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昀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总是忙着迎来不速之客,无论是在内地还是回到了香港。
打量了一下门外站着的这位从头黑到脚打扮得活似黑超特工般的男人,苏昀扬眉:“你这神出鬼没的本事不去当间谍,实在是国家的巨大损失。”
“哟嗬哥们儿!在我们伟大的祖国大陆混了没两年,就开口闭口国家荣誉了,不找你去演地下党才真是浪费人才啊。”雷焱摘下宽边墨镜,风情万种地抛个媚眼:“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请我进去喝杯酒聊聊天呗帅哥。”
“恭敬不如从命。”苏昀侧身弯腰伸出胳膊做了个恭迎大驾的姿势,揶揄着叹气:“怕只怕,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苏昀的这处公寓算是雷焱在香港的一个‘窝点’,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当下大摇大摆走进屋,将带来的酒和报纸往吧台一放,然后歪歪倒倒晃到沙发前,把自己重重地摔了上去:“靠!可算是能消消停停躺一会儿了。”
“你不是正全世界满天飞的忙着做宣传吗?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上吊还容喘口气呢!再这么下去非神经衰弱精尽人亡不可。老子的生命是用来享受的,才不要做牛做马累得跟灰孙子似的。”雷焱把下巴搁在沙发扶手上,可怜兮兮地眨着眼:“所以人家就来投奔你了嘛!求收留!求包养!求暖床!”
苏昀一脸正直的表示不接受调戏,拧了条热毛巾砸了过去。
雷焱接住,翻了个身盖在脸上,舒舒服服地哼了几声,又问:“你呢,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啊。”
“我怎么听说,那个电影剧组的一帮武指好像没少给你使绊子?”
“既然我抢了刘洪的戏份,他们就该为兄弟出气,这很正常。”
雷焱不以为然:“被抢戏是他自己没本事,怪到别人头上暗地里下黑手算他妈什么东西!如果换了老子……”冷冷地哼了一声,又恨铁不成钢的将毛巾砸回去:“我有时候还真看不惯你这种老好人的软性子……网上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圣母!”
“扯淡!老子再怎么也该是个圣父!”苏昀学着他的口吻笑骂,拿出两个酒杯,又淡淡说了句:“况且他们也为难不了我什么,我的身手你还不知道么?”
“吹吧你就!”雷焱平躺在沙发上伸直双腿,一边舒展肢体一边懒懒地调侃:“那我怎么还听说,你的胳膊和肋骨都伤着了呢?”
苏昀洗杯子的动作猛地一顿。
“厉害吧,我可是有内部消息来源的!”雷焱得意地坏笑了一阵,才又补了句:“淼淼昨天给我打电话,顺口提的。”
“噢……她还真是对你早请示晚汇报啊。”苏昀将水流调得大了些,仍是话语淡淡:“都是点儿小磕碰,而且也不是拍戏的时候弄的。”
“我知道,是因为孟凯琪嘛。正想问你呢,怎么过去了这么多年,又和她搅到一块去了?”
“这事儿吧……”苏昀顿了顿,又笑了笑:“其实我也没想明白。”
“行了行了,相信你的事你自己会搞定的。”雷焱坐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反正我这个绯闻天王,也没什么资格多嘴。”
像是觉得杯子很久没人用,所以需要好好的清洁一番,苏昀又冲洗了足有一分钟,才关了水龙头,回到吧台,打开雷焱带来的那瓶高纯洋酒。
倒酒时,无意看了一眼原本压在瓶子底下,雷焱带来的那份报纸,却忽地面色一变,手一抖,洒出的酒水顿时湿了半幅版面。
“哎小心点儿,这可是我从那个抠门洋鬼子导演手里死乞白赖硬要来的!”雷焱一边大呼小叫虚张声势,一边溜溜达达晃过来,同时故意腻着声音:“一搞到手就第一时间跑来和你分享,可不能糟蹋了人家的一番情意呀!”
苏昀勉强定了定神,涩声:“雷子,我……”
雷焱坐在凳子上,端起酒杯,全不在意似的瞟了一瞟旁边的报纸:“哦这个呀,是我今天早上在上海机场转机的时候买的,放心吧,已经安排人把消息压下去了,光凭这家街头小报刊的发行量也起不了什么影响。”
愣了少顷,苏昀低低道了句:“对不起,我……以为已经避开了那些记者。”
“对你躲狗仔的职业素养别那么没信心嘛!”雷焱大咧咧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问过了,这张照片是一个学生路过的时候无意间拍到,然后觉得里面的那人有点像你,就卖给了报社碰运气。虽然报社也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你,但你懂的,完全没影的事儿还能编排得有鼻子有眼,总之就宁杀错勿放过的用了。”
苏昀苦笑:“看来这位同学不仅有着一个商业的头脑而且还有一个八卦的灵魂。”
雷焱感慨:“所以现在混咱们这行的不容易啊!每个打酱油路过的人民群众都有可能一秒钟变身狗仔哥斯拉。”
“……”
一条胳膊搭在台面,用另一只手晃着酒杯,雷焱忽地眉目一沉,斜睨过来:“不过瞧你的反应,我倒有点开始怀疑,这八卦标题上所谓的‘背着歌坛天后旧爱,私会女大学生新欢’是真的了。”
刚含了一口酒的苏昀顿时呛住,一阵狂咳。
雷焱那因了近视而习惯性微微眯起的眼睛,眸色骤然深了一深,旋即大笑着帮他拍了拍背:“淼淼不是说你跟季亿霖那货学得越来越贫了吗?怎么还是这么不经逗。”
苏昀深吸几口气,勉强缓了缓,转过身看着他,紧紧抿了一下唇角,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雷子,其实我对温淼……”
“得了别废话啦,兄弟一场,我还能信不过你?”雷焱却挥挥手将他的话堵了回去,重新坐下,举起酒杯与他的轻轻碰了一碰,仍是嬉笑调侃的模样:“咱们又不拍水浒,不演叔叔和嫂嫂那不得不说的故事哟亲。”
苏昀杯子里的液体便在这一碰下晃荡不休,将壁灯倒映在其中的微光搅了个粉碎。
“等这部电影上映,我就宣布隐退了。”雷焱放松身体背靠着吧台,沉默了片刻,敛了玩世不恭的轻佻,话语沉缓:“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一些,是绝不可能让我一直在这圈子待下去的。当年是温淼的爷爷出面跟我家老爷子担保,我最多玩到三十岁,才有了我这么多年的潇洒自在。现在时间虽然还没到,不过我也差不多玩够了,早点收收心做做准备,也好。”
因为之前早已有所耳闻,所以苏昀对此并不显得如何惊讶,只是用笃定的语气陈述着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雷子,你没有在玩。”
雷焱垂着眼,神情微动,良久,忽地一仰脖子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而后低低笑了一声:“对我这种家庭背景的人来说,那十年,就是在不务正业的玩。因为从宣布隐退的那一刻开始,娱乐圈的这个雷焱,便就此不存在了。没人再会有他一星半点的消息,就像是从这个世上被彻底抹去了一样。而继续活着的那个,只是,也只能是,雷家的雷焱。”
苏昀明白他的选择,也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多说无益。便只是默默为他续上酒,却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怕不怕将来会后悔?”
