大夫阶层的代名词。 咸怀一切: 只顾眼前。 卒暴: 急促,紧迫。 弃: 毁弃,抛弃。

[5] 归诚: 付与诚心,表示忠诚。 延颈: 伸长脖子,表示殷切盼望。 逾望: 遥望,远望。 省录: 省察。

[6] 受兵: 当兵,从军。 任职: 担任职务。

[7] 触死: 触犯死罪。 求哀: 请求哀怜。 丐(gài): 给与,施与。 阙庭: 京都城阙和皇家宫廷。 劳远之虑: 苦于边事的忧虑。 仓卒之忧: 猝然发生变故的忧虑。 文王葬骨: 古代典故。周文王派人整修池塘,挖出了一具死人的尸骨。事报告了周文王,请求将其弃之荒野。周文王摇头说:“重新安葬它。”官吏说:“这可是一具没有主人的尸骨啊!”周文王严肃地说:“拥有天下的人是天下之主。现在我难道不是它的主人吗?”官吏语塞,于是周文王下令用衣冠将这具尸骨改葬在别的地方。天下人听到这件事后都说:“周文王真是贤明啊:连死人的尸骨都受到了他的恩泽,更何况是活着的人呢?” 子方哀老: 古代典故。田子方看见一匹老马站在道旁,不禁叹息着牵挂在心中的事,便询问赶车的人说:“这是什么马呀?”赶车的人回答说:“这是旧尊老家所养的一匹马,由于老弱不再使用了,便牵出来想把它卖掉。”田子方说:“年少的时候贪用它的力气,年老的时候就把它抛弃,仁义之人不能这么做。”说着便用五匹帛赎买了这匹马。老臣罢武听说之后,便知道有所归向了。

【译文】

东汉和帝永元十四年(102年),秋季,七月,班超久在遥远的边域,因年老思念故土,便向皇帝上书请求回国。他说:“我不敢企望回到酒泉郡,只愿能活着进入玉门关。现在派遣我的儿子班勇,随同安息国献贡物的使者入塞,趁我还活着的时候,让班勇能亲眼见到中国的风土。”奏书送上朝廷后很长时间都没有答复。班超妹妹曹大家上书说:“蛮夷本性叛逆、欺侮老人。而班超已经年迈,随时可能故世,却久久无人替代。我担心这样下去恐怕要打开违法作乱的源头,使蛮夷产生叛乱的想法。但是卿大臣们都只顾眼前的安定局面,而不肯为国家做长远的考虑。如果猝然生变,班超年事已高,力不从心,将对上损害了国家累世建立的功业,对下毁弃了忠臣竭力经营的成果,实在让人痛心!因此,班超在万里之外表示忠诚,自己向朝廷陈述艰苦、急迫的情况,伸长脖子遥望,至今已三年了,却一直没能得到审查采纳。我听说,古人十五岁当兵,六十岁退伍,也有休息、不担任职务的日子。所以我胆敢冒死罪替班超请求哀怜,请让他能够活着回来,再到朝廷拜见皇帝,使国家永无劳苦于边事的顾虑,使西域没有猝然的变故,而班超也能蒙受周文王葬骨的恩惠以及田子方哀怜老马的仁慈。”皇帝为班昭的奏书所感动,于是征召班超回国。当年八月,班超到了洛阳,皇帝封他为射声校尉。九月,班超去世。

【原文】

超之被征,以戊己校尉任尚代为都护,尚谓超曰:“君侯在外国三十余年,而小人猥承君后,任重虑浅,宜有以诲之 [1] !”超曰:“年老失智。君数当大位,岂班超所能及哉!必不得已,愿进愚言: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顺孙,皆以罪过徙补边屯,而蛮夷怀鸟兽之心,难养易败 [2] 。今君性严急,水清无大鱼,察政不得下和,宜荡佚简易,宽小过,总大纲而已 [3] 。”超去后,尚私谓所亲曰:“我以班君当有奇策,今所言,平平耳 [4] 。”尚后竟失边和,如超所言 [5]

【注文】

[1] 任尚(?—118年): 东汉将领。初为西域戊己校尉,代班超为都护。安帝时,任征西校尉,率军镇压羌人起义,在平襄(今甘肃通渭县西北)大败。后又任中郎将、护羌校尉,与邓遵(邓太后弟)、马贤等镇压汉羌联合起义,杀起义军首领杜季贡和零昌。元初五年(118年),因和邓尊争功,被邓太后所杀。 猥(wěi): 谦辞,犹言辱。 诲(huì): 教导,明示。

[2] 吏士: 泛指官府属吏。 边屯(tún): 指戍边屯田。 鸟兽之心: 比喻恶念。 难养易败: 难于扶植,容易叛离。

[3] 严急: 严厉躁急,严厉急迫。 察政: 苛察的政策。 荡佚(yì): 放荡纵逸,不拘世俗。

[4] 平平: 不好不坏,很一般。

[5] 边和: 边境的和平。

【译文】

班超被征召回洛阳,命戊己校尉任尚继任西域都护。任尚对班超说:“您在外国三十多年,现在由我继承您的事业,责任重大,但我自己的智谋又短浅,希望您能指教指教我!”班超说:“我已经年老,智力衰退了,而您多次担任高官,哪里是我能赶得上的!如果一定要我提建议的话,我愿谈谈我愚蠢的见解:塞外的官吏士兵,本来就不是孝子贤孙,都是因为犯了罪过而被贬逐到边疆,补充边防军的。而西域各国,心如鸟兽,难于教育扶植却容易背叛脱离。如今您的性情严厉急切,但是水清没有大鱼,明察秋毫的政治不得人心,应放宽尺度简单办事,宽恕小的过错,只总掌大纲罢了。”班超走后,任尚私下对自己的亲信说:“我以为班超会有神奇的策略,但他今天说的这番话,只不过是很一般的方法罢了。”任尚后来竟搞得西域边疆失去了和平安定,正如班超的预言。

【原文】

殇帝延平元年,九月,诏以北地梁慬为西域副校尉 [1] 。慬行至河西,会西域诸国反,攻都护任尚于疏勒;尚上书求救,诏慬将河西四郡羌、胡五千骑驰赴之 [2] 。慬未至而尚已得解,诏征尚还,以骑都尉段禧为都护,西域长史赵博为骑都尉 [3] 。禧、博守它乾城,城小,梁慬以为不可固,乃谲说龟兹王白霸,欲入共保其城;白霸许之,吏民固谏,白霸不听 [4] 。慬既入,遣将急迎段禧、赵博,合军八九千人。龟兹吏民并叛其王,而与温宿、姑墨数万兵反,共围城,慬等出战,大破之。连兵数月,胡众败走,乘胜追击,凡斩首万余级,获生口数千人,龟兹乃定 [5]

