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主要叙述了汉景帝年间,以吴、楚为首的七个诸侯国反叛朝廷作乱,最后被平息的历史过程。
汉高祖刘邦平定天下之后,采取措施铲除异性诸侯王以巩固中央皇权,大封同姓诸侯王以藩屏汉室,到汉文帝刘恒、汉景帝刘启统治时期,同姓诸侯王政治势力日益壮大,分别成为独立的割据势力。汉朝廷在这种形势下,削夺王国的部分封地,引起以吴、楚为首诸侯国的不满,从而爆发了历史上有名的“七国之乱”。吴王刘濞因太子刘贤灵柩安放事不满,拒绝奉行蕃臣礼节,不进京朝见,产生反叛念头。后来吴王派人代替他去长安实行秋季朝见天子的礼仪,汉文帝不追究其过错,因其年老,特意赐给他几案和手杖,表示照顾他年老体弱,特准他不必亲自进京朝见。吴王由于在封地铸铜、煮盐,财力雄厚。他还有意笼络人心,不向民众征税,士兵服役由政府发放代役金,每年慰问人才,赏赐平民,庇护各国来到吴国的逃犯,这种情况持续四十多年。汉景帝采纳晁错建议削减了他的封地。赵国、胶西国因犯罪也被削减了不等的郡县。吴王刘濞怕剥夺封地没有止境,遂派人游说胶西王、齐王等五国诸侯王举兵叛乱,诸国王皆表示统一行动。七国反叛朝廷的动乱由此开始。
七国之乱是中央集权与封国割据之争的反映。吴国早有预谋。汉景帝逐步削夺王国封地、收归朝廷直接统辖,是巩固皇权、保持汉朝廷统治的正确选择。政治家晁错的这种主张却遭到吴国丞相袁盎的挑拨、利用,汉景帝误认为七国叛乱是由晁错引起,遂设计将晁错杀害。当得知吴国蓄意谋反已几十年,并非因削减封地而反叛,也未因诛杀晁错而停止时,景帝深感后悔。
七国之乱来势汹汹,在梁国的坚守和汉军重击之下被平定。当朝廷削夺吴国封地文书下达时,吴王首先起兵,杀死朝廷任命官员。楚国、赵国等五国诸侯王也举兵叛乱。齐王后悔通谋叛乱,违背联盟据守城池抵御。吴、楚联军进攻梁国,梁国坚守都城睢阳。在汉朝将领周亚夫大军攻击下,吴、楚国军队大败。吴王被东越人刺杀,楚王自杀。其他叛王不是被处死,就是自杀。历时仅三个月的七国之乱终被平定。
汉景帝前三年。初,孝文时,吴太子入见,得侍皇太子饮、博 [1] 。吴太子博,争道,不恭,皇太子引博局提吴太子杀之,遣其丧归葬 [2] 。至吴,吴王愠曰:“天下同宗,死长安即葬长安,何必来葬为 [3] !”复遣丧之长安葬。吴王由此稍失藩臣之礼,称疾不朝 [4] 。京师知其以子故,系治验问吴使者 [5] 。吴王恐,始有反谋。后使人为秋请,文帝复问之,使者对曰:“王实不病 [6] 。汉系治使者数辈,吴王恐,以故遂称病。夫‘察见渊中鱼,不祥’。唯上弃前过,与之更始。”于是文帝乃赦吴使者归之,而赐吴王几杖,老,不朝 [7] 。吴得释其罪,谋亦益解。然其居国以铜、盐故,百姓无赋,卒践更,辄与平贾;岁时存问茂材,赏赐闾里;他郡国吏欲来捕亡人者,公共禁弗予 [8] 。如此者四十余年。
[1] 吴太子: 即吴王刘濞(bì)的太子。 博: 下棋。
[2] 争道: 争棋路。 不恭: 不尊敬;不严肃。
[3] 吴王: 即刘濞(前215—前154年),汉高祖侄子。于公元前195年封为吴王,其封地为吴国(首府在广陵,今江苏扬州),在封国内铸钱、煮盐,招纳天下逃亡的人,扩张势力。后以杀晁错为名,联合楚、赵等国叛乱,失败后,逃到东越被杀。 愠(yùn): 怒、怨恨。
[4] 藩臣: 指拥有封地或封国的亲王或郡王,或同姓,或异姓。
[5] 系治: 谓囚禁而治其罪。
[6] 秋请: 旧谓侯王于秋季朝见天子。 察见渊中鱼: 简为“察见渊鱼”,意为彻查至能见到深渊之鱼,以喻深探别人隐私。语出《列子·说符》。
[7] 几杖: 坐几和手杖,皆老者所用,古常用为敬老者之物,亦用以借指老人。
[8] 茂材: 汉代举用人才的一种科目,初称秀才。因避汉光武帝刘秀讳,改秀才为茂材。
汉景帝刘启前元三年(前154年)。当初,在汉文帝时,吴国太子入宫朝见皇上,侍候皇太子饮酒、下棋。吴太子走棋时与皇太子发生争执,态度不恭敬;皇太子拿起棋盘猛打吴太子,吴太子被打死。灵柩送回安葬,到了吴国,吴王怨恨地说:“天下都同是一家,死在长安就埋在长安,为什么要送回来呢!”吴王又把吴太子的灵柩送回长安。吴王从此渐渐违背藩臣的礼节,声称有病,不再朝见皇上。京师知道吴王是因儿子的缘故,便拘留、查问吴国的使者。吴王害怕,开始有了反叛的想法。后来,在长安行秋季朝见礼时,吴王派人参加,文帝再次问起吴王为何不来朝见的原因,使者说:“吴王其实没病,因吴国几批使者被朝廷拘留又被治罪,吴王害怕,所以才借口生病。前人说过:‘查看深渊中的鱼,是不吉祥的’;希望皇上不再追究他以前的过失,让他悔改自新。”于是文帝释放了使者,让他们回国,并特意赏给吴王几案、手杖,表示照顾他年老多病,特许不必进京朝见。吴王见自己不被再追究,反叛的想法也渐渐消除。可是,因吴国内能冶铜、制盐,百姓不缴纳赋税;服兵役时,吴王发给代役金,雇人服役;每年按时慰问茂才,赏赐百姓;其他封国的官吏来吴国搜捕逃犯,吴王都阻止保护,这样持续了四十多年。
晁错数上书言吴过,可削。文帝宽,不忍罚,以此吴日益横。及帝即位,错说上曰:“昔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诸子弱,大封同姓,齐七十余城,楚四十余城,吴五十余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 [1] 。今吴王前有太子之郤,诈称病不朝,于古法当诛 [2] 。文帝弗忍,因赐几杖。德至厚,当改过自新,反益骄溢,即山铸钱,煮海水为盐,诱天下亡人谋作乱 [3] 。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反迟,祸大。”上令公卿、列侯、宗室杂议,莫敢难,独窦婴争之,由此与错有郤 [4] 。及楚王戊来朝,错因言“戊往年为薄太后服,私奸服舍,请诛之” [5] 。诏赦,削东海郡 [6] 。及前年,赵王有罪,削其常山郡;胶西王卬以卖爵事有奸,削其六县 [7] 。
[1] 庶孽(niè): 妃妾所生之子。犹树有孽生,故称。
[2] 郤(xì): 嫌隙,隔阂。
[3] 骄溢(yì): 骄傲自满、盛气凌人。
[4] 杂议: 集议;共同评议。 窦(dòu)婴(?—前131年): 西汉大臣,观津(今河北武邑东南)人。窦太后的侄子。文帝时曾为吴相。吴楚七国之乱时,景帝任命其为大将军,守荥阳,监视齐、赵国的军队。七国破,封魏其侯。武帝初,任丞相,推崇儒术,为好黄老之言的窦太后所贬斥。后失势居家,因罪被杀。
[5] 楚王戊: 即刘戊(?—前154年)。西汉宗室。楚元王刘交之孙。文帝时嗣父爵为楚王。为人淫暴。景帝时为薄太后服丧期间私奸,被削东海、薛郡。次年,与吴王刘濞等俱反,不久兵败自杀。 私奸: 私自搞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服舍: 即倚庐。古代居父母丧未葬时住的简陋棚屋。既葬则居庐墓。
[6] 东海郡: 郡名。今山东郯(tán)城北。
[7] 常山郡: 郡名。参见前“常山”条注。 胶西: 西汉藩国。汉文帝十六年(前164年),立齐悼惠王子平昌侯刘卬为胶西王,都高密(今山东高密)。景帝前元三年(前154年),刘卬参与七国之乱,兵败自杀,国除。 胶西王卬: 即刘卬(生卒年不详)。西汉沛县(今属江苏)人。刘邦孙,齐悼惠王子。前176年,文帝封之为平昌侯。前164年又与其兄弟六人同日俱立为王,他被立为胶西王。景帝三年(前154年)汉削吴王刘濞封地,举兵叛乱。他因前已被削六县,遂与吴王同谋起兵,与胶东、菑川二王共围临淄,后兵败自杀。
