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暖风熏得游人醉,这样的景色让人容易松懈,裴云汉坐落一片湖光山色之中,只觉得岁月静好。
静谧的山水,如画般的陌上,远处一个瓜农挑着两筐西瓜从田埂里走来,那健硕的身板,挥动有力的臂膀仿佛被定格在自然之中,给这诗画般的江南注入了灵魂。
裴云汉觉得这才是他想象中的江南,真实到如画般一样美丽。
他的嘴角不知觉的扬起,这段日子来,他确实没有闲情逸致来欣赏这些风光。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段日子算是浪费了,不免感叹了起来。
那瓜农嘴里哼着山歌,吴侬软语的,让人觉得一种劳作的美丽。
只见他从裴云汉身边走过,从他满意的脸上可以看到,这是一个丰收的季节。
裴云汉下意识地叫住了对方,问对方框里的瓜卖不卖,瓜农慷慨地说:“什么卖不卖的,客人要是喜欢,拿一个尝尝便是。”
说完,顺手从框里捡起一个西瓜塞到裴云汉的怀里。
说道:“都是自家种的,客人尝尝看,甜不甜?”
对方如此好客,让人不好意思推辞,那瓜农塞给裴云汉一个西瓜之后,又踩着歌谣从裴云汉的眼前离去。
裴云汉掂了掂手里的大西瓜,足足有十斤重。
他打开了西瓜,早已忍不住地想尝尝鲜,突然远处飞一块石头,将他手里的西瓜击落,裴云汉抬头一看,只见林中走出一个女子,他第一眼就认出眼前的这个女子,便是当日被倒霉和尚压垮了酒肆的老板娘。
裴云汉一怔,他并不知道老板娘为何有此举动。
老板娘却告诉他那西瓜里有毒。裴云汉检查之下,果真如老帮娘说得那样,便要追赶那瓜农,却被老板娘制止。
老板娘告诉裴云汉那瓜农并不知情,下毒是另有其人。
老板娘道:“聪明如你,想必你也猜出来,到底是谁想要你的命?”
裴云汉皱了皱眉,道:“贾新月?”
老板娘点点头。
裴云汉笑道:“老板娘又怎么知道他要害我呢?”
看得出来,她像是一个知情人,但她只是笑而不语,伫立在裴云汉的旁边。
裴云汉突然笑了,便问道:“不知道老板娘的酒楼是否修筑完成。”
老板娘笑道:“今日正好重新开张,就等着客官光临呢?”
酒肆就在原来的地方重新修筑,酒肆占地面积并不大,而且极其简易,因此修筑起来倒也不费事。
裴云汉看到酒肆外边旗杆上挂着的牌子,却是崭新的,上面写着杏子林酒家。
他觉得这字很是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当时,默不作声地进了店。
老板娘像是提前预知的一样,所有的酒菜都已经准备妥当,菜谈不上有多出名,看起来却很是精致。
裴云汉还没开口,老板娘就给他满满斟上了一杯酒,她拿起酒杯自己却先喝了一口,说道:“我这里的酒菜,你尽管吃,保证是没毒的。”
似乎只是为了证明桌上的酒菜都是安全的,她又每个菜都夹了一口,才请裴云汉开始动筷。
这种多余的举动反而让裴云汉有一些不自在,他将举起的酒杯又放在桌子上,淡淡地道:“老板娘,总不会是特意请我喝这杯酒吧?”
老板娘一阵莞尔,道:“若是裴公子答应奴家一件事情,那么这座酒菜就算是奴家答谢裴公子的。”
听到老板娘的话,酒还没开始喝,裴云汉的头就大了,像是醉了一般,有些自言自语地说:“我就是知道喝酒误事,我原不应该那么贪杯的。”
老板娘看着裴云汉,并不理会裴云汉的话,而是说道:“想必你也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那瓜里有毒的?”
裴云汉还是没有啃声。
老板娘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这个人真是很奇怪,刚才还急于想知道结果,现在却好像一点兴趣也没有了。”
裴云汉叹了一口气,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我想我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
一个风情万种的老板娘,有多少人争先恐后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的救助又怎么会是易事呢?
裴云汉既不想管闲事,也不想节外生枝。
老板娘早已听出了裴云汉的弦外之音,道:“可这事,你却非管不可。”
裴云汉反问道:“非管不可?”
