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纳博受安布罗焦洛蒙蔽,认为其妻与人通奸,便派人去杀害妻子。妻子幸免于难,并成功地将欺骗她丈夫的人送上了法庭。
在爱丽莎以她讲述的动人故事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后,女王菲洛美娜(一个双眼闪闪发光、面容娇媚动人、身材亭亭玉立的美人)集中一下自己的思想,然后对大家说:“我们应该遵守与迪奥内奥达成的协议,所以,既然只剩下他和我两个人还没有讲故事,那我就先讲,而他则按他自己的请求,讲最后一个故事。”说完,她就这样开始了她的故事:
有一句人们常挂在嘴边的谚语:“谁笑在最后,谁笑得最好。”请别要求我来向你们证明这一点,你们只要看看自己的周围便知。亲爱的小姐们,按照我们规定的话题,我要讲的故事将向你们表明这句谚语是何等的正确。而且,这肯定是一个你们喜欢听的故事:它会教你们如何对付骗子。
有几个意大利大商人,来到巴黎各办各的事务,但习惯地一起住在巴黎的一家旅馆里。有一天晚上,他们愉快地吃完丰盛的晚餐后,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天南地北地聊起天来,最后谈起了他们各自留在家里的妻子。
其中一人开玩笑地说:“我不知道我的妻子一个人在家时怎么做;但我知道,如果我碰上一个使我喜爱的小妞儿,嘿,我可不让对妻子的爱妨碍我,我一定要在身边的姑娘身上乐个够。”
“我就是那样干的,”另一个人说,“假如我相信,我妻子晒草要趁太阳好:她趁我不在家的机会,自寻欢乐。我不相信又会怎样呢?她还是自寻欢乐。适用于甲也适用于乙,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嘛。”
第三个人说的差不多是同一回事,总之,他们都似乎一致认为,如果你把女人一个人留在家里,她会不失时机、抓紧时间行动的。
只有一个人反对这种意见,他是热那亚人贝尔纳博·洛梅林。他说,他感谢天主赐给他的特殊恩惠,他的妻子不仅具有一个女人应有的全部美德,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具有一位骑士或一个乡绅的全部美德,像她这样的女人在意大利没有第二个。她是个令人陶醉的美人,她年轻、聪明、身体强健,在描鸾绣凤、缝纫剪裁等表现女人能力的技能上,没有一个女人能比得上她。此外,他说,在服侍大人物就餐方面,没有哪一位绅士的侍从或青年随从能赶上她的一半,因为她是礼貌、能干、谨慎的典范,他还赞美妻子精通骑马、狩猎、读书、写作,而且,连记账都比商人记得好。他就这样附带地赞扬了一番自己妻子后,才回到大家谈论的话题上,发誓地断言,你们永远也找不到第二个女人像他妻子那样贤惠和贞洁。他深信,即使他十年在外或永远不归,他妻子也不会和别的男人玩起不轨的小把戏来。在一起聊天的商人中有一个来自皮亚琴察的年轻人,名叫安布罗焦洛,听见贝尔纳博赞美自己的妻子是最贤惠、最贞洁的女人,哈哈大笑起来,用开玩笑的口吻问他这是不是皇帝唯独赏识他而授予他的特权。贝尔纳博有点儿生气地回答说,赐给这份恩惠的是天主而不是国王,因为天主的权力大于国王的权力。
于是,安布罗焦洛说:“贝尔纳博,我认为你自以为你说的都是真实的,但我觉得你并没有看到事物真实的一面。如果你仔细观察,你就会清楚地看到有关我们本质的事物,这种本质使你谈起这类事物来就不大自信了。我们这些人刚才无所顾忌地谈论我们妻子的名声,但你不要以为我们的妻子与你的妻子不一样,我们只不过是根据生活经验的本质这样谈论而已;我想就这个问题和你探讨一下。我经常听人说,天主创造的所有生物中男人是最高贵的,其次是女人;人们普遍认为,男人更加完美,而且他的行为也清楚地表明这一点。既然他是更加完美的,那么他一定是更加坚定的,事实上也是如此,因为世上的女人都是反复无常的,这可以引用很多关于本质的观点来证明,但我现在不打算就此多说。