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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伟大的东方安全城，一起车祸意外的保鲜期肯定不超过十二个小时。”
武成靖笑眯眯地说：“像我们这种在事发四十六个小时之后还惦记的人，整个安全城里，一只手就能数出来。”
他和马尾辫姑娘决定来车祸现场看看。越过那扇铁门之后，武成靖发现这是一个七、八十平方米的长方形院落，院子里铺了方砖。南侧的主楼是一栋二层建筑，门窗要么是开着的，要么是烂的，要么是已经被人偷走了。
看窗台上灰尘的厚度和角落里的苔藓，这里应该很久没人来过了。北侧墙角有两辆废弃的自行车倒在地上，杂草倔强的钻出来，和自行车胎不分彼此。
这里当然不会有线索。
马尾辫姑娘冷哼，“既然你我都不觉得车祸是意外，那惦记这件事情的人肯定不会少。”
当武成靖四下搜寻的时候，穿着黑色夹克的马尾辫姑娘激活了腕表，弹出个人智能助手的虚拟界面，开始搜索附近500米半径内的房屋信息。如果那个名叫王聪的男孩说的没错，他没见过黎芮的车，那黎芮一定有个停车的地方。
可能只是一个停车位，但更有可能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因为那更便于隐藏。
这片区域正好位于黎芮工作的新能源实验室和南山区的家之间，空置的屋子很多。如果黎芮和新能源试验场的爆炸有关，那她一定是个有秘密的女人，一定需要一个隐藏秘密的地方。
如果黎芮需要一个秘密的住处，显然这里是极佳的位置。
不会有人在意一个偶尔来此的中年女人，因为每天都有几百个中年女人出现在复兴街附近。
至于小车会不会显眼？不会，这附近有好几家修车铺，车来车往，完美的掩护。
马尾辫姑娘没有任何证据，但她相信自己的感觉。和所有优秀的格斗家一样，她非常依赖自己的直觉。直觉告诉她，黎芮虽然已经死了，但也是矗立在她面前的强劲对手！
“是房屋租赁处给的信息？”武成靖看见虚拟地图上的许多房屋都标有红点或蓝点。
“我要了两种信息，蓝点是空置的独户，红点是最近五年出租的独户。”
武成靖若有所思，“五年，那辆光荣3登记在她名下的时间，也是五年。所以你认为她已经在这儿躲了五年。我看，多半是别人帮他租下的房屋。”
马尾辫姑娘淡淡地说：“红点的165个租赁人，没有一个和黎芮直接相关。如果有，那这个游戏就太简单，也太让人失望了。”
武成靖摇头，“红点太多了，只靠我们没法一一排查。”
“今天是周六，午后，天气不好，不少人都应该待在家里，”马尾辫姑娘左右拉动虚拟地图界面，“热感扫描结束后，所有没有人类活动迹象的红点独户，视为怀疑对象。我们跑一遍。”
虚拟地图界面弹出‘扫描结束’窗口，地图上只剩下十一个红点。马尾辫姑娘把地图左侧的五个红点圈出来，划给武成靖，后者的腕表自动接收地址信息。随后女孩转身跑向右侧高墙，快到墙角时，她轻轻跃起，脚尖轻点在墙面，便已借力站上墙头。然后她再次跃出，消失在视线中。武成靖苦笑着摇头，大白天的，不怕吓着人呀。
然后他也冲上另一侧的墙头，照样一跃而起！
马尾辫姑娘的侦查目标在东区，所以她从东区最远端的目标开始一一搜查。
第一间独户的主人似乎是一个菜贩子，因为屋里屋外堆满了蔬菜。
第二间独户应该属于一个修车匠，电动汽车的配件丢得满地都是。
第三间是一个四口之家，因为她落地的时候这家人刚好推门回来。
第四间，第五间，第六间，都没有疑点。
在邻三街街口，她和武成靖如约会合，后者冲她摇了摇头。两人站在路口，沉思了好一会儿。
这条路似乎不通！
武成靖的腕表响了，打开虚拟界面，熟悉的短发中年女人再次出现，她看起来有些疲惫。武成靖客客气气称呼了一声‘处长’，便被对方不耐烦地打断。
“苏先生刚才告诉我，新能源实验室承认，他们正在试验的新型充能电池的成功样品被盗了，试验时使用的是一个备用品，所以才会发生爆炸。你的任务是把那颗成功样品找回来。”
武成靖非常惊讶：“充能电池？整个东方大学都是人工智能管理处的监管单位，不归咱们处呀。难道不应该交给苏先生处理吗？”
“武成靖，你在和我讨价还价吗？”