老板娘道:“非管不可!”
酒桌前两人安静到几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老板娘终于鼓足了勇气说道:“我有一个故事,你可以听听。”
裴云汉没有啃声,他知道此时此刻,只要自己安安静静地听下去就可以了。
老板娘道:“有一个男的,他有一个心爱的人,然而为了家族的利益,不得不前往钱塘参加招亲大会。男的信誓旦旦的说,参加招亲大会只是为了一样东西,一旦得到这样东西,他便会带着这个女的远走高飞。”
说到这里,老板娘似乎有一些落寞,眼眶里渐渐有一些湿润。
裴云汉道:“那个男的就是贾新月,而那个女的就是你。”
老板娘点点头。
裴云汉道:“此事虽然颇为遗憾,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老板娘的眼眶更加的湿润了,终于忍不住轻轻啜泣了起来,说:“如果这事中途没有变化,一切看起来似乎也可行,只是……”
她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言语却已经凝结。
过了良久之后,才听到老板娘说道:“只是他所谓的许诺,不过是空口白句,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裴云汉一愣,起先他多少还是有一些佩服贾新月,在他看来,对方的举动仍不失为一个男子汉的行径。
老板娘说道:“他见过朱家小姐之后,便早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许诺。”
裴云汉道:“这世上最难挽回的是心意,我又怎么能够帮助你呢?”
老板娘道:“我要你在朱家大小姐招亲大会上击败贾新月,他娶不了朱家大小姐,自然会回到我的身边?”
裴云汉看了看老板娘,也不知道是老板娘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自己就是不想娶朱家小姐,才会要求贾新月事成之后,将那金针过穴送给自己。看到裴云汉沉默无语,老板娘说道:“一旦贾新月娶了朱家小姐,他也不会将金针过穴给你的。”
裴云汉并没有应允老板娘的要求,离开酒肆的时候,他也知道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自己第一次在老板娘的酒肆里喝酒的时候,那时候的贾新月就想着要陷害他,和老板娘窜通一气,让他不能参加朱家小姐的招亲大会,虽然被倒霉和尚撞破了,却也因此更加坚定的认为,裴云汉便是倒霉和尚考察中的优质人选。
想起老板娘,裴云汉认定了这是一个可怜的女子,为了贾新月可以说是一切盲从,等到发现贾新月抛弃她的时候,还一厢情愿的以为,只要他娶不到朱家小姐,便会回头。
裴云汉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殊不知,这最易变就是人心,这最难挽回的也是人心。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细雨下个不止,湖面一片烟。
但裴云汉对贾新月的认识却又新增了一层。
裴云汉有一种局外者的冷眼旁观,远离人世。
很远的地方,就起风了,裴云汉已经不记得这样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多少遍,他忽然想通了似的,找了一个足够分量的理由说服了自己:自己即便是真的得不到金针过穴,父亲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顶多是不让自己出家门。可日久年深的,谁的想法不会改变?
想到这里,对于曾经迫切想得到的金针过穴也没有显得那么迫切了。
不过,尽管拒绝了老板娘的请求,但老板娘的遭遇却或多或少的影响裴云汉,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冷漠的少年。他真的闪过一种念头,不顾一切地去帮助那个受害者,让那个坏蛋低下趾高气扬的头颅。
这些萌发的念头却最终败给了他的另外一个念头:各人有各人的命,我连自己都救不了自己,又怎能相救别人。
总之,这一天裴云汉经历着种种自相矛盾的挣扎,最终裹足不前了。
他也不像是那个曾经独走额济纳的少年,也不像是一各追求自由而不顾一切的人,他变得犹豫,一种经历沧桑的犹豫。
就在他想心事的时候,他的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一下。
裴云汉转身一看,脸上溢满了惊喜,竟是久别重逢的堂弟,那个从额济纳分开的裴青溪。裴青溪似乎没什么变化,还是一脸黝黑的肤色,看起来更加的健康了。
相比从前,他的心态似乎更加的开朗了。
他用力地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堂哥,嘴上还是那么地不留情:“这是在想谁家的姑娘呢?我走到你的身边,你竟然都毫无察觉。”
裴云汉也笑了,无论经历过多少的苦难,看到亲人总是分外的开心,尤其看到这个堂弟,总会想起曾经的少不更事。
裴云汉问起裴青溪此次江南之行的由来,尽管对方声称是过来看看自己,但以裴云汉对家族的了解,对方此行绝非是他口中的看看自己。
每当山庄不放心一个人,总会派遣一个人来看看这个人。
他的堂弟在额济纳的时候,自己就看看过他,现在却轮到了自己,说明山庄有点不放心自己的此次之行。
这次,又会是什么呢?