即使男人是更加坚定的,但他们也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亲近一个他们喜欢的女人,更不用说向他们主动进攻的女人了;不仅仅是想亲近,而是不顾一切地要占有这个女人——不只是一月一次,而是一个昼夜的所有时刻。想想看,一个易受感动的女人怎能对付得了一个追求她的聪明男人的哀求、奉承、送礼和他运用的上千种其他方法呢?老实说,你相信她能无动于衷吗?不管你怎样坚持说她能,我就是不相信你真的会那样想。你自己也承认,你妻子像其他女人一样,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既然如此,她一定具有其他女人同样的冲动,同样的抑制性欲的能力。她可能是一个正派的女人,但她也可能会像她的姐妹们那样做,因此,你不应该断然否认这种可能性,你也不应该如此坚持相反的意见。”
“我是一个商人,不是哲学家,”贝尔纳博回答说,“我只能以商人的见解来回答。我承认,你说的那种事儿的确可能发生在那些轻浮的、无羞耻心的女人身上。但是,一个明智的女人非常关心自己的名誉——这一点男人往往不大注意——为了保护她的名誉,她比任何一个男人都强大。我妻子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实际上,”安布罗焦洛说,“如果女人每跟别的男人勾搭一次,她们的额头上就生出一只角证明她们干了这种事,那么我相信就不会有很多女人去干这种事儿了。但是,她们的头上不但不长角,而且精于此道的女人会干得一点不留痕迹,身后连一个最小的脚印都没有留下——如果那种事儿不暴露,嘿,根本就没有羞耻的问题,名誉依旧清清白白。因此,能悄悄干的女人一定会干的;如果不干,那她就不是聪明的女人。你听着:只有从来不被追求的女人,或者追男人但被男人拒绝的女人,才是贞洁的女人。我知道我是对的,因为这种观点合乎情理,我只不过是根据事物的本性才这么说的;即使这样,如果我没有多次和许多女人验证我的观点,我也不会说得这么绝对。跟你说吧,如果我能在什么地方接近你那尽善尽美的贞洁妻子,我肯定用不了多久就能想在哪儿得到她就在哪儿得到她,就像我和她的姐妹们一样。”
“我们这样继续争论一整夜,也不会有任何结果,”贝尔纳博怒气冲冲地说,“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我们只是在兜圈子。但既然你认为女人们都容易到手,你能随意摆布她们,为了向你证明我的妻子是贞洁的、无可指责的,如果你能成功地引诱她,我愿意把头砍下来;如果你失败了,那你给我一千金币就算了。”
安布罗焦洛被彻底地激起来了。“贝尔纳博,我真不知道如果我赢了,要你的命有什么用,”他回答。“如果你真想证实我说的话,那你就押下五千金币吧,这比你的头更好出让些,来和我的一千金币赌。如果你不限制时间,我就现在动身去热那亚,从我今天离开这里算起,三个月内我就能征服你妻子;我将会带一些她最珍爱的东西作为证据,加上其他物证,使你承认我告诉你的是真事儿。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你以你的名誉向我保证,在这个期限内你不能回热那亚,也不能给她写信谈这件事。”
“好极了!”贝尔纳博大声说。尽管在场的其他商人尽力阻止这场赌博,知道这不会有好结果,但这两位争论者已经失去自制力,不顾别人的劝告,当场亲笔写下一张清清楚楚的文书,确保他们的合同生效。
