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经师,长得好看些为好。人家一直盯着你的脸看,自然就觉得讲的内容很是尊贵了。否则,脸望着别处,立即就忘了听讲。所以听其貌不扬的讲经师讲经,总感到是犯了什么罪。这事儿先不说了,要是年轻时候,也许会写出带有罪恶感的故事来,到了我这般年纪,很害怕因冒渎神灵而受到责罚。
还有,一听说有讲经的地方,就说什么“太难得啦,我的求道心很强啊”,头一个抢先坐进去的人,也会像我一样感到罪业深重吧?其实,大可不必这样。
往昔,藏人等不像现在行幸时作为前驱,他们到了退官的年龄,就自觉地不大在宫中走动了。如今不同了,称作“藏人之五位” 的人,依然被大肆起用。然而藏人一旦退职,也就失去了原来的地位,本人心里也自觉有了余暇,起初来讲经场听上一二次,以后就频繁地想到这里来。夏季盛暑时节,穿着颜色鲜丽的单衣,套着淡紫或浅灰的宽脚裤子,迈着方步走进来,很随便地坐在那里。乌帽子上插着“禁忌”的牌子。自然这天有禁忌,就需要谨慎行动,但听讲经文是一种功德无量的事,所以并不妨碍外出。即便别人看到了也无关紧要。到了讲经场和讲经的法师搭个话儿,照顾着坐在外面一排排车子上听经的女子。看起来,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遇到长久不见的人也来听讲,觉得很是难得,紧挨着坐下来,又打招呼又点头,谈到有趣的事,打开折扇,掩口微笑,一边捻着装有各种饰物的佛珠。手里不停地动着,眼睛到处瞄着,嘴里评品着院里车子的好坏。又说在某地看见某人举办法华八讲 和写经供佛等,东拉西扯,评头论足,一坐下来就说个没完没了。至于讲经,一点儿也没有听进耳里。不,这是哪儿话呢,因为经常来听,耳朵惯了,也就不当回事儿了。
有些人却不像“藏人五位”那样,例如讲师坐定之后不久,在呼喊开道的声音里,停下牛车来,穿着比蝉翼还轻的直衣、裤子和生丝单衣,也有的穿着猎装。这是一些风度翩翩的青年,三四个人结伙而来,各人跟着一个随从,一起走进来。原来坐着的人,稍微移动一下身子,让出些空当儿,请他们坐在高座附近的柱子下边,手里悄悄揉搓着佛珠,坐着听讲经文。看到这个情景,讲师大概也觉得很有面子吧?似乎要给后世留下些传扬的话题,他越发讲得起劲了。这些贵公子们,说是来听经也并非大肆吵嚷、热情过度,他们到了一定的时辰就起身退席,一面朝女车扫上一眼,一边互相聊着,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些什么。对于这帮公子哥儿,要是自己认识,那该有多好。对于不认识的,心中猜测着:他究竟是谁啊?是不是那个人儿呢?心里念叨,眼睛自然目送着,这是很令人高兴的事。“哪里哪里讲经啦,是八讲。”当有人传言时,就一个劲儿问:“那人在吗?”“他不会不去的呀。”这种一味追问的人,实在有些过分。当然,也不是说,讲经的场合完全不该露面,去一下也是可以的。甚至有些身份低贱的女子,据说也去热心地听讲。当然,说教一开始也没有人到处跟着去听讲。偶尔有一些女人一身壶装 ,优雅地化着妆,婀娜地走着,不过她们除了听经以外,还要去神社参拜。她们去讲经场的事倒是不大有人提起。现在看来,当时出入讲经场的古人要是活到现在,看到今天的情景,不知他们会如何谴责和咒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