裴云汉想不明白,却也没有打算向裴青溪问个明白,即便是问了裴青溪也不会说明,这种惯例似乎成了裴倨山庄不约而同的默契。
他只是安静地请他的堂弟喝酒吃饭,品尝江南的美食。
就在他们举杯的时候,裴云汉看着他已经成年的堂弟,突然有了一种不成熟的想法:他的堂弟已经成年,而且相貌不俗,为何不让他去参加此次招亲大会。
如果他的堂弟参加朱家的招亲大会,一切的问题似乎迎刃而解。
金针过穴不会落入别人之手,同时也解救了那个可怜的老板娘。
想起了老板娘,裴云汉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抬起头,发现他的堂弟正专注地吃着饭,丝毫没注意到裴云汉的表情。
直到许久之后,裴青溪才注意到他的堂哥在盯着他,便问了一句什么事?
“没……没什么。”裴云汉掩饰着自己的小自私,连忙回答着裴青溪。
二、
还没等到裴云汉开口,裴青溪似乎早有预料。
他不仅回绝了裴云汉的请求,甚至很明确的告诉裴云汉,这个烫手山芋只能靠他自己解决。
在裴云汉记忆当中,这是裴青溪唯一一次的拒绝自己。
而且从对方的口气中,裴云汉隐约地察觉到,似乎这个的烫手山芋自己非得完成不可,在对山庄的承诺中,变得没有商量的余地。
裴青溪装得像一个大人一样,用力地拍了拍裴云汉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看着裴云汉,欲言又止,像是为对方不幸的遭遇感到惋惜,又像是在对方犹豫不决的时候鼓励对方。
裴云汉拿起酒杯,又无奈的放了下来。
看到裴云汉这副表情,裴青溪“噗嗤”一笑,轻轻地道:“云汉哥,依小弟看,这事也不难解决。”
听到对方这么一说,裴云汉为之一振,便问道:“你有什么好计策?”
裴青溪嘻嘻一笑,道:“我要是说的不对,你可不许发火!”
裴云汉道:“我现在哪有力气发火,你尽管说便是。”
裴青溪道:“只要你在招亲大会上夺得花魁,那金针过穴自然就到手了。”
裴云汉还以为什么好计策,竟然是一个连三岁小孩都明白的事情,裴青溪似乎没有注意到裴云汉的表情,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我知道你的心里有一个女孩子,便是在额济纳碰到的沙子姑娘,可是我总觉得那姑娘邪门的很。”
说起沙子,裴青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下意识地向门外看了看,仿佛她随时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裴云汉道:“但她却是一个很好的姑娘,这是我一生都没遇到过的。”
裴青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总感觉她不适合做一个妻子,她仿佛在云端之上,持家、相夫教子这些事情仿佛跟她离得十万八千里。”
裴云汉为之一怔,他呆呆看着裴青溪。像是不认识了对方一样,裴青溪的想法让他感到吃惊,这一段时间以来,对方仿佛一夜之间便成熟了。
“云汉哥,我知道你于心目中念念不忘的便是沙子姑娘,可娶妻又是另外一回事,贤惠兼顾持家有道的妻子才是最适合的。”
这一天,连裴云汉也不知道他们的谈论是如何结束的,他们像是讨论了人生终极的意义一样,聊到了过去从未聊过的话题。
见解未必是独特的,却留给裴云汉深刻的印象,只是裴青溪到底也没有说服裴云汉,那是裴云汉心灵上最后一个不可攻克的堡垒。
裴青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的堂兄。
对方不是一个固执的人,却在某些问题上从不退步。
“好吧,云汉哥。”
裴青溪妥协了,他想起自己临行之际,伯父裴遗风告诉自己的话,有些阶段是人生不能跨越,即便自己知道前面是一个坑,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跌落下去,自己唯一能做,是让他重新站起来。
伯父的话犹言在耳,尽管长辈们早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但作为少年人还是不得不重新经历,方才领悟到这些道理。
说服裴云汉失败,并没有留给裴青溪多少的不愉快,他很快就被江南的山色所陶醉。况且在风景如画的西湖上,他遇到了比风景还要漂亮的人。
裴青溪几乎对她是一见钟情,一种不可抑制的冲动让他迫不及待想和她在一起。
她也似乎察觉到了一双热情的眼睛,那是年轻人特有的热情。她一阵莞尔,裴青溪不禁看呆了,竟将手中的长剑掉落。
一时忘却的怔在那里,那女人走了过来,裴青溪只感觉到自己不能呼吸了。
善解人意的将宝剑从地上捡起,然后递给了裴青溪,还冲着裴青溪笑了笑。这一次,裴青溪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不过,很快就被两个持刀的大汉所惊醒。
很明显,这个两个大汉就是冲着这个女子而来。裴青溪将女子拉到自己的身后,那两个大汉要求裴青溪别多管闲事。
对方一脸狰狞,但却对裴青溪起不了任何的作用,他现在想着就是英雄救美。所以,很快将两个大汉打得落花流水。