双方就这样承诺后,贝尔纳博留在巴黎,而安布罗焦洛立刻动身,前往热那亚。他在那里住了一两天,谨慎地打听贝尔纳博妻子居住的街道名称,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他得到的信息完全证实了贝尔纳博的话,而且她比贝尔纳博说的还要好。他觉得,接受这个挑战简直是疯了!但是,他结识了一个经常去贝尔纳博夫人家的贫穷女人,夫人把她当成好朋友对待。安布罗焦洛见无法进一步密切与那贫穷女人的关系,就用金钱贿赂她,设法让那贫穷女人不仅把他偷偷带进了夫人的房子里,而且还带进了夫人的卧室,藏进一只为此目的特制的箱子里。按照安布罗焦洛的吩咐,那位受夫人厚待的穷女人借口说有事儿要出门,把那个箱子委托夫人给照看一两天。那只箱子就这样进了夫人的卧室;深夜,安布罗焦洛估计夫人已经睡熟,用钥匙把箱子打开,悄悄地出现在卧室里。卧室里恰巧点着一盏灯,这样,他借着灯光看清了房间的布置、墙上的图画和一切值得注意的东西,把一切牢记在心。然后,他走近床边,听得出她睡得很香,看到还有一个小女孩儿与她睡在一起,就慢慢地掀开被单,发现她赤身裸体就跟她穿着衣服一样美丽,但看不到任何可报告的特殊记号,只有左边乳房下有一个黑痣,周围长着几根金黄色茸毛。尽管他发现贝尔纳博夫人如此美丽,他感到一种强烈的诱惑,很想冒着生命危险,躺到她的身边去,但他看清楚她的身体之后,又轻轻地把被单给她盖上。他听人说,夫人对男女放荡之事冷若冰霜,所以就没有冒这个险,但他只是那一夜大部分时间逗留在卧室里;从夫人的衣柜里拿出一个钱包、一件束腰短袖外衣、一两个戒指和几条腰带, 把这些东西都放进自己的箱子里,然后爬进去,像以前那样把自己锁在箱子里。他就这样在卧室里度过两个夜晚,贝尔纳博夫人什么也未发现。第三天,那位干瘪的皱皮老太婆回来了,按安布罗焦洛的吩咐,去取回她的箱子,把它搬回原处。安布罗焦洛从箱子里出来,按事先答应的给了那贫穷女人酬金,在期限未到之前,带着偷来的物件,尽快地返回了巴黎。
他把那天争论和打赌时在场的商人全都请来,当着贝尔纳博的面,声称他们之间的打赌他赢了,因为他完成了夸口能办到的事情。为了证实他真的办到了,他概略地叙述了贝尔纳博夫人卧室的布置和墙上的图画,然后展示了他从夫人那里偷来的东西,宣称这都是夫人送给她的。贝尔纳博承认,那个房间是像他描述的那样,这些东西也的确是他妻子的;但是,他说,他家的仆人非常可能给他描述了房间里的情况,同样可能给了他这些东西;所以,如果他再拿不出别的证据,仅这些材料不足以说明安布罗焦洛赌赢了。
“喂,那些证据应该说是足够了,”安布罗焦洛说,“如果你坚持让我再拿出别的证据来,那我就再拿出一点儿:你的夫人齐内弗拉左乳房下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黑痣,周围长了六七根金黄色的茸毛。”
贝尔纳博听了这话,好像被一把刀子刺进了心脏,痛苦极了,脸都变了形。他一句话都不用说了,他的表情已经明显地说明安布罗焦洛说的是真的。过了一会儿,他说:“先生们,安布罗焦洛说的是真的。所以,他赢了;请他随便什么时候到我那儿去,我把钱给他。”第二天,安布罗焦洛如数拿到了他赌赢的那五千金币。
贝尔纳博怀着对妻子的恶毒想法离开巴黎,赶回热那亚。当他快到热那亚城时,决定不进城,而是停下,住在他离城不到二十英里的别墅里。他派了一个心腹仆人带着两匹马和信件去热那亚见他妻子。他在信中通知妻子,他已返回,让妻子在那位仆人的护送下来别墅和他相见。他密令那个仆人,在他认为合适的地方毫不手软地杀死那个女人,然后回来见他。仆人来到热那亚,交了信件、传达了贝尔纳博对夫人的问候,夫人张开双臂向他表示热烈的欢迎。第二天早晨,她骑马与仆人一起赶往别墅。
他们一边骑马赶路,一边说这说那地聊天,直到走进一个陡峭的深谷,这个地方非常隐蔽,周围是高耸的悬崖和参天大树。仆人认为这正是他安全地执行主人命令的好地方,于是他抽出匕首,抓住夫人的胳膊,说:“夫人,向天主祈祷吧,因为您就要死了,不必再往前走了。”
齐内弗拉见到匕首,听到仆人的话,十分惊慌地大声说:“哎呀!看在天主面上!在你杀我之前,请告诉我,我对你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情,使你要来杀我。”