武成靖马上换了个笑脸，“处长，我是觉得自己能力有限嘛，我只是不明AI管理处的普通特勤……不过，明知道是不安全的备用品，严教授为什么还要做试验呢？”
处长冷冷地说：“试验现场有科学局的人。”
武成靖深深吸了口气，忍住了心中的不满。又是愚蠢的官僚主义作祟！幸好爆炸没炸死人。
马尾辫姑娘心中一动，“那颗样品电池长什么样？哪些人经手过？什么时候被偷的？有多少人知道它被偷了？”
处长微微皱眉，“你想插手？”
女孩有些不屑，“我担心他要找的那颗样品电池，在我正在确认是不是‘意外死亡’的死者手里。或者，曾经在她手里。”
实验室的一个小姑娘说前些天夜班时打了个盹；实验室承认重要的样品电池丢失了；一个实验员意外死亡……事情之间有一条明显的脉络，将它们联系起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女孩侃侃而谈，“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巧合就是证据。”
中年女人犹豫了片刻，“我尽快和苏先生谈谈，详细的内容，稍后再说。”
武成靖悄悄叹了口气，张口闭口都是苏先生。你是处长，人家苏先生也是处长，你这么低调，以后我们不明AI管理处的人见了人工智能管理处的同事，是不是都得绕路走呀？
只听处长淡淡地说：“既然你们有同样的怀疑，那就搭档做事。新型充能电池的研究是绝密，不能外泄。如果在苏先生回来时，你们能把那个样品找回来，相信会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见马尾辫姑娘和赵桐都一脸的不爽，处长冷哼，“苏先生回来后，就将升任本局第一副局长。”
武成靖恍然大悟。我滴个乖乖，难怪处长这么急着拍苏先生的马屁！
马尾辫姑娘一向对局里的权力关系不感冒。在樱花小院沉默了三年，她静极思动，只想着赶紧大干一场！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她需要想一想。
女孩闭目养神时，武成靖在望着对面小公园里的柳树发呆。他记得这个公园好像叫南郊公园，游人极少。他的思绪不断延伸：人迹罕至的公园，实验室的中级研究员，车祸，爆炸，新型充能电池，科学局的官僚，实验室里那个欲盖弥彰的小助理，帮黎芮租房的同伴……一张大网正在形成。
大网中央正是那个不知所谓的样品电池！
也许一切都源自于一颗能改变当今能源结构的新能源电池！
马尾辫女孩突然出声，“懂了。”
武成靖点点头，“你来。”
女孩睁开眼睛，边想边说：“按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我们从黎芮的死着手。假设新型电池的丢失和黎芮的死有关，那黎芮的死就绝不是意外，而是谋杀。第一种情况，她发现了样品电池被某人拿走，她试图阻止，所以被人灭口；第二种情况，样品就是被黎芮拿走的！然后因为某个原因，有人杀了她。”
武成靖笑了笑，“我也这么想。”
女孩微微点头，“不太像是灭口。如果那个实验室的小姑娘没撒谎，样品电池极有可能是在她打盹的时候丢的，偏偏黎芮是九号才死，相隔的时间有点长。灭口应该在事发时就发生了。”
武成靖耸耸肩，“如果是灭口，实验室的小助理也不会活到现在。”
“那就对了。我们按第二种情况往下走。若是黎芮拿走了样品电池，谁会杀了她？第一种可能性，有人不经意间发现了她的样品电池，杀人越货；第二种可能性，有人早就知道她会偷样品电池，一直在等着下手！”
武成靖微微摇头，“第一种可能性不大。一个能将新型电池从新能源试验室偷出来的人，会轻易让其他人发现她身怀重宝吗？”
“的确是第二种可能性更高。哪些人知道她的行动？”马尾辫姑娘眼神清亮，“首先，她的同伙肯定知道。车里和家里都找不到线索，说明她另有住处掩藏秘密。其次，她在新能源实验室待了十来年，说明她图谋已久。一个人如果花很长时间做一件事情，难免露出什么破绽，被人发现。”
两种人之中，谁更有可能下手呢？
武成靖叹了口气，琢磨着是不是该告诉女孩一个秘密。一个只有他和处长才知道的秘密。可要是说了，会不会被处长关小黑屋呢？
唉，真是头疼。
他小心翼翼的提示了一句，“会不会是有组织的行为？”
