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很多人对唐代诗人张继的“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耳熟能详,诗中的寒山寺也名扬四海。寒山诗虽然在唐末已经流传于世,但早期一直游离于中国正统文学之外。清朝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编纂的《全唐诗》才收录寒山诗三百零三首,并列为释家诗之首。20世纪初的新文化运动期间,寒山诗以其明白如话的特点被作为白话诗的早期代表被胡适、郑振铎等人极力推崇。国学大师余嘉锡先生的《四库提要辨证》对寒山生平和《寒山子诗集序》的缜密考证,让寒山诗有了真正的研究,此时离寒山诗的问世已经一千二百多年了。
寒山诗内容丰富,有自叙诗、隐逸诗、风俗诗、道家诗和佛家诗等,很多作品都反映了当时的现实生活;思想兼收并蓄,正如魏子云所说的“似儒非儒,非儒亦儒;似道非道,非道亦道;似僧非僧,非僧亦僧;似俗非俗,非俗亦俗”;诗风不拘一格,《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一四九《寒山子诗集》云:“其诗有工语,有率语,有庄语,有谐语,至云‘不烦郑氏笺,岂待毛公解’,又似儒生语。大抵佛语、菩萨语也。”
寒山道,无人到。若能行,称十号。有蝉鸣,无鸦噪。黄叶落,白云扫。石磊磊,山隩隩。我独居,名善导。子细看,何相好?
寒山寒,冰锁石。藏山青,现雪白。日出照,一时释。从兹暖,养老客。
我居山,勿人识。白云中,常寂寂。
寒山深,称我心。纯白石,勿黄金。泉声响,抚伯琴。有子期,辨此音。
重岩中,足清风。扇不摇,凉冷通。明月照,白云笼。独自坐,一老翁。
寒山子,长如是。独自居,不生死。
对于寒山诗的影响力,用“墙内开花墙外香”来形容可谓恰如其分。
寒山诗于北宋神宗熙宁六年(1073年)传入日本,后来在日本广泛流传,不仅有人进行注释、校译、研究,还有人改编寒山的故事,更是日本美术作品的热门题材,日本民众对与“寒山”有关的事物也有着浓厚的兴趣。清代俞樾在《新修寒山寺记》中记述:“吴中寺院不下千百区,而寒山寺以懿孙(张继)一诗,其名独脍炙于中国,抑且传诵于东瀛。余寓吴久,凡日本文墨之士,咸造庐来见,见则往往言及寒山寺。且言‘其国三尺之童,无不能诵是诗者’。”
20世纪50年代,寒山诗经日本传入美国。20世纪60年代,寒山成为欧美嬉皮士的精神领袖,这恐怕是前人始料未及的。加里·斯奈德(Gary Snyder)在一个画展上看到寒山,说寒山是“一个衣衫破烂、长发飞扬、在风里大笑的人,手里握着一个卷轴,立在一个山中的高岩上”,并引为知己,在《常绿译论》( Evergreen Review )杂志上发表了二十四首寒山译诗。“垮掉之王”杰克·凯鲁亚克(Jack Kerouac)也十分欣赏寒山,在自传体小说《法丐》( The Dharma Bums )的扉页上就写着“献给寒山”(Dedicate to Hanshan)。斯奈德和凯鲁亚克是美国“垮掉的一代”的领袖,他们的力推使寒山诗在当时的美国迅速风行,寒山蓬头跣足的形象、遗世独立的精神、回归自然的意识都为当时的嬉皮士们所仿效——嬉皮士们留着长发,蓄着胡须,穿得破破烂烂,远离闹市隐居旷野,追求自我,唱着歌曲:“I am Cold Mountain,if you please. I am Cold Mountain,if you don,t please!”(如果你乐意,我就是寒山;如果你不乐意,我还是寒山)寒山诗中强烈地回归自然的意识对嬉皮士们产生了巨大的感召力。在寒山诗中,他们似乎惊喜地听到了灵魂呼唤天空、大地与山冈的声音;寒山诗安宁、祥和的意境和禅机也抚慰了他们空虚动荡的心灵。寒山曾说:“忽遇明眼人,即自流天下。”从中国唐代一个独居深山的隐逸诗人,到20世纪五六十年代美国的嬉皮士宗师,这种“自流天下”意味深长。
除了日本和美国,寒山诗在20世纪的欧洲也很受欢迎,英国、法国、德国、荷兰、比利时、瑞典和捷克等国家的学者和翻译家对寒山诗都显示出了极大的热情与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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