“夫人,您没对我做什么,也没有得罪我,我不知道您做了什么得罪了您丈夫的事情,他吩咐我在途中毫不手软地杀了你。如果我不杀你,他威胁说要把我绞死。您知道,我得绝对服从他的命令,我不能拒绝他吩咐干的任何事情。天主知道,我是同情您的,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呀。”
“哎呀,看在天主面上,”齐内弗拉哭着说,“请不要只为服从另一个人的命令,就杀死一个从未伤害过你的人。无所不知的天主知道,我从未做过任何错事,值得我丈夫这样惩罚我。可说这也没用。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一举三得,既帮了天主的忙,帮了你主人的忙,也帮了我的忙。把你的紧身上衣和头巾给我,扒下我的衣服,把我的衣服带回给你的主人——我的丈夫,告诉他,你已经杀了我。我以你将给我留下的这条命发誓,我将消失在异乡,你、他或这个地区的任何人将永远也听不到我的消息。”
那个仆人本来就不愿意杀死她,因此听了夫人的恳求,很快就动了怜悯之心;他拿了她的衣服,把自己的大紧身上衣和头巾给了她,把她随身带的钱给她留下,恳求她尽快远远消失。仆人让夫人在深谷里下了马徒步走去,自己继续赶路回到主人那里。“我已经完成了您的命令,”他告诉主人,“我把她的尸体扔给几条狼吃了。”贝尔纳博稍晚一些时候才回到热那亚,他杀妻之事传开后,受到人们的严厉谴责。
神情沮丧、孤单凄苦的齐内弗拉尽可能把自己假扮起来,待天黑时,走进附近的一个村庄里,从一个老太太那里弄到她需要的东西:她将那仆人的紧身上衣按自己的身材改短、用她的女式无袖衬衫改成一条男式紧身裤、剪短头发、把自己完全打扮成一个水手模样。然后,她离开村庄,向海边走去,恰巧碰见一位西班牙卡塔卢尼亚绅士,名叫塞格纳·恩·卡拉奇。他的船停泊在附近,他自己在阿尔本加上岸,到一处清泉那梳洗一番。齐内弗拉与这位绅士攀谈起来,绅士雇佣她做他的私人随从,她改名为西库拉诺,说自己是菲纳勒人,跟着绅士上了船。在船上,西库拉诺换上了一身仆人穿的好衣服,成为一个考虑周到的优秀随从,卡塔卢尼亚绅士非常喜欢她。
此后不久,这位卡塔卢尼亚人的船偶然载着一船货物驶入亚历山大港。他将带来的几只猎鹰作为礼物献给苏丹。苏丹几次设宴款待他,并注意到西库拉诺总是殷勤地伺候主人;他非常喜欢那个仆人的举止,就请求这位卡塔卢尼亚人把那个仆人送给他。尽管这位卡塔卢尼亚人觉得那是一个很大的损失,他也只好把西库拉诺留给了苏丹。不久,西库拉诺以其殷勤周到的服务赢得了苏丹的恩宠和喜爱,其程度不亚于那位卡塔卢尼亚人。
在每一年的某个时期,阿克里港都要举行盛大集市,许多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商人聚集在这里参加贸易活动。阿克里是苏丹的采邑。为了保证商人及其货物的安全,苏丹总是要派王国政府官员和宫廷高级官员及其随从去维持治安。举行集市的时间到了,苏丹决定派西库拉诺去执行这个任务,因为她已经能非常流利地讲当地的语言了。于是,西库拉诺以保护商人及其货物的卫队队长的身份来到阿克里;她勤奋办事,恪尽职守,十分胜任;她经常巡视,因而接触到许多来自西西里、比萨、热那亚、威尼斯和意大利其他地方的商人,出于对自己家乡的怀念,她很喜欢陪伴他们。有一天,西库拉诺在几个威尼斯商人的货栈里停下看一看,发现在各种各样的珠宝中有一个钱包和一条腰带,立刻认出那是她的东西。这使她很惊讶,但她不露声色,只是漫不经心地询问这两件东西是谁的,是否出售。
安布罗焦洛也带着很多货物,搭乘一艘威尼斯商船,从皮亚琴察来到这里。他听见卫队队长问那两件东西是谁的,便走上前来,轻声笑着说:“先生,那是我的,不出售。如果您喜欢,我将高兴地将那两件东西作为礼物送给您。”
西库拉诺见那个人咧开嘴笑着,怀疑自己是否某个姿势把自己的身份暴露给了他,但她依然十分镇静地问:“你是因为像我这样一个军人竟问起这些女人的东西而觉得好笑吧?”
