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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桐觉得自己的分析堪称完美。
她已一把打光了手中所有的牌，现在只能等待，等着其他人跟牌。
死一般的沉默中，众人微弱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赵桐索性静下心来区分众人气息的强弱。几个人中，自己当然最强，呼吸几乎难以捕捉；难得的是山下呼吸悠长，居然和处长不相上下，看来‘会计师’的格斗也练得非常好；武成靖则比他们弱一线，对身体的控制没那么精准。
处长一贯后发制人，“山下先生，你怎么看？”
山下以他特有的礼貌，分别向处长和赵桐颔首致意，然后才慢吞吞地说：“赵小姐的分析，我认为是合理的。不过，合理的事情，未必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赵桐微微有些惊讶，她记得山下风评甚好。
可一个好风评的人会说这种蠢话吗？
山下并不在意众人的差异，“赵小姐，令师李青崖女士曾是公认的联邦第一格斗家，第一机甲大师，是可以俯瞰众生的无双强者。你和她相处时，可曾觉得遥远而不可及呢？”
赵桐脸色微变，她素来不喜欢其他人提起老师，即便是职级远在自己之上的人也不行！
山下无视她的不爽，淡淡地说：“她也曾执掌不明AI管理处多年。无论对待哪位同僚，她始终态度和煦，令人如沐春风，在下深深佩服。”
“李青崖女士的大师气度，是因为她懂得一个字：‘度’。凡事都应该有一个限度，过则不宜。不刻意张扬自身的强大，也不如苍鹰藐视蝼蚁，这是她真正非同寻常之处。”
山下若有若无地笑笑，“令师尚且如此，赵小姐想必也懂得这个处事之道。因为事物之间，存在着一条界限，一条不可触碰的界限。也许你看不见它，但你千万不能碰它。”
碰到它，就会死！
赵桐这才恍然，原来山下竟然如此不满！这个看起来安安静静的‘会计师’，竟然是个极为果敢的人物！
他根本不希望自己对新能源实验室指手画脚！
他也不希望自己将矛头指向军事局！更不能指向第二军团机动部队！不能回溯军事局的秘密！
他竟然旗帜鲜明的反对赵桐的一切分析！
处长显然也明白山下的愤怒，偏偏她无可奈何，“山下先生，新能源实验室一向由贵处负责，我们绝对不会插手。而且，我相信黎芮拿走的就是那颗新型充能电池，那也是‘真实的人类’和‘进化’争夺的焦点。贵处对新能源实验室的监控是不可能有漏洞的。”
若要选边站队，她毫不犹豫选了山下！
山下摇了摇头，“王处长，你们民族不是有一个词，叫做‘分而治之’吗？事情应该分成细小的部分一一妥善解决，而不是把所有的事情笼统地放在一起，对吗？”
赵桐冷哼，东洋人，‘分而治之’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山下先生说得有道理，”处长笑了笑，为了缓和气氛，她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黎芮偷的是新能源实验室的东西，不管她以前是做什么的，以后打算做什么，牵连出什么人，跟哪个单位有关系……都归人工智能管理处处理。赵桐和武成靖都不会继续查下去，本处对这件事情的调查到此为止。”
赵桐和武成靖都愣住了！处长，你讨好苏先生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连山下这个‘会计师’也要讨好？我们不明AI管理处也太没地位了吧！
人家明明比你还低半级呢！
大家辛辛苦苦才查到现在这个程度，这还是赵桐生生在军事局打了一架才换来的结果，难道现在什么也不做了吗？
山下突然慢吞吞的咳嗽了好几声，很是惭愧地说：“王处长若是这么说，我可就太惭愧了。为了这件事情，二位特勤都付出了很多心血；而且二位都是一流的人才，正是大展身手的时候，怎么能撒手不管呢？这可不行！”
众人顿时傻眼了，不让我们查下去的是你，不让我们脱身的也是你，山下老兄，你到底想干嘛？
处长若有所思，“也对，武探员最早介入这件事情，和贵处的合作也很愉快……不如就让武探员继续跟进，如何？”
山下笑着点头，“如此最好。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在黎芮的第二住所出现过的蓝色人类，把‘真实的人类’找出来。”
处长撇撇嘴，“不错。赵桐特勤，你忙了有些日子，先回去休息几天吧。”
办公室陷入一阵沉默，气氛突然变得很古怪。