【注文】

[1] 殇帝: 即汉殇帝刘隆(105—106年)。汉和帝次子,养于民间,106年在位,登基时出生刚满百天,是继位年龄最小的皇帝,不久夭折,谥号孝殇皇帝。前任皇帝为和帝,后任皇帝为安帝。 延平: 是汉殇帝刘隆的年号,即106年。汉朝使用这个年号时间共计一年。元年八月汉安帝即位沿用。 北地: 郡名。战国秦始置,秦统一六国,北地郡为三十六郡之一。西汉元鼎三年(前114年)分其西部另置安定郡,并将郡治迁马岭(今甘肃庆阳市西北),东汉复称北地郡,郡治移富平县(今宁夏灵武县西南),东汉末废。 梁慬(jǐn)(生卒年不详): 东汉名将,曾任西域副校尉。字伯威,北地弋居(今甘肃宁县南)人。父讽,历州宰。永元元年(89年),车骑将军窦宪出征匈奴,除讽为军司马,令先赍金帛使北单于,宣国威德,其归附者万余人。后坐失宪意,髡输武威,武威太守承旨杀之。窦氏既灭,和帝知其为宪所诬,征慬,除为郎中。

[2] 河西: 地区名。春秋、战国时指今山西、陕西二省间黄河南段以西地。 河西四郡: 西汉武帝时设置。元狩二年(前121年)匈奴昆邪王杀休屠王降汉,以其故地置酒泉、武威两郡。元鼎六年(前111年)又置张掖、敦煌两郡。因地处黄河上游以西,故称河西四郡。河西四郡的设立,沟通了内地与西域的直接联系。 羌: 古族名。主要分布在今甘、青、川一带。最早见于甲骨卜辞、先秦典籍。秦汉时,部落众多,有先零、广汉、武都、越嶲等部。魏、晋、南北朝、唐、宋间,又有白兰、党项等部。以游牧为主,与汉人杂居部分渐营农业。汉、魏、晋、唐、宋中,不断反叛起事,东汉后期的羌人起义,曾给东汉统治者以沉重打击。东晋至北宋间,烧当、党项部先后建立后秦、西夏等政权。其后,渐与汉族及其他民族融合。

[3] 段禧(生卒年不详): 东汉将领。不知家世和籍贯,永元末年任骑都尉。延平元年(106年),代替任尚西域都护,驻守它乾城。西域局势动荡不安,它乾城小墙低,不易坚守,因与副校尉梁慬移驻龟兹国都城,与龟兹王白霸共守。龟兹贵族与温宿、姑墨联兵数万,围攻段禧,段禧率兵苦战数月,终于获胜。永初元年(107年),因西域屡有变乱,屯田费用很高,决定撤销西域都护和戊己校尉,派骑都尉王弘率领关中精兵迎取西域都护府、戊己校尉营的将士东归。段禧回朝后,销声匿迹,不知所终。 赵博(生卒年不详): 东汉前期的西域长史,不知其籍贯和早期履历。永元元年(89年),他任职为车骑将军窦宪营中的司马,随从窦宪出征北匈奴。次年,又与名将耿夔一起,率军奔袭北匈奴单于,在金微山(阿尔泰山)取得胜利,活捉北匈奴单于的母亲及首领、部众五千人。永元十五年(103年),他被任命为西域长史,与骑都尉段禧一起出关,辅助西域都护任尚镇守西域。延平元年(106年),因为任尚对西域各国过于严酷,西域各国联兵围攻任尚于疏勒,任尚上书朝廷求救,朝廷以梁慬为西域副校尉,领兵出关,西域各国听到消息,解围而去。朝廷因此召回任尚,改以段禧为西域都护。他与段禧、梁慬共守龟兹它乾城,后又转守龟兹国都城,击败并平定周围的温宿、姑墨等国。不久,车师、焉耆等国又受北匈奴诱惑,反对东汉,东方的道路被北匈奴阻断,与朝廷音信隔绝。永初元年(107年),东汉放弃西域,派骑都尉王弘率领关中将士前来迎取赵博、段禧、梁慬的西域都护府和戊己校尉营将士返回内地。事后他被任命为汉阳太守。

[4] 谲说(juéshuì): 心怀诡诈地劝说。 固谏(jiàn): 极力劝谏。

[5] 连兵: 交战。 乘胜追击: 在敌人溃败逃窜时继续追击,以求全胜。比喻乘着胜利的气势追歼残敌。

【译文】

东汉殇帝延平元年(106年)的九月,朝廷下诏任命北地人梁慬为西域副校尉。梁慬到达河西的时候,正遇上西域各国叛乱,在疏勒攻击西域都护任尚。任尚上书请求朝廷援救,朝廷便命梁慬率领河西四郡——敦煌、武威、酒泉、张掖的羌、胡骑兵五千人飞驰去援助。粱慬还未赶到,任尚已解围。朝廷下诏征召任尚回国,任命骑都尉段禧为都护,西域长史赵博为骑都尉。段禧、赵博驻守在它乾城,城很小,梁慬认为不坚固,于是用诈术游说龟兹王白霸,声称愿入龟兹城与白霸共同守城,白霸同意了梁慬的建议。龟兹的官民极力劝谏,但白霸不听。梁慬进入龟兹城后,便速派将领迎接段禧、赵博,汉军汇合为八九千人的大军。龟兹的官民一同背叛了他们的国王,而与温宿、姑墨两国一起,联合了数万兵众反叛,围攻龟兹城,梁慬等出兵迎战,大破联军。战争持续了几个月,联军败逃。梁慬等乘胜追击,共斩杀敌人一万多,俘获几千人,龟兹局势才安定下来。

【原文】

安帝永初元年,五月,西域都护段禧等虽保龟兹,而道路隔塞,檄书不通 [1] 。公卿议者以为“西域阻远,数有背叛,吏士屯田,其费无已 [2] ”。六月,壬戌,罢西域都护,遣骑都尉王弘发关中兵迎禧及梁慬、赵博,伊吾卢、柳中屯田吏士而还 [3]