“先生,我不是笑那个,”安布罗焦洛回答,“我是笑我当初怎么把那两件东西弄到手的。”
“那么请说下去,如果那个故事不是不可告人的,让我们也听一听你是怎么得到那两件东西的吧。”
“一天晚上我和一位热那亚夫人睡觉后,她给了我那两件东西和其他各种东西。她是贝尔纳博·洛梅林的妻子,名叫齐内弗拉,她求我留下那些东西作为纪念。使我发笑的是我想起贝尔纳博是多么的愚蠢,他竟然押下五千金币与我的一千金币打赌,说我绝不会引诱上他的妻子。结果我引诱上了他妻子,赢了那次赌。他离开巴黎,回到热那亚,后来我听说,他派人把他妻子杀了。听着,他不应该因为他妻子干了所有女人都干的事儿而惩罚她,而是他自己应该为当这样的一头蠢驴而受到惩罚。”
西库拉诺(即齐内弗拉)听了这番话,立刻明白了为什么贝尔纳博痛恨她,要置她于死地;很清楚,就是这个人使她受尽了折磨,她下定决心绝不让他逃脱惩罚。所以,西库拉诺假装很喜欢这个故事,故意与安布罗焦洛建立一种很亲密的友谊。当集市结束时,西库拉诺哄劝安布罗焦洛带着货物跟着他回到亚历山大,西库拉诺在那里为他建起了一个货栈,还往他手里塞了一大笔钱。安布罗焦洛见在亚历山大很有好处,因而就非常高兴地留了下来。西库拉诺急切地想向贝尔纳博证明自己的清白,时刻都在想办法、找机会,她编了一个借口,在当时正住在亚历山大的一些热那亚大商人的帮助下,把贝尔纳博弄到了那里。贝尔纳博此时已是穷困潦倒,西库拉诺暗中请朋友照顾他,等待时机成熟再来执行她的计划。
西库拉诺已经让安布罗焦洛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了苏丹,博得了君主一笑;现在她见贝尔纳博在这儿,决定此事不必再拖延了,于是在适当的时刻请求苏丹许可,传讯安布罗焦洛和贝尔纳博。他要当着贝尔纳博的面从安布罗焦洛的口中挖出他夸口的他与贝尔纳博妻子睡觉一事背后的真实情况,如果他抗拒不说实情,就动用刑罚。于是,安布罗焦洛和贝尔纳博被召进宫来,声色俱厉的苏丹当着众人的面,命令安布罗焦洛如实交代他是怎样从贝尔纳博手里赢得五千金币的。安布罗焦洛最信任的西库拉诺在场,但她却满面怒容,并威胁安布罗焦洛说,如果他不如实交代,就对他用严刑。安布罗焦洛受到苏丹和西库拉诺的双重压力,又惧怕不如实交代的后果,只好当着贝尔纳博和其他人的面,详细地描述了事情的经过。他以为最严重的惩罚也就是交回那五千金币和其他物品。
安布罗焦洛讲完后,西库拉诺仿佛代表苏丹,转身问贝尔纳博:“那么你,由于他的诺言,你对你妻子做了什么?”