因为赵桐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她只是很平静地问：“山下先生，你是不是打算派人去汉城，把魏忌和王聪手中的那颗新型充能电池找回来？”
“不错。”
“找回新型充能电池，找到那个蓝色人类，确定‘真实的人类’就是杀死黎芮的凶手……如此一来，黎芮的死和新能源实验室的爆炸案都画上了完美的句号。嗯，非常完美。”赵桐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讽刺，“那个红色的战斗机器人呢？”
处长冷冷地说：“武成靖会抓到他，对不对？”
武成靖苦着脸站起来，“是，处长！”
该配合的时候，他武成靖还是很知道察言观色的。
赵桐笑了笑，“很好。”
事物之间存在这一条不能碰的界限。在这件事情当中，二十二年前的97003A行动，就是那条界限。界限的这一头是新能源试验室的爆炸，是黎芮的死；界限的另一头是第二军团在二十二年前的一次秘密行动，是一百九十六名军人的死。
谁要是碰到了界限，谁就会死。
所以赵桐只能耸耸肩，笑了笑，恭喜山下和武成靖旗开得胜，再立新功。然后在众人被她讽刺得快要失控之前，她懒洋洋地离开了办公室。
处长微微皱眉，马上另起话题，“汉城，魏忌，王聪……山下先生，你怎么看？”
山下慢吞吞地说：“先让交易所给魏忌发个信息，把整支‘忍者’寻宝队都稳住。我亲自去一趟汉城。”
处长笑了，“山下先生亲自跑一趟，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们为人类服务，而能源是人类当下最基本、最迫切的需求。找回新型充能电池，一定是大功一件！”
山下笑着向处长鞠了一躬，“请阁下静待佳音。”
山下走后，武成靖却没走，他依旧坐在角落，像是在发呆。奇怪的是，处长也没有赶人。
半晌，武成靖才慢吞吞地说：“处长，您要是下班了，不如先走。我想再待会儿。”
处长冷哼，“我还有事情要处理，还是你先走。”
武成靖苦笑道：“不不，我可不敢比您先下班，还是您先回吧。”
“你先。”
“您先。”
“武成靖，你给我滚出去！”
武成靖马上跳起来，大喊：“是，处长！永别了，处长！”
见武成靖真要出门，处长叹了口气，“回来吧。”
武成靖擦去满头大汗，“多谢处长手下留情。其实这道门还是可以出的，只要不出院子就行。不管赵桐有多生气，她都不会在院子里动手。”
他俩太熟悉赵桐了，刚才赵桐出门时，若是愤怒生气也就罢了，偏偏她竟然没闹事儿，就这么和和气气地出了门。当时处长和武成靖心里就咯噔一下，暗叫完蛋！
这分明是狂暴的前奏！
所以他俩根本不敢离开AI事务局，就连离开办公室也觉得心中发毛！
处长苦笑道：“反正也被堵这儿走不了，不如说说看，那个战斗机器人去了哪儿？城市管理系统找不到它的踪迹。”
“我觉得……它也许去了汉城。”武成靖小声说，“它自称和黎芮是合作伙伴，我一直在想，他们到底在合作什么？如果黎芮的目的是把97003A行动捅出来，军事局肯定会有大麻烦，机器人肯定也乐得看见人类军队大乱……所以我觉得，一旦它知道了魏忌在继续黎芮没完成的事情，它一定会去找魏忌。”
“它知道黎芮和魏忌的关系？”
武成靖点了点头，“恐怕他是能查出来的。若说黎芮和战斗机器人合作，是为了摆军事局一道，我信；说他们是为了那颗电池……处长，可别说您信了。我觉得您一点儿也不信！”
处长冷哼，有些事情，心照不宣而已。难道山下不知道自己在撒谎吗？他当然也知道。
都在装不知道而已。
就像现在，他俩都知道赵桐很生气，肯定会动手，但绝不会杀了他俩。但他俩还是默契的留在这儿。
因为他们要给赵桐时间，只有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她才能想清楚该怎么办！
处长向武成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打开通信器。
“我已经把‘青鸟’授权给赵桐使用，”处长懒洋洋地说，“一艘轻型运输舰在地下机场等着她，另外，我和汉城分局的人也打过招呼了。”
武成靖露出了笑容，“运输舰和‘青鸟’离开安全城需要重重手续，看来您早有预料。她这次去算是……因公出差？”
“不，既然山下都说要亲自去了，那就得给他个面子，不能用黎芮的理由把赵桐派过去。”处长冷冷地说，“调职，赵桐去汉城分局做情报部门的主管！如果她在汉城巧遇一个战斗机器人，如果那个机器人的编号恰好是X19006……那就和我无关了。”
武成靖不由竖起了大拇指，“处长英明。”
既给了人工智能管理处面子，又让赵桐有了继续追查那个战斗机器人的机会，英明！
