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傍晚,仍然是天光大亮。
盛安邦的到来,在市医院里引来了不小的骚动。
大多数人只在电视上见过市长,现实世界里可是头一次。所以,难免面上有些激动。连带的很多不知情的群众也三三两两加入到了欢迎市长的队伍里。
他透着车窗看到医院门口的情况,心中有些不满:这个程东明,害得他想要低调的看看自己的宝贝女儿都做不到。
不过,以他盛安邦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想低调也是很有难度的。但程东明的做法,已经让他感觉不喜了。
从程东明对张鹏事件的处理开始,虽然事后他对自己做了解释,但后续的发展也并不是程东明预料的样子,再到张达袭击念念,念念因此受伤,他对程东明的不喜,更是上升到了一定程度。
副驾驶位上的林秘书敏感的察觉到后座上盛市长一瞬间的气场变化,看了一下市医院门口的情况,心中默默为程院长点了一根蜡烛,嗯,白色的。据说程院长和盛市长是曾经的战友,更是多年的好友,可怎么就是不了解盛市长呢?看来,为他点蜡烛一点也不冤。
程东明一早等在医院的大门口,不止是他,还有手头上没什么工作的医护人员都被他给叫来迎接市长莅临。
一见到盛安邦的车停好,程东明就“谄媚”的跑上前去给盛安邦开车门。
之后,更是屁颠屁颠的跟在盛安邦的身后,让医院的一众医生护士是大跌了眼镜。他们院长可是走高冷范儿的,何曾这么的“媚俗”了?
但稍一打听,才知道,被程院长恭敬的对象是本市市长的时候,又都表示了一致的了解和支持。换成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也会是差不多的表现吧,毕竟都是“俗人”。
盛安邦从到了医院,就没正眼瞧过程东明,要不是这货的自作主张错误决策,他的念念也不用受此大难。要不是顾虑着现在彼此的身份,他早就揍他老小子一顿了。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去看看念念的情况怎么样。
当时,公安局长向他汇报的时候,只说没伤到要害,但流了不少血。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想到此,脚步不由的就快了几分。
程东明快走几步追上盛安邦,语重心长的小声劝慰:“老盛,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过来。”这个时期,这件事,太敏感了。
“程院长,在身为一市之长的同时,我更是一个父亲。”对着程东明,盛安邦明显的神色不虞,说出口的这句话也有些沉重。如果他所做的一切是以牺牲家人为代价,那么他一定不会去做。
尤其是当他走进病房,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脸色苍白的女儿,看着她被缠着厚厚纱布的右手的时候,盛安邦的心更是疼得无以复加,恨不得枪毙了那个胆敢伤害念念的家伙。
MD,老子的枪呢?(报告首长,您的枪在转业后就上缴了。)
“老盛,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程东明怎么会看不出盛安邦眼中对顾念的心疼,趁着盛安邦没发飙之前,他主动认错。
盛安邦不虞的看向程东明,觉得他很是碍眼,“你先滚到一边去,别烦我。”
盛安邦一开口,惊呆了不明所以的众人。
林秘书:盛市长这么接地气的吗?我身为他的贴身秘书居然不知道?真是失职!
张主任:盛市长好可怕,我能退出病房吗?
程东明:我错了,我滚。
观众ABCDEFG:哇,盛市长好帅气!崇拜!
盛棠:习以为常.jpg
程东明看了看盛安邦,又看了看顾念,非常有眼色的“滚”到了角落里,等候发落。
程东明如此“听话”的行为再一次惊呆了观众,不过,作为观众,惊着惊着也就习惯了,是以很快的恢复正常。
盛安邦在顾念的病床边坐下,疼惜的看着女儿,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女儿,又怕弄疼了或是弄醒了她,所以只简单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他从小到大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的宝贝,却被人给伤成这样,他很心疼,也很生气。
“念念的具体情况怎么样?”
听到盛安邦的问话,盛棠上前一步准备回答,张主任却很有眼力界儿的快他一步,来到盛安邦的近处,对顾念的情况再一次做了全面详细的汇报,包括术后恢复及保养,包括物理治疗和复健。说得简直是不能更详细了。而在此过程中,盛安邦更是没有丝毫不耐烦的认真听完。
盛安邦对张主任的回答颔首表示知道,亲和的说道:“我女儿就麻烦你了。”说完,还郑重的握了握张主任的手。
张主任还未从和市长“亲密接触”的状况下回神,闻言却是一脸懵,将盛安邦的话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得到一个令人吃惊不可思议的结论,“盛市长,您是说顾念是您的女儿?”
