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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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怀心大一那年。
国庆节收假回来的第二天中午,学校口译社临时通知全体新人集合。
她临危受命从西区宿舍奔过来帮她发小周青柠答到,人字拖都跑飞了两次,但还是迟到了三分钟。
就是这连碗泡面都泡不开的三分钟,她被拒之门外了。
集合教室似乎从里面反锁着,窗口拉上了窗帘,知道的是社团集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传销组织在里面洗脑。
她敲了好几下都没人回应。
毕竟身负使命,再放不下面子,她也不能转身直接离开。
想继续敲的手刚刚抬起来,门就被人从里面猛地拉开,年久失修的门轴发出一阵嘶哑的拉扯,接着“咣当”一声撞到了后面的墙上。
出现在她视线里的男生,双眼通红,身上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衬衣,一边扎在裤腰里,一边抽了出来,皱得不成样子。
领口沾着一个模糊的口红印子,脖子上有道被指甲划破的伤口,皮肉翻了出来,血痂还没凝固。
男生的形象实在糟糕,却偏偏长了张很帅的脸,特别是眼睛,非常清透。
对方很不耐烦地低头看了看手表,然后极没风度地用眼神问了个“干什么”。
许怀心这才发现教室是空的。
还没等她给出答案,从她背后吹过来的穿堂风,吹起了对面窗口的窗帘,把藏在里面的女生给拱了出来。
对方也是衣冠不整、头发凌乱的样子。
这……
许怀心惊呆了,校风这么开放的吗?
女生有点慌乱地赶紧把窗帘重新拉了回去,挡住自己,许怀心没看清她具体长什么样。
男生则完全不把眼前的状况当回事,保持着手插裤兜的动作没变,慢悠悠朝许怀心面前挪了一步,挡住了她继续往里看的目光,并且斜了她一眼,轻飘飘地问了句:“看够了吗?”
声音像三月春雨滴在湖面上,“叮咚”一声,涟漪四起,传过来,和许怀心的脑电波相撞,性感得让她头皮发麻。
同时让许怀心回过神来,尴尬万分地说:“对不起,打扰了,你们继续。”说完逃也似的从教室里跳出来,还十分愧疚地帮他们把门重新关上了。
好像在里面做伤风败俗的事被人撞见的是自己一样,让她逃跑的一路都面红耳赤。
脑子里那个男生的长相也跟扎了根一样,挥之不去。
不怪她,对方帅得太有记忆点,作为数字党,许怀心觉得起码可以给他打9分。
但因为印象太糟糕了,扣0.1分,得个8.9分吧。
集合教室因为离社长上课的地方太远,又临时从4栋换到了8栋,还是两分钟前刚在群里通知的。
周青柠转告许怀心的时候,许怀心的耐心基本上已经耗尽了,但一想到在周青柠那里要是交不了差,回头周青柠又在林双月面前告自己黑状,生活费一扣她就要喝西北风了……
算了,人生就像一场戏。
别生气,别生气。
安抚好了自己,许怀心趿拉着人字拖朝8栋晃悠过去,这次也不跑了,爱咋咋吧。
可能是因为临时通知再加上临时换地方,许怀心赶到的时候,居然还算早的。
她在最后一排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准备趴桌子上先睡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右手边来个人,轻轻地戳了戳她,问:“同学,这里有人坐吗?”