马尾辫姑娘剑眉微蹙，“和咱们作对的那几个组织之一？没有证据，不能乱说。”
武成靖笑了笑，不再多说。
马尾辫姑娘再次打开虚拟界面，若有所思地打量画面上那个微笑的中年女子，‘意外死亡’的女子，仅仅是照片也让人如沐春风、仿佛陷入迷雾的女子。女人的个人资料在照片下方从左到右一栏栏出现又消失，人的一生就在这些枯燥的标签和数字里消亡。
咦，好像有哪儿不对。
女孩翻回去一栏栏重新检视，不放过一个数字，一个标点。
噢，是这里。每个月，黎芮的银行账户上都有一笔钱汇去一个特定账号，持续了十二年。可这不像一个疑点，因为它太明显了，明显得不像是一条值得往下挖的线索。
她决定碰碰运气，接通了一个内部服务号码。
“帮我查一个账号。号码发给你了，马上告诉我结果。”
半分钟后，她挂了电话，脸色慢慢舒展，似乎挺开心。武成靖眼角轻挑，有戏！
马尾辫姑娘眨了眨眼，“记得黎芮的个人资料吗？她的银行流水里有一条经常出现的信息，每个月定时给一个账户转账960块。”
武成靖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还真没在意过。
“我们习惯了注意没有规律的异常状况，对有规律的事物反而视而不见。那个账号是退役军人基金会的筹款账户。”
武成靖吃了一惊，“退役军人基金会？960块……差不多是她一半的薪水。”
“所以，这是个很有趣的消息。看来我们的这位朋友的身份不简单。”
武成靖喃喃自语，“的确不简单。我这儿也有个新消息。西陆警局的刘冬是我的老朋友，他告诉我，有人去黎芮家里讨债，向王聪讨债。你应该调查过王聪。”
马尾辫女孩微微一怔，“王聪欠债？”
武成靖心中了然，“不信？”
“完全不信！”
武成靖笑了，“看来，我们得分头行动了。”
女孩想了想，“我去南山区，会会讨债的朋友。”
武成靖耸耸肩，“那我去基金会看看，争取不被火爆的退役军人踹飞。”
五月十一日晚上八点十分，马尾辫姑娘来到了黎芮所住的和风小区。当时小区灯光暗淡，偶尔有声声犬吠，几乎无人在外走动。
在3栋102门口，女孩没有敲门，而是左手搭在门把手上，微微用力。
门是虚掩着的。
她缓缓从右侧腰部的主武器包掏出一支手枪，无声无息地走到走廊尽头。确认外部没有消防梯通往其他楼层，屋里的人只能从正门出来，她敲响了101的房门。
但她的眼睛却始终盯着102，心中默默倒数，5，4，3，2，1！
102没有动静。
听不见呼吸，智能助手也没有找到热感反应，看似一切正常，但她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觉。
也许是自己多虑了？
她轻轻推开了102的房门。屋子里像是被人洗劫过一番，一片狼藉：桌椅倒在地上，沙发整个被倒过来，衣服和餐具被扔得遍地都是。左边卧室门开着的，视线所及，里头同样混乱。另一侧黎芮的卧室门关着，热感探测显示室内空空荡荡。看整间屋子的热源活动图，最近几个小时，屋子里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
很专业的讨债人。
女孩摇了摇头，把枪塞回武器包，走过去推开了黎芮的卧室门。
黑暗中突然旋起一团怪风！不好！
一只拳头无声无息地钻出了黑暗！
拳头未到，扬起的拳风已经让女孩浑身汗毛倒竖！她本能的眯起眼睛，双手瞬间抬起，组成交叉十字护住头部正面，同时左脚发力向后急退！
砰的一声，对方的拳头将女孩的护腕生生震碎！
好强！
虽然只是C级护腕，但若要一拳震碎，对方的战斗值至少在二十以上！
对方一旦占得先手，拳脚像速射炮一般连续击出，打得女孩连连后退，毫无反击的机会！被女孩踩到的桌椅统统断裂成碎片，地面连续被脚跺出六个深坑！
二十，二十五，不，可能有三十的战斗值！
连挡十九拳五脚之后，女孩的脚后跟碰到了沙发，她心中默念：就是现在！
她双手再挡下一拳，顺势向后仰倒，倒在沙发之后！偷袭者跟上来的一脚重重踢在沙发上，坚固的木质沙发顿时成了漫天的碎屑！
女孩的身影已在满天碎屑中消失！
偷袭者一击不中，掉头就走。女孩一跃而出，手里多了一把枪，闪电般击出十六枪！
轰然一声巨响，偷袭者竟然没走正门，而是硬生生撞开了侧面的墙，消失在黑暗中！
