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
张达风尘仆仆的从外地赶到海阑市医院的时候,哥哥张鹏已经不在病房里了,而是躺在冰冷阴寒的太平间里。当他握着哥哥冰凉僵硬的手,心里的温度也一点点褪去。
“二叔,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哥住进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死在手术台上了?”张达并不抬头,沉声问着身后佝偻着背的人。
“达子,具体的我也说不明白,医生说什么手术中发生了意外,你哥就再也没醒过来。”张来福搓了搓自己的手,一脸的无措,他没读过什么书,字也认不了几个。侄子张鹏当初被送进来是因为严重的腹痛,到医院做了检查之后,大夫说要做手术,可谁知道手术没做完人就没了。
“医院给了我二十万块钱,给,都在这张银行卡上呢。”张来福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交到张达的手上。
“二十万就买我哥一条命,这是个什么世道?”张达不服不忿,红着眼睛死死盯着看那张银行卡。
“达子,你哥已经去了,但活着的人还得活着不是?拿着这钱,你自己干点什么,然后讨个媳妇生两孩子,把日子过好了,你哥他地下有灵也会保佑你的。”在年过半百的张来福看来,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可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
“二叔,这几天辛苦你了,剩下的事我来处理,您先回去吧。”张达并不回应张来福的话,而是让张来福先行离开。他并不怪二叔的“世俗”,毕竟,哥哥只是二叔亲人中的一个,可对他来说,哥哥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没办法做到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一切。
后来,他带着同乡和兄弟闹过,要求公平公开的处理哥哥张鹏的死。没多久,张达就从医院的公示中了解到,应该对哥哥张鹏的死负责的医生顾念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仅仅只是调了个部门而已。
他不服!
他从心底里不服!
可是,多次找医院领导后,院方只将“和解书”拿给他看,并言道“双方已经达成和解,而且,钱也已经早就转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最后,也没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复。
有人建议他找个厉害的律师去打官司,不论他是否占理,都肯定能得到一笔数目不少的赔偿款。也有人建议他盯紧院长,务必让他给个满意的答复为止。可,他真的已经没什么耐心和这些人扯皮了。
他的哥哥死得不明不白,那是他的哥哥呀,为什么别人看到的只是哥哥的死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却从不会想想哥哥的离开,带走了他对亲情的依恋?
他和哥哥从小父母双亡,兄弟俩从小相依为命相互扶持,可以说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眼瞅着他们两个都长大了,生活也会越来越好,可谁知道,再次相见却是天人永隔。
如果没有人能给他公道,那他就自己来“证道”吧。
经过一段时间的打探和盯梢后,张达确定了自己的行动路线。如果苍天有眼,就让他报仇之后能全身而退。如果他不幸被抓,他也要在给哥哥报了仇之后,最起码,在九泉之下见到了哥哥,他可以告诉他“哥,我为你讨回公道了!”。
反正,他已经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就让他为自己的哥哥做最后一件事吧。
他蹲守在顾念近日来必经的矮树丛后面,静静的等待,不见丝毫的焦躁,就好似他只是在等待一个必然的结果,没有犹豫,没有害怕,只有平静。
张达的位置选得很隐蔽,从远处看过去,根本就发现不了那里藏了一个人。
星期一,顾念和君子诺一起下班,张达没有找到适合的机会下手。
星期二,盛棠到【临终关怀中心】接顾念一起回家,张达再次没有等到机会。
星期三,顾念找程院长汇报工作(喝茶聊天),临近下班时间,就去找风清漾一起下班后逛街加晚餐了。所以,张达在这一天也没有看到顾念下班的身影。
星期四这天,张达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
其实,张达第一次见到顾念,心中也是犹豫的,这样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人就是害死哥哥的罪魁祸首?从外表上,真的是看不出来。
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人不可貌相,既然医院方面给出的说辞是那样的,而他又没有别的途径知道所谓的真相,他也只能认了这个“仇人”。
其实,很多时候,当我们的某种情绪或情感控制不住的时候,是需要一个出口的。而顾念,则成了此时张达眼中可以“救赎”自己的“出口”。
顾念远远的走来,身边没有旁人,只有她自己一个。
今天的她,没有穿着白大褂,而是身着普通的白色T恤和一条白色的及踝长裙,翩然走动间,裙摆飞扬,煞是好看。
可是,张达眼中看到的却不是美好,而是暗沉沉的黑。
他不由的握紧手里面的匕首,感觉到手心出了汗,将匕首换到左手上,右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后,再次用右手握紧了匕首。
这把匕首是哥哥在他小时候送给他的,哥哥曾说“男孩子要先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好家人。”他一直很听哥哥的话,如果哥哥还在,大概不会赞成他现在的做法吧。可是,哥哥已经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顾念越走越近,张达猛然间从矮树丛后面窜出来,拦在了顾念的面前,手里匕首明晃晃的刀尖对着顾念。
一缕阳光照到匕首上,光反射到张达的眼睛上,让他不适的闭了闭眼。
那一瞬间,他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小时候,哥哥比他大四岁,从小就一直照顾他,有人欺负他的时候,哥哥也会第一时间为他出头。当父母相继离世之后,哥哥就负担起来两个人的生计,为了他能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哥哥放弃了学业,早早的外出打工挣钱。
这一刻,他仿佛听见哥哥对他的叮咛:“达子,要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有出息的人。”
哥……哥……
虽然张达那一瞬间想了很多,但实际上不过是短短的一两秒而已。
看着面前被自己吓住了的女人,张达恶狠狠的问道:“你就是顾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