雷焱朗笑,断然摇头:“我从不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顿了顿,忽地偏首看向身边的男人:“当年你如果放弃了,会后悔吗?”
对这个问题,苏昀并没有立即回答,清瘦的面庞被头顶的幽暗灯光笼出一份仿若来自那个已逝时空的悲凉。半晌,才淡淡回了句:“不知道,因为没得选。”
雷焱怔了怔,像是反应过来自己问错了话,一时不知当说什么。好一会儿,才冒出句:“呐,做人呢最重要就是开心,不如我去给你下碗面啊,保证你吃了以后整个人就轻松了。”
“……你会煮面吗?”
雷焱扭头:“所以说两个人认识太久什么的最讨厌了!”
苏昀斜睨:“如果不是认识你这么久,我真是忍不住有点要怀疑你的性取向。”
“果然是淫者见淫弯者见弯啊……”雷焱坏笑:“你这个喜欢男人的家伙!”
“居然还敢跟我提!”一句话,成功勾起了苏昀积累已久的怨念,狠狠捶了他一拳:“你小子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是不是?编排我什么不好竟想起来拿这个开玩笑!知不知道温淼都怎么说啊?!”
“怎么说怎么说?”
“她说我喜欢的人是你!”
雷焱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那不如干脆咱俩炒一把啊,也算是给我这绯闻天王的生涯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
苏昀一脸的嫌弃:“她也这么建议过。”
“所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似乎没顾上没搭理这句话,苏昀只管抿了一小口烈性洋酒,仔细品了品,然后皱皱眉:“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嗜酒如命。”
雷焱则像是喝白开水一样眨眼又干掉了一杯:“就像我永远都不明白为什么淼淼那丫头看到甜食就不要命一样,那么腻的东西,啧……”
摇摇头,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来:“你是不知道,她小的时候那性子慢得……这么说吧,给她一个小碗几颗蚕豆,她就能自己蹲在那里拨弄来拨弄去的玩一整天。你不是总说我脾气坏吗?那是因为你没看到我以前的德性,那才真叫炮筒子脾气一点就着,到处打架惹是生非,我爸不止一次的想一枪崩了我这孽障一了百了。可自从有了淼淼以后,就愣生生被她磨平了一大半。所以我们两家的人都说,这算是名字取对了,水能灭火嘛!”
苏昀又喝了一大口酒,却像是不再排斥那股火烧火燎的辛辣味道,只始终含笑听着。
“当年我非要做演员,我爸说我丢了雷家的脸差点把我一脚踢死。淼淼就说,让我跟她姓,她们家不怕丢人,绝不打我。那会儿她还小呢,丁点儿大的个头,平时永远都慢吞吞跟蜗牛似的,从没见她跟小朋友吵过架,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可那天她却像头发怒的小豹子一样冲过来,拦在我的前面。我永远都忘不了她仰着脑袋红着小脸冲我爸大声吼的模样……”
雷焱的声音敛去了惯有的调侃张狂后,便显得沉稳了许多,微微低着头,侧面轮廓越发硬朗分明。然而当述说这一切的时候,便像是有股发自心底的柔软的东西,自眼角眉梢一点一点溢了出来,将周身那股仿佛生而有之的凌厉气势尽掩:“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想,那么个小丫头片子究竟有什么好啊?我这小半辈子也算得上是在娱乐圈的女人堆里打了个滚儿,什么样的尤物没见过?怎么就偏偏是她呢……”
“是啊,怎么就偏偏……是她。”
苏昀这句自语般的低喃,雷焱似是没有听见,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后来我想明白了,原因很简单。就像那些过惯了勾心斗角日子的人,会想要过无趣乏味的田园生活。所以我们这样的呐……”他指了指苏昀,又指了指自己,笑容里带了些许染上醉意的自嘲:“看过了太多虚假的东西,就格外向往真实。淼淼就很真,她的那种纯粹,是我活了几十年所仅见的,也是我要用下半生,去守护的。”
像是也有些醉了,苏昀没听明白似的抬眼问:“守护?”
“对,守护。我要让她一辈子都能这么干干净净简简单单的,吃想吃的甜食,看想看的干尸!”