晁错多次上奏陈述吴王的过失,认为应削减他的封地。文帝宽厚,不忍心惩罚他,所以吴王更加骄纵。到景帝即位,晁错对景帝说:“以前高帝刚平定天下,兄弟少,诸子年幼,大封同姓诸侯王,封给齐国七十多个城,楚国四十多个城,吴国五十多个城。这三个非嫡亲诸侯王的封地,占去天下的一半。现在,吴王因先前太子死亡而生出嫌隙,谎称有病不来朝见,依古法应处死。文帝不忍心,赏赐他几案和手杖,对他的恩德深厚,本该悔改自新才对;但他却更加骄横放肆,利用矿山采铜铸钱,煮海水制盐,招诱天下逃亡人,阴谋叛乱。现在,削减他的封地会反叛,不削封地,他也会反叛。如果现在削减他的封地,反得快,祸害还小;不削减他的地,反得慢,祸害会更大。”景帝下令公卿、列侯、宗室共同讨论这件事,没人敢和晁错争辩,唯独窦婴有争议,从此窦婴与晁错有了矛盾。后来楚王刘戊入朝,晁错借机说:“刘戊以前为薄太后服丧时,在服丧室里奸淫,请杀了他。”景帝下诏,赦免刘戊死罪,收回他的东海郡。另外,在前年,赵王有罪,削夺了他的常山郡;胶西王刘卬在卖爵事件上有欺骗,朝廷削去他封地中的六个县。
廷臣方议削吴 [1] 。吴王恐削地无已,因发谋举事 [2] 。念诸侯无足与计者,闻胶西王勇,好兵,诸侯皆畏惮之 [3] 。于是使中大夫应高口说胶西王曰:“今者主上任用邪臣,听信谗贼,侵削诸侯,诛罚良重,日以益甚 [4] 。语有之曰:‘狧糠及米 [5] 。’吴与胶西,知名诸侯也,一时见察,不得安肆矣 [6] 。吴王身有内疾,不能朝请二十余年,常患见疑,无以自白,胁肩累足,犹惧不见释 [7] 。窃闻大王以爵事有过,所闻诸侯削地,罪不至此,此恐不止削地而已。”王曰:“有之。子将奈何?”高曰:“吴王自以为与大王同忧,愿因时循理,弃躯以除患于天下,意亦可乎 [8] ?”胶西王瞿然骇曰:“寡人何敢如是!主上虽急,固有死耳,安得不事 [9] ?”高曰:“御史大夫晁错,营惑天子,侵夺诸侯,朝廷疾怨,诸侯皆有背叛之意,人事极矣 [10] 。彗星出,蝗虫起,此万世一时,而愁劳,圣人所以起也 [11] 。吴王内以晁错为诛,外从大王后车,方洋天下,所向者降,所指者下,莫敢不服 [12] 。大王诚幸而许之一言,则吴王率楚王略函谷关,守荥阳敖仓之粟,距汉兵。治次舍,须大王 [13] 。大王幸而临之,则天下可并,两主分割,不亦可乎?”王曰:“善。”归报吴王,吴王犹恐其不果,乃身自为使者至胶西,面约之。胶西群臣或闻王谋,谏曰:“诸侯地不能当汉十二,为叛逆以忧太后,非计也。今承一帝,尚云不易。假令事成,两主分争,患乃益生。”王不听,遂发使约齐、菑川、胶东、济南,皆许诺 [14] 。
[1] 廷臣: 朝臣。
[2] 举事: 倡议起兵,夺取政权;起义。
[3] 好兵: 爱好战阵攻杀之事;爱好军事。
[4] 应高: 汉景帝时期吴王刘濞(bì)的中大夫,为吴王谋反游说(shuì)胶西王成功。 邪臣: 奸诈的官吏。 谗贼: 指好诽谤中伤残害良善的人。 侵削: 侵夺;削夺。 诛罚: 责罚;惩治。
[5] 狧(shì)糠(kāng)及米: 用舌头舔糠和米,比喻逐步地侵入。狧同“舐”,用舌头舔。糠,是米的外层,先舔食外层的糠,渐渐地就要吃米了。刘濞引用此成语是:今天削减领地,以后难保不进一步取消诸侯。
[6] 安肆: 安乐放纵。
[7] 内疾: 犹言暗病。身体内部的病症。 胁(xié)肩累足: 胁肩,耸起双肩;累足,两足相迭,不敢正立。形容恐惧的样子。
[8] 循理: 依照道理或遵循规律。 弃躯: 舍弃生命。
[9] 瞿(jù)然: 惊视、惊恐四顾。 骇: 惊吓、震惊。
[10] 营惑: 亦作“营或”。惑乱;迷惑。 疾怨: 怨恨。
[11] 彗星: 绕着太阳旋转的一种星体,通常在背着太阳的一面拖着一条扫帚状的长尾巴,体积很大,密度很小。通常称扫帚星。 蝗虫: 昆虫。种类很多,口器坚硬,前翅膀狭窄坚韧,后翅膀宽大柔软,善于飞行,后肢发达,善于跳跃,是农业的害虫。有的地区叫蚂蚱。
[12] 方洋: 也作“方羊”。即彷徉。翱翔;腾飞。
[13] 次舍: 止息之所。
[14] 菑(zī)川: 郡国名。西汉文帝时分临淄郡,在其东部设置,封齐悼王儿子刘贤为菑川王,都城剧县(今山东寿光市南)。景帝时因参与吴楚七国之乱,刘贤被诛杀,以济北王刘志为菑川王。最初时封地北近渤海,南到临朐(qú)县。 济南: 郡、国名。西汉初置郡。治所东平陵县(今山东章丘)。因在济水之南而得名。文帝时改为国,封刘肥之子辟光为济南王。景帝时因参与吴楚七国之乱被杀,国除为郡。
朝廷的大臣们正在议论削夺吴王的封地。吴王担心削减封地会继续下去没有止境,因而图谋叛乱。考虑到不能与其他诸侯王在一起策划这件事,听说胶西王刘卬(áng)勇猛,好读兵书,诸侯们都怕他,于是派中大夫应高去游说胶西王说:“现在,皇上任用邪臣,听信贼臣谗言的话,削夺诸侯王的封地,对诸侯王处罚确实很重,而且一天比一天厉害。俗话说:‘狗先舔食外层的糠,慢慢地就要吃米了。’吴国和胶西国,都是有名的诸侯国,同时受到朝廷监视,以后就不会安宁了。吴王身体患有疾病,二十多年没入朝,常常担心被朝廷怀疑,无法为自己辩解,总是耸起双肩、一只脚压着另一只脚约束自己,依然担心得不到朝廷的宽恕。我私下听说大王因卖爵位的事受到朝廷的处罚。其他诸侯被削夺土地的事,罪责都没达到被削夺土地的程度,恐怕朝廷不止削夺封地而已!”胶西王说:“有这样的事。你说怎么办?”应高说:“吴王自认为有和大王同样的忧虑,愿意顺应时势,遵循事理,牺牲自己的生命去为天下消除祸患,大王您也同意吗?”胶西王惊恐地说:“我怎么敢这样呢!皇上虽然严苛些,我死了就算了,怎能反叛呢!”应高说:“御史大夫晁错,蒙惑天子,侵夺诸侯的封地,诸侯王都有背叛的心思,人事已坏到了极点。彗星出现,蝗虫灾起,这是万世难得的好机会;百姓的忧愁困苦正是圣人兴起的时候。吴王想对内以杀晁错为名,在战场上追随大王之后,纵横天下,军队所到之处都会投降,所攻击的地方没有不敢不服从的。大王如果能真诚地许诺一句话,那么吴王就率领楚王一起攻入函谷关,守住荥阳、敖仓的粮食,抵御汉军,修治好营寨,等候大王来临。大王有幸光临,就可以吞并天下,然后吴王和大王可分割天下,不是很好吗!”胶西王说:“好!”应高回去报告吴王,吴王仍然担心胶西王犹豫不定,便亲自前往与胶西王当面约定。胶西国的群臣中有人知道这一情况后,规劝刘卬说:“天下诸侯的封地不到朝廷的十分之二,发动叛乱,太后会担忧,这不是好计策。现在侍候一个皇上,尚且不容易;假如吴王与胶西王的事情成功,出现两个国君抗争,祸患会更多。”胶西王不听劝告,于是派遣使者约齐王、菑川王、胶东王、济南王一起举事,他们都答应了。
初,楚元王好书,与鲁申公、穆生、白生俱受《诗》于浮丘伯 [1] 。及王楚,以三人为中大夫。穆生不耆酒,元王每置酒,常为穆生设醴 [2] 。及子夷王、孙王戊即位,常设,后乃忘设焉 [3] 。穆生退曰:“可以逝矣!醴酒不设,王之意怠 [4] 。不去,楚人将钳我于市 [5] 。”遂称疾卧。申公、白生强起之,曰:“独不念先王之德与?今王一旦失小礼,何足至此!”穆生曰:“《易》称‘知几其神乎!几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 [6] 。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 [7] 。先王之所以礼吾三人者,为道存也。今而忽之,是忘道也。忘道之人,胡可与久处,岂为区区之礼哉!”遂谢病去。申公、白生独留。王戊稍淫暴,太傅韦孟作诗讽谏,不听,亦去,居于邹 [8] 。戊因坐削地事,遂与吴通谋。申公、白生谏戊,戊胥靡之,衣之赭衣,使雅舂于市 [9] 。休侯富使人谏王,王曰:“季父不吾与,我起,先取季父矣 [10] !”休侯惧,乃与母太夫人奔京师 [11] 。