处长冷哼，“97003A是不能逾越的界限，明白？”
武成靖用力点头，“明白！”
“不是说你，是通信器那头的那个人，明白吗？”
武成靖的通信器里响起了赵桐的冷漠嗓音，“嗯。”
“哼！二十二年前的事情，不管你心中有多少不满，都不能碰！那不是你的事情！你的委任四个小时之后生效。‘青鸟’和运输舰的整备结束之后，你就出发。”
赵桐再无声息。
还有四个小时，她急着去见一个人。
一个必须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才能见的人！
关闭个人智能助手，卸下所有武器，打开反热感探测发生器……赵桐逐渐融入了黑暗中。此时的她在各个智能监控系统里几乎不存在，但这还不够，不够她进入东方大学人工智能实验室，不够她见到张一楠和阿尔法先生！
只要是人，就会留下痕迹。即便她速度再快，只要敢在实验室附近露面，就会被系统识别。
果然，人工智能管理处为阿尔法先生打造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赵桐不由发愁了，在离开东方安全城之前，无论如何也得再见一次张一楠，不仅仅因为阿尔法先生的邀请，更因为上次张一楠的支支吾吾！
她非得知道张一楠到底隐瞒了什么！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此时见到此人，她突然觉得这个书呆子顺眼多了。
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人身旁，将他一把拉进了路边的小花园！
那人刚想尖叫，却发现自己出声不得！
出现在眼前的竟是张师姐的那个美女手下！
她直接拉我进小花园？苏阳不由心跳加速，他呐呐地说：“小姐，我这个人很正经的，就算你拉我躲进了小树林，我也不能……”
“我要见张一楠。避开所有人的那种见面。”
赵桐冷冷盯着他，“如果没有办法，你就会被我埋进花园地下。”
半小时后，东方大学西侧的鬼街，热闹非凡的地下舞场里，张一楠在被疯狂地噪音震晕之前，看见了人群中赵桐的身影。她非常默契地跟着后者去了洗手间。赵桐行动神速，她拆了洗手间的天窗，拉着张一楠钻出来，躲到了地下舞场另一侧的屋顶。
“你的全息记录仪和个人智能助手都留在洗手间，但也只能给我们争取三分钟的时间。三分钟之后，保护你的人就该进洗手间了。”赵桐冷冷地说，“告诉我，上次你欲言又止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让我先去找王聪？”
张一楠倒觉得这次见面还蛮刺激的，“难道这些人连我上厕所都不放过？洗澡呢？这不是侵犯我的人权嘛！我要告你们，告到你们破产！”
“你爱干嘛干嘛！”
张一楠撇撇嘴，“哼！没有耐心！告诉你吧，我给过王聪一张芯片卡。一张实验室里刚做出来，独一无二的智能交换芯片卡。”
“智能交换？为什么给王聪？给了会怎么样？”
张一楠吐吐舌头，“其实也不会怎么样，那个笨蛋根本不会用！其实，那张芯片，我原本是打算给黎芮的……”
“啊？”赵桐脸色骤变，“什么时候的事情？”
“原本我该八号给她的，但有些小细节没处理好，我让她再等我一天。可第二天下午，她就……”
“死了。九号她就死了！”
赵桐心思灵动，瞬间便已想清楚了好几个关节，“你听我说机器人去黎芮家找过东西，你觉得……机器人是在找这张智能交换芯片卡？”
张一楠的眼神有些躲闪，“不错，因为……黎芮早知道我要给她一张智能芯片交换卡，也许她告诉过其他人，然后又被那个机器人知道了……”
赵桐摇了摇头，“等等！你不能全靠猜测。那张卡值得一个机器人冒险吗？”
张一楠撇撇嘴，“如果它识货，倒是有可能。”
赵桐一怔，“为什么？那张卡有什么作用？”
张一楠挠了挠头，“其实，那张卡是我做着玩的，因为它使用的可能性不到万分之一，甚至十万分之一……通常来说，它就是个废物。”
“十万分之一的情况下……会怎么样？”
“没什么，也就是能带走一台人工智能的核心思维规则。”见赵桐脸色依旧拉胯，张一楠撇撇嘴，“高级人工智能的内核是思维规则，中层是运算单元和量子算法，外层是海量的数据。内核决定了人工智能的强大，这些，你懂？”
赵桐冷冷地说：“废话！我只是不明白，什么叫智能交换？”
“简单，就是把思维规则从一个网络完美复制到另一个网络而已。”张一楠眨眨眼，“给你举个例子。阿尔法那个老头子在一个独立的网络里，和我们通常使用的全球网络数据模式不同，他本就进入不了全球网络，对不对？为了安全起见，人工智能管理处做了一堵电磁墙，把它又关了一次，对不对？”