苏昀:“……”
使劲拍着他的肩膀,雷焱大笑一声,长眉英气,双眸清亮:“告诉你吧,我之所以放弃现在的一切,愿意接受家里的安排,除了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我要娶淼淼。”
苏昀仿佛醉得更加厉害,被他拍的晃了几晃,神色间也现了茫然。
于是雷焱便凑近了些看着他,目光灼灼,放缓了语速,一字一顿:“因为温家,是绝不可能和娱乐圈的人,有任何瓜葛的。”
说完,又向后一仰,屈指扣了扣台面上的那份报纸,话语里含着隐隐的压迫,却也有着显而易见的真诚:“比如这件事,如果真闹大了被温家的人知道,你会非常麻烦。阿昀,老实讲,你比我有天分也比我努力,更比我珍惜比我坚持,我相信你将来定有一番作为。所以我绝不想看到你的演艺之路,再出现任何不必要的岔子。因为娱乐圈中从头再来这种事,可一而不可再。因为你所要实现的梦想,并不仅只是你一个人的。”
苏昀一直默默听着,没有作声。视线在那张又小又模糊的照片上停留了许久,而后垂下眼帘笑了起来,渐渐从无声到有声,随即像是兴致蓦地高涨,摇摇晃晃站起,给两只杯子都倒满了酒,举杯:“来!为了你帮忙把这件事给压了下去,谢了!”
雷焱一笑,干了。
苏昀又倒满:“为了演艺界巨星的离去,商界新星的升起!”
雷焱大笑,再干。
苏昀紧接着又满上了第三杯,在高度烈酒的作用下,他的动作已经非常不稳。然而深知其酒量,若是放在以前绝不会让他喝那么多的雷焱,这次却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只冷眼旁观着,一滴不少的陪着。
“这一杯,为了……”苏昀再也站不住,踉跄着坐下,撑着额头。
雷焱伸手扶了他一把,冷静地将话接过,说完:“为了我和淼淼,永结同心,一世不离。”
苏昀紧紧皱着眉,却高高扬起唇角,很开心似的再度尽了杯中酒。
那天晚上,‘徐记蛋挞’的老板娘在打烊后发现外面站着一个高个子的年轻男人,正仰头望着自家店铺的招牌。
走进几步,就闻到一股明显的酒气,然而看男人的样子,却又不像是个醉鬼。
他的眼神看上去清醒得很,站得也很稳,身量虽瘦得厉害却极为挺拔,只是脸色白得有些过分。
老板娘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询问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男人仿佛石像般一动不动顿了片刻,然后才猛然反应过来似的收回视线,抱歉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又低低道了声谢,便转身走了。
他的步伐很慢,没几步便停了下来,一手扶墙,一手像是死死按着胃部,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踯躅往前。
老板娘一直目送他消失在街角,摇摇头想着,这么好看又温和的男人,也会失恋的吗?
温淼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因为没吃到蛋挞。当然,应该也并不全是因为没吃到蛋挞。
苏昀发了条短信,说临时接到了几个在台湾地区的宣传通告,所以无法如期赴约。
如此轻描淡写就把约给爽了,让温淼不免有些不爽。
然而当她与手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终于决定拨回去表达一下被忽悠了的‘吃货’的愤怒时,对方竟关了机。
后来,温淼又连续打了三天,每天早中晚各一次,听筒里传来的却永远都是那个平板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她想,大概因为这个号码是内地专用的吧,只有他等从台湾回来再兴师问罪了。
后来,虽然苏昀回了内地,不过几乎是一下飞机就进了剧组,温淼也就没真的打去问罪,不过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温淼认为自己绝不小气,更加从不会为了人类的那些凡尘俗事而当真计较,其实讲白了,不就几个蛋挞吗?
多大点事儿!
可偏就是这么件放在以前连天上的浮云都不如的鸡毛蒜皮,居然愣是让她似乎永远保持着一个水平线的情绪,低落了好长一段时日。
个中缘由,她一时半会儿没想明白。
不过这回,她又违背了自己一贯的‘想不明白就懒得再想’的原则,中了邪似的越是想不明白就越要去想,竟平生头一遭钻起了牛角尖。
到了最后已经发展成,几乎不管看到什么吃的都能跟苏昀联系起来,给她爱美食爱生活的生命轨迹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而且相信假以时日,必将能达到‘看鸡不是鸡,看鸭不是鸭,看着菊花想菊花’的至高境界……
对于自己日益精进的猥琐,温淼表示有点羞愧,但暂时还不打算迷途知返。
其实这项修为虽然是在汪晓冉的循循善诱以及温淼本人的孜孜以求下一日千里,可真要严格论起来,也算是拜苏昀所赐。
鉴于对苏昀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怨念,温淼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不由自主便一天比一天多起来。
把他的那些演唱会啊电视剧啊MV啊广告啊总之所有能找到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东西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几十遍,按照汪晓冉的说法就是,脑残粉见得多了,脑残成这样的还真是挺少的。
出于有着丰富追星经验的花痴前辈的责任心和道德感,汪晓冉除了指点温淼如何获得最新最快的偶像消息,还手把手地将她带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同人。
所谓同人,指的就是由漫画、动画、游戏、小说、影视等作品甚至现实里已知的人物、设定所衍生出来的文章及其他如图片影音游戏等等。
苏昀的作品虽然不多,但不知为什么,与他有关的同人作品数量却相当可观,尤其是以其影视角色为原型而拓展开来的小说,简直五花八门什么风格的都有。
有一些无论是情节构架还是人物塑造都颇具水准,甩开乏善可陈的原著八条街毫无压力。而这当中,又有很大一部分的宗旨,是高举支持全民搅基的伟大旗帜的。
由此可充分证明,苏昀在‘腐女’心中那高山仰止的地位以及他本人的灵魂深处所具有的让人不能直视的‘受性’……
总之,只要是跟苏昀搭上边的,温淼都是来者不拒,看得那叫一个如饥似渴,学得那叫一个如痴如醉。
温淼根正苗红地活了二十年,除了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外,几乎所有的阅读物都是厚重的世界名著或正统的历史书籍,言情类的,尤其是腐向类的则是基本空白。
于是如此一来,她算是彻底开了眼。
那些小说里的角色,甭管是和男人还是女人还是机器人还是外星人还是非人类……都爱得是无与伦比的感天动地气壮山河。什么一见钟情什么此生不渝什么虐恋情深,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爱你爱到杀死你……
温淼一边看一边学习一边也忍不住有些纳闷,不就是爱上了个人吗?至于寻死觅活的动不动一个不高兴了还要毁天灭地拖着全人类一起垫背吗?不能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好了啊,况且就算在一起了又怎么样呢?过个三五十年还不是要分头进火葬场变成两坨黑灰谁还认识谁呀……
反正她将心比心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会那般癫狂的。本来嘛,爱上个人跟吃个蛋挞又能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
多大点事儿!