[1] 楚元王: 即刘交。 申公(生卒年不详): 西汉著名学者,今文诗学“鲁诗学”的开创者。鲁(今山东曲阜县)人。名培,亦称申培公。少随浮丘伯学《诗经》。曾游学长安。文帝时,立为博士。后为楚太子傅,太子不好学,厌恶申公。及太子为王,罚申公作劳役,遂归鲁讲学,弟子千余人。武帝初,任为太中大夫,不久即以病免归。数年后卒。 穆生、白生: 人名。生卒年不详。西汉鲁人。与申公同学诗于浮丘伯。后皆为西汉楚国中大夫。 诗: 即《诗经》。最早的诗歌总集。相传是孔子所编订。现存作品三百零五篇,绝大部分是西周和春秋时期的作品。内容分《风》《雅》《颂》三部分。《风》有十五国风,《雅》有《大雅》《小雅》,《颂》有《周颂》《鲁颂》《商颂》。大多是周初至春秋中叶作品,产生于今陕西、山西、河南等地民歌。 浮丘伯(约前270—前170): 也称包丘子。齐国人(今山东淄博市临淄)。荀子的学生。秦时以《诗经》教授,楚元王及鲁国的穆生、白生、申公都是他的弟子。汉初复教授于长安。门人申公独以《诗经》为博士,始为《诗》传,号“鲁诗”。
[2] 耆(shì)酒: 耆同“嗜”。特别爱喝酒。 醴(lǐ): 甜酒。少曲多米,酿二宿而成。
[3] 夷王: 即刘郢客(?—前174年),也作刘郢。西汉楚元王子。吕后时,任宗正,封上邳侯。其父楚元王死,因太子早卒,遂嗣位为王。在位共四年。 戊: 即刘戊。参见前“楚王戊”条注。
[4] 逝: 去,离开。 怠(dài): 轻慢、不恭敬。
[5] 钳(qián): 夹住、限制、约束。
[6] 《易》: 这里指《周易》或《易》,是中国最古老的占卜术原著,由卦(guà)、爻(yáo)两种符号和卦辞(说明卦的)、爻辞(说明爻的)两种文字构成,都是占卦用的。共六十四卦和三百八十四爻。虽然存在迷信的色彩,但具有某些朴素的辩证法观点。
[7] 俟(sì): 等待。
[8] 淫暴: 暴虐无度。 太傅: 官名。古代三公之一,周代始置,为辅佐国君的重臣。魏、晋以后,多为大臣加衔,以示尊崇。 韦孟(wéi mèng)(生卒年不详): 彭城(今江苏徐州)人。为楚元王傅,后又为楚元王儿子夷王、孙王戊傅。当王戊荒淫无道时,他作诗讽谏。后离开楚,到了邹国。 讽谏: 以婉言隐语相劝谏。 邹: 古国名。春秋时称作邾,也作邾娄。战国时亦称驺。曹姓。相传为颛顼之后。周武王时始受封。据今山东费、邹、腾、济宁、金乡一带。初建都于邾(山东曲阜东南南陬村),公元前641年邾文公卜迁都于绎(山东邹县东南)。后为楚所灭。
[9] 胥(xū)靡: 古代服劳役的奴隶或刑徒,也为刑罚名。 赭(zhě)衣: 红褐色、古代罪人穿的赤褐色的衣服,借指罪人。
[10] 休侯富: 即休侯刘富。西汉楚元王刘交之子。初封休侯,曾劝谏楚王刘戊,不听,惧而与母逃亡京师。七国之乱时被废。七国之乱结束后,改封为红侯,恢复宗室身份。死后谥为“懿侯”。 季父: 叔父。亦指最小的叔父。
[11] 太夫人: 汉制,列侯之母称太夫人。
起初,楚元王刘交喜好读书,和鲁地的申公、穆生及白生共同向浮丘伯学习《诗经》。后来刘交做了楚王,任命他们三人为中大夫。穆生不会喝酒,楚王每次设宴,常常为穆生另外准备甜酒。到了他儿子武夷王,孙子刘戊即位,也这样去做,后来就忘了准备甜酒,穆生退席后说:“应该离去了!不再准备甜酒,说明楚王有意慢待我了;再不离开,楚人就要给我戴上刑具夹到街市上示众了。”于是,穆生便称病不起。申公和白生都极力劝他继续为楚王效力,说:“你不想想先王对我们的恩德吗?现在楚王稍有失礼,怎么能这样呢!”穆生说:“《易经》上说:‘知道契机是神秘的吗?契机,就是当事情发生微妙变化时能发现吉祥凶祸即将发生。君子看到契机时就要立即有所行动,不必整天等待。’先王以礼待我们三人,是因为道还存在;如今,楚王忽略了道。怎么能与失道的人长期相处呢!我可不仅仅是因为楚王礼节有亏的缘故。”于是,谎称有病,离开了楚国。申公和白生继续留在楚国。楚王刘戊渐渐显露出荒淫残暴的一面,太傅韦孟作诗以规劝批评,楚王不听,韦孟也离开楚国,去邹国居住。后来刘戊因犯罪被削夺了封地,便与吴王刘濞阴谋反叛。申公、白生进行劝谏,刘戊执迷不悟,反而罚他们做苦役,穿上红褐色囚服,到街市上舂米。休侯刘富派人去规劝刘戊,刘戊说:“叔父不和我合作,我起事后,先攻打叔父!”休侯刘富很害怕,就带着母亲太夫人一起逃奔京师长安。
及削吴会稽、豫章郡书至,吴王遂先起兵,诛汉吏二千石以下 [1] 。胶西、胶东、菑川、济南、楚、赵亦皆反。楚相张尚、太傅赵夷吾谏王戊,戊杀尚、夷吾 [2] 。赵相建德、内史王悍谏王遂,遂烧杀建德、悍 [3] 。齐王后悔,背约城守。济北王城坏未完,其郎中令劫守,王不得发兵 [4] 。胶西王、胶东王为渠率,与菑川、济南共攻齐,围临菑 [5] 。赵王遂发兵住其西界,欲待吴、楚俱进,北使匈奴与连兵。
[1] 会(huì)稽(jī): 即今浙江省绍兴市。春秋越王勾践建都于此。 豫章郡: 郡名。楚汉之际置,治所在南昌县(在今江西省南昌市市区),西汉后期隶属于扬州刺史部。 二千石(dàn): 官秩等级,因所得俸禄以米谷为准,故说“石”。汉代二千石为中央政府机构的太子太傅、太子少傅、将作大匠、詹事、水衡都尉等以及州郡牧守、诸侯王国相一级官员。月俸谷一百二十斛,一年得谷一千四百四十斛。
[2] 张尚(?—前154年): 西汉楚相。劝谏楚王勿参与叛乱,楚王不听,被杀。 赵夷吾(?—前154年): 西汉楚太傅。劝谏楚王勿参与叛乱,楚王不听,被杀。
[3] 赵相建德(?—前154年): 西汉赵相。劝谏赵王勿参与叛乱,赵王不听,被烧杀。 王悍(?—前154年): 西汉赵内史。劝谏赵王勿参与叛乱,赵王不听,被烧杀。 王遂(suì): 即赵幽王刘友长子刘遂(生卒年不详)。文帝时立为赵王。晁错建议景帝削藩,赵被削常山郡。汉景帝时与吴、楚等合谋起兵叛乱,兵败自杀,国被除掉。
[4] 济北王: 即刘志(?—前129年)。西汉宗室。齐悼惠王刘肥的儿子。文帝时以安都侯立为济北王。景帝时吴楚反叛,初与通谋,后坚守不发兵,故不被诛杀,改封菑川王。治所在剧(今山东省潍坊市寿光南)。立三十五年去世,谥号为懿王。 劫(jié): 强取、掠夺、威逼。
[5] 渠率: 亦作“渠帅”。首领。旧时统治阶级称武装反抗者的首领或部落酋长。
等到朝廷削夺吴国会稽郡、豫章郡的诏书一到来,吴王刘濞率先起兵,杀死朝廷任命的二千石以下的官吏;胶西王、胶东王、菑川王、济南王、楚王、赵王等都举兵反叛。楚相张尚、太傅赵夷吾劝阻楚王刘戊,刘戊杀死了张尚和赵夷吾。赵相建德、内史官王悍劝阻赵王刘遂,刘遂将建德、王悍烧死。齐王后悔通谋反叛,违背与吴楚立的盟约,守住城池按兵不动。济北王的城墙坏了,还没修好,郎中令就劫持了他,使他不能发兵,胶西王和胶东王为首领,联合菑川王、济南王共同进攻齐国,围攻齐国的国都临淄。赵王刘遂于是调兵到西部边境,等待吴国、楚国的军队联合发动进攻,又派使者到北方要求与匈奴联合出兵。
吴王悉其士卒,下令国中曰:“寡人年六十二,身自将。少子年十四,亦为士卒先。诸年上与寡人同,下与少子等,皆发。”凡二十余万人。南使闽、东越,闽、东越亦发兵从 [1] 。吴王起兵于广陵,西涉淮,因并楚兵,发使遗诸侯书,罪状晁错,欲合兵诛之 [2] 。吴、楚共攻梁,破棘壁,杀数万人,乘胜而前,锐甚 [3] 。梁孝王遣将军击之,又败梁两军,士卒皆还走 [4] 。梁王城守睢阳。
[1] 闽: 参见前“闽越”条注。 东越: 地名。治所在东冶(今福州)。后分为繇(yáo)和东越两部。汉武帝元鼎六年(公元前111)东越王余善反汉失败,部分族人被迫迁入江淮地区。
[2] 广陵: 古邑名。战国时楚邑。在今江苏省扬州市西北蜀岗上。
[3] 梁: 梁国。西汉诸侯王国。高祖五年(前202年)封彭越为梁王,以秦砀(dàng)郡设置梁国,都城定陶(在今山东定陶西北)。辖境在睢阳(今河南商丘)以北至谷城(即今山东平阴县西南东阿镇)地。后彭越因谋反被杀,改封儿子刘恢为梁王,增领东郡。后刘恢改封赵王。汉文帝前元一年(前179),复置梁国,立少子刘揖为梁王,汉文帝前元十一年(前169年)刘揖坠马而死。无子,国除。次年徙淮阳王刘武为梁王,国都始为大梁(今河南开封),不久迁都睢阳(今河南商丘)。 棘壁: 又称大棘。在今河南省柘(zhè)城县西北。 锐: 锋利、尖、骤、急剧。