许怀心抬头,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只见那个女生剪着齐肩的短发,有点油了,头发上沾着灰和一些辨不清是什么的白色不明粉末,身上冒着滚滚热气,还带着点苦酸的味道直往她胳膊上扑。
也不知道是天生就这么黑,还是因为刚军训完的原因,女生的脸很黑,见许怀心没马上回答,非常不自然地咬了咬嘴唇,垂着眼睛方言味十足地解释:“因为,其他位置都坐人了。”
“哦,你坐吧,没人。”
许怀心这才清醒过来,发现教室里已经坐满了。
“谢谢。”女生试图搭话,使劲鼓了鼓腮帮子,“你好,我、我是经管学院财务管理专业的,我叫闻昕。”
试探讨好的语气,小心翼翼的态度。
“许怀心。”出于礼貌,她报了自己的名字,但懒得说跟对方同院系不同专业这件事。
“你就是许怀心呀,”对方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今年的省文科高考状元许怀心?我是隔壁鹏城的,但没你考得好,比你少了二十分。”
鹏城和浅州隔得不远,高铁单程半个小时不到。
一个省。
浅州是省会。
鹏城是省GDP担当。
同一套卷子,难度一样,少她二十分说明闻昕也很厉害了。
许怀心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客气了一下:“我运气好。”
不知道对方信没信,但她没继续那个话题了,而是问:“你来口译社也是冲着有免费口译培训课来的吗?”
“不是。”
许怀心脑仁发胀,对自来熟有点招架不住。
没猜对,闻昕就继续猜:“那是对口译本身感兴趣?”
“也不是。”
许怀心小幅度地往边上移了移。
偏偏对方察觉不出来她的不舒服,还亲密地靠了过来跟她耳语:“不会是为了口译社的社长吧,都说他很帅,好多人来都是为了……”
对方身上的苦酸味让许怀心没办法再继续装淡定,只想快点摆脱她:“我闺蜜是外语学院翻译专业的班长,被硬性规定过来开会学习,但她有事来不了,我是顶包的。你能让我出去一下吗?”
“马上就要开会了,你去哪儿呀?”
看对方磨磨蹭蹭的,许怀心抿嘴一笑:“厕所,尿急。”
许怀心本来是打算出去随便走一圈,再回来站前面随便听一下。
还没来得及出去,口译社几个带头人就装模作样地走了进来,走在中间的,留着劳改犯的头型,脖子靠近锁骨的地方文着一个五芒星的男生叫梁正青,是这个社团的现任社长。
也是闻昕口中所谓的帅哥。
客观来讲,他长得的确很有味道,算帅哥中比较出挑的那种,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许怀心表面上看起来挺与时俱进,实际上从小在教育世家长大让她骨子里多少有点保守,把“文身”和“自残”画上了等号,最多只能给他打8分。
梁正青进教室后随手就把门从里面给反锁上,往讲台上一站,开门见山:“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坐在教室里的人就是我口译社的成员,没来的,视作自动退会,所有后果自行承担。”
许怀心:“……”幸好不是真的尿急。
“这么着急把大家集合起来,绝对不是我们管理层吃饱了撑的没事做,找你们逗乐子。不得不说,你们运气是真的好,一来就能遇到社团的大项目。两个月后,浅州要举办国际进出口贸易博览会,展位五万个,两万多个境内外企业同时参加,同学们闻到什么了吗?”
梁正青双手按在多媒体讲台上,一双眼睛饿狼似的扫视着一教室刚军训完晒得乌漆麻黑的新生,故弄玄虚地给出答案:“机会啊!只要你们能在博览会开始之前上完我们口译社免费提供的口译培训课,并完成三百小时磁带量的练习,拿到三级口译证书,你们就有机会参与其中做口译。这个圈子,你们就算入门了。”
对于刚刚脱离高中校园的新生们来说,梁正青这一番说辞切不切实际不重要,煽动性倒是很大,很多人激动得恨不得现在就开始上课、听磁带。
梁正青对效果相当满意,等大家激动完了,才继续说:“在座的各位,都是我们口译社精心筛选出来具有一定口语能力的优秀社员。你们当初选择口译社而没有选择那些娱乐性的社团,无非是想在学校里获得除了专业之外的其他技能。这一点,我跟大家保证,口译社绝对能做到,你们选择口译社绝对没有错。”
许怀心掏了掏耳朵,好想走啊,说这社团不是传销组织别人信不信她不知道,反正她不信。
会议直接开到下午上课铃响,许怀心前两节没课,这间教室又走空了,她就给舍友发消息让她们帮忙带书,然后趴在桌子上补觉。
迷迷糊糊中,有人往她身边一坐,分量不轻,牵动了连在一起的其他椅子,她被小幅度地弹了一下。
接着她听到有人问:“谁啊?”