也有少数几篇是以真人为原型的同人文,温淼看得就格外带劲。
或许因为苏昀在面对公众时永远都表现得比较轻松随意,时不时的还开个玩笑搞个怪来活跃气氛,给人的感觉便像是个无论碰到什么艰难挫折都毫不在意的乐天派。而且他在镜头前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带着股没心没肺的灿烂,简直就是个标准的卖萌治愈系。
所以在YY他时,几乎无一例外都会按照这个路子去设定。而这,也正是喜欢他的粉丝们的心中,他所应当有的模样。
只是看着看着,温淼就会想起苏昀在出租车里睡着时紧紧蹙起的眉,还有他靠着大树笑着说:“太累了,没空疼。”
就觉得,这个人吧,其实也很假。
但这种假和孟凯琪的那种假又是完全不一样的。至于具体不同在哪儿,温淼思考了很久,得出的结论是:后者让她反感,而前者让她,心疼。
脑子里蹦出这个词的时候,温淼自己也吓了一跳,同时也有点困惑。
因为这种感觉对她而言实在是太陌生了,反正和眼睁睁看着一个特别特别好吃的蛋挞掉到地上摔碎的心疼法儿,还是有显著区别的……
小说里倒是常出现类似的桥段,可心疼什么的好像都是男主对女主或小攻对小受的啊!难不成,她性格里的纯爷们真汉子基因已经强大到足以把苏昀当姑娘看了?……
比同龄人至少晚了十年才开始研究‘爱情’这么个虚无玄幻又飘渺引无数英雄尽摔跤的东西的温淼,实在有些凌乱。
而这段日子现实中的苏昀,在沉寂了多年后突然就活跃了起来,似乎一夜之间成了各种娱乐版的新宠儿。
其中最精彩最引人注目的,自然还是他与孟凯琪那说不清理还乱扑朔迷离的绯闻八卦。
苏昀正在拍摄的剧集,讲述的是民国期间一段乱世中的烽火爱情。原著是一篇相当著名的网络小说,本身就具有很高的人气,所以还在筹备阶段时便受到了外界不少的关注。
而在开拍前临时更换女主,歌坛小天后孟凯琪的高调加入,以及制片方宣布投资翻倍力争打造一部经典爱情巨制云云,更是将话题热度炒了个步步升温。
正式开拍后,定妆照,片场照,宣传片,预告片,花絮……剧组隔三差五就会放出一些相关的东西来博人眼球。而男女主角戏里戏外真真假假的暧昧情感,则无疑是维持公众关注度的绝佳保鲜剂和催化剂。
作为一枚新晋脑残粉,温淼一直尽职尽责地蹲在电脑前围观着事态的发展。
她知道一切不过是炒作,也相信苏昀不会和孟凯琪假戏真做,但这并不妨碍她不高兴。
尤其在看到最新曝光的那张剧照时,简直有那么一瞬间有了要把苏昀给剁一剁做成糖醋排骨吃掉的冲动,连骨头渣都不剩!……
照片的背景是两块青草地间的蜿蜒小径,春色明媚,阳光正好。
一身戎装的军人骑一辆单车,后面坐着穿白色洋装的美丽女子。
男人没有戴军帽,前额的头发被风稍稍吹起,将俊秀眉眼间所含的缱绻柔情尽显。
女子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轻轻扶着他的左后肩,侧脸贴在他的背上,双颊泛着含羞带怯的微红,幸福满溢。
虽然和那天晚上苏昀温淼她出小区的时间地点环境什么的都不同,虽然看不见那会儿的苏昀究竟是什么模样,虽然知道孟凯琪和当时的自己即便动作差不多但表情一定差很多……
可,就是不高兴。
盯着这张相片看了半天,温淼恨恨地一口咬掉大半块蝴蝶酥:“那是我的蝴蝶骨!”
关于那张让温淼险些化身‘吃人。拉登’的照片,自然多少也是引起了一些话题的。
比如,当记者问孟凯琪对此剧照的看法时,装扮成上世纪三十年代留洋归来的新时代女性的女主角,正一边把玩着装饰用的小阳伞,一边对着采访镜头熟练地摆出各种符合要求的姿态,听闻提问笑容便带了些许的俏皮:“我很喜欢啊。因为把我拍得很漂亮,当然,我们的男主角也很帅!”
“这张确实拍得非常有感觉,除了你们俩在一起很养眼很登对之外,总觉得应该还有点别的什么……”记者欲言又止却意味分明地笑了笑:“那么请问,拍这场戏之前你们有过交流吗?拍的时候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曾经发生过的类似的场景于是有了代入感,所以才会配合得那样默契呢?”
孟凯琪正要回答,忽然一眼望见苏昀从化妆间走了出来,便招招手,既随意自然又亲密亲腻:“喂!来一下,正好有问题要问你。”
苏昀的脚步顿了一顿,应了。
过来后,听完记者重复的问题,他便笑起来:“骑单车或者坐单车,应该是每个人在读书时都曾有过的经历吧?所以拍戏的时候会有一点点代入感,也很正常啊。”
“那你们当时脑子里面想的是谁呢?各自的初恋情人吗?还是说……”记者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了一个来回,半真半假地问了句:“就是彼此?”