[4] 梁孝王: 即刘武,参见前“淮阳王武”条注。
吴王动员国内的所有士卒,下令全国说:“我今年已经六十二岁,准备亲自率军出征。我的小儿子才十四岁,也要身先士卒。凡是上与我年龄一样的,下与我小儿子年龄相同的人,都要从军出征。”总共征集了二十多万人。吴王派使者到南方去联络闽、东越,闽和东越他们也都派兵助战。吴王在广陵起兵,向西渡过淮河,与楚军在那里会合,派出使者送书信给诸侯,历数晁错的罪状,准备联合诸侯军队诛杀晁错。吴、楚联合一起攻打梁国,攻破棘壁,斩杀数万人,乘胜向前,兵锋锐不可当。梁孝王派将军迎击,两支军队都被吴、楚联军打败,士兵溃败逃亡。梁王只好固守都城睢阳。
初,文帝且崩,戒太子曰:“即有缓急,周亚夫真可任将兵 [1] 。”及七国反书闻,上乃拜中尉周亚夫为太尉,将三十六将军往击吴、楚,遣曲周侯郦寄击赵,将军栾布击齐 [2] 。复召窦婴拜为大将军,使屯荥阳,监齐、赵兵。
[1] 缓急: 指危急之事或发生变故之时。
[2] 七国: 指参与叛乱的吴、楚、赵、济南、淄川、胶西、胶东七个藩国。
当初,汉文帝在临终前,告诫太子说:“假如国家形势有危急,周亚夫可以担任军队的统帅。”等到七国反叛的文书传到朝廷,景帝就任命周亚夫为太尉,率领三十六位将军及其部队出兵迎击吴、楚联军,派遣曲周侯郦寄率军迎击赵军,派将军栾布带兵迎击齐军。又召回窦婴,任命他为大将军,让他驻扎在荥阳监视齐国和赵国的军队。
初,晁错所更令三十章,诸侯 哗 [1] 。错父闻之,从颍川来谓错曰:“上初即位,公为政用事,侵削诸侯,疏人骨肉,口语多怨,公何为也 [2] ?”错曰:“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庙不安。”父曰:“刘氏安矣,而晁氏危。吾去公归矣!”遂饮药死,曰:“吾不忍见祸逮身。”后十余日,吴、楚七国俱反,以诛错为名。
[1] 章: 条款。 (huān)哗: 喧哗、大声说笑或叫喊。
[2] 口语: 指毁谤。
当初,晁错更改的法令有三十条款,各诸侯王都议论纷纷,反应强烈。晁错的父亲听说后,便从颍川赶到京师,对晁错说:“皇上刚刚即位,你掌权处理政事,剥夺削弱诸侯,疏远皇族之间的骨肉亲情,人家都怨恨你,你这是为了什么呢?”晁错说:“就该这样做。如果不这样做,天子没了尊贵,国家就没有安宁。”他的父亲说:“你这样做了,刘氏的家安宁了而晁氏的家危险了,我离开你回去了!”他父亲走后便服毒自杀了,临终前说:“我不忍心看到灾祸落到我身上!”过了十几天,吴、楚七国就都以诛杀晁错为名举兵反叛。
上与错议出军事,错欲令上自将兵,而身居守。又言“徐、僮之旁吴所未下者,可以予吴”。错素与吴相袁盎不善,错所居坐,盎辄避;盎所居坐,错亦避;两人未尝同堂语 [1] 。及错为御史大夫,使吏按盎受吴王财物,抵罪;诏赦以为庶人 [2] 。吴、楚反,错谓丞、史曰:“袁盎多受吴王金钱,专为蔽匿,言不反 [3] 。今果反,欲请治,盎宜知其计谋。”丞、史曰:“事未发,治之有绝。今兵西向,治之何益?且盎不宜有谋。”错犹与未决。人有告盎,盎恐,夜见窦婴,为言吴所以反,愿至前口对状 [4] 。婴入言,上乃召盎。盎入见,上方与错调兵食。上问盎:“今吴、楚反,于公意何如?”对曰:“不足忧也。”上曰:“吴王即山铸钱,煮海为盐,诱天下豪杰,白头举事,此其计不百全,岂发乎!何以言其无能为也?”对曰:“吴铜、盐之利则有之,安得豪杰而诱之?诚令吴得豪杰,亦且辅而为谊,不反矣。吴所诱皆无赖子弟、亡命、铸钱奸人,故相诱以乱 [5] 。”错曰:“盎策之善。”上曰:“计安出?”盎对曰:“愿屏左右 [6] 。”上屏人,独错在。盎曰:“臣所言,人臣不得知。”乃屏错。错趋避东厢,甚恨 [7] 。上卒问盎,对曰:“吴、楚相遗书,言‘高皇帝王子弟各有分地,今贼臣晁错擅适诸侯,削夺之地’ [8] 。以故反,欲西共诛错,复故地而罢。方今计独有斩错,发使赦吴、楚七国,复其故地,则兵可毋血刃而俱罢 [9] 。”于是上默然良久,曰:“顾诚何如,吾不爱一人以谢天下。”盎曰:“愚计出此,唯上熟计之 [10] 。”乃拜盎为太常,密装治行 [11] 。后十余日,上令丞相青、中尉嘉、廷尉欧劾奏错:“不称主上德信,欲疏群臣、百姓,又欲以城邑予吴,无臣子礼,大逆无道 [12] 。错当要斩,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市 [13] 。”制曰:“可。”错殊不知。壬子,上使中尉召错,绐载行市,错衣朝衣斩东市 [14] 。上乃使袁盎与吴王弟子宗正德侯通使吴 [15] 。
[1] 同堂: 同处一堂;同居一家。
[2] 按: 考察,考验。
[3] 丞(chéng): 即御史丞,官名。西汉御史大夫下有二丞,一称御史中丞,一即御史丞,俸禄均为千石。后御史大夫改为大司空,御史中丞为御史台长,大司空下设长史,御史丞遂废。 史: 即侍御史。官名。汉沿秦置,在御史大夫之下,或接受公卿奏事,或举劾非法;或督察郡县,或奉使出外执行指定任务。 蔽匿(nì): 隐藏;隐瞒。
[4] 对状: 谓臣子向皇帝陈述事状。
[5] 无赖: 游手好闲、刁滑强横的人。 亡命: 指铤而走险、不顾性命的人。
[6] 屏: 退避;隐退。
[7] 东厢: 厢房,在正房前面两旁的房屋,这里指东厢房。
[8] 擅适: 擅自处罚。
[9] 毋(wú)血刃: 兵器上没有沾上血就结束了战斗,形容未经战斗就轻易地取得了胜利。
[10] 愚计: 愚拙之计。自谦之词。 熟计: 周密地谋划。
[11] 太常: 官名。秦时设置奉常,汉景帝时改称太常。为九卿之一,掌管宗庙礼仪,兼管选试博士。历代沿置,则专为主持祭祀礼乐的官。 密装: 秘密整装;秘密装备。 治行: 施政的措施。
[12] 青: 即陶青(生卒年不详)。汉景帝时丞相。汉高祖功臣陶舍之子。高后时因父荫袭爵,文帝时升御史大夫,爵加“开封侯”。景帝时丞相申屠嘉吐血而死,后拜为丞相。执政期间,国家变乱,七国谋反,周亚夫出兵,灭吴平楚,太子刘荣先立后废。陶青为相五年,政绩平平,景帝七年(前150年)被免相。 嘉: 人名。西汉官员。生平事迹不详。 欧: 即张欧(生卒年不详)。西汉人。文帝时以刑名侍奉太子。景帝时常为九卿。武帝时任御史大夫。为政宽厚。后以上大夫禄归老于家。子孙全都至大官。 劾(hé)奏: 向皇帝检举官吏的过失或罪行。 德信: 恩德与威信。 大逆无道: 封建时代称犯上作乱等重大罪行。出自《史记·高祖本纪》:“今项羽放杀义帝于江南,大逆无道。”
[13] 要斩: 古代的一种酷刑。以斧砧断人之腰。要,通“腰”。 同产: 同母所生。亦指同母所生者。
[14] 东市: 汉代在长安东市处决判死刑的犯人。后以“东市”泛指刑场。
[15] 宗正: 官名。西周至战国已经设置,掌管君主宗室亲族事务。秦、汉列位九卿,俸禄中二千石,例由宗室担任,管理皇族外戚事务,掌其名籍,分别嫡庶亲疏,编纂世系谱牒,参与审理诸侯王犯法案件。凡宗室亲贵有罪,须先向其请示,才能处治。 德侯: 即刘广(生卒年不详)。汉高祖刘邦时封其二哥刘仲的儿子刘广为德侯,建立德侯国。刘广去世后谥号“哀侯”,其子刘通即位。德侯国传四世,至前112年,汉武帝刘彻颁布了削藩的诏令,德侯国因“酎金”事件被撤销。 通: 即刘通(生卒年不详)。刘广之子,吴王刘濞侄子。曾任宗正。后即德侯位。前112年,被汉武帝废黜。