“不认识。”
回答的人就坐在她身边,声音干净,带着点蛊惑人心的性感,有点耳熟,回答得毫不走心、事不关己。
随便他是谁吧,天塌了也是睡觉比较重要。
这教室南北通透,今天又是天朗气清,小风从窗口吹进来,除了桌子有点硬,简直不能更舒服,没过多久她就彻底睡着了。
许怀心这两天有点感冒,鼻子不通,睡觉的时候呼吸不顺畅,微微张着嘴,很容易流口水。等她感觉自己脸上凉凉的,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枕在了一个书包上。
黑色牛津纺布料,走线工整严密,非常有质感,就是拉链上挂着只粉色玩偶有些不搭调。
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把口水流在上面了。
在抬起头来看这包的主人之前,她先把起床气收敛了一番,然后擦干了嘴角让自己看起来形象稍微好一点,以求等下道歉的时候能博得一些印象分。
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此时此刻,她正坐在人家上课的教室里,讲台上的老师激情澎湃地解释完投影仪上的概念,正说到要找人起来回答问题。
许怀心吓得立马又趴下去装死。
这时,距她十厘米不到,极有可能还是那书包的主人,一点情面不留地冷笑了一声。
不,不是冷笑,确切地说,应该是嘲笑。
嘲笑什么?
觉得她的动作看起来很愚蠢?
还没等她从不平当中走出来,讲台上的老师,直接抛出坐标:“最后一排靠窗的女生,睡一节课了,站起来醒醒觉?”
最后一排靠窗?
许怀心愣了一下,马上就意识到是在说自己了。
要不要这么倒霉啊,她睡着之前,教室明明是空的,怎么一觉醒来睡别人课堂上了?还有,这种一走错教室就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的烂梗,能不能只出现在电视剧当中就好了?
心里不爽归不爽,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一教室的人除了老师都知道她不是这个班上的,但谁都没开口替她说话,只是在那里偷笑。
她清了清嗓子,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请你把书翻到23页,回答一下课后第11题。”
讲台上的老师,四五十岁的样子,很瘦,戴着副眼镜,表情很严肃。
“书?”
在不会与没有书之间,许怀心优先考虑的竟然是后者,急大慌忙中,她看都没看一眼她左手边的同学,直接敲了敲桌面求助:“能把书借我用一下吗?”
回答她的,是一声简短却充满调侃的轻哼。
哼完之后,一本崭新的扉页上连名字都没写的课本就递到了她眼前,在她接住后,那人却又不松手。
许怀心这才扭过头,想问对方是什么意思。
男生单手支着下巴,挨着她那边的耳朵里挂着只蓝牙耳机,望向她的眼睛半开,眼尾像燕子掠过湖面留下的水波,嘴角勾着,脸上虽然挂着笑,但笑是凉的。
脖子上有道血痂,已经干了。
9分颜值,因举止轻浮被扣掉了0.1分。
“……”
冤家路窄的8.9分男。
“怎么,不认识字?”讲台上的老师催了一遍。
许怀心收回目光的同时,8.9分男松开了手,课本带着一阵风,风里夹着一股浓而不烈的香味,来自最近比较火的一款洗发水。
巧了,许怀心也正在用。
同好心让她鬼使神差地偏头瞄了对方一眼,但对方已经沉浸在耳机世界中,不再看她。桌子上摊着一沓白纸,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支笔,在纸上迅速记录着一些字母和符号。
讲台上的老师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敲了敲多媒体讲桌:“让你回答问题,你看旁边的同学干什么?他脸上有字?”