苏昀做出认真思考的养子,然后很是遗憾般的摊摊手:“我的初恋发生在托儿所,那会儿我还不会骑车。”
孟凯琪便也配合着耸耸肩:“我才不会承认自己初恋的年纪比他的要小呢!”
于是这个问题就像之前的那些暧昧话题一样,被两人一起四两拨千斤的避了开去。
然而结束采访时,孟凯琪像是以戏中人的角色身份挽起了苏昀的胳膊,巧笑倩兮地与之并肩离开,却又似乎是故意给旁观者留下了无数心照不宣的可能性。
苏昀那瘦削挺拔直逼一米八五的身量,天生就是适合穿军装的。而剧组特地为其量身定制的民国时期的军阀装束,大海般的深蓝色系则更是将他气质中的那股忧郁和深情近乎万美的烘托了出来。
孟凯琪的个子高挑身段玲珑,且因多年来的舞台表演生涯,形体语言方面非常出色。穿上带着西化风格的民国闺秀淑女装,秀发如长波浪般散下来,精致的容颜娇俏可人,整体造型相当亮眼。
这样赏心悦目的组合,似乎什么都不用演也什么都不用做,只是那么相依相偎静静地站在一起,便已足够让观众停下手中的遥控器。
记者一边收拾采访资料一边远远看着那样的两个人在摄像机前按照导演的要求谈情说爱,不禁嗤笑了一声,自言自语:“这二位之间说什么都没有,谁信呢?可如果真说有什么,又有谁会信呢……”
在如今这个分不清真假谁信谁傻逼的年代,似乎也只有用一句话来概括——贵圈真乱。
这天要拍的是外景夜戏,候场时,孟凯琪让助理给苏昀端了份煲好的汤来:“补充能量。”
苏昀接过道了谢,又对旁边正冲咖啡的同事说了句:“麻烦帮我泡一杯……”
那人摆摆手:“得嘞知道啦!不要糖不要奶的浓墨汁嘛。”
苏昀笑着点头。
孟凯琪皱皱眉:“尽量戒了吧,咖啡因到底对身体不好。”
“没事,惯了。”苏昀随口回应,而后忽地想起什么似的,敛了眉抿了一下唇角,像是在问旁边的人但更像只是在不求答案的低声自语:“不过说起来也是,这么苦的东西,有什么好喝的呢?”
初夏的夜仍有些凉,一轮满月被丝丝缕缕的云层所萦绕,就那么大模大样的挂在那儿,仿佛任谁都能毫无遮挡的瞧见,实则,却是谁也看不见其完整的面貌。
就像眼前的这个男人。
孟凯琪偏头看着正安安静静坐在自己身边喝汤的苏昀。
似乎无论何时何地都带着温雅从容自得其乐的微笑,似乎无论遇到什么都能荣辱不惊波澜不兴。然而明明那样开心灿烂的笑容却又像是永远无法达到眼眸的深处,然而明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又像是隔了千山万水,然而明明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总之,少喝点咖啡吧。”孟凯琪收回视线,用一种略带埋怨的老朋友的絮絮叨叨的口吻:“我不止一次听住你隔壁的人说,你房间的灯常常一亮就是一整夜,我知道你向来睡得少,可再这样下去恐怕就算拿咖啡豆当饭吃也撑不住啊。年纪不饶人,已经不是十几岁那会儿熬个通宵洗把脸就又活蹦乱跳的时候了,自己的身体自己要当心……你可别告诉我不关灯只是因为怕黑啊,我记得你那会儿最爱做的事情就是黑灯瞎火关了灯看恐怖片,自己看还不够,还非要抓着别人一起。别人要是不肯,你就半夜三更打电话装出各种古怪可怕的声音学鬼叫。或是用挠痒痒的东西去挠别人的门,听起来就像是骷髅要推门进去了一样。”
听到这些以前的趣事,苏昀也忍不住笑出来:“那时候刚到台湾,没人管着也暂时还没什么演出安排,就顾着一天到晚的调皮捣蛋了。”
“后来经纪人钱姐被你闹得没办法,只好拼命给你加训练任务,又把你丢给训练新人出了名苛刻的魔鬼老师,可你还是永远精力过剩似的上蹿下跳,简直好像没一分钟能老实待着不惹事,钱姐都快被你逼疯了。不过,也幸亏这样,你才能在我们那一批新人里最先脱颖而出。”孟凯琪带着怀念笑着叹气:“可惜她早就去了美国,要不然真该让她看看你现在不动如山的样子,她一定会觉得很欣慰的。”
“是啊,好几年没见到钱姐了,还真是挺想她的。”
孟凯琪掠了掠头发,似是随口一句提议:“那……不如等这部戏杀青,我们一起去看她好不好?”
苏昀不置可否地将空了的汤碗放到一边的小方桌上,又顺手拿过咖啡杯一口喝下一半,才淡淡回了句:“到时候再说吧。”
工作人员不知何时都已走开,候场区便只剩两人。
夜更深了,月色反倒越发幽暗,偶有虫鸣三两声。
远处正在布景的片场嘈杂而忙乱,衬得身处的这方由顶棚搭出的小小天地愈加静谧起来,仿若独立于某个时空。
苏昀端着马克杯,没有再喝,只垂着眼睛轻轻吹开墨黑液体表面漂浮着的几乎看不见的白雾。
许是穿着军装的缘故,即便是在休息的躺椅上,也依然端坐如钟,肩背绷出挺直的线条。
孟凯琪看着他,脑子里浮现的,却是那个二十岁的大男生。
喜欢毫无形象地大叫大笑,神情跳脱恣意飞扬;喜欢穿松垮垮亮闪闪的新潮服饰,永远歪歪倒倒坐没坐相;喜欢大声说出自己的梦想,迫不及待地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天分与努力,也毫不吝惜分享自己的成功与荣耀……
于是一时恍惚,脱口而出:“今天的那张照片让我想起了以前的许多事儿,比如常常一天要赶好几个通告,有时候几个地方离得远,我们又没钱总是打车,你就会骑车带我过去。”
苏昀听了,只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一共也没几次吧,因为很快你就有专车接送了。”
孟凯琪的脸色顿时猛地一沉,然而看他仍是不紧不慢地吹着咖啡,应该并非是故意出言嘲讽,便强自按捺了不悦,不想破坏在这两个多月的合作中好容易才建立起来并始终小心维持着的默契平和,遂不着痕迹地换了公事公办的口吻:“对了,过两天有个时尚发布会,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参加。”
苏昀皱了一下眉:“这样的活动我一向不去的。”
“现在的娱乐圈和时尚圈早就彼此不分了,大家都会去,你为什么不呢?至少可以认识一下各大品牌的相关负责人,为将来的广告代言打下人脉基础。哪怕就当是去参加个同行聚会,多一点曝光率……”
“好吧好吧……”苏昀无奈地摇摇头,打断她苦口婆心的说教:“总之这部片子的合约期内,我会尽量配合制片方的宣传。”
“这件事和制片方没有关系,是我私人安排的。”
“为什么?”