景帝与晁错议论平定七国叛乱的事,晁错想让皇上统兵亲征,而他留守长安。晁错又说:“徐县、僮县附近地区,没被吴国占领的地方,可以送给吴国。”晁错一向与吴国丞相袁盎不友善。晁错在哪里,袁盎就避开,袁盎出现在哪里,晁错也一定避开;两人从没在一起说过话。后来晁错任御史大夫,便派遣官员审查袁盎接受吴王贿赂之事,判他有罪;景帝下诏赦免袁盎,降他为平民。吴、楚反叛后,晁错对御史丞和侍御史说:“袁盎多次接受吴王的金钱,专门为他掩盖遮蔽,说他不会反叛;今天吴王果然谋反了,我想请皇上治袁盎的罪,因为袁盎一定知道吴王的预谋。”史丞和侍御史说:“假如在吴、楚反叛前,治罪袁盎,可能会制止反叛的密谋。现在叛军已经向西进发,治罪袁盎,又有什么用呢?而且袁盎也不会参加预谋。”晁错犹豫不决。有人将此消息告诉了袁盎,袁盎非常害怕,便连夜去见窦婴,向他说明吴王反叛的原因,希望能在皇上面前说明情况。窦婴入宫向皇上奏明情况,景帝召见了袁盎。景帝正在和晁错计划如何调动军粮。景帝问袁盎:“现在吴、楚反叛,你觉得怎样?”袁盎说:“不值得担心!”景帝说:“吴王就近开矿铸钱,煮海水制盐,诱引天下豪杰,头发都白了还举兵反叛,如果他的密谋不周全的话,怎么会发兵反叛呢!为什么你说他没有能力有所作为呢?”袁盎回答说:“吴王采铜制盐的利益是有,但哪里会有豪杰被引诱呢!如果吴王真的招到豪杰,豪杰也会辅佐他做仁义之事,也就不会反叛了。吴王招引的都是些无赖青年、亡命之徒、私铸钱币的奸人,所以才互相诱惑而叛乱。”晁错说:“袁盎说得对。”皇帝说:“用什么办法平定?”袁盎说:“请陛下屏退您的左右。”皇上让身边的人都退出,只有晁错还在,袁盎说:“我所说的,人臣都不能知道。”皇上也让晁错退下。晁错快步退避到东厢房,心里非常愤恨。景帝于是再问袁盎,袁盎回答说:“吴国和楚国互相通信,说高皇帝分封子弟为王,每人都有封地,今天贼臣晁错擅自责罚诸侯,剥夺他们的封地,因此他们才谋反,准备向西举兵共同诛杀晁错,恢复封地才作罢。当今之计,只有杀了晁错,派使者赦免吴、楚七国,恢复他们原有的封地,那么七国的军队可以兵不血刃顺利地退走。”于是皇上沉默了很久,说:“把他杀了会怎么样?我不会因爱惜一个人而辜负天下。”袁盎说:“我的计策就是这样,愿皇上认真考虑!”景帝任命袁盎为太常,秘密地整治行装。十几天后,皇上命令丞相陶青、中尉嘉(姓不详)、廷尉张欧上奏弹劾晁错:“所作所为不符合皇上的恩德信义,想疏远群臣百姓的感情;又想把城邑送给吴国,这不符合君臣的礼节,犯了大逆不道罪。晁错应该被判处腰斩,其父母、妻子、同母兄弟姊妹不论老少长幼一律处于死刑。”景帝批复说:“同意。”晁错还全然不知。汉景帝刘启前元三年(前154年)正月壬子(二十九日),景帝派中尉嘉召晁错入宫,欺哄他一起坐车巡察市中,晁错穿着朝服在东市被斩首。皇上派袁盎和吴王的侄子、宗正德侯刘通出使吴国。
谒者仆射邓公为校尉,上书言军事,见上 [1] 。上问曰:“道军所来,闻晁错死,吴、楚罢不?”邓公曰:“吴为反数十岁矣。发怒削地,以诛错为名,其意不在错也。且臣恐天下之士,钳口不敢复言矣 [2] 。”上曰:“何哉?”邓公曰:“夫晁错患诸侯强大不可制,故请削之,以尊京师,万世之利也。计画始行,卒受大戮 [3] 。内杜忠臣之口,外为诸侯报仇,臣窃为陛下不取也。”于是帝喟然长息,曰:“公言善,吾亦恨之 [4] !”
[1] 仆(pú)射(yè): 官名。起于秦代,凡是侍中、尚书、博士、谒者、郎等官,都有仆射,根据所领职事作称号,意思就是指其中的首长。仆射之名,由仆人、射人合成,本为君主左右的小臣。另一说古者重武臣,以善射者掌事,故名。 邓公(生卒年不详): 西汉官员。曾任谒者仆射、校尉。其他不详。 校尉: 汉代时军职的称呼,略次于将军。随其职务冠以名号,如掌北军军垒者有中垒校射,掌西域屯兵者有戊已校尉等。中垒、屯骑、步兵、越骑、长水、胡骑、射声、虎贲(bēn)总称八校尉,为西汉时专掌特种军队的将领。
[2] 钳口: 闭口。
[3] 计画: 计策。 大戮: 杀而陈尸示众。
[4] 喟(kuì)然: 叹息,叹声。
谒者仆射邓公担任校尉,向景帝上书谈军队作战的情况,见到景帝后,皇上问道:“你从军中而来,听到晁错被杀,吴、楚罢兵了吗?”邓公说:“吴王阴谋反叛已有几十年了;因削减封地发怒,杀晁错是借口,他的本意不在杀晁错呀。而且我担心天下忠义之士从此都闭口不再向朝廷进言了。”皇上说:“为什么呢?”邓公说:“晁错忧虑诸侯王国势力强大就难以控制了,所以请求削夺诸侯的封地以尊崇朝廷,这是对造福万代有利的事。没想到计划刚刚开始,他就被杀了。这对内断绝了忠臣的进言,对外反而为诸侯报了仇,我私下认为陛下这样做法不可取。”于是汉景帝长长地叹口气说:“你说得对,我也很后悔杀了晁错!”
袁盎、刘通至吴,吴、楚兵已攻梁壁矣。宗正以亲故,先入见,谕吴王令拜受诏。吴王闻袁盎来,知其欲说,笑而应曰:“我已为东帝,尚谁拜?”不肯见盎,而留军中,欲劫使将。盎不肯,使人围守,且杀之。盎得间脱亡,归报 [1] 。
[1] 脱亡: 逃亡。
袁盎、刘通到了吴国,吴、楚两国的军队已经攻进梁国的营垒。宗正刘通与吴王因有亲属关系,先入宫会见吴王,告诉他,要他跪拜接受皇帝的诏书。吴王听说袁盎来了,知道要劝说他撤兵,就笑着回答说:“我已经是东方的皇帝了,还下跪拜谁呢!”吴王不肯与袁盎见面,将他扣留在军营,想劫持他任吴军的将领,袁盎不肯,吴王派人包围困守他,准备把他杀掉。袁盎借机逃脱,回到京师向景帝汇报情况。
太尉亚夫言于上曰:“楚兵剽轻,难与争锋 [1] 。愿以梁委之,绝其食道,乃可制也。”上许之。亚夫乘六乘传,将会兵荥阳 [2] 。发至霸上,赵涉遮说亚夫曰:“吴王素富,怀辑死士久矣 [3] 。此知将军且行,必置间人于殽、渑阸狭之间 [4] 。且兵事上神密,将军何不从此右去,走蓝田,出武关,抵洛阳 [5] 。间不过差一二日,直入武库,击鸣鼓。诸侯闻之,以为将军从天而下也。”太尉如其计,至洛阳,喜曰:“七国反,吾乘传至此,不自意全。今吾据荥阳,荥阳以东无足忧者。”使吏搜殽、渑间,果得吴伏兵,乃请赵涉为护军。
[1] 剽(piāo)轻: 强悍轻捷;轻疾。
[2] 会兵: 大举调集军队。
[3] 赵涉(生卒年不详): 西汉人。七国之乱爆发,曾向周亚夫献破敌之策。后被任为护军。 遮说: 拦路诉说。 怀辑: 怀集;招来。 死士: 敢死的勇士。
[4] 间人: 指刺客。 阸(è)狭: 阸通“厄”。高峻而狭窄的地方。
[5] 神密: 神秘莫测;极端秘密。 蓝田: 古邑名。战国时属楚邑。在今湖北省钟祥市西北。
太尉周亚夫对皇上说:“楚军剽悍轻捷,不容易和他们正面交锋,希望放弃梁国,断绝吴、楚军队的粮道,这样可以把他们制服。”景帝同意了这种做法。周亚夫乘坐六匹马拉的驿车,准备去荥阳与大部队会师。行至霸上,赵涉拦路劝说周亚夫说:“吴王一向财力雄厚,早就豢养了一批刺客。现在知道将军东行,一定会在崤山、渑池之间狭窄险要地段埋伏安排刺客杀您。而且军事活动讲究神妙秘密,将军为什么不向右方向去,走蓝田,出武关,直达洛阳。这样时间也差不过一二天,军队可以直接进入洛阳的武库,敲响战鼓。参与叛乱的各诸侯王都会听到,以为将军是从天而降的呢。”太尉依照赵涉的计策去做,到了洛阳,高兴地说:“七国反叛,想不到我乘坐驿车平安顺利到达此地。现在我占据了荥阳,荥阳以东的地方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周亚夫派人到崤山、渑池之间搜索,果然搜到了吴国的伏兵,于是任命赵涉担任护军。
太尉引兵东北走昌邑。吴攻梁急,梁数使使条侯求救,条侯不许 [1] 。又使使愬条侯于上,上使告条侯救梁 [2] 。亚夫不奉诏,坚壁不出,而使弓高侯等将轻骑兵出淮、泗口,绝吴、楚兵后,塞其饷道 [3] 。梁使中大夫韩安国及楚相张尚弟羽为将军,羽力战,安国持重,乃得颇败吴兵 [4] 。吴兵欲西,梁城守,不敢西,即走条侯军。会下邑,欲战,条侯坚壁不肯战。吴粮绝卒饥,数挑战,终不出。条侯军中夜惊,内相攻击,扰乱至帐下,亚夫坚卧不起,顷之复定。吴奔壁东南陬,亚夫使备西北,已而其精兵果奔西北,不得入 [5] 。吴、楚士卒多饥死,叛散,乃引而去。
[1] 条侯: 这里指周亚夫,文帝时,任河内守,封条侯。
[2] 愬(sù): 同“诉”。叙说、控告。