“是啊,有什么问题?”盛安邦不怒自威的看了张主任一眼后,将目光重新放回到病床上的顾念身上。
盛安邦知道顾念在医院里一直低调,并未公开自己是市长女儿的身份。他知道念念从未想过利用这一身份得到什么或是达到什么目的,她希望自己拥有的一切是因为她是她,而不是因为她是谁的女儿。对于这一点,盛安邦一直是很支持的。可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没必要遮遮掩掩。
“没问题!没问题!”张主任到现在才明白前因后果,也理解了程院长今天的一系列表现。原来,顾念是盛市长的女儿,而他们院长不但让市长的女儿背了黑锅还因此受了伤。怜悯的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程东明,很不厚道的弯了一下嘴角。
对于张鹏事件的始末,作为中层领导干部,张主任是知道些内幕的,所以,也知道顾念是为他们科的孙主任背了锅。只不过当初的情况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果早知道顾念是市长家的千金,他大概会说句“公道话”吧。只是,没有“早知道”。
随行众人也淡定的不动声色的心中吃惊的吃下了这个“瓜”。
没多久,【顾念是盛市长的女儿】的消息就传遍全院。
随着这一消息的传播,人们对于顾念遇险一事的细节也愈加的好奇和关注。身边更是有不少人向院里的医护人员打听事情的始末。而被打听最多的,则是风清漾。
风清漾在顾念做手术的时候就了解过事情的经过,也到手术室外去探望过,看到顾念在做手术,思索再三后,联系了君子诺。
顾念被送进病房后,风清漾和君子诺是第一批来看望的,那时,顾念已经睡着了。
后来,知道顾念的父亲过来,风清漾才拉着君子诺识趣的离开。
而刚离开没多久,她的手机就热闹起来,有来电,有短信,还有微信。都是来询问顾念和市长的关系的。
看到这些,风清漾鄙夷的轻笑一声,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原本是想着关机的,但又怕错过顾念的消息,所以只好调成了静音。
君子诺也看到了微信群里的信息,对于顾念是市长家千金这一消息,他第一时间也有些吃惊。他原本以为顾念的家庭就是一个条件较好的普通家庭,没想到是这样。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我想等顾念醒了再去看看她,你有什么打算?”
风清漾听着君子诺的打算,点头,“嗯,我也是。她没醒,我也不放心。”虽然有盛棠一直在那里,但她仍是放心不下。
“这会儿市长在病房,咱们也不方便过去,要不我们回办公室等消息吧,我刚才让护士等顾念醒了告诉我。”
“好吧,那我也回办公室等吧。”
骨科病房人满为患,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地方让他们待着,所以,回办公室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君子诺原本想邀请风清漾一起到自己的办公室等,可想了想后却没有说出口,“那等有消息我就联系你。”
“好。”
于是,两人从住院部分开,各自回了各自的办公室。
……
虽然手部手术是用的局麻,但由于之前顾念一番经历,导致身心俱疲,所以,手术将将结束时她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早就已经华灯初上,而盛安邦还没有离开。
女儿受伤了,作为父亲,他怎么着也要在女儿醒来确定无碍之后再离开吧。这是人之常情,与身份无关。虽然林秘书已经催促了好几遍,但盛安邦仍是不为所动。这么多年,他一直想要做一个好父亲,但也肯定有做得不足不好的地方,对于这些,他深感遗憾。
“爸爸,您怎么来了?”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父亲,顾念心里感觉很是安稳,就连隐隐胀痛的手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盛安邦见顾念醒来,稍稍放下心来,慈爱的看向女儿,“念念,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顾念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在盛安邦的帮助下喝了点水。其实,顾念伤的是右手,左手还是可以正常活动的,拿个杯子喝个水还是很容易的,但看着自己父亲那殷殷期盼的眼神,她只好接受了来自父爱的关怀。
盛棠适时的将病床调整了一个舒适的角度,方便顾念坐着更舒服些。
“阿棠,那个张达怎么样了?”