“你说呢?”
苏昀沉默片刻,又慢慢喝了几口浓咖啡,直接拒绝:“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你一定要这样吗?”孟凯琪看着他,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似乎已经忍耐了很久,然而即便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也依然能很好地克制住自己的声量,甚至面部表情,让十几步之外忙着布景的同事看不出任何端倪,只会觉得这对绯闻主角正在慢语轻声,形容暧昧:“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我是利用现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在竭尽全力的补偿?”
“你只是想要看一看,我的底线究竟在哪儿。”苏昀像是也被挑起了一直隐忍的怒意,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关节泛了青白,低低的话语里却没什么明显的情绪:“看一看在经过了这几年的教训后,我有没有弄明白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
“阿昀……”孟凯琪那双美丽的眼睛渐渐蒙上了水光,拼命压抑着的声音有些颤抖,听起来是那样楚楚可怜的脆弱:“你这样曲解我的用意,难道就能觉得好过点了吗?当年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谁也没有想到不是吗?你不能将一切的过错都归咎于我,这不公平!更不能因此而永远恨我……”
“小琪……”
这带着叹息的极轻极轻的两个字,让孟凯琪的话戛然而止。
“你说得对,那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有因此而恨你。不……”已经平静下来的苏昀迅速找回惯有的待人处事的温和方式,顿了顿,又苦笑着摇摇头:“多多少少总还是应该恨过的,但不管怎样,都过去了。”
孟凯琪不由自主地倾过身子,定定地将他望着,有点不可置信又有点喜出望外,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试探:“你的意思是,终于肯原谅我了?”
“我没资格去怪任何人,也没资格去原谅谁。”苏昀偏过头避开她的视线,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袖口,而后站起身,夜色中的双眸既清且冷:“你根本不需要补偿我,因为你不欠我什么。你也大可以放心,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了。现在的我,非常明白这个圈子的生存规律和游戏规则,只要是剧组要求的,所有的宣传手法我都会尽可能的配合。但,也仅止于此。”
“仅止于此?”
“既然今天说到这儿了,我们就不妨把话一次性说开,也便于以后的合作。”
“合作?”
“各取所需,不是吗?”
“阿昀你……”
“孟小姐……”苏昀重新恢复了这个有礼而疏离的称呼,带着那仿佛长在了脸上的微笑,迈步离开:“自那天之后,我从来没有,也永远都不会觉得好过。因为我不能原谅的人,只有自己。”
雷焱从欧洲回来后,就开始着手为年末的退出计划做准备。
目前现有的合约能完成的完成,不能完成的就想办法将损失减到最低,每天就是工作、开会、谈判,REPEAT……很是昏天黑地忙了一阵子。
等略微空下来点儿,才蓦然发现已是炎炎盛夏,大好春光竟无暇一览便悄然溜走。
这种怅然的心情温淼显然是不会明白的,因为对她而言,自从科技进步将四季食物的明显分界点抹去后,便什么时候都自是人间好时节。
雷焱望了会儿窗外那能将路面烤软让人心情无比烦躁的当头烈日,又回头看了看抱着一大盒冰淇淋吃得兴高采烈的温淼,不免有些羡慕嫉妒恨。走过去捏住她的鼻子:“瞧你这猴急的馋猫样儿,简直恨不得用鼻孔和嘴巴一起吃!”
被打扰了吃兴的‘吃货’抬腿就是一脚,雷焱轻松避过,又顺手夺过了勺子。
温淼怒,跳起来抢。奈何小挫个儿不给力,他只是随随便便将胳膊一举,她便无论怎么蹦跶都只能望勺兴叹。
吃货的尊严被挑战,是可忍孰不可忍!
温淼登上沙发,奋力向上一扑,终于将高地成功拿下。
雷焱却被吓了一跳,生怕她摔着,一把将她稳稳接住。
搂住他的脖子得意地晃晃战利品,温淼刚想跳下去继续吃喝大业,不防腰上一紧,眼前一转,竟被脸朝下打横儿夹了起来。
雷焱快走几步到阳台,推开窗户,断喝:“缴勺不杀!”
半个身子探在窗外,俯视着十九层高楼下的芸芸众生,温淼铁骨铮铮威武不能屈:“要勺没有,要命一条!”
狞笑一声,雷焱稳准狠地摸到了她腰上的痒痒肉。
于是前一秒还视死如归的女壮士瞬间便怂了:“有话好说啊英雄!别说是把破勺,就算是破处也没问题!”
“……”
雷焱一哆嗦,险些手一滑真的将她给丢了出去。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都是跟谁学的?!”
“书上啊。”
“什么书?”
“好多呐!光BL就分很多类的……”温淼落地后站好,掰着指头认真算:“现言,古言,机甲,末世,人兽……”
“人……兽……”雷焱狠狠抽了一口凉气,又问:“还有那B啥玩意儿?”