“我以为是我妻子使我输了钱,丢了脸面,我一怒之下让我的仆人把她杀了。据仆人报告,一群狼很快就把她的尸体吃光了。”
这件事的全部经过都在苏丹和众人面前述说得详详细细,苏丹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不明白西库拉诺为什么要求并安排这次审讯。西库拉诺转身对他说:“陛下,您可以自己判断那个无辜的女人是否有理由因她有这样的情人和丈夫而自己庆幸。她的情人一举两得,既夺走了她的好名声又毁了她的丈夫;而她的丈夫轻信别人的谎言而不相信在长期的生活经历中所了解到的妻子的忠贞,并派人杀了妻子喂狼。她的情人和丈夫多年来对她如此地恩爱有加,此刻和她待在一起竟然都认不出她来。为了使陛下完全清楚他们各自该当何罪,请陛下给我一个特殊的恩惠,惩罚那个骗子,宽恕那个受骗者,我马上就把那位夫人带到您和大家的面前。”
在这件事上,苏丹对西库拉诺言听计从,因此立即表示同意,要求把那位夫人带上来。贝尔纳博深信自己的妻子已死,因此感到十分震惊。至于安布罗焦洛,他已经模糊地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担心只退钱还不能了结此事;如果那位夫人被带上来,他不知道希望什么,尤其不知道害怕什么,只是困惑不安地等待着她的到来。
西库拉诺的请求得到了苏丹的准许后,立即跪在苏丹的面前;齐内弗拉不再继续扮演男人的角色,不再使用男人的声音,突然大哭起来,并大声说:“陛下,我就是那个可怜的、不幸的齐内弗拉。由于遭到这个邪恶的骗子安布罗焦洛的诬陷,被残忍的恶棍丈夫交给仆人杀死喂狼,我女扮男装,四处漂泊了六年了!”她撕开自己胸前的衣服,露出乳房,让苏丹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到这个事实:她是一个女人。然后,她转身严厉地质问安布罗焦洛,他什么时候像他夸口说的那样跟她睡过觉。安布罗焦洛立刻认出她来,羞愧得说不出话来,没有回答。
苏丹一直把她当作一个男人,现在他所看到的和所听到的事情使他感到极为惊讶,他只能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当他镇定下来并意识到这是真人真事时,他高度赞扬齐内弗拉(即不久前的西库拉诺),赞扬她的生活作风、她的坚贞、她的品质和美德,送给她适于最高地位夫人穿的衣服,派宫女伺候她;然后,按照齐内弗拉的请求赦免了贝尔纳博应得的死罪。贝尔纳博认出了妻子,抽泣着跪在她的脚下,请求她原谅;尽管他不值得原谅,齐内弗拉还是宽厚仁慈地原谅了他,把他扶起来,温柔地、妻子般地拥抱了他。
接着,苏丹命令,立即将安布罗焦洛抓起来,绑在城里高处的柱子上,浑身涂上蜂蜜,把他扔在那儿在阳光下暴晒,直到他倒下;又命令,将安布罗焦洛的价值一万多金币的财产移交给这位夫人;然后,他又吩咐准备盛大宴会,款待齐内弗拉的丈夫贝尔纳博和最优秀的女人齐内弗拉夫人,赏赐她金银珠宝、器皿和现金,其价值远远超过一万金币。苏丹已经为他们准备了一条船,宴会之后准许他们在他们想回去的时候返回热那亚。就这样,他们带着许多金钱、非常幸福地回到热那亚,受到人们的热烈欢迎,特别是齐内弗拉,因为大家都以为她死了。齐内弗拉被认为是一个极具天赋的夫人,一生都受到人们的尊敬。至于安布罗焦洛,那天他被绑在柱子上,身上被涂满蜂蜜,让他遭受当地盛产的虻、黄蜂和绿头大苍蝇叮咬的痛苦,他不仅被咬死,而且被吃得只剩下骨头。他的骨头留在那儿很多年没人动,都变白了,由筋连在一起,对于看到他的遗骸的人来说,那就是他邪恶的见证。
这个故事充分证明:“谁笑在最后,谁笑得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