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太太热情款待,和小叔叔话家常。
两个老人家坐在沙发里,从几十年前开始聊。
他们聊的热络,可有人确觉得很无聊。
薛思仁像个犯错误的孩子,五十几岁,束手束脚坐在老母亲身边,半个字都不敢说。
他妻子、女儿几次想要搭讪不成,便到小客厅去躲着喝茶吃点心。
“你爸跟个瘟神似的,坐那看着就烦。”
张美娟透过屏风,看到客厅内的场景,眉头禁不住锁紧。
“哎呀妈,你就别老挑爸爸的刺啦,他也不容易的。”薛妍瑾道,“现在关键是,太叔公会不会在奶奶面前,为我们说好话呀?”
“会,当然会。”
话音未落,客厅里,便传来太叔公苍老的声音。
“侄媳妇呀,我看你这日子,跟我在国外也差不多嘛。”
“是呀小叔,我们年纪大了,身边是有点空虚的。”
“呵呵,但你和我根本上是不同的。”薛老太爷道,“我是身边无亲人,你在这江北城,可是儿孙遍布。”
“瞧您说的,怎么就没亲人啦,我那大儿子,难道不是您的血亲嘛?”
薛老太爷点头:“说起阿仁,这孩子呀,我看着不错,怎么就给你赶出来了?”
薛老太太叹口气,沉默了几秒钟。
小厅内,两母女的心瞬间揪到嗓子眼!
来了,终于来了!
我张美娟翻身的日子到了,我薛妍瑾总算能出头了,苍天呐,大地呀,你可算睁开眼了!
两人屏息凝神,茶不喝点心也不吃,专注地听着。
可不知何故,那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
薛老太太随意抛个话题,将老爷子的注意力引向别处。
张美娟气呼呼地将手里的点心往盘子里一丢:“老不死的,老奸巨猾。”
“嘘~”薛妍瑾急忙捂住母亲的嘴,“小点声呀,助理耳朵很灵的……”
“哼,我怕什么?她耳朵再灵,也不过是薛家养的一条狗。狗要是咬主人,会被安乐死的!”
张美娟不屑地回答。
说话间,薛老太太的助理,从屏风旁经过,目光冷冷地扫过母女俩。
两人顿时身上一冰,毛骨悚然,闭口不语。
薛妍瑾还讨好似的笑着。
可助理对她们不理不睬,端着茶盘穿过餐厅,直接进了厨房。
“哼,有什么了不起!”张美娟冲她背影小声嘀咕。
“妈,忍一忍吧。”薛妍瑾小声劝慰。
突然,客厅里传来薛老太爷的悠长叹息。
“怎么了小叔,您年纪一把,身体还这么硬朗,活了一辈子,对这人生难道还有什么看不透的?”薛老太太问。
薛老太爷苦笑:“就如我刚才所说,在国外的房子虽然大,可没有亲人在身边,孤单呐。”
“要不,您回来养老吧。江北一日比一日更发达,丝毫不比国外差。家族里的孩子们,都在江北的各行各业打拼,有出息的不少呢。”
“呵呵呵!”薛老太爷笑着点头,“我是有这个打算呢,国外的产业处理处理,干脆回来算啦。不过我这次回来,还有件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
“家族里,哪个小辈办事比较利索啊?”薛老太爷问。
薛妍瑾的心嗖一下蹿到嗓子眼,情不自禁地握紧张美娟手臂,长而漂亮的指甲,几乎抠进肉里。
张美娟气地打了女儿一巴掌:“死丫头,还劝我呢,轮到自己时,还不是一样没有定力。”
骂归骂,她也一样竖起耳朵倾听。
两母女不约而同希望从薛老太太嘴里,能吐出薛妍瑾的名字,可心里却又都清楚,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哦,办事利索的,咱们家倒是不少呢。老二家里的不错,老大家里的两个其实也都还好,就是浮躁了点。我最中意的,现在就是素瑾了。素瑾你还记得吗?以前和你视频,出国时还去看望过你的,思武的大女儿。”
果不其然,薛老太太说出薛素瑾的名字。
其他的孙儿孙女,在她心里,都不过是个符号对吧?
像蚁巢里的工蚁,根本不值一提。
只有薛素瑾,她才是蚁后,对吗?
薛妍瑾心里酸浪翻滚,怒火几乎像岩浆一样喷薄而出。
“哦,我记得,那丫头厚道。”薛老太爷道,“可这回我要办的事儿啊,光厚道不行,得有点手段。”
“呵呵,老爷子你就放心吧。你大侄儿多精的人呐,临死前,左挑右选,把明珠交给她。”
“嗯,这倒是。”薛老太爷道,“那好,就麻烦素瑾啦!”
两母女在小厅里,听的心里发痒。
张美娟低声对女儿说:“咱们在国外跟这死老头子一起生活那么久,怎么他对我们一点风都不漏呢?哼,还以为他年纪大有点糊涂,原来处处藏着掖着。老东西,老奸巨猾,都不是好玩意儿。”
薛妍瑾毕竟姓薛,听到母亲这么奚落薛家,心里老大不乐意。可她又知道,比起薛家,母亲才真正是为自己着想,只得郁闷地听着。
透过屏风缝隙,她们看到薛老太爷从怀里掏出一只古旧怀表。
他打开怀表,给薛老太太看了一张照片。
“呀,这是我小婶婶?”薛老太太惊讶万分。
“是,当年出国前,她挺着大肚子送我。”薛老太爷垂泪,“现在算来,差不多七十年了,也不知境况如何。”
“我记得,上次您回来的水后,就说要找,怎么没找到吗?”
上次老太爷回来,还是薛老太太大婚之时。
“几十年了,战乱、瘟疫,那时候通讯也不发达,没有找到哇。”
“所以,您是想要素瑾帮您查找?”
“嗯,拜托了。她怕是早已过时,但孩子应该活了下来,算年纪,也得七十岁了。”
“好,您放心。”
那边,母女俩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这死老头子居然有亲骨肉,那岂不是说,我们继承他家产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张美娟身子微微颤抖。
失去财富,又傍上薛老太爷,眼瞅着又能恢复往日的荣华富贵,突然遭此横祸,简直是令她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