“BOY’S LOVE。”温淼眨眨眼,用最简单最直观的方式来解释:“就像你和苏昀那样。”
“……我和他哪样也没有啊好不好!”
“难道你是直的?”
“……废话!”
温淼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被鄙视了的‘直男’自尊受伤很崩溃,决定拉一个来垫背:“苏昀也不是弯的呀!”
“是你说他喜欢男人的。”
“……我那会儿胡说的。”
温淼用人生观被颠覆了的悲伤表情沉痛宣布:“异性恋什么的最讨厌了!”
“……”
感受到了深深危机的雷焱决定要把某人跑偏了的三观给抢救回来,当务之急就是赶紧远离现在生命中那些可怕的地球人:“淼淼,等你考完试我们就去旅游吧!”
“好呀,去哪里?”
“上次去埃及你不是说时间太紧了,什么都没看到吗?咱们就再去一次,顺便把希腊也逛逛。另外,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去非洲的?哦对了,还有玛雅文明的遗址。”
“这么多地方,一个暑假明显不够。”
“也对……”雷焱摸了摸下巴:“这样吧,暑假先去希腊。剩下的等年底我把事儿都搞定了再去,那就可以什么时候玩够什么时候回来了。”
“我还要上课呢!”
“大不了先办休学呗。”雷焱拉着温淼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里搜集好的相关资料,循循善诱:“古语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学的是考古,不能只知道中国的古文化,应该到世界各地的古迹去走一走,看一看。况且不是有种说法,人类文明的起源其实都是一样的吗?”
“可是……”温淼大为心动,研究了一下线路,又粗略估算了一下:“这样一来,没个一年是不可能跑完的。”
雷焱弯下腰,用手肘撑着桌面,笑得人畜无害:“那咱就按照两年来定计划,不用赶时间,反正有的是时间。”
温淼诧异地扭头看他:“两年?你?”
“对啦是我!我马上就是个超级大闲人了你不知道吗?”
“可就算你不当演员了,也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啊。雷伯伯不是说,打算让你去负责一些很重要的生意吗?”
“天大的事也先放到一边!”雷焱抬手揉乱她的头发:“因为对我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陪陪你。”
温淼不及细想,脱口就回了句:“我又不用你陪。”
雷焱的脸顿时黑了。
感受到一股寒意的温淼终于迅速反应了过来,忙补救:“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人特地陪着的,你只管去忙你的正事儿就好啊。而且我也可以自己一个人去旅行,虽然那么远的地方是没有去过,但以前也常常跟驴友们一起在国内到处玩来着,应该问题不大。”
雷焱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不过依然不吭声,阴沉沉的表情散发着‘求安慰,求抚摸’的信息。
只可惜,温淼觉得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认为现在只需要留给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调整心情,于是转头抓过一包甜甜圈,打开网页,兴致勃勃且专心致志地自顾自又吃又玩了起来。
被晾在一边无比失落的雷焱:“……”
默了半晌,认命地叹口气,雷焱如同以往的无数次那样毫无悬念地败下阵来,涎着脸主动凑过去刚想说几句软话,却无意间一瞥电脑又再度霎那黑了脸,一开口竟带了几分火药味:“你干嘛呢!”
温淼被吼得一激灵,下意识手一抖,将高悬‘苏昀’二字的百度贴吧就给关了。定定神,看着他堪比锅底的脸,面无表情也回敬了一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干嘛呢?”
这慢悠悠的语速,温吞吞的语气,配着白净净的脸和扑闪闪的眼,对雷焱的伤害度堪称一击绝杀,便是滔天怒火也顷刻间变成了随风消散不留痕的水蒸气。在外面呼风唤雨嚣张一世的强势男人,这会儿却只剩了赔笑讨好的份儿:“没干嘛没干嘛……”
温淼不理他,觉得渴了,便去客厅拿喝的。
而雷焱则原地又站了片刻,对着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的屏幕皱了皱眉,适才还因了嬉闹而柔软的面部线条再度恢复本有的硬朗。
“淼淼,我有话对你说。”
温淼用吸管戳开饮料罐,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跟着走出来的雷焱眸色深深地瞧了她少顷,在转椅上坐下,而后展臂搂过她的腰,极是自然地顺势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其实我早就已经跟家里说好了,两年之后再接手生意。”
“不会真的就为了跟我去旅行吧?”
“小没良心的,不然呢?”
温淼不甚赞同地咬着吸管。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自己一个人没问题,还有什么驴友啊什么的。”雷焱苦笑了一声,又低低叹了口气:“但越是这样,我就越内疚。因为这只能说明,我之前错过了多少陪你的时光……淼淼,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做舍得。老天是很公平的,想要有所得,就必须同时有所舍。在过去的那十年里,我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舍了家人,舍了你……”
温淼见他这般黯然模样,心里也有些难过,便在他胸口安慰性地拍了拍:“别这样,至少你从来没有舍了我,因为我们一直都在一起的啊。”
“怎么没有呢?”雷焱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越发低沉的嗓音带了艰涩:“我一年一共也没办法和你一块儿待几天,每次回来为了避开八卦媒体,还只能让你和我一起闷在屋子里,即便偶尔出去也都跟做贼似的……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多粘着我啊,别说出城了,就算出咱们那个大院的门,你也一定要我陪着才行。”
“那会儿我还小嘛,总不能一辈子那样。”
“为什么不能?我就是要让你永远都黏着我,依赖我。什么都交给我,你只管跟着我就好……”雷焱敛了眉眼,伸出食指,放入温淼的掌心,良久,方轻轻说了句:“就这样。”
温淼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然后慢慢收拢五指。
雷焱抬眸将她凝视,沉了嗓音却柔了语气,带着些许无容置疑的霸道铿锵:“一辈子。”
温淼的动作一顿,终未能紧握。
其实对于自己将来要跟雷焱结婚这件事,温淼就算再迟钝,也多少总有些认知。
虽然谁都未曾明言,但两家长辈那种话里话外的心照不宣,她还是能察觉得出的。
只是之前对此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结婚生子什么的于她而言,似乎真不是件多么大不了的事儿,不过就是人这一生所必经的步骤罢了。
雷焱对她很好,她也很喜欢雷焱,所以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在一起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到,根本连想都不用想。
也正因如此,当雷焱第一次当面说出‘一辈子’时,温淼也第一次开始认真的想着,自己这是要,嫁给雷焱做老婆了呢……
那些小说里很少会写到婚后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可在主角们在决定厮守终生的时候,必定是相爱着的。
所以,她爱雷焱吗?