[3] 弓高侯(生卒年不详): 汉文帝封韩信的儿子韩颓(tuí)为弓高侯。弓高为县名,古址在今河北阜城县西南。 饷(xiǎng)道: 运军粮的道路。
[4] 羽: 即张羽(生卒年不详)。楚相张尚弟。
[5] 陬(zōu): 隅(yú)、角落。
太尉周亚夫领兵向东北方的昌邑进军。吴国猛烈攻打梁国,梁王数次派使者向周亚夫求救,条侯周亚夫不答应。梁王又派使者向景帝告状。景帝派使者命令周亚夫出兵救梁国,周亚夫不接受皇帝的诏令,依然坚守营垒不肯出兵,却派遣弓高侯等人率轻装骑兵,奔袭淮水、泗水河口,断绝吴、楚军的后路,切断吴、楚的粮道。梁国派中大夫韩安国与楚国丞相张尚的弟弟张羽任将军;张羽勇猛善战,韩安国指挥谨慎持重,所以挫败了吴兵。吴军准备向西进兵,但梁军坚守城池,而不敢向西进兵。于是吴军又取道条侯周亚夫的军营。两军在下邑相遇,吴军急于出战,条侯坚守营垒不肯出兵交战。吴军的粮食断绝,士兵陷入饥饿,数次挑战,周亚夫始终不出兵应战。一天夜间周亚夫的军营出现惊动,内部相互攻击,混乱闹到周亚夫的大帐附近,周亚夫坚持躺在床上不起,过了一会,就平静了下来。吴军又向汉军营垒的东南角进攻,周亚夫派兵对西北方向加强预防,不久,吴、楚的精兵果然向西北进攻,但攻不进去。这时吴、楚的士兵有很多人被饿死或背叛逃散,吴王只好带兵撤退。
二月,亚夫出精兵追击,大破之。吴王濞弃其军,与壮士数千人夜亡走。楚王戊自杀。
汉景帝刘启前元三年(前154年)二月,周亚夫派精锐部队进行追击,吴、楚军大败。吴王刘濞丢弃他的军队,带领几千名壮士连夜逃走。楚王刘戊自杀身亡。
吴王之初发也,吴臣田禄伯为大将军 [1] 。田禄伯曰:“兵屯聚而西,无他奇道,难以立功。臣愿得五万人,别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长沙,入武关,与大王会,此亦一奇也 [2] 。”吴王太子谏曰:“王以反为名,此兵难以借人。人亦且反王,奈何?且擅兵而别,多他利害,徒自损耳。”吴王即不许田禄伯。吴少将桓将军说王曰:“吴多步兵,步兵利险 [3] 。汉多车骑,车骑利平地。愿大王所过城不下,直去,疾西据洛阳武库,食敖仓粟,阻山、河之险以令诸侯,虽无入关,天下固已定矣。大王徐行留下城邑,汉军车骑至,驰入梁、楚之郊,事败矣。”吴王问诸老将,老将曰:“此年少椎锋可耳,安知大虑 [4] 。”于是王不用桓将军计。
[1] 田禄伯(生卒年不详): 西汉时人。为吴王刘濞做事。景帝时吴王濞联合楚、赵等七国叛乱,举兵西进,他被任为大将军。建议亲率五万人,配合主力军,循江、淮而上,攻取淮南、长沙,直入武关,与吴王会兵于关中,以出奇制胜。吴太子认为授权臣下,分兵而去,前景不测,加以谏止。濞终不用其计。
[2] 循: 顺着,沿着。 淮南: 郡、国名。汉高祖四年(前203年)改九江郡为淮南国,武帝元狩初年又恢复九江郡。
[3] 少将: 年轻的将领。 桓将军: 吴王刘濞将领。生平事迹不详。
[4] 椎锋: 冲击敌人前锋。 大虑: 深思远虑。
当初,吴王起兵反叛时,吴国臣子田禄伯任大将军。田禄伯说:“大军屯聚在一起向西进攻,没有奇特的战术,很难成功。我愿意带领五万士兵,另外沿着长江、淮河向上游进攻,收取淮南、长沙,攻取武关,与大王部队会合,这也是一支奇兵。”吴王的太子规劝说:“大王以反叛为名,这样的队伍不能借给别人带领,假如别人也反叛您,那该怎么办呢?而且,让别人走另一条路线指挥一支军队,容易产生对敌有利对我有害的事,会白白损害自己的力量。”吴王就没有答应田禄伯的要求。吴国的青年将领桓将军劝吴王说:“吴国作战多是步兵,步兵适合在险要的地方作战;汉军多战车、骑兵,有利于在平地作战。希望大王对沿途的城池不必攻取,挥军前进,迅速向西占领洛阳武库,凭借敖仓的粮食供应军队,利用崤山、黄河的险要号令诸侯,这样即使没有入关,您已经平定天下了。大王如果慢慢地行进,因沿途围困城邑,等到汉军的战车骑兵一到,冲进梁国、楚国的郊野,您必败无疑了。”吴王询问老将们的意见,老将们说:“这个年轻人冲锋陷阵还行,怎么知道考虑大局呢!”于是吴王没有采纳桓将军的计谋。
王专并将兵,兵未度淮,诸宾客皆得为将、校尉、候、司马,独周丘不用 [1] 。周丘者,下邳人,亡命吴,酤酒无行,王薄之,不任 [2] 。周丘乃上谒,说王曰:“臣以无能,不得待罪行间 [3] 。臣非敢求有所将也,愿请王一汉节,必有以报 [4] 。”王乃予之。周丘得节,夜驰入下邳。下邳时闻吴反,皆城守。至传舍,召令入户,使从者以罪斩令,遂召昆弟所善豪吏告曰:“吴反,兵且至,屠下邳不过食顷 [5] 。今先下,家室必完,能者封侯矣。”出乃相告,下邳皆下。周丘一夜得三万人,使人报吴王,遂将其兵,北略城邑。比至阳城,兵十余万,破阳城中尉军。闻吴王败走,自度无与共成功,即引兵归下邳,未至,疽发背死 [6] 。
[1] 候: 这里指军候。古代军中负责侦察敌情的军官。 司马: 这里指军司马,官名。领兵武官。两汉校尉所领营部,设置为佐官。不设置校尉之部则设置为长官,俸禄比千石,又有军假司马、假候为副。 周丘(?—前154年): 吴王刘濞部将。下邳(今江苏睢宁)人。初酤酒无行,亡命于吴。景帝三年(前154年)吴王刘濞举兵反叛,他夜驰入下邳,召县令斩之,传告县中募兵,一夜之间得三万人。随即率兵北略城邑,至城阳,兵至十余万人,大败城阳汉军。后闻吴军败,引兵归下邳,未至病死。
[2] 酤(gū)酒: 薄酒、清酒、买酒、卖酒。 薄(báo): 感情冷淡。
[3] 上谒(yè): 谓通名进见尊长。 行间: 行伍之间,指军中。
[4] 汉节: 即符节。古代门关出入所持的凭证,为节的一种,用竹或木制成。
[5] 食顷: 一顿饭的时间,形容时间很短。
[6] 疽(jū): 毒疮。
吴王集中率领他的军队,还没渡过淮河,就把他的众宾客任命为将军、校尉、军候、军司马,只有周丘没被任用。周丘是下邳人,逃亡到吴国,喜好喝酒,品行不好,吴王看不起他,所以没被任用。周丘求见吴王,说:“我没有什么能力,不能在军队中任职、我不敢要求带兵成为将领,只求大王给我一个汉朝的符节,到时一定回报大王。”吴王给了他。周丘得到符节,连夜乘车进入下邳城。这时,下邳已经听说吴王反叛,所以都紧守城池。周丘到了传舍,传令召见县令,并让随从以罪名将他杀死。周丘又召集与他的兄弟要好的豪强官吏,对他们说:“吴王已经反叛,叛军很快就到,屠杀下邳城不过一顿饭的工夫,如果先归顺吴王,家室必定保全,有能力的还可封侯。”那些豪强官吏一出去就相互转告,整个下邳的人很快都归顺了吴王。周丘一夜之间得到三万人,派人报告吴王,于是率领他的部队向北进攻城邑。打到阳城时,周丘的军队已有十几万人了,打败了阳城中尉指挥的军队。但周丘听说吴王战败逃走,估计自己无法与吴王共同建功立业,便率军回到下邳,还没到达,背上生了毒疮而死去。
吴王之弃军亡也,军遂溃,往往稍降太尉条侯及梁军 [1] 。吴王度淮走丹徒,保东越,兵可万余人,收聚亡卒 [2] 。汉使人以利啖东越,东越即绐吴王出劳军,使人 杀吴王,盛其头,驰传以闻 [3] 。吴太子驹亡走闽越 [4] 。吴、楚反,凡三月,皆破灭。于是诸将乃以太尉谋为是,然梁王由此与太尉有隙。
[1] 溃: 战败;大败。 往往: 纷纷。
[2] 丹徒: 古旧县名。秦设置,治所在今江苏省镇江市东丹徒镇。秦、汉时属会稽郡。
[3] 啖(dàn): 拿利益引诱。 (cōng)杀: 用戈、矛刺杀。 驰传(zhuàn): 驾乘传车急行。传车,古代驿站专用车辆。
[4] 驹: 即刘驹。吴王刘濞太子。前154年,吴王刘濞反叛失败,败走东瓯,为东瓯王所杀。刘驹逃亡闽粤,因怨东瓯杀其父,常劝闽越攻东瓯,曾导致闽粤与东瓯之间的战争。