【注文】

[1] 安帝: 即东汉孝安皇帝刘祜(94—125年),106年至125年在位,在位十九年,享年三十二岁,葬于恭陵。谥号孝安皇帝,庙号恭宗。 永初: 汉安帝刘祜的第一个年号。107年至113年,凡七年。永初元年即公元107年。 隔塞(sāi): 隔绝,阻塞。

[2] 公卿(qīng): 古代三公九卿的总称。周秦以来,三公辅佐君主,统领九卿综理政务。东汉以降,三公九卿的名称虽多变化,地位也下降不等,但仍不失为高官显职。因此,后世则用以泛指朝廷重臣。 阻远: 艰难遥远。 其费无已: 它所消耗的费用没有止境。

[3] 伊吾卢: 县名。后又称伊吾,在今新疆哈密市周围。东汉初年,大将窦固率兵西击北匈奴,取得此地,驻兵屯田,为抗击北匈奴呼衍王的前哨之地。西晋设宜禾县,因鲜卑后部强大,占领其地,宜禾县内迁至晋吕郡北(今甘肃安西县北境)。隋筑伊吾新城,唐设伊州。安史之乱后,其地属回鹘,元明时期,改称为哈密力。 柳中: 县名。今新疆鄯善县西南鲁克沁。西汉属车师前部地。东汉时为西域长史、戊己校尉治所。

【译文】

东汉安帝永初元年(107年),五月,西域都护段禧等虽然保住了龟兹,但通往中原的道路已被阻塞,连公文都无法递送。朝廷中的公卿议者认为:“去西域路远险阻多,又常发生叛乱;官兵在那里屯戍垦田,消耗的经费没有止境。”六月壬戌(二十二日),朝廷撤销了西域都护,派遣骑都尉王弘率领关中兵去迎接段禧及梁慬、赵博,命伊吾卢和柳中的屯田官兵返回汉朝。

【原文】

元初六年。初,西域诸国既绝于汉,北匈奴复以兵威役属之,与共为边寇 [1] 。敦煌太守曹宗患之,乃上遣行长史索班将千余人屯伊吾以招抚之 [2] 。于是车师前王及鄯善王复来降。

【注文】

[1] 绝于汉: 与汉朝断绝关系。 役属(shǔ): 谓使隶属于己而役使之。 边寇: 侵犯边疆的敌寇。

[2] 行长史: 官名。即代行长史。长史,丞相、太尉、御史大夫皆置,为事务长官;将军也置为幕僚之长。 索班(生卒年不详): 东汉西域长史。永初元年(107年),朝廷以西域险远,难相应赴,诏罢都护,西域复属匈奴。敦煌太守患其暴害,于六年遣索班率千余人屯伊吾以招抚之,于是车师前王及鄯善王降。数月,北匈奴复率车师后部王共攻没索班,击走其前部王。 招抚: 招安,使归附。

【译文】

东汉安帝元初六年(119年)。起初,西域各国与汉朝断绝关系之后,北匈奴重新以武力威逼各国归属自己,听从驱遣,并同各国一起侵犯汉朝边境。敦煌太守曹宗很担忧,于是上奏请示朝廷,派遣代理长史索班率领一千余人驻扎伊吾,对西域各国进行招安。于是车师前王以及鄯善王再度前来归降。

【原文】

永宁元年,春,三月,北匈奴率车师后王军就共杀后部司马及敦煌长史索班等,遂击走其前王,略有北道 [1] 。鄯善逼急,求救于曹宗,宗因此请出兵五千人击匈奴,以报索班之耻,因复取西域;公卿多以为宜闭玉门关,绝西域 [2] 。太后闻军司马班勇有父风,召诣朝堂问之 [3] 。勇上议曰:“昔孝武皇帝患匈奴强盛,于是开通西域,论者以为夺匈奴府藏,断其右臂 [4] 。光武中兴,未遑外事,故匈奴负强,驱率诸国;及至永平,再攻敦煌,河西诸郡,城门昼闭 [5] 。孝明皇帝深惟庙策,乃命虎臣出征西域,故匈奴远遁,边境得安;及至永元,莫不内属 [6] 。会间者羌乱,西域复绝,北虏遂遣责诸国,备其逋租,高其价直,严以期会,鄯善、车师皆怀愤怨,思乐事汉,其路无从;前所以时有叛者,皆由牧养失宜,还为其害故也 [7] 。今曹宗徒耻于前负,欲报雪匈奴,而不寻出兵故事,未度当时之宜也 [8] 。夫要功荒外,万无一成,若兵连祸结,悔无所及 [9] 。况今府藏未充,师无后继,是示弱于远夷,暴短于海内,臣愚以为不可许也 [10] 。旧敦煌郡有营兵三百人,今宜复之,复置护西域副校尉,居于敦煌,如永元故事,又宜遣西域长史将五百人屯楼兰,西当焉耆、龟兹径路,南强鄯善、于阗心胆,北捍匈奴,东近敦煌,如此诚便 [11] 。”

【注文】

[1] 永宁: 汉安帝刘祜年号,120年至121年,凡二年。 后部司马: 官名。东汉置,为率兵在车师后部驻屯之统兵官,隶戊己校尉。 略(lüè)有: 据有,拥有。

[2] 逼急: 形势紧迫危急。 复取西域: 再次收回西域。

[3] 朝堂: 汉代正朝左右百官治事的地方。国家有大事,皆于朝堂会议。

[4] 孝武皇帝: 即汉武帝刘彻(前156—前87年)。 府藏(cáng): 旧时国家储存文书、财物之所。亦指贮藏的财物。

[5] 光武中兴: 前25年,刘秀称帝,重建汉政权,定都洛阳,史称东汉,刘秀即光武帝。以后又经过十二年,削平群雄,完成统一事业。刘秀统治时期,注意整顿吏治,发展生产,加强集权,社会秩序相对稳定,史称“光武中兴”。 遑(huáng): 闲暇。 驱率诸国: 驱使统率西域诸国。 昼(zhòu): 白天。

[6] 孝明皇帝: 即汉明帝刘庄(28—75年)。 深惟: 深思,深入考虑。 庙策: 指朝廷的谋略。 远遁(dùn): 逃往远处。 内属: 谓归附朝廷为属国或属地。

[7] 北虏(lǔ): 古代对北方匈奴等少数民族的蔑称。 遣责: 派遣督责。 逋(bū)租: 犹欠租。 价直: 同“价值”。 期会: 定下期限会集,也指期限。 牧养: 管理,教养。 还为其害: 并加以迫害。