温淼忽然觉得有点遗憾,因为在这么个太平的世道里,没机会生离死别或是国仇家恨。按照两人的成长轨迹和家庭环境,也必定和血海深仇巧取豪夺之类的沾不上边了。于是大悲大喜相爱相杀这种轰轰烈烈直接搞掉半条命的强烈感情,显然不大适用于他们。
她和雷焱之间所拥有的是,应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吧。
那么,这种原本类似亲情友情的情感,通常都是如何发生化学反应转换为爱情的呢?
似乎,应该会有那么一个契机。一个让至少其中一方,顿悟彼此间竟存在干柴烈火一点就着的可能性的契机。
而最简单也是最通用的方式就是……
温淼审视了一番自己和雷焱目前的这个看似奸情四射实则却是两人早已习以为常的姿势,衡量三秒钟,随即一把搂住雷焱的脖子,对着他由于过度惊悚而张开的嘴,万分淡定地亲了下去。
然后坐直,眨眨眼:“你擦枪走火了。”
雷焱:“……”
被暴跳如雷发誓要让所有盛产‘小黄书’的网站通通倒闭的雷焱给拎着后衣领丢了出来,温淼表示很无辜。
天阴了一整日,树梢一动不动,傍晚的街头仍是蝉鸣阵阵热浪滚滚。
温淼溜溜达达闲逛了一小会儿,便像是刚刚蒸了桑拿一样浑身湿透。
拦了辆出租车,坐进去吹着空调舒了口气,在司机询问目的地时,报了苏昀家的住址。
这三个多月来,温淼没事就会过去一趟,给怒哥带点好吃的好玩的。
保姆阿姨应是已经征得了主人的同意,除了第一回寸步不离地紧盯着这位和大花猫一看就很熟络的访客外,之后便任由得她爱待多久待多久了。
面对陌生人,温淼向来惜字如金,每次去那儿也就是跟怒哥玩一会儿,或者枕着怒哥的肚皮睡上一觉。
所以即便已见了很多回,保姆依然和这个长得可爱性子却极冷淡的姑娘完全不熟。
打开门看到她,便只是客客气气的一句:“不好意思温小姐,猫被苏先生接走了。”
温淼愣了愣:“接去哪儿?”
“苏先生没说。”
“噢。”
再度走在只余了满天星斗的路上,温淼觉得更热了,还有,心里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有点空。
是因为没看到怒哥,还是因为,今后好像再也没理由可以经常去苏昀家了呢?那个虽然没有苏昀却有着苏昀气息的地方。
顶着就快爆掉CPU的脑袋回到寝室,见汪晓冉正对着电脑发呆,温淼便过去瞧了一眼。
是她一直在玩的游戏画面。
白雪皑皑的群山之巅,人踪灭鸟飞绝,万籁俱寂,仿佛天地间只剩了那静静伫立着的玄衣男子。
却从没有人能够看到,就在男子的身后一步处,还有个黄衫少女隐藏了自己的身形,抱膝坐在冰冷的雪中,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痴痴望着咫尺距离外,那衣袂翻飞的萧索背影。
温淼不玩游戏,也不知操纵这个男号的在现实里究竟是谁。只知道,那是汪晓冉默默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
对别人的事从不感兴趣也从不主动打听的温淼,今天却鬼使神差般的问了句:“你真的就永远都不打算告诉他?”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汪晓冉下意识地回答:“能每天这样看着他,就够了。”
“可这毕竟是游戏啊,又不是真的他。”
“有什么区别呢?”汪晓冉表情空空地笑了一下:“其实有时候,我也分不清,自己喜欢的到底是游戏里的这堆虚拟数据,还是现实中的那个人。甚至常常在想起他时,眼前出现的都是游戏里的这张脸。”
话音刚落,外面便是一道惊雷,憋了一天的雨终于倾盆而下。
温淼仿若是被惊着了,直愣愣地望着漆黑窗外的电闪雷鸣。
她想,苏昀苏昀苏昀……
脑子里便顿时浮现出了许多张面孔。
演唱会上的,MV里的,各种影视角色的,还有通过文字描述自行想象的……
可真正的他,真正的苏昀,又是什么模样的呢?
于是这才恍然发现,那个在出租车里睡着时紧紧蹙起眉,那个靠着大树笑着说:“太累了,没空疼”的人,容颜竟不知何时起,已开始模糊了。
这样不行,温淼想,这样不行。
三天后,结束了最后一门考试的温淼点开地图,找到了新闻报道上所说的,苏昀正在拍戏的地方。
八天后,一身先秦士子装束的苏昀,正沿着古道策马徐行,忽地像是发现了什么,轻‘吁’一声驻马远眺。
顿了顿,又猛然扬鞭,纵马飞驰,至一小山坳处,一勒缰绳,枣红骏马长嘶人立。
旭日东升,万点霞光倾洒。
一个浑身泥水满身狼狈的人,背着个硕大无比的旅行包,仰着脑袋望着马背上宽袍大袖,震惊到了极点的俊朗青年,慢吞吞的哑着嗓子:“我想你了。”
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来到你的面前,只是为了说一句,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