“被警察带走了,估计知道你醒过来了,一会儿警察也会过来给你做笔录。”
有两个警察被留在医院等待给顾念做笔录,毕竟是一件有预谋的恶性伤人案件,且受害者还是市长的女儿,想不重视都不行啊。
顾念点头表示自己了解,目光看向被包成了粽子的手,心有所感,看向盛棠,“我的手……”
“张主任说恢复时间比较长,你到时候要注意,并且要配合复健。”盛棠含混的解释,企图蒙混过关。
顾念只是手受伤,又不是变傻了,盛棠的避重就轻她怎么会听不出来?只是,看向他眼中的担忧,看向父亲眼中的疼惜,心中已然有了大致的猜测,但面上却乖顺道:“嗯,好,我一定好好配合治疗。”
盛安邦又叮嘱了顾念几句,见她看似无事,就和林秘书离开了医院。而此时,已经是万家灯火灯火阑珊。
病房里的人陆陆续续的进来然后离开,最后,只剩下盛棠留下来陪着顾念。
盛棠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被咽下。
恰在此时,警察敲门进了病房来给顾念做笔录,盛棠在征得了警察的同意后,在一旁陪着顾念。
在听到顾念是因为突然出现的季安才受伤时,心中恨不得狠狠的痛揍那个家伙一顿。自从刘璃安再次出现在顾念的生活中,盛棠就私自调查了刘璃安的情况,也知道了他改名季安的事情。
“季安在哪里?我们要再给他做个详细的笔录。”结束顾念的笔录,对于另一个当事人,警察也要仔细问询一番。于是,站在门口,问了这么一句。
顾念正要回答说“不知道。”,却被推门而入突然出现在门口处的人给打住了。
来人正是季安,他一直等在顾念的身边,只是一直未曾在她面前露面罢了,因为他不确定顾念是否想要见到他。
“我就是季安。”听到警察询问自己的行踪,所以,他站了出来。
“那正好,你再过来做个笔录。之前的那个笔录不够详细,有些细节地方需要确定一下。”于是,季安跟随两个警察到别的地方做笔录去了。
声音渐远,盛棠起身将房门关好后,坐到顾念的病床边。
“念念,要不要躺下休息休息?”声音温柔如水,让听的人极为受用。
“阿棠,我饿了。”
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让盛棠毫无抵抗之力,想到顾念只是在醒来后喝了点水,饿了也是应该的,“想吃点什么?”
“想吃什么都可以?”顾念调皮的询问。
“嗯,什么都可以。”盛棠点头,眼中是无限的纵容宠溺。
“不知道为什么,好想吃麻辣烫啊。”说完还不忘伸出舌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一副十分向往的模样。
“不行!”
“可是,你刚刚明明说什么都可以的。”
“你听错了!”盛棠一脸正经的否认,逗笑了顾念。
伸出左手拉住盛棠的手,一脸的撒娇,“阿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之前做笔录时盛棠的脸色那么明显,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其实,她并不饿,只是想让阿棠转移注意力罢了。
看着顾念眼中的狡黠,盛棠明白了她的意思,“不饿了?”
顾念笑着点头,“嗯,阿棠笑笑,我就不饿了。不是有一个词叫秀色可餐吗?阿棠这么好看,多看几眼就不饿了。”
“不是有一个词叫秀色可餐吗?阿棠这么好看,多看几眼就不饿了。”顾念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对于“调戏”阿棠这件事,她可是很熟练的。再者说,她说的也是实话,阿棠本来长得就好看。
“你呀!”盛棠的嘴角意思性的弯了弯,表示自己笑了,他对顾念确实是无法招架,“不过,这种事,下不为例!”
至于这“下不为例”是哪一“例”,如果顾念问的话,盛棠会说是每一例。他不希望念念受伤,也不希望念念遇险,不喜欢念念遇事总想要自己解决,不喜欢她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总之,他希望念念一直好好的没有忧虑没有伤痛。不过,希望也只是希望而已。他的念念,就是这么一个念念。
“一定!一定!”顾念伸手保证,至于诚信度,看着办吧。
沉默片刻,盛棠问道:“当时……为什么救他?”这个“他”是谁?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
“阿棠,你想,他的本意毕竟是为了救我才跳出来阻止张达的。虽然他帮了倒忙,但本心上并不是故意的。爸爸从小教育我们要知恩图报,当时的情况,我总不能看着不管不是吗?况且,我也没什么大碍,不是吗?所以,阿棠,你就不要生气了,嗯?”