[8] 报雪: 报仇雪恨。 故事: 先例,旧日的典章制度。

[9] 荒外: 八荒之外,指荒远的地区。 兵连祸结: 兵,战争;连,接连;结,相联。战争接连不断,带来了无穷的灾祸。

[10] 远夷: 指远方的少数民族。

[11] 营兵: 兵卒泛称。古代各军各营兵卒皆可名之。如三国吴无难督,督无难营兵。魏至东晋,屯骑、步兵、越骑、长水、射声等校尉犹领营兵。 径路: 道路,通路。 心胆: 比喻意志和胆量。

【译文】

东汉安帝永宁元年(120年)的春季三月,北匈奴率领车师后王军就,一同杀死了后部司马及敦煌长史索班等人,乘胜赶走了车师前王,控制了西域北道。鄯善国形势危急,就向曹宗请求救援。曹宗为此向朝廷请求出兵五千人去攻打匈奴,为索班雪耻,并可乘机重新收回西域。朝中的公卿大夫大多认为应当关闭玉门关,断绝与西域的往来。皇太后听说军司马班勇有其父班超的风范,就召班勇到朝廷来询问。班勇建议道:“从前孝武皇帝担忧匈奴强大,于是打开了通往西域的道路,派使者出使西域。评论者认为,这是夺取了匈奴的宝藏,砍断了匈奴的右臂。光武皇帝使汉朝中兴,还没来得及考虑外部事务,因此匈奴便借此机会壮大国力,驱使统率各国。等到永平年间,匈奴再次攻打敦煌,河西各郡的城门白天都关闭着。孝明皇帝深思熟虑,制定出大策,命令虎将出征西域,匈奴因此远遁,边境才得到安定;等到了永元年间,异族没有不归属汉朝的。但不久前又遇上了羌族的叛乱,西域又与汉朝断绝了往来。于是北匈奴派使者去谴责各国,索要各国归属汉朝期间欠交匈奴的贡品,并抬高物价,严格规定缴纳期限。鄯善、车师国都心怀愤怨,愿意归属汉朝,只是无法找到途径。之前西域之所以时常发生叛乱,都是因为汉朝官员治理不当,西域各国反被他们迫害的缘故。现在曹宗这些人,因前时战败而感到羞耻,只想报匈奴杀害索班之仇,而却不研究以前战斗的经验教训,也不衡量当前战略的利弊。在荒远的地方建立功业,不容易成功,如果导致战争不停,灾祸接踵而来,那倒是后悔也来不及了。更何况现在国库并不充实,军队没有后援力量,出击匈奴是向远方的异族显示我们的弱点,向天下暴露我们的短处,我愚昧地认为不能批准曹宗的请求。从前敦煌郡有三百人屯驻营垒,现在应恢复,并且重新设置护西域副校尉,驻扎敦煌,就像永元年间那样。此外还应派西域长史率领五百人驻扎楼兰,向西可挡住焉耆、龟兹的道路,向南可增强鄯善、于阗的胆量,向北可抵御匈奴,向东可捍卫敦煌,我确信这是上策。”

【原文】

尚书复问勇:“利害云何 [1] ?”勇对曰:“昔永平之末,始通西域,初遣中郎将居敦煌,后置副校尉于车师,既为胡虏节度,又禁汉人不得有所侵扰,故外夷归心,匈奴畏威 [2] 。今鄯善王尤还,汉人外孙,若匈奴得志,则尤还必死 [3] 。此等虽同鸟兽,亦知避害,若出屯楼兰,足以招附其心,愚以为便 [4] 。”长乐卫尉镡显、廷尉綦毋参、司隶校尉崔据难曰:“朝廷前所以弃西域者,以其无益于中国而费难供也 [5] 。今车师已属匈奴,鄯善不可保信,一旦反覆,班将能保北虏不为边害乎 [6] ?”勇对曰:“今中国置州牧者,以禁郡县奸猾盗贼也 [7] 。若州牧能保盗贼不起者,臣亦愿以要斩保匈奴之不为边害也 [8] 。今通西域则虏势必弱,虏势弱则为患微矣;孰与归其府藏,续其断臂哉 [9] !今置校尉以捍抚西域,设长史以招怀诸国;若弃而不立,则西域望绝,望绝之后,屈就北虏,缘边之郡将受困害,恐河西域门必须复有昼闭之儆矣 [10] !今不廓开朝廷之德而拘屯戍之费,若此,北虏遂炽,岂安边久长之策哉 [11] !”

【注文】

[1] 利害: 利益和损害,利弊。

[2] 节度: 官名。三国孙权初置节度官,使掌管军粮。到唐景云二年(711年),以贺拔延嗣为凉州都督,充河西节度使。自此以后,节度使才成为节制一方的领兵官。 侵扰: 侵犯骚扰,干扰,扰乱。

[3] 尤还(生卒年不详): 东汉前期的鄯善国王。为鄯善王广与东汉宫女之子。其父死后继位。北匈奴重返西域,他被迫归附于北匈奴。延光二年(123年),班超之子班勇屯田于柳中(今新疆鄯善县鲁克沁),开始经营西域。次年正月,班勇来到楼兰城,他亲至楼兰,向班勇表示归附东汉,受到在所颁赐的印章上系以三绶的优待。延光四年(125年),他派兵随从班超北征车师后王国、匈奴强部呼衍王,大获胜利。此后一直忠诚于东汉。

[4] 避害: 躲避祸害。 招附: 招之使依附。

[5] 长乐卫尉: 官名。西汉军事职官。西汉都城长安有未央、长乐、建章三大宫。刘邦为帝时居住长乐宫,以后的皇帝移居未央宫,长乐成为太后的寝宫。太后的长乐宫中,仿中央诸卿,设有长乐卫尉、长乐太仆、司马和户将等官。长乐卫尉秩二千石,掌领卫士,守卫宫殿、门户。所属有长乐司马、长乐户将等。 镡(xín)显(生卒年不详): 字子诵,郪县(属广汉郡,治所在今四川三台县郪江镇)人,东汉官吏,事见《华阳国志》。 司隶校尉: 官名。汉代监督京师和地方的监察官。 崔据(生卒年不详): 东汉大臣。汉安帝时以司隶校尉事西域。

[6] 保信: 确保守信。 反覆: 动荡,动乱。 边害: 犹边患。

[7] 州牧: 官名。汉武帝初置刺史十三人,成帝更为牧,俸二千石,各掌一州。初为监察官员,后为州的军政长官。 奸猾: 亦作“奸滑”,奸诈狡猾。 盗贼: 指偷窃和劫夺财物的行为。

[8] 要斩: 即“腰斩”。用斧钺刑具斩铡犯人的腰部,使手、足分离的刑罚。古时斩人多为腰斩。秦汉时盛行,魏晋、北魏沿用不变。南朝无腰斩,北朝之北齐、北周亦无此刑。以后各朝虽有腰斩之刑,但都间或行之,并非常法,不在正式五刑之列,凡称斩者,皆为断头。

[9] 孰与……哉: 这与……能相比吗?

