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公权先生道席：
元月廿九日手示敬悉，至为慰感！拙作“诗与夕阳红”之句，初意乃因十余年前，在杨莲生兄家，承出示其手录尊著词集，直忆有“斜阳楼阁红于血”之句，颇以为境逼华严，悲壮典丽，故尔及之。诗虽未可言红，然司空表圣之品诗境，则尝有“碧桃满树”“红杏在林”“如逢花开”“如日之曙”与“碧苔芳晖”诸喻。“红”字在诗词中，有时为美之泛称，即俗语“红极一时”，亦不无兴盛华丽之意。又红色表吉庆，寿礼中本亦用之。昔人以“人间重晚晴”为介寿适切之作。夕阳红艳，晚晴可重，投老诗篇，相与为美，似尚差可通也。且前人称美“夕阳返照桃花岸，柳絮飞来片片红”之句，此固近于写实，惟君谓夕阳不仅能红柳絮，亦能红诗句，而大作之咏夕阳，亦能红夕阳之红，兼使夕阳益红、永红，则意境似亦空灵而颇进一层。况“惨绿年华”“绿愁红怨”，前人初创此意时，自亦无先例。不知此种曲解，或可掩小诗之拙否？尚乞明教。又“多方”一句，略隐尊著 Political Pluralism ，恐亦太晦，不足为外人道也。至于尊作“屈指年光过七十”，鄙意以为不必改“年光”为“行年”或“星霜”，至少无大好处。“年光”不可数而屈指数之，此其所以为诗，而非日常恒语。若必欲坐实，试问暮年诗赋，何可以“动”江关，而江枫渔火，“眠”又何可以称“愁”乎？诗之佳否，端在其能否感动人，不在其合理与否。且“年光”本泛指年时光阴，古人固已有“寸阴”“分阴”之说，则于想象中屈指计之，亦未为不可。西洋诗人竟谓，吾人应以涕泪与心跳计时纪年。计时之法，原无定例。莲生兄为史家，力求纪实，若裴子野之摒雕虫，固其宜也。率尔陈词，疏失必多，还祈指正。匆祝
著安
周策纵 拜手
一九六九年二月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