裴青溪的表现足以使这个女子对他刮目相看,对方千恩万谢,并且邀请对方到自己的酒肆里坐坐,以表达裴青溪对自己的救命之恩。
即便是傻瓜都会明白女子的意思,裴青溪非但不是傻瓜,还是一个青春正茂的年轻人,他岂能不知道对方的意思。
他只是觉得这样曼妙的遭遇来得那么不真实,直到他自己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才确信这样的邂逅千真万确,他很快就陶醉在她的花前月下,并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
一连几日,裴云汉都不见裴青溪的踪迹。
起先对方是早出晚归,到后来干脆再也没有找过裴云汉,这种反常的举动让裴云汉觉得事有蹊跷,要知道他的堂弟一直以来都像个跟屁虫似的粘在他后面。
对方去了哪里,在这个陌生的钱塘县,裴青溪并无其他认识的人。
裴云汉的种种疑惑在一个月圆之夜被揭开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裴云汉无法相信他的堂弟竟然和一个女子相依偎着,更加令不敢相信的是,这个女子竟然是当初要他参加招亲大会的老板娘。
看到这一切,裴云汉的心沉了下来。
自己的疑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的多了,他没有冲动的上前询问,却在这个夜晚里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脑袋里萦绕着裴青溪和老板娘两人的画面。很显然,对方是一对热恋的情人。
这老板娘的心上人不是贾新月吗?又怎么和裴青溪在一起了,裴云汉立马意识到,这中间又一个巨大的阴谋。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便从床上跃起,夤夜便向酒肆跑去。
酒肆里空空如也,老板娘并不住在酒肆内。这时,裴云汉才后悔自己没有跟踪下去,他连老板娘叫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她的住宿。
黑夜之中,安静的可怕。
裴云汉几乎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不是他第一次为裴青溪感到担心了。
三、
“你这是在找我吗?”老板娘就站在不远处,一副懒散的模样将自己的情绪恰到好处的表现出来。
“裴青溪呢?”裴云汉开门见山的问道。
老板娘似乎连看一眼裴云汉的力气都没有,道:“他又不是小孩,我哪能将他栓在身边。”
裴云汉冷冷地瞧了她一眼,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老板娘笑了,笑得花枝乱颤,娇声道:“终于问到了一句有用的了。”
她扫了一眼裴云汉,接着说道:“也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这世上还有很多翩翩佳公子,为自己找一个如意郎君罢了。”
说完,她注视着裴云汉的表情。
看到裴云汉满脸的不相信,老板娘幽幽地道:“既然裴公子不愿意帮忙,那奴家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得早日物色好自己的婆家。”
对方的话让裴云汉一时难以反驳。
不过裴云汉明白,这绝不是对方的最终目的,便冷冷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无须兜圈子。”
老板娘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道:“这一次,我是认真的。”
这一次,裴云汉并不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于老板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犹为生气,怒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一定会告诉青溪。”
没想到老板娘竟然一点也没有惊恐,反而笑了。
“我的事情非但你知道,我也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
这倒是出乎裴云汉的意料,老板娘笑道:“他非但没有介意,还对我更加爱护了。”
取信一个人,最好是诚实点。
裴云汉终于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抓住裴青溪的心了。
裴云汉稍稍地冷静了下来,道:“只怕没那么容易,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自己的话还没说完,裴云汉便觉得是一种讽刺,自己曾经那么的反对所谓的媒妁之言,没想到现在却被用来反对老板娘的借口。
想到这里,裴云汉感到了一丝羞愧,心里想到:也许他们是真的相爱的也未可知。
裴云汉看了一眼老板娘,道:“你们是真的喜欢对方?”