[10] 捍抚: 捍卫保护。 招怀: 招揽怀柔。 缘边: 沿边,指边境。 儆(jǐng): 古同“警”,警报。

[11] 廓(kuò)开: 阐扬,阐明。 屯戍(shù): 驻防。 炽(chì): 热烈旺盛,这里指气焰嚣张。 安边: 安定边境。

【译文】

尚书又问班勇:“这个策略厉害如何?”班勇回答说:“从前,在永平末年的时候,刚刚恢复与西域的往来,一开始是派遣中郎将驻守敦煌,后来在车师设置副校尉,既调节西域各国的事情,又可阻止汉人,不得对外夷侵扰。故而外夷诚心归附,匈奴也惧怕汉朝的威望。现在的鄯善王尤还,是汉人的外孙,如果匈奴得逞,那么尤还一定会被杀死。这些人虽然像鸟兽一样,但也知道逃避灾害,如果派兵屯驻楼兰,就可以招抚他们,使他们归附汉朝,我认为这样做是有利的。”长乐卫尉镡显、廷尉綦毋参、司隶校尉崔据责难道:“朝廷先前所以放弃西域,是因为对汉朝没有利益,而费用多难以供给。现在车师已经归属匈奴,鄯善不能保证讲信用,一旦有反复,班将军能保证北匈奴不侵犯边境吗?”班勇回答说:“现在汉朝设置州牧,是为了禁止郡县的奸邪盗贼作乱。如果州牧能保证盗贼不作乱,我也愿用腰斩保证匈奴不侵犯边境。现在我们若是进驻西域,那么匈奴的威势就一定会减弱;匈奴的威势减弱,其危害就会消弱。这与把宝藏还给匈奴,并为他接好臂膀能相比吗?如今设置校尉来镇守抚慰西域,设立长史来招抚怀柔西域各国。如果放弃西域而不设立校尉、长史,那么西域就会对汉朝绝望,绝望之后,就会屈从北匈奴,汉朝的沿边各郡就将要受到侵害,恐怕河西郡县的城门会再次出现白天关闭戒备的警报了!现在不推广朝廷的恩德,而吝惜于屯驻垦荒的经费,像这样做,北匈奴的气焰会更嚣张,这难道是安定边疆的长远策略吗!”

【原文】

太尉属毛轸难曰:“今若置校尉,则西域骆驿遣使,求索无厌,与之则费难供,不与则失其心,一旦为匈奴所迫,当复求救,则为役大矣 [1] 。”勇对曰:“今设以西域归匈奴,而使其恩德大汉,不为钞盗,则可矣。如其不然,则因西域租入之饶,兵马之众,以扰动缘边,是为富仇雠之财,增暴夷之势也 [2] 。置校尉者,宣威布德,以系诸国内向之心而疑匈奴觊觎之情,而无费财耗国之虑也 [3] 。且西域之人,无他求索,其来入者不过禀食而已;今若拒绝,势归北属夷虏,并力以寇并、凉,则中国之费不止十亿 [4] 。置之诚便。”

【注文】

[1] 难(nàn): 诘责,驳诘。 骆(luò)驿(yì): 骆,通“络”;驿,古同“绎”。骆驿,指连续不断。 求索无厌: 形容贪欲没有满足的时候。 为役(yì)大矣: 役,战事。为他们出兵的费用就更大了。

[2] 租入: 租税。 仇雠(chóu): 雠,仇的异形体,与仇同义,仇恨,仇怨。仇雠,指仇敌。

[3] 费财耗国: 花费钱财消耗国力。

[4] 禀(bǐng)食: 谓官家给食。 寇(kòu): 侵略者来侵犯。 并: 州名。即并州,西汉元封五年(前106年)置,为十三刺史部之一。辖境相当今山西大部及内蒙古、河北的一部。东汉治所在太原郡(今山西太原市西南晋源镇),辖境扩大,包有今陕西北部及河套地区。三国后渐小。 凉: 州名。西汉元封五年(前106年)置,为十三州刺史部之一。东汉时治所在陇县(今甘肃张家川回族自治县)。辖境相当今甘肃、宁夏,青海湟水流域,陕西定边、吴旗、凤县、略阳和内蒙古额济纳旗一带。

【译文】

太尉掾属毛轸(zhěn)诘难道:“现在若是设置了校尉,那么西域各国就会不断派遣使者来汉朝,所求赏赐,不知满足。如果答应给他们吧,那么费用太多难以供应;若是不给他们,就失去民心。而且一旦他们受到匈奴的迫害,又要向汉朝求救,这样为他们出兵的费用就会更大了。”班勇回答说:“假设我们现在把西域交给匈奴,能使匈奴感激汉朝的恩德,从此不再掠夺侵扰,就可以这样做。如果不是这样,匈奴会因得到西域大量的租税、众多的马匹,而增强自己的力量,来侵扰我朝的边疆。这是替仇敌增加财富,使残暴的外族增长威势。设置校尉,是为了宣扬推广汉朝的威力,广施恩德,以此来拴缚各国归附中国的心,动摇匈奴非分希图的野心,而不会带来耗费国家财产的忧虑。况且西域的人,对中国没有其他的索求,使者来到汉朝,不过供给他们一些膳食而已。现在如果拒绝来使,他们势必要属北匈奴。如果他们合力攻击掠夺并州、凉州,那么国家支出的费用将不止十亿。所以,我认为设置校尉是有利的。”

【原文】

于是从勇议,复敦煌郡营兵三百人,置西域副校尉居敦煌,虽复羁縻西域,然亦未能出屯 [1] 。其后匈奴果数与车师共入寇钞,河西大被其害 [2]

【注文】

[1] 西域副校尉: 官名。西域都护之副职。汉朝中央政府直接任命,级别与都护相同,秩比二千石。主管军事。东汉后期,西域副校尉常驻敦煌。 羁縻(jīmí): 束缚,控制。 出屯: 出境屯驻,即越出边境驻扎。