顾念所没有说的是:如果她当时没有出手而导致季安受伤,那么她和季安的纠缠恐怕会越来越深,这与她的本意是相违背的。所以,当时,不论怎样,她都有出手的理由。
论起顾念哄人的技能,那必须是满分啊,尤其是当对象是盛安邦和盛棠的时候。
盛棠被顾念给说得没脾气,只得耐着性子叮嘱她接下来的注意事项。
……
季安做完笔录来到顾念的病房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
正巧盛棠开门准备出去买点东西,所以,开门的瞬间,顾念也看到了徘徊在门口的季安。
“阿棠,让他进来吧,我有话和他说。”
盛棠纠结片刻,放季安进了病房,自己则在顾念的示意下去办原本要办的事。
“念念,我……对不起。”季安局促的站在床尾处,说着抱歉的话。
“季安,一句对不起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顾念微微抬了抬受伤的右手,她心里知道自己手的情况肯定不是盛棠说的那么乐观。
“其实,当时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我完全可以解决掉张达而不受伤。哦,你不知道,我是个名副其实的散打高手,一般人都不是我的对手。可是,你不知道,所以,我不怪你。但是,如果有下次,请你不要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好吗?”
“念念,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季安很后悔,但他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是的,我的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分开了八年,我对你也算的上是一无所知了。所以,我还是上次那句话,你我之间,还是各自安好吧。”她不知道季安当时的出现是必然还是偶然,但,她对他真的是已经提不起别的兴趣了,所以,就这样吧。
“你当时为什么替我挡刀?”令季安震动不已的正是此事,为什么替他挡刀?
“季安,你是为了救我才出现的,是不是?”
季安点头,虽然添了乱,但他本意却是如此。
“你看,这就是因果,你为了救我,所以出来阻止张达,而我自然不能放你不管,所以,就是后来的样子了。你别多想,也无须自责。只是,你我之间的因果,我希望到此为止。”顾念看向季安,眼中是释然,“季安,就这样吧。”
你我之间,到此为止吧。
……
季安黯然离开后,风清漾和君子诺也进了病房。
“念念,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和君子诺其实早就来了,可是你这儿访客太多,这才刚有空儿让我们进来。”风清漾的语气轻松,让听的人也不由的放宽了心。
风清漾和君子诺也早就知道顾念的伤势情况以及后续可能的状况,替顾念惋惜的同时,也只好想办法让顾念可以安心养伤。
“知道你心里有我。”顾念也轻松的打趣,脸上的神情不不见萎靡。
看着站在一边的君子诺,顾念招呼道:“师兄,你也别光站着,坐呀。”
“念念,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去给你买,或者回家给你做。”
“刚才阿棠也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想吃麻辣烫,被他给无情的驳回了,好忧伤。”
“麻辣烫?……不麻不辣不烫的麻辣烫,行吗?”风清漾纠结的问道。
顾念闻言,很是无语,嫌弃道:“不麻不辣不烫,那还是麻辣烫吗?那就是没有灵魂的水煮蔬菜。”
“那等你好了再吃吧,还有别的想吃的吗?”风清漾对现在的顾念,可谓是格外的有耐心。
顾念沉眸想了想,还真让她想到一个,“嘿,我突然很是怀念你妈妈做的小馄饨。鲜香味美,简直是人间美味。”一边说,一边想,嘴里面开始分泌唾液。
风清漾有些无奈的笑笑,“要不是看在你受伤的份儿上,我一准儿和你绝交。”因为相亲的事情,她和她家母上大人一直在冷战,虽然上次“听话”的去相了,但最后却没成,是以,她家母上大人又开始了新一波的攻势。而对于这些,顾念自然是知情的。
“小漾漾,行不行嘛?”为了吃,顾念很没节操的开始撒娇。
风清漾最是受不了顾念这样,再加上顾念正伤着,“行,一定行,创造条件也要行。”
“我家小漾漾最好了。”
“那我先去给你弄小馄饨,你乖乖等我。”风清漾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君子诺,“君子诺,我先走了,你再坐一会儿吧。”
君子诺看了看顾念,“不了,我也走了。师妹,你好好休息安心养伤,有事联系我。”
风清漾神色不明的看了一眼君子诺,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和顾念独处,但也没有多做纠结,而是拿出手机,拨通了母上大人的电话,“亲爱的娘亲,您在哪儿呢?……”
风清漾一边打电话,一边和君子诺摆手道别,然后往停车场的方向而去。
君子诺看着走远的风清漾,驻足片刻,也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