“只要拿着这张智能交换芯片卡，把老头子的思维规则复制下来，离开东方大学，随便找个电子体验店，找个设备把这张芯片卡插进去，几个小时之后，老头子的思维规则就会在全球网络里醒来。若是它能找到足够的量子运算单元和数据，也许阿尔法的孪生兄弟就能在全球网络出现。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张一楠得意洋洋，可赵桐险些将这个没轻没重的科学狂人拍死！
小姐，别再说什么智能交换芯片卡了，你这明明就是一个越狱工具！是帮阿尔法……不，是可以帮所有人工智能逃脱AI事务局管控的超级越狱工具！
她喃喃自语，“你的这个十万分之一……果然很不一般，现在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有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你了。”
张一楠冷哼，“不说还好，竟然有人偷看我洗澡，我要告死他们！”
赵桐叹了口气，“这张芯片卡的确值得机器人动手，我大概知道那个机器人为什么愿意和黎芮合作了……王聪知道它是做什么的吗？”
“当然不知道！”
干嘛要告诉他芯片卡的用处呢？他肯定用不上的嘛！
赵桐沉吟片刻，“张一楠，坦白告诉我，那张卡……有没有复制阿尔法先生的思维规则？”
“没有！”张一楠非常坚定，她冷笑道，“真当我是个傻子吗？将一台三型人工智能扔进全球网络？我只是异想天开，又不是想死！”
“还有谁知道这张卡？”
“没有人。我在实验室里做的，完全靠自己的双手。我可不敢让别人知道！”
赵桐心中思绪万千，能够独立做出让人工智能越狱的工具，眼前的眼镜姑娘是个天才，真正的天才。如果AI事务局知道她做了什么，会更高规格的保护她吗？
想到处长，山下幸宏，神秘的苏先生……他们冷酷无情的作风……
不会的，大家不会保护她，反而会杀了她！
因为这个姑娘的天分超出了界限，远远超出了常人的控制，无法预知，无法限制！
天才不再是天才，反而成了一种极端的危险！
为了规避可能的风险，AI事务局的高层们恐怕宁可毁了她！
赵桐叹了口气，“张一楠，今晚说的这些话，你知我知，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了。与众不同是一种危险；天赋异禀……也是一种危险。”
张一楠脸色微变，良久，她才笑了笑，“高个儿姑娘，你人倒也不坏。”
赵桐摇了摇头，“没时间了，我送你回洗手间。对了，我很快就要离开东方安全城，没时间再去见阿尔法先生了。不管他有什么话，都等到我回来之后再说吧。”
张一楠心中一动，“你要去哪儿？”
“你不该问这些。”
“去找那个交过手的机器人？”
赵桐叹了口气，“猜到就猜到，非得说出来吗？”
“当然得说！喂，答应我的事还算不算数？”
赵桐微微一怔，“我答应过你什么？”
眼睛姑娘怒目圆睁，“找到王聪呀！你得帮我把王聪找回来！”
赵桐不由一愣，王聪呀……多半会落在山下先生手里。到了那时候，不管他在黎芮的事情当中牵扯了多少，多半都是人间蒸发的下场。AI事务局的手段，她再清楚不过了。
见她迟迟不说话，张一楠只觉得挨了一记猛锤，锤得她全身发软，眼泪险些夺眶而出。她喃喃说道：“果然……是我给他的芯片卡……害了他，是吗？也是那张芯片卡害死了黎芮阿姨，对吗？”
她太聪明了，可一个人若是太聪明，好像就很难开心了。
赵桐不知如何是好，眼前心高气傲的天才突然变成了犯下大错的小姑娘，像个孩子似的流泪……她用力握住张一楠的手，“不一定是因为你，有其他原因，真的。”
张一楠的手冰凉彻骨。
赵桐叹了口气，“我保证，黎芮的死不是因为你的那张芯片卡。至于王聪……我的承诺有效。不管怎样，我都会帮你把王聪找回来。”
见张一楠终于点头，赵桐拉着她回到洗手间，正要就此作别，张一楠突然叫住了她，“阿尔法知道你可能没机会再见到他，他让我转告你：如果有可能，你最好不要离开东方安全城。”
“为什么？”
张一楠也有些困惑，“他说你的身体有些隐患，需要调养。过去三年还不够。”
我的身体有隐患？赵桐难以理解，她是第一流的格斗家，对自身了如指掌。自己身体状态之佳，正处于数年来的最高峰，怎么可能有隐患？
“反正他就是这么说的，你爱信不信。”
赵桐离开洗手间之前，最后回头打量张一楠。她是众人景仰的天才，也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姑娘；她是得意于自身智慧的巨人，也是为此后悔内疚的普通人。
永远在悲欢之中交替变幻，这才是我们的人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