[2] 寇钞: 亦作“寇抄”,劫掠。 被(bèi): 遭遇,遭受。

【译文】

于是朝廷接受了班勇的建议,恢复了敦煌郡的三百营兵,并设置西域副校尉驻守敦煌。汉朝虽然维系了与西域各国的关系,但也未能像班勇说的那样屯驻楼兰。后来北匈奴果然多次联合车师国共同侵掠内地,河西地区受到严重伤害。

【原文】

延光二年,北匈奴连与车师入寇河西,议者欲复闭玉门、阳关以绝其患 [1] 。敦煌太守张珰上书曰:“臣在京师,亦以为西域宜弃,今亲践其土地,乃知弃西域则河西不能自存 [2] 。谨陈西域三策:北虏呼衍王常展转蒲类、秦海之间,专制西域,共为寇钞 [3] 。今以酒泉属国吏士二千余人集昆仑塞,先击呼衍王,绝其根本,因发鄯善兵五千人胁车师后部,此上计也 [4] 。若不能出兵,可置军司马,将士五百人,四郡供其犁牛、谷食,出据柳中,此中计也 [5] 。如又不能,则宜弃交河城,收鄯善等悉使入塞,此下计也 [6] 。”朝廷下其议。陈忠上疏曰:“西域内附日久,区区东望扣关者数矣,此其不乐匈奴、慕汉之效也 [7] 。今北虏已破车师,势必南攻鄯善,弃而不救,则诸国从矣。若然,则虏财贿益增,胆势益殖,威临南羌,与之交通,如此,河西四郡危矣 [8] 。河西既危,不可不救,则百倍之役兴,不訾之费发矣 [9] 。议者但念西域绝远,恤之烦费,不见孝武苦心勤劳之意也 [10] 。方今敦煌孤危,远来告急,复不辅助,内无以慰劳吏民,外无以威示百蛮,蹙国减土,非良计也 [11] 。臣以为敦煌宜置校尉,按旧增四郡屯兵,以西抚诸国。”帝纳之,于是复以班勇为西域长史,将兵五百人出屯柳中。

【注文】

[1] 延光: 汉安帝刘祜的第五个年号,122年至125年,汉朝使用这个年号时间共计四年。建光二年(122年)三月改元为延光元年。延光四年(125年)三月北乡侯刘懿即位沿用;同年十一月汉顺帝即位沿用。 入寇: 入侵。 阳关: 关名。西汉初置。因居玉门关之南,故名。故址在今甘肃敦煌市西南古董滩一带。与玉门关同为中原王朝扼守西域的军事要塞,又是通向西域的门户并为南道起点。中唐以后因中西陆路交通衰落而逐渐废圮。

[2] 张珰(生卒年不详): 东汉安帝时人。曾任敦煌太守。永初元年(107年),西域诸国反叛,朝廷因罢西域都护,北匈奴再度控制西域,不断骚扰敦煌。延光二年(123年),他上书朝廷,提出上策是将酒泉属国的吏士二千余人集结在敦煌境内,出击北匈奴呼衍王,再征发鄯善王兵五千人威慑依附北匈奴的车师后部;中策是设置军司马,率五百人出据柳中城,由河西四郡供应其犁牛和粮食;下策是放弃交河城(在今新疆吐鲁番),将鄯善等依附汉廷的小国迁徙入关。经过廷议,朝廷决定任命班勇为西域长史,率五百人出屯柳中城。

[3] 呼衍(yǎn)王(生卒年不详): 北匈奴在西域的大王,所统部众游牧于蒲类海周围(今新疆巴里坤湖一带)。永建元年(126年),为东汉大将班勇击败,北逃枯梧河(今新疆北部的乌伦古河),部众二万人归降于班勇,势力大衰。后又返回故地。东汉中期,单于部众日益减少,呼衍王势力日益强大,始终与东汉政府为敌,经常侵扰河西四郡,并且辗转往来于蒲类海、秦海(今新疆博湖县的博斯腾湖)之间,专制西域。永和二年(137年),敦煌太守裴岑曾率兵三千,大败呼衍王于蒲类海,事见《裴岑纪功碑》。元嘉元年(151年),呼衍王曾率众三千,攻杀东汉在伊吾(今新疆哈密)的屯田将士毛恺等人。此后不见于历史记载,当为鲜卑檀石槐驱逐而西迁。 秦海: 古西域湖名。《后汉书·西域传》载:敦煌太守张珰上书中所谓“北虏呼衍王常展转蒲类、秦海之间”,即此。有敦薨之水注入。清作博斯腾淖尔。今名博斯腾湖,又名巴格拉什湖。在新疆和硕、焉耆县南。面积一千零十九平方公里。开都河自西北注入,湖水从西南流出为孔雀河。

[4] 属国: 汉时为安置归附的匈奴、羌、夷等少数民族而设,其地域范围是划定的,其“本国之俗”却保持不变。属国也指内属汉朝少数民族部族或部落,如属国卢水胡、属国湟中月氏诸胡、属国诸胡,或指属国都尉官。属国的设置始于战国,称属邦,汉避刘邦讳而改称属国。从汉元狩二年(前121年)到汉末为止,北、西、东三边诸郡:定安、天水、上郡、西河、五原、金城、北地、犍为、广汉、蜀郡、张掖、居延、辽东,都有属国的设置,大者领有五六城,小者一二城。大郡割边远县置属国,如割广汉北部都尉所治为广汉属国,割蜀郡西部都尉所治为蜀郡属国,割犍为南部都尉所治为犍为属国,割辽东西部都尉所治为辽东属国。小郡则属国置于本郡之内,不另标名称,如龟兹属国只作为上郡的一个县而存在。属国设有都尉、丞、候、千人等官,下有九译令,又有属国长史、属国且渠。属国官掌属国兵,称属国骑或属国胡骑,又称属国玄军。张掖属国有精兵万骑。 根本: 事物的本源或最重要部分。

[5] 犁牛: 耕牛。 柳中: 县名。故址在今新疆鄯善县西南鲁克沁。城当西域古代交通孔道,地肥美,宜屯田。东汉延光中班勇为西域长史驻此。

[6] 交河城: 城名。故址在今新疆吐鲁番市西北。自西汉至后魏,为车师前王国国都。450年后被高昌所并。后置交河郡于此。

[7] 陈忠(?—125年): 字伯始。陈宠之子。汉安帝刘祜间为廷尉属官,后经司徒刘恺荐任尚书。承父志,修改当朝法律,删除比《甫刑》苛刻的条文,整理成二十三条,题为《决事比》,奏准施行,清除论罪无据的弊端。又奏准废除蚕室刑,解除贪官污吏三代不得为官的禁令,从轻判处误伤人命的精神失常者,允许母子兄弟之间代服死刑并赦其死罪。安帝亲理朝政后,数次举荐隐逸及直道之士,并劝其“广直言之路”,均被接受。转任仆射,不久,任尚书令。延光三年(124年)任司隶校尉,遭宠臣、外戚、幕僚等弹劾,次年改任江夏太守,未及成行,留任尚书令。卒于任上。 内附: 归附朝廷。 扣关: 敲击关门或城关而有所求。