“调整侦查模式，对象，智能机器人！”女孩沿着绿化带狂奔，“通知中控，C级近战机器人！”
避开热感探测，无视常规子弹，打得自己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对方只可能是战斗机器人！
本以为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案子，没想到和绝密的新型电池有了关系，现在竟然又出现了机器人！机器人躲过了热感探测，女孩险些吃了大亏。此时她的手臂酸麻得连举枪都有些吃力，但她没觉得害怕，反而兴奋极了，比孩子拿到了心爱的玩具更兴奋十倍！
机器人？很好，终于等到你了，希望你越强越好！
人工智能助手实时提供扫描结果，帮女孩指引路线，紧追正在向西逃窜的战斗机器人。没有任何障碍能拦住女孩：遇到院墙，她一跃而过；街道阻拦，她也同样奔跑疾行。即使全速奔跑，她的呼吸也平稳悠长，心跳绝无变化！不过，前面的机器人每秒钟同样能奔跑数十米，这种房屋密集区的地形对他同样毫无影响，令女孩一时之间难以接近。
一分钟后，两人已经一追一逃至两公里外！
前方不远处有一个轻轨站，如果让机器人跑到那儿，惊动了平民，倒是非常棘手。女孩心念一动，咬紧牙关，开始加速狂奔！等到与对方的距离缩小到200米时，她向对方扔出一个迷你无人机。这台小机器能锁定200米范围内的机器人，并通过发射电磁干扰进行拦截！
几秒钟之后，对方的速度果然降下来。女孩越过一堵高墙，跳下长街。无人的长路尽头有一个奔跑的身影，迷你无人机正跟在对方上空数十米处。对方似乎还回头匆匆看了一眼，没错，正是刚才袭击自己的机器人！
抓到你了！
女孩在全速奔跑中连续开了三枪，虽然在对方的战术规避下全都落空，但双方的距离已拉近至五十米！
女孩心中大定：再给我一次射击的机会就行！
此时突然一声枪响，迷你无人机在空中炸成了一团碎片！
女孩心中叫糟，在第二声枪响时，她机敏地侧身躲过，滚下长路右侧下坡的草丛里！
狙击手！
十点或十一点钟方向有个枪手，坡下是他的射击死角。
追踪界面显示，偷袭者正在飞快的跑远。女孩咬了咬牙，沿着坡下小路继续往前跑！四、五十米后，她撞上了一个交叉路口，坡下小路到此截止。
前路被堵，女孩心中懊恼。她趴在斜坡上，脱下夹克轻轻扔出去。
砰！又是一声枪响！
衣服落地时，背心多了个小洞。再看侦查界面，象征偷袭者的光点已经消失。
一个狙击手短暂的阻挡，就让她跟丢了机器人。
女孩恨恨一拳砸在坡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虚拟界面右上角，武成靖的脑袋蹦了出来，“什么情况？”
女孩冷冷地说：“一个C级近战机器人，另一个狙击手太远了，查不到。”
“都跑了？”
女孩缓缓伸手，把夹克勾了回来。没有枪声。
“应该是跑了。”
如果此刻有其他人在场，会看见她的手在微微颤抖。让一个机器人从手里逃走，对她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从小到大，她的目标可是成为最强的格斗大师，击败一切战斗机器人！
可现在连个C级机器人也没抓住！
“你还好？”
女孩冷哼，“很不好。”
武成靖眉头大皱，“我十五分钟后到。”
女孩重新穿上夹克，然后站起来，回到长街，旁若无人地四下看了看，像是在挑战那个隐藏的狙击手。可她知道对方已经离开，因为那种被猎人盯上的危险感已经消失了。
追不上机器人，待在这儿已无意义，她告诉武成靖，“战斗记录已经发给你了，你直接来第二现场，我回第一现场。”
仔细一想，很多疑惑缠绕在她脑海里。
为什么黎芮的家里会钻出一个战斗机器人？东方安全城内不是没有战斗机器人，但它们全都登记在册，有严格的出入限制，受人工智能管理处的监管。和自己交手的这个，肯定是个不受监管的机器人，是他们不明AI管理处的抓捕对象。
有外来的机器人钻进了城内？
安全城的电磁保护层极其强大，像一座壁垒堵死了机器人轻易进出的可能性，也限制了机器人的战斗力。这个机器人冒着巨大风险潜入城内，潜入黎芮家中，有什么值得它冒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