吴王刘濞丢弃军队自己逃亡,军队就崩溃离散瓦解了,许多士兵陆续地投降了太尉条侯周亚夫与梁国的军队。吴王渡过淮河,逃到丹徒县,投靠东越,约有士卒一万余人,同时继续收集逃亡的士卒。汉朝派人以金钱引诱东越,东越便骗吴王出来慰劳军队,然后派人用矛戟将吴王杀死,装上吴王的头颅,用传车迅速向汉朝报告。吴国太子刘驹逃到闽越。吴、楚谋反共有三个月的时间,全部被平定。于是所有的将领都认为太尉周亚夫的计谋是正确的,然而,梁王由此与太尉有了嫌隙。
三王之围临菑也,齐王使路中大夫告于天子 [1] 。天子复令路中大夫还报,告齐王坚守,“汉兵今破吴楚矣”。路中大夫至,三国兵围临菑数重,无从入。三国将与路中大夫盟曰:“若反言‘汉已破矣,齐趣下三国,不且见屠’。”路中大夫既许,至城下,望见齐王曰:“汉已发兵百万,使太尉亚夫击破吴、楚,方引兵救齐。齐必坚守,无下!”三国将诛路中大夫。齐初围急,阴与三国通谋,约未定,会路中大夫从汉来,其大臣乃复劝王无下三国。会汉将栾布、平阳侯等兵至齐,击破三国兵,解围已 [2] 。后闻齐初与三国有谋,将欲移兵伐齐。齐孝王惧,饮药自杀 [3] 。
[1] 三王: 即胶西王刘卬、胶东王刘熊渠、菑川王刘贤。 路中大夫(?—前154年): 西汉齐国人。七国叛军攻齐,被齐王派往京城告急,返回时为叛军劫持,不屈被杀。
[2] 平阳侯: 此处指曹襄(?—前114年)。先祖是汉朝的开国功臣曹参,汉高帝时封平阳侯。其父曹寿死后曹襄袭平阳侯,曾为后将军跟随卫青出战。于元鼎三年(前114年)去世,其子曹宗袭平阳侯。
[3] 齐孝王(?—前154年): 即刘将闾,西汉齐王。汉高祖刘邦之孙,齐悼惠王刘肥之子。汉文帝四年(前176年),封杨虚侯。前164年,立为齐王。汉景帝三年(前154年),七国之乱爆发,他犹豫观望。叛军围齐,他一面派人求救,一面暗与叛军联络,后因了解到周亚夫平定吴楚,故未参与叛乱。栾布击破叛军后,了解其情,准备伐齐,他惧而自杀。
当胶西王刘卬、胶东王刘熊渠、菑川王刘贤联合围攻临淄的时候,齐王派路中大夫向景帝报告。景帝又命令路中大夫回报齐国,告诉齐王要坚持守住,说:“汉朝廷的军队已经攻破吴楚的叛军了。”路中大夫回到齐国时,三国的军队已重重包围了临淄,无法进城。三国的将领与路中大夫盟誓说:“你就这样说:‘汉朝廷的军队被攻破了,齐国赶快向三国投降,不然,临淄将被屠城。’”路中大夫答应了,到了城下,望见齐王说:“汉朝廷已派百万军队,由太尉周亚夫指挥已经攻破吴、楚,正领兵前来援救齐国,齐国一定坚守城池,不要投降!”三国的将领杀死路中大夫。当初齐国的都城被围困的紧急时刻,齐国曾暗中与三国合谋,密谋未定,这时恰好路中大夫从朝廷来,齐国的大臣都劝齐王不要向三国投降,要坚守住。正好在这时汉将栾布、平阳侯曹襄率军来到齐国,击败了三国的叛军,解除了包围。后听说齐王当初与三国曾密谋勾结,就调动军队攻击齐国,齐孝王很害怕,喝毒药自杀了。
胶西、胶东、菑川王各引兵归国。胶西王徒跣,席藁、饮水谢太后 [1] 。王太子德曰:“汉兵还,臣观之已罢,可袭 [2] 。愿收王余兵击之,不胜而逃入海,未晚也。”王曰:“吾士卒皆已坏,不可用。”弓高侯韩颓当遗胶西王书曰:“奉诏诛不义,降者赦,除其罪,复故;不降者灭之。王何处?须以从事。”王肉袒叩头,诣汉军壁谒曰:“臣卬奉法不谨,惊骇百姓,乃苦将军远道至于穷国,敢请菹醢之罪 [3] 。”弓高侯执金鼓见之,曰:“王苦军事,愿闻王发兵状。”王顿首膝行对曰:“今者晁错天子用事臣,变更高皇帝法令,侵夺诸侯地 [4] 。卬等以为不义,恐其败乱天下,七国发兵且诛错。今闻错已诛,卬等谨已罢兵归。”将军曰:“王苟以错为不善,则当以闻。(及)[乃]未有诏、虎符,擅发兵击义国?以此观之,意非徒欲诛错也。”乃出诏书,为王读之,曰:“王其自图。”王曰:“如卬等死有余罪!”遂自杀。太后、太子皆死。胶东王、菑川王、济南王皆伏诛 [5] 。
[1] 徒跣(xiǎn): 光着脚走路。古时犯罪,用此表示自责。 席藁(gǎo): 是指用禾秆编成的席子,坐卧藁上是古人请罪的一种方式,因以指请罪。
[2] 王太子德: 即刘德(?—约前154年)。胶西王刘卬之子。七国之乱失败后,被处死。
[3] 肉袒(tǎn): 去衣露体。古时在祭祀或谢罪时表示恭敬或惶恐。 惊骇: 使惊慌害怕。 菹(zū)醢(hǎi): 古代酷刑。把人剁成肉酱。
[4] 膝行: 跪着行走。多表示敬畏。
[5] 济南王: 即刘辟光(?—前154年)。西汉宗室。齐悼惠王刘肥的儿子。文帝时以扐(lē)侯立为济南王。景帝时吴楚反叛,发兵响应。兵败被杀,国除。
胶西王、胶东王、菑川王各自领兵回到本国。胶西王刘卬光着脚、坐卧在草席子上、喝着水向母后请罪。胶西王的太子刘德说:“汉军正在撤退,据我的观察,他们非常疲惫了,可以乘机袭击。我愿意收集残余的军兵去攻击汉兵,如果失败再逃到海岛,也不算晚。”胶西王说:“我的队伍都已残破,不能作战了。”这时弓高侯韩颓正好送给胶西王刘卬一封信说:“我奉皇上的诏命诛杀不义之人,投降的赦免其罪,不投降的坚决消灭。大王选择哪一条道路?等候你的选择,我再采取适当的措施。”胶西王去衣露体磕着头到汉军营垒前拜见,他说:“我刘卬遵奉法令不谨慎,惊扰了百姓,竟辛苦将军远道来到我这个穷国,请求处于我剁成肉酱的处罚!”弓高侯手执金鼓接见胶西王说:“大王为军事所累,我愿听到你发兵反叛的原因。”胶西王一边磕头一边跪着向前回答说:“当时晁错是天子的当权大臣,他变更高皇帝(刘邦)的法令,侵夺诸侯王的封地。我认为他的做法不符合道义,担心他扰乱破坏天下,所以我们七国才联合发兵要诛杀晁错。现在知道晁错已经被杀,我们就撤兵回来了。”韩将军说:“如果你认为晁错的做法不好,则应当禀报皇上。没有得到皇上的诏书和调兵的虎符,就能擅自调兵去攻打忠于朝廷的封国吗?从这点来看,你们发兵的意图,不只是为了杀晁错。”韩将军取出皇上的诏书,向胶西王宣读,说:“你自己考虑,应该怎样处置吧!”胶西王说:“像我刘卬这样的人死有余辜!”于是自杀,胶西王的太后、太子都被处死。胶东王、菑川王、济南王也都相继被诛杀。
郦将军兵至赵,赵王引兵还邯郸城守。郦寄攻之,七月不能下。匈奴闻吴、楚败,亦不肯入边。栾布破齐还,并兵引水灌赵城,城坏,王遂自杀。
郦将军率军到了赵国,赵王领兵回到邯郸自守城池。郦寄下令进攻邯郸城,历时七个月没有攻下。匈奴听说吴、楚军都已失败,也不肯入塞援助赵国。栾布攻破齐国后率军返回。与郦寄军会合,引河水淹灌邯郸城,城墙被毁坏,赵王刘遂自杀而死。
帝以齐首善,以迫劫有谋,非其罪也,召立齐孝王太子寿,是为懿王 [1] 。
[1] 迫劫: 犹胁迫。 寿: 即刘寿(?—前132年)。齐孝王刘将闾之子。汉景帝时齐孝王暗中与济南王、胶西王、菑川王联络密谋叛乱,后被发现,惧而饮药自杀。因无罪,景帝封其为王。立二十三年去世。谥号懿(yì)王。
景帝认为齐国开始没有背叛的意图,后来因被胁迫才有反叛的图谋,这不是齐王本身的罪过,便下令召见齐孝王的太子刘寿,立他为懿王。
济北王亦欲自杀,幸全其妻子。齐人公孙玃谓济北王曰:“臣请试为大王明说梁王,通意天子 [1] 。说而不用,死未晚也。”公孙玃遂见梁王曰:“夫济北之地,东接强齐,南牵吴、越,北胁燕、赵。此四分五裂之国,权不足以自守,劲不足以扞寇,又非有奇怪云以待难也,虽坠言于吴,非其正计也 [2] 。乡使济北见情实,示不从之端,则吴必先历齐,毕济北,招燕、赵而总之,如此则山东之从结而无隙矣 [3] 。今吴王连诸侯之兵,驱白徒之众,西与天子争衡,济北独底节不下,使吴失与而无助,跬步独进,瓦解土崩,破败而不救者,未必非济北之力也 [4] 。夫以区区之济北,而与诸侯争强,是以羔犊之弱而扞虎狼之敌也 [5] 。守职不桡,可谓诚一矣。功义如此,尚见疑于上,胁肩低首,累足抚衿,使有自悔不前之心,非社稷之利也 [6] 。臣恐藩臣守职者疑之!臣窃料之,能历西山,径长乐,抵未央,攘袂而正议者,独大王耳 [7] 。上有全亡之功,下有安百姓之名,德沦于骨髓,恩加于无穷,愿大王留意详惟之。”孝王大说,使人驰以闻。济北王得不坐,徒封于菑川。