[8] 财贿: 财货,财物。 殖(zhí): 孳生。

[9] 不訾(zī): 亦作“不赀”。不可比量,不可计数。

[10] 恤(xù): 对别人表同情,怜悯。

[11] 孤危: 孤立而危急。 辅助: 从旁帮助。 慰劳: 慰问犒劳。 百蛮: 中国古代对于各少数民族的称呼。有民族歧视之意。泛指各少数民族,尤指南方各少数民族。 蹙(cù)国: 丧失国土。

【译文】

东汉安帝延光二年(123年),北匈奴接连与车师国侵掠河西地区,议者提议再关闭玉门关和阳关,以杜绝北匈奴的侵害。敦煌太守张珰上书说:“我在京城时,也认为应当放弃西域,现在亲自踏上西域的土地,才知道如果舍弃西域,那么河西地区就不能单独存在。我谨呈上有关西域的上中下三策:北匈奴呼衍王经常来往于蒲类海和秦海之间,控制西域各国,带领西域国家共同侵略汉朝。现在应派遣酒泉属国的二千多名官兵聚集在昆仑塞,先攻击呼衍王,除去祸乱的根源,乘机发动鄯善的五千兵众威胁车师后国,这是上策。如果不能出动大军,可设置军司马,率领五百将士,由河西四郡武威、酒泉、张掖、敦煌供给耕牛、粮食,出塞屯驻柳中,这是中策。如果这样也做不到,那么就舍弃交河城,把鄯善等与汉朝友好国家的人民全部迁入塞内,这是下策。”朝廷让群臣讨论张珰的建议。陈忠上奏书说:“西域各国归心汉朝已久,有不少国家热诚地向往东方,到边关探寻请求,这是他们不愿受匈奴控制、仰慕汉朝的证明。现在北匈奴已攻陷了车师国,势必向南进攻鄯善。如果汉朝放弃了他们而不去援救,西域各国就要归附北匈奴了。若是如此,北匈奴的财物就会增多,胆量就会增大,将威胁南羌地区,与各羌族相互勾结,这样河西四郡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河西四郡既然危险,朝廷不能不救援,那么就要征发百倍的人力物力,军事开支将无法计算。议者只考虑西域离京师太遥远,担心费用太多,却没考虑到孝武帝当初苦心经营的用意。现在敦煌处在孤立危急的境地,远道来求救,朝廷若再不帮助,对内无法慰劳官民,对外无法向各族显示汉朝的威望,将会缩减自己的国土,这不是好计策。我认为敦煌应设置校尉,按旧制增加河西四郡的驻军,来镇抚西域各国。”安帝采纳了他的意见,于是又任命班勇为西域长史,率五百人出塞,屯驻柳中。

【原文】

三年,春,正月,班勇至楼兰,以鄯善归附,特加三绶,而龟兹王白英犹自疑未下。勇开以恩信,白英乃率姑墨、温宿,自缚诣勇,因发其兵步骑万余人到车师前王庭,击走匈奴伊蠡王于伊和谷,收得前部五千余人,于是前部始复开通。还,屯田柳中 [1]

【注文】

[1] 楼兰: 城名。鄯善国都,在今新疆若羌县附近。东通敦煌,西通且末、精绝、拘弥、于阗,东北通车师,西北通焉耆,扼丝绸之路的要冲。 绶(shòu): 一种丝质带子,古代常用来拴在印纽上,后用来拴勋章。 白英(生卒年不详): 东汉前期的龟兹国王。应是白震之子,其父死后继位。延光二年(123年),班超之子班勇被任为西域长史,屯田柳中(今新疆鄯善县鲁克沁),他率领姑墨王、温宿王归附于东汉,派兵一万余,协助班超去伊和谷击走匈奴伊蠡王及其部众。后又派兵随班勇大败匈奴的呼衍王。 恩信: 指恩德信义。 缚(fù): 捆绑。 伊蠡王: 北匈奴的偏裨小王。班超东归后,西域大乱,又为北匈奴所统治,单于曾派伊蠡王率兵镇守车师前部通往塔里木盆地诸国的要冲伊和谷(交河城旁的山谷)。延光三年(124年),班勇由柳中城(今新疆鄯善县鲁克沁)率兵进击,伊蠡王大败,逃回北匈奴本部。 伊和谷: 地名。车师前部通往塔里木盆地诸国的要冲,交河城旁的山谷。在今新疆吐鲁番市西北、乌鲁木齐县东南。

【译文】

东汉安帝延光三年(124年),春季,正月,班勇抵达楼兰。因为鄯善王诚心归附,汉朝特加赏鄯善王三条绶带的印信。然而龟兹王白英仍然犹豫不决,班勇用恩德和信义开导他,白英这才率领姑墨、温宿两国的国王,自己绑缚双臂到班勇那里归降。班勇乘机征调龟兹等国一万多步兵、骑兵,到车师前王国王庭,在伊和谷打跑了匈奴的伊蠡王,收容了车师前王国军队五千余人。于是车师前王国开始重新与汉朝建立联系。班勇带兵回营,仍在柳中屯驻垦荒。

【原文】

四年,秋,七月,西域长史班勇发敦煌、张掖、酒泉六千骑及鄯善、疏勒、车师前部兵击后部王军就,大破之,获首虏八千余人,生得军就及匈奴持节使者,将至索班没处斩之,传首京师 [1]

班勇平西域示意图

【注文】

[1] 首虏(lǔ): 首级和俘虏。 生得: 生获,活捉。 持节使: 古代处理外国事务官员,多持帝王手谕而行,故命为持节使。汉武帝任张骞为持节使,出使西域。

【译文】

东汉安帝延光四年(125年),秋季,七月,西域长史班勇征调敦煌、张掖、酒泉等郡的六千骑兵和鄯善、疏勒、车师前王国的军队,去攻击车师后王国国王军就,大捷,斩首八千余人,活捉了军就和匈奴持节使者,将其押到索班被害之地斩杀,把人头传送到京师洛阳。