教室里一阵爆笑。
许怀心合上书老老实实地认错:“对不起老师,我是走错教室的大一新生,您这门课对我来说太难了,我回答不了。”
“走错教室了?”老师明显没信,“还正好就走到我们化生院生物工程专业大三的课堂上,还哪儿都不坐偏巧就坐到了楚十安的边上?你当我好糊弄是吧?”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呢!
——不对,什么就好有道理了,明明是我先来的好吗,截止到上课铃响这教室都是空的,别以为我刚睡醒脑子就不好使。
“不是啊老师,我是真不知道你们化生院会在这里上课,也不知道这个楚……什么来着会坐这里,你们来之前我就在了,不信你问这个楚……”许怀心伸手轻轻戳了戳戴着耳机的楚十安,祈祷他能替自己说句话。
“我听得到。”楚十安保持着自己的姿势和动作没变,似笑非笑地应了她一句。
许怀心压着嗓子:“那你倒是帮我说句话啊!”
“好处?”他问得那叫一个趾高气扬。
呵!
好。
你牛。
“行了。”老师一看他俩的小动作,就觉得有猫腻,经验老到地总结,“既然是大一新生,就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以为高考结束了就是人生努力的终点。浅大怎么说也是双一流重点本科,能考上说明你高考成绩不错,但后面要更加努力才行。谈恋爱不是不可以,但要放在课余时间。既然你上过我的课,那也算我的学生了,我刘成海对学生有多严格,你可以去打听打听。这次就对你从轻处罚,叫什么、哪个院系的、学号是多少,我要跟你们院领导反映扣你平时分。”
许怀心:“?”
——我没同意当你学生,请你不要自我感觉这么良好吧!
——还有,这算哪门子的从轻处罚啊?
——我睡个觉都能平白无故地睡口锅出来?
——你一个化生院的老师扣我经管学院学生的平时分,是谁给你自由过了火吗?
“咳——”就在许怀心铺天盖地的疑惑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一边的楚十安总算干了件人事,小声提醒了句,“如果我是你的话,就先乖乖配合他,越乖越好,听不听自便。”
幸灾乐祸得太过明显了。
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道理她还是懂的,于是就鬼使神差地听了这个8.9分男的建议。
许怀心这也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功没成,名先就了。
刚踏进大学,除了军训累个半死,其他的什么都没体验到,就率先拿到一张红牌警告,“吧唧”一声扣掉了10分平时成绩不说,还被系主任点名批评,被当成反面教材在各班通报,以儆效尤。
她后来打听才知道,那刘成海是国家一级教授,化生院的活招牌,国家核心期刊上经常能看到他的姓名。老师是个好老师,就是严格得近乎变态,曾经硬生生把一个在他课堂上直播化妆的女生给逼退了,棒打鸳鸯这种事他也没少做。
在学校里只手遮天,还没有人敢说他半个“不”字。
毕竟人家业务能力摆在那里,规则又是提前讲清楚的。总之,他的课没人敢不去,去了没人敢不认真听。如果非要不认真听,那也必须保证能随时接住他的任何问题。
至于在他课堂上睡觉嘛……
嗯,了解情况以后,许怀心感恩戴德地接受了他那个“从轻处罚”的说法。
其实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架不住许怀心家里有好几个在教育系统上班的亲戚,一来二去就传到了他们耳中,并且三人成虎地把事情给说夸张了。
接到亲娘林双月的电话时,许怀心正和舍友一起在图书馆查专业课要用的资料,林老师一嗓子直接把她从昏昏欲睡中拯救了出来。
“妈跟你说了多少次,让你别进了大学就放松自己,结果怎么样?居然被记过还全校通报批评了,你这样……”
“妈,妈,妈你听我说。”为了不打扰别的同学,许怀心放下书就出了阅览室,直奔图书馆的安全通道,边走边宽慰她,“没那么严重啊,只是扣了平时分,期末专业课考试我好好考,不会挂科的。”
“不挂科就完了?那奖学金呢?不是图你们学校奖学金的那点儿钱,荣誉这种东西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你以后要出国留学或是进好的企业单位,有奖学金和没奖学金那是不一样的。”
许怀心站在走廊这头的防火门边,对着电话点头:“妈,您放心啦,我一定在不影响学习的前提下多多参加课外活动,然后用活动分补回差距,奖学金嘛,小意思啦,您女儿我好歹也是个省高考状元是不是?”