老板娘点点头。
无奈之下裴云汉只好说道:“既然如此,就祝你好运了。”
说完,他正要转身离去,不想老板娘却叫住了他,道:“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裴公子对令弟的关爱真是深厚,适才一番试探,证实我所料不虚。”
老板娘的话让裴云汉感到脊梁骨阵阵地发凉,对于眼前的这个女人,他始终无法将她看透。
“这么说老板娘是另有所图了,直说吧!”
老板娘幽幽地看了一眼裴云汉,道:“人家的心思,你真的不懂吗?”
裴云汉冷冷道:“在老板娘面前,就是我再活上一百岁,只怕也无法读懂老板娘的心思。”
老板娘也遮掩,直接说道:“只要你让贾新月在招亲大会上无法夺得魁首,我自己会离开令弟。”
裴云汉道:“我若是不答应,你就不会放过青溪,是么?”
老板娘似乎胸有成竹,笑了笑,道:“我并不需要你马上给我答复,你可以考虑一下。”
四、
是该找他好好地谈一谈了。这一路上,裴云汉都想着如何说服自己的堂弟,远离这个恐怖的女人。
见到裴青溪的时候,裴云汉才发现,要说服一个热恋的人,要离开他的恋人,那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裴青溪非但陷得很深,甚至对老板娘已经到了着魔的地步。
他的眼里,老板娘全是优点。
还没等到裴云汉开口,裴青溪已经说了一大堆老板娘的事情。裴云汉唯有苦笑,他发觉自己连话都插不进去,裴青溪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
这个时候,他深深地体会到了,当初父亲裴遗风劝说自己离开沙子时的那种无奈。
他试探地说道:“假如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呢?”
裴青溪并未听出他堂哥的弦外之音,说道:“不一样就不一样呗,只要跟在一起就好了。”
裴云汉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的意思是,假如她只是在利用你呢?”
“利用我?”裴青溪哈哈大笑,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一个名不成功未就的人,又有什么好利用的。”
看到裴云汉并未说话,裴青溪走了过来,拉起他的手,接着说道:“云汉哥,我觉得你变了?”
裴云汉一脸疑惑,道:“我变了吗?”
裴青溪点点头,道:“变得跟我从前一样,而我变成了从前的你。”
从前的裴青溪也怀疑着沙子,而裴云汉却不理这种怀疑与揣测。他看到恋爱中的堂弟,心里想到:我的傻堂弟,可我已经能够确信,对方只是不怀好意地利用你。
“我觉得她是真心,她将自己的过去都跟我说得明明白白。她喜欢过一个人,也跟那个人在一起过,可那个人最终还是抛弃了她。她也曾经一度想尽各种办法来挽回那个人,最终都失败了。她也坦承在自己的心里深处,还会有那个人的身影,可我不在意,一个如此坦承的人,我觉得才是难能可贵,值得我去真正的爱护她。”
裴青溪的一番话,将裴云汉说得目瞪口呆。
他甚至就可以肯定,即便是将老板娘与自己所谈的交易公之于众,裴青溪也未必会相信那是事实。
他隐隐约约的有另外一种担心,若是自己答应了老板娘,在招亲大会上一举夺得魁首,对方离开了裴青溪,裴青溪会有什么过激的行动?
裴云汉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强烈的担心着裴青溪,哪怕是曾经他被发配到额济纳。
这一次,他才觉得自己陷入两难的境界。若是不答应老板娘,对方会坑了裴青溪一辈子;若是答应了老板娘,最终老板娘离开了裴青溪,裴青溪会不会寻死觅活呢?
以他对堂弟的了解,这件事无论是哪种结局,似乎注定了一场悲剧。
天刚蒙蒙亮,这个宁静的早晨被染上了淡淡的阴影,而朱府的招亲大会就在这种暗潮涌动下悄悄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