【原文】

顺帝永建元年,冬,十月,班勇更立车师后部故王子加特奴为王 [1] 。勇又使别校诛斩东且弥王,亦更立其种人为王;于是车师六国悉平 [2] 。勇遂发诸国兵击匈奴,呼衍王亡走,其众二万余人皆降。生得单于从兄,勇使加特奴手斩之,以结车师、匈奴之隙 [3] 。北单于自将万余骑入后部,至金且谷;勇使假司马曹俊救之,单于引去,俊追斩其贵人骨都侯 [4] 。于是呼衍王遂徙居枯梧河上,是后车师无复虏迹 [5]

【注文】

[1] 顺帝: 即刘保(115—144年),汉安帝刘祜之子,母宫人李氏,125年至144年在位。144年去世,时年三十岁,死后庙号敬宗,谥号孝顺皇帝,葬于宪陵。 永建: 汉顺帝刘保的第一个年号,126年至132年,共计七年。永建七年三月改元为阳嘉元年。 加特奴(生卒年不详): 东汉前期的车师后王国国王。永建元年(126年),班勇率领他及其弟八滑进击匈奴强部呼衍王,取得胜利,班勇因此上奏朝廷,册封他为国王,其弟八滑为后部亲汉侯。阳嘉三年(134年),他率兵一千五百人,协助戊己校尉、后部司马袭击北匈奴于阊吾陆谷(今新疆巴里坤县境)。大获全胜,俘虏了北匈奴单于的母亲及妇女数百人,牛羊十余万头,车一千辆。次年,北匈奴呼衍王派兵侵袭车师后王国,东汉集中玉门关、伊吾(今新疆哈密)及西域各国的骑兵六千三百名,救援车师后国,东汉军队战败。同年秋天,北匈奴攻破车师后国。

[2] 诛斩: 诛杀,斩杀。 东且弥: 古西域国名。王治天山东兑虚谷,在今新疆阜康市一带。汉时属西域都护。西汉以后,并于车师后部。 种人: 同一部族的人。

[3] 从兄: 旧时对堂兄之称谓。 隙: 感情上的裂痕,矛盾。

[4] 北单于(生卒年不详): 北匈奴优留单于异母兄,为右贤王。章和元年(87年),优留单于为鲜卑所杀。二年正月,他被骨都侯拥立为单于。永元元年(89年),在稽落山(今蒙古国戈壁阿尔泰山脉),为汉将窦宪、耿秉与南单于联军所破。二年,汉兵与南匈奴共出鸡鹿塞(今内蒙古杭锦后旗西)进攻北匈奴,他率精兵千余人迎战,受伤逃走。三年,复为汉右校尉耿夔大破于金微山(今新疆阿尔泰山),遂率领残部远走乌孙。后转徙康居。 金且谷: 县名。《后汉书·班勇传》载金且谷位于东汉西域,当在今新疆阜康市天山之博格达山中。 引去: 离去,引退。 都侯: 官名。东汉左、右都侯省称。掌管剑戟士巡守宫中及缉捕,属卫尉。

[5] 徙居: 迁居。 枯梧河: 水名。即今新疆北部的乌伦古河。

【译文】

汉顺帝刘保永建元年(126年)的冬季十月,班勇改立车师后王国前任国王之子加特奴为王。班勇又命部将斩杀东且弥王,并改立本族人为王。于是,车师等西域六国都归附汉朝。班勇于是征发西域各国的军队进击匈奴,呼衍王逃走,其部众二万多匈奴兵全都投降。单于的堂兄被活捉,班勇让加特奴亲手将其斩杀,使车师、匈奴之间产生了矛盾隔阂。于是北匈奴单于亲自率一万多骑兵攻打车师后王国,大军到达了金且谷。班勇派假司马曹俊去援救车师,单于撤退,曹俊带兵追击,斩杀了匈奴的贵人骨都侯。于是呼衍王就迁居枯梧河上游地区,此后车师国再无匈奴的足迹。

【原文】

二年六月,西域城郭诸国皆服于汉,唯焉耆王元孟未降,班勇奏请攻之 [1] 。于是遣敦煌太守张朗将河西四郡兵三千人配勇,因发诸国兵四万余人分为两道击之,勇从南道,朗从北道,约期俱至焉耆 [2] 。而朗先有罪,欲徼功自赎,遂先期至爵离关,遣司马将兵前战,获首虏二千余人,元孟惧诛,逆遣使乞降 [3] 。张朗径入焉耆,受降而还。朗得免诛,勇以后期,徵下狱,免 [4]

【注文】

[1] 奏请: 臣下上书皇帝请求裁决的文体。始于汉。据《汉书·彭越传》载:“廷尉奏请,遂夷越宗族。”当时,凡逮捕刑讯、斩首大臣,均需经过皇帝批准,由此形成为一种“上请”制度,唐代,正式将这一制度纳入刑法典中。

[2] 张朗(生卒年不详): 东汉顺帝时敦煌太守。永建二年(127年),率河西四郡兵三千人出关与班勇会师,征讨焉耆。大军分两路前行,朗从北道,勇从南道。约定两路大军会师的时间。朗军先至,派司马率军攻击焉耆军队,斩首俘虏二千余人,焉耆王被迫投降,遣子入朝贡献方物。

[3] 徼(jiǎo)功: 犹求功。 赎(shú): 用行动抵销、弥补罪过。 爵离关: 关名。在今新疆焉耆县东北。 乞降(qǐxiáng): 请求投降。

[4] 后期: 延误期限。

【译文】

东汉顺帝永建二年(127年)六月,西域所有的城邦国家都已归附汉朝,只有焉耆王元孟没投降。班勇上奏请求攻打焉耆。顺帝派遣敦煌太守张朗率河西四郡三千士兵,配合班勇。班勇征调西域各国四万多士兵,分两路向焉耆进击。班勇从南路,张朗从北路,约定日期一起到焉耆会师。张朗因先前有罪,急于立功赎罪,于是提前到爵离关,并派司马率兵提前进攻,斩杀俘获二千多人,元孟害怕被杀,于是派使者请求投降。张朗便直接进入焉耆,接受投降而还。结果张朗因功免于惩处,而班勇因迟到而被征召回京都洛阳,下狱,免官。 uAaJ6bUahMhIRl7xVKIoA0+VA9+YAdohQX2N4qM0H3RtnCcme0N1H4axqC+SSUQ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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