更多吹牛皮的话还在酝酿当中,她身后的防火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接着一只手指修长的手探出来按在门上,似乎是在给人开路。
果然,下一秒,从黑乎乎的安全通道里先是走出来个漂亮得有点不接地气的女生,女生彻底出来了以后,那双手的主人才紧跟着露了脸。
一边嘴角翘得老高,一副忍笑忍得很辛苦的表情。
等许怀心认出那人是谁后,整个人心态就炸了,恨不得找个地缝去钻一钻。
——你妈没教过你非礼勿听吗?
——笑个鬼啊笑!
——黑灯瞎火的在里面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呢!
——别以为自己长得帅猥琐就不叫猥琐了。
等许怀心好不容易把林双月稳住,返回阅览室却发现自己刚借的一堆书中有一本居然不翼而飞了。
这时,她舍友英华从厕所出来,正甩着手上的水,看到许怀心后,加快了步子朝她走去:“怀心,你那本曼昆的《经济学原理》被一个学长借去用了。他说你要是还看的话,可以去六楼大学生创业基地找他,这是他的电话。”
“什么学长啊?”
许怀心接过英华递来的电话号码看了一眼,十一位阿拉伯数字写得苍劲飘逸,像是有点书法功底的样子,心里刚冒出来的不爽小火苗,就这么被压下去了。
英华说:“不认识啊,但是长得很帅。”
长得很帅?
那原谅了。
“算了,我再去借一本。”
“借不到了。曼昆的《经济学原理》整个图书馆都只剩你手上那一本没借出去了。”
“这么夸张?”
“你不知道吗?学校和斯坦福大学下周末有个经济学专业的交流会,交流内容好像就是围绕曼昆的《经济学原理》以及当前国际经济形势展开的,所以这个版本的书都被借走了。”
许怀心不解:“一个交流会而已,有必要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学校跟斯坦福有交换生项目,名额有限,粥少僧多嘛。”
许怀心很大度地表示:“哦,明白了,那个学长应该也是想当交换生。算了,书让给他,我去楼上电子阅览室查也是一样的。哎,你看到我的一卡通了吗?”
“没啊,你看你包里有没有。”
许怀心弯下腰在桌子下面找了一圈:“我包在外面柜子里锁着呢!我借完书就……想起来了,夹在那本书里。”
“那你快上楼去找他啊。”
浅大的一卡通包含了图书馆借书、食堂吃饭、宿舍门禁、超市购物等功能,丢了的话补办有点麻烦。
不是许怀心小人之心,而是用那一卡通支付压根儿不需要输入密码,钱被刷完都不知道是谁刷的,也不知道当初设计那个系统的人脑子是怎么想的。
浅大的图书馆,藏书量、占地面积以及馆内功能多又全这些特点,在全国重点高校里没几所能与之匹敌。
六楼辟出一半空间给大学生创业交流使用更是首创。
许怀心坐电梯上到六楼,眼前的情形和她想象的还是有点出入,与楼下自习室、阅览室那些地方座无虚席相比,这大学生创业基地,还真是人丁凋敝。
本来还不觉得图书馆有多大,这么一看,那种空间的开阔感就出来了。
按照专业领域的不同,创业基地被划分了很多个区域,并用屏风隔开,还挺有设计感,看得出,当初做这个项目的人是花了精力的,至于有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这就很值得商榷了。
许怀心正准备给那个学长打电话,就听到最里面传出了吵架声。
其中一个语气不太好,好像还捶了桌子:“这是教务处的活动,你也好意思开口要钱?”