[1] 公孙玃(jué)(生卒年不详): 齐国人。吴楚反叛失败后,济北王刘勃想自杀以保全妻子儿女,被公孙玃进行阻拦。不久前往梁孝王刘武劝说,景帝也同意了公孙玃的观点。后济北王免于惩罚,被改封为淄川王。 通意: 表达意愿。
[2] 扞(hàn): 保卫、抵御。 坠言: 失言。 正计: 根本大计。
[3] 历: 经过、越过。
[4] 白徒: 未经训练的兵卒;临时征集的壮丁。 争衡: 较量轻重;比试高低。 底节: 砥砺节操。底通“砥”。 跬(kuǐ)步独进: 半步独立向前走,形容行进比较艰难。 瓦解土崩: 形容溃散的迅速、容易、无法挽救。
[5] 羔犊: 小羊和小牛。常比喻弱的一方。
[6] 胁肩低首: 形容在人面前卑下的神情。 累足抚衿(jīn): 两足相迭,不敢正立,形容小心戒惧。抚摸衣襟,表示感叹。
[7] 攘(rǎng)袂(mèi): 捋上衣袖。常形容奋起貌。
济北王刘志想要自杀,并希望保全他的妻子儿女。齐国人公孙玃对济北王说:“臣愿意试着为大王向梁王说明情况,让梁王向天子解释清楚,说了如果不起作用,您再死也不晚。”公孙玃便去求见梁王,说:“济北这个地方,东面接近强大的齐国,南面与吴国、越国连接,北面受燕国与赵国的威胁。这是一个四面受敌的国家,济北王靠权谋不足以自守防卫,军力也不足以防御敌寇的入侵,又没有非常奇妙的方法抗拒面临的灾难;虽然犯下答应吴王反叛的失言过错,这并不是他的本意,而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如果当时济北王表现出忠于朝廷的真心,显示出不顺从的迹象,那么,吴国一定会先越过齐国,一举消灭济北国,再招抚燕国与赵国的兵力,这样崤山以东的诸侯国就会联合起来。现在吴王联合各封国的军队,驱使没有经过训练的百姓,向西与天子争权抗衡,济北王谨守臣子气节不肯屈服,使吴国失去盟国得不到帮助,艰难地孤军行进,最后只能土崩瓦解,破灭失败到不可挽救,这其中的原因未必不是济北王的贡献。一个小小的济北国与诸侯强国抗衡,如同以弱小的羔羊牛犊与凶猛的虎狼搏斗一样。但济北王职守不屈,可称得上对天子真诚忠心了。功劳道义到如此地步,竟然被朝廷怀疑,整天缩肩低头,两足相迭,抚摸衣襟悔恨在心,使他后悔当初没有与吴王通谋的念头,这对朝廷社稷是非常不利的。我担心从此之后,那些忠于职守的诸侯封国会对朝廷产生疑虑!臣私下料想能途经西山路,直接进入长乐宫,抵达未央宫,卷袖露臂在太后面前勇于据理力争的,只有大王您一个人。如真能这样做,上可以获得保全济北国临亡厄运的功德,下可拥有安定百姓的名誉,您的功德深入人心,您的恩惠世代相传,无穷无尽,希望大王留意思考这件事。”梁孝王听了这番话非常高兴,派人立即向汉景帝奏报。为此,济北王刘志免受反叛之罪,改封淄川王。
帝欲以吴王弟德哀侯广之子续吴,以楚元王子礼续楚 [1] 。窦太后曰:“吴王老人也,宜为宗室顺善,今乃首率七国纷乱天下,奈何续其后!”不许吴,许立楚后。乙亥,徙淮阳王余为鲁王,汝南王非为江都王,王故吴地 [2] 。立宗正礼为楚王,立皇子端为胶西王,胜为中山王 [3] 。
[1] 德哀侯广: 即刘广。参见前“德侯”条注。 礼: 即刘礼。参见前注。 窦太后(?—前135年或前129年): 西汉文帝皇后。清河观津(今河北衡水东)人。吕后时以良家子被选入宫。吕后出宫人赐诸王各五人,窦姬如代,为代王所独幸,孝惠七年(前188年)生景帝。代王入为皇帝,她被立为后。景帝继位,尊为皇太后。武帝即位,尊为太皇太后。
[2] 余: 即鲁恭王刘余(?—前128年)。汉景帝的儿子。景帝时立为淮阳王,次年改封鲁王。好治宫室苑囿(yòu),曾坏孔子旧宅以广其宫,于壁中得古文经传。死后谥号恭王。 非: 即刘非(?—前128年)。汉景帝的儿子。景帝时立为汝南王。吴楚七国反叛时,受将军印破除吴军。改封江都王,治故吴国。好治宫室,招纳四方豪杰,骄横不法。死后谥号易王。 江都: 县名。位于今江苏扬州。
[3] 端: 即刘端(?—前108年),汉景帝子。景帝时立为胶西王,数犯法,因被削国大半。二千石级的官员,如果执法行事,刘端总是找出他们的罪过报告朝廷,若是找不到罪过,就设诡计用毒药毒死他们。死后,无子国除。谥号于王。 胜: 即刘胜(?—前113年),汉景帝子。景帝时立为中山王。好酒色,有儿子百二十余人。死后谥号靖王。其墓地在今河北满城,近年发掘,并有金缕玉衣随葬。 中山: 西汉郡、国名。汉景帝三年(前154年),置中山国,封皇子刘胜为中山王,都卢奴(今河北定州)。汉宣帝五凤三年(前55年),改为中山郡。后又数度在郡、国间转换。
景帝想要封吴王刘濞的弟弟德哀侯刘广之子刘德为吴王,让楚元王的儿子刘礼接续楚王。窦太后说:“吴王在宗室中资格最老,本该是宗室恭顺善良的表率,但他却首先率领七国反叛,扰乱天下,为什么还要续封他的后人!”不准再立吴王,为楚王续封可以。汉景帝前元三年(前154年)六月乙亥(二十五日),景帝改封淮阳王刘余为鲁王,改封汝南王刘非为江都王,封地为以前吴国的故地。立宗正官刘礼为楚王,封皇子刘端为胶西王,刘胜为中山王。
四年。初,吴、楚七国反,吴使者至淮南,淮南王欲发兵应之 [1] 。其相曰:“王必欲应吴,臣愿为将。”王乃属之。相已将兵,因城守,不听王而为汉,汉亦使曲城侯将兵救淮南,以故得完 [2] 。
[1] 淮南王: 即刘安(前179—前122年)。西汉诸侯王。淮南厉王刘长之子。文帝时曾先后封为阜陵侯和淮南王。武帝时因阴谋叛乱获罪,自杀。所牵连列侯、官吏、豪强死者数以万计。生前曾组织门客撰写《淮南子》一书。
[2] 曲城侯: 汉高祖时封虫达为曲城侯,置侯国,元朔五年(前124年)封中山靖王儿子为曲城侯。治所在今山东省莱州市东北大原镇西曲城村。 完: 保全。
汉景帝前元四年(前153年)。当初,吴、楚七国反叛,吴王派使者到淮南国,淮南王刘安也想发兵响应吴王。他的丞相说:“如果大王一定要响应吴王,我愿意担任将领。”淮南王便把军队指挥权给了他。淮南王的丞相掌握兵权之后,便据城防守,不听从淮南王的命令,站在汉朝廷一边。汉朝廷也派出曲城侯援救淮南国,因此,淮南王没受七国反叛的牵连,得到保全。
吴使者至庐江,庐江王不应,而往来使越 [1] 。至衡山,衡山王坚守,无二心。及吴、楚已破,衡山王入朝 [2] 。上以为贞信,劳苦之,曰:“南方卑湿”,徙王王于济北以褒之 [3] 。庐江王以边越,数使使相交,徙为衡山王,王江北 [4] 。
[1] 庐江: 郡名。楚汉之际置,治舒县(今安徽庐江),辖有今安徽长江以南大部地区,西汉武帝元狩二年(前121年)时移辖江北地。后郡治屡有变迁。 庐江王: 即刘赐(?—前122年)。西汉宗室。淮南厉王刘长的儿子。汉文帝时封阳周侯。后立为庐江王(庐江国首府在今安徽庐江西南)。景帝时因与南越国(建都番禺,今广东广州)相交往,改封衡山王。武帝初年,王国内史奏其侵夺人田,破坏别人冢墓以为田等犯法事,有司请求逮捕法治,武帝不许,为其设置官吏二百石以上。遂心怀怨恨,阴谋反叛。后事发,自杀。王后、太子弃市,国除为郡。
[2] 衡山王: 即刘勃(?—前152年)。西汉宗室。淮南厉王刘长的儿子。汉文帝时封安阳侯。后立为衡山王(衡山国首府在今安徽六安)。吴楚七国之乱时,坚守无二心。次年,改封济北王。死后谥号贞王。
[3] 贞信: 正直诚实。 卑湿: 地势低下潮湿。 褒: 嘉奖,表扬。
[4] 江北: 指长江以北地区。
吴国的使者到了庐江国,庐江王没有响应吴王反叛,却派使者出使南越国,并互派使节。吴王的使者到衡山,衡山王坚守城池没有反叛之心。到吴、楚反叛被攻破后,衡山王入朝见景帝。景帝认为他忠贞诚信,慰劳他的辛苦,说:“南方地势低洼而潮湿”,改封他为济北王,作为奖励。庐江王因为与南越国相邻友好,景帝便改封他为衡山王,治理长江以北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