“教务处怎么了?”
回答的人音量比较低,语气乍一听很散漫,仔细揣摩一下——坚定、绝情,不带一点商量的余地。
“你想想看,教务处的活动,参与者期末能少了平时活动加分?”
“嘁!”
嘲讽味十足。
大概是知道谈不拢了,那人只好松口:“行吧,各退一步,价格你给我少要点儿。”
“定价格的是市场又不是我。”
立场坚定。
退步?
不可能的。
他那欠抽的态度,终于把人给激怒了:“你少跟我扯什么市场,这是学校给的机会,有的是人想要。”
“机会?”他依旧满不在乎,“那你看谁想要,你给谁。”
“你不需要,你借《经济学原理》干什么?难道不是为了这个活动做准备?”
《经济学原理》?
那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吧。
许怀心循着声音朝里面走去。
越靠近,某个声音就越耳熟。
就在只差一步的时候,她猛然回过味来,那干净中又带着拉扯感的声音……
不会这么倒霉吧!
“学无止境啊,你说我能干吗?”
根本不用看,许怀心就脑补出了对方脸上此时此刻应该有的表情,眼尾上扬,带着挑衅的、傲慢的以及看人笑话的目光。
真的,这个人除了长得帅一点,可以说是毫无讨喜之处了。
从脚指甲到头发丝都傲慢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是准备上天与太阳肩并肩吗?
但就是再没有好感,卡还是得要回来,毕竟里面还有钱,钱没错。许怀心上前一步,轻声咳了一下,试图插话。
“一句痛快话,这活动你接不接?你是谁?”听到动静,坐在桌子上的人扭头不耐烦地问了句。
中规中矩的长相,留着个偏分头,额头上长着很多痘痘,看来平时没少上火。
而装坯鬼则窝在桌子后面的沙发椅上,背对着人,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膝盖上还是摊着一沓白纸,手里握着笔快速在上面写着字母和符号。
“那个,我是……”
许怀心正准备讲明来意,就看到沙发椅上的人转头抬起左手竖起食指示意她先别说话:“一小时一千块,是市场最低价。想要免费劳动力请你出门右转。或者你去找口译社,看他们愿不愿意出手相助。”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手里的笔都没停过。
“楚十安,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跟我谈钱,不觉得不合适?”
人家并不觉得。
那人也不坚持了,留下一句也不知道算不算狠话的话:“行,你等着。”
等展位前只剩下他们俩了,许怀心才发现自己嗓子有点干,就又轻轻咳了一声。
对方还是背对着她,不过这次好歹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小幅度地偏了个头:“有事?”
“你那本《经济学原理》本来是我先……”
“经济学专业的?”
“嗯。”
——嗯个鬼啊,关他屁事!
得到肯定回答后,对方又是一声冷笑,接着继续在纸上写东西:“去借萨缪尔森的《经济学》看吧,曼昆的太简单了。”
——简单你还看,不是有病吗?
“不是书,我是来拿我一卡通的,就在那本书里夹着。”许怀心说。
“一卡通?”
楚十安腾出一只手把书从桌子上捡起来抖了抖,一张蓝色卡片就从里面掉了出来,弹到桌子上后又飞出去,落在他脚边的地板上。
但是人家一点想要帮她捡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沉默的是此刻的许怀心。
在把对方打一顿还是打N顿之间,她觉得自己真的没有第三种选择。
偏偏对方一点都没有察觉,见后面的人没动静之后,还特别善解人意地问了句:“嗯?不要吗?”
——要你大爷要!
她现在真的很想朝他脸上拍一拖鞋。
算了,人生就像一场戏……
许怀心绕过桌子蹲到地上,手刚伸出去,卡片就被捷足先登了,她扑了个空。
——好玩吗?
她难掩怒气地抬头,正撞上楚十安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好像逗自己让他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一样,薄薄的卡片被他长长的手指夹着递到眼前:“不用谢。”
——用的,还是谢你全家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