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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钟，宋寻提着一只不大不小的木桶，桶里装满热汤，来到客厅。
薛素瑾正在沙发上坐着，腿上放着电脑，电脑上是手机，工作用的软件和邮箱同时打开着，沙发上还摊着几份合同。
即便是下班回家后，她依旧忙的飞起。
宋寻拎着桶，走过来，放在早就摆好的地垫上。
“来，泡个脚，舒缓一下神经，促进血液循环，晚上才能睡个好觉。”他轻声说。
薛素瑾本来就在算一笔账，思考一份合同中的语言游戏。思路忽然被打断，她禁不住万分烦躁。
“你好不好别在我忙碌的时候来打搅我？”她不耐烦地说。
宋寻笑眯眯地看着她，丝毫不介意她的态度，只是温柔地抬起她的脚，摘掉拖鞋，将裙子挽起，将那双素白的腿脚浸泡在木桶里。
被宋寻的手碰到时，薛素瑾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倒不是说她在排斥宋寻，实在是因为，她太少和男人之间有这样的肌肤相亲的举动，哪怕这个男人是她法律意义上的丈夫。
平时偶尔宋寻给她按摩一下，她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何况这样地抱脚行为。
但薛素瑾还来不及发脾气，便感觉脚底板有一股暖流，从热汤水中浸透毛孔，又顺着她的大小血管，运行全身。
霎那间毛孔绽放，浑身疲劳随之流失。
“好舒服。”薛素瑾禁不住道，“这是什么洗脚水？”
“哈，你总算问到点子上了。”宋寻灿烂一笑，眉眼间，有一种小盆友做好事被表扬后的自豪感。
薛素瑾看着他那张孩子气的脸孔，心里的怒气一扫而空，脸色放缓：“到底是什么嘛，不要卖关子给我。”
“嗯嗯，不卖。”宋寻一边往她腿上撩水，帮她按摩穴位，一边回答道，“这里面有生姜片、大蒜末，还有红花……”
“哈？”薛素瑾吃惊地盯着他，哭笑不得地说，“请问，有没有黄豆？”
“嗯？没有，怎么黄豆泡脚很好吗？”宋寻抬起头，逆光看着妻子精美绝伦的面庞，心里甜丝丝的，有点小骄傲。
自己这个老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薛素瑾一脑门黑线：“幸亏没有黄豆，不然我以为你把我的脚当猪蹄膀了呢。”
“哈哈！没的事，主要是生姜大蒜都有活血的功效，能舒缓神经，带来一夜好眠。”宋寻笑了笑。
当然，这里边还有其他的药材，他没解释太多，怕麻烦。万一妻子问起来，你怎么懂这么多医术怎么办？
经这一插科打诨，两人之间的气氛变了，从僵硬变到柔软温和。
宋寻不厌其烦地帮薛素瑾按摩腿上的穴位，而薛素瑾则第一次认认真真，审视蹲在自己跟前的这个男人。
他身体原来其实很强壮，手臂上肌肉线条宛若刀刻斧凿一般，泾渭分明。
他的额角挺好看的，脑门上有个天生的包，天庭饱满，在灯光下泛着光。
薛素瑾想起以前爷爷曾说过：“这个包叫智慧包，长这样宽阔饱满额头的人，一般都是很聪明的。”
她望着宋寻的面孔，禁不住暗道：“这个家伙真的很聪明么？如果聪明，为什么每天在家里蹉跎岁月？”
想到男人躲在女人背后蹉跎时光，薛素瑾心里又开始产生不满。
不过今晚上，这一桶药水，让她身体十分舒服，所有的不满，就不会堆积太多，更达不到爆发的程度。
泡完脚，宋寻要帮她擦干净，她却自己拿过擦脚布：“我来吧。”
宋寻冲她微微一笑：“好，我去倒掉洗脚水。”
拎着桶走开了。
等宋寻走掉，罗琳从另一张沙发蹭过来，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薛素瑾：“啊，你们太肉麻了。”
“说什么嘛……”薛素瑾脸腾地一红。
“我觉得其实你应该试着放下架子，和他好好相处一下。”罗琳道，“宋寻其实是个不错的男人呢。”
“你觉得他不错么？”薛素瑾认真地看着罗琳。
罗琳点头。
“那给你好了！”薛素瑾前一秒还很认真，后一秒突然变成个孩子，笑的灿烂。
两人已经是朋友，可以随意开玩笑。
罗琳耸耸肩：“给我是可以啦，不过你得再加点薪水才行……”
“是吗？原来还要倒贴，那算了，最近我手头比较紧。”薛素瑾一本正经地说。
两个姑娘在客厅的玩笑，宋寻没有听到。
他哗啦啦倒洗脚水的时候，口袋里手机响了。
宋寻从不背着别人接电话，因为没有任何亏心事需要隐瞒。
但今天看到这来电显示，他居然有点慌。
程橙。
“程小姐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宋寻有点纳闷，后来想起，在程家呆的那几天，他好像曾经用自己的手机登记过。
或许，程橙的电话就是这么来的。
“喂，你好。”宋寻放下木桶，擦干手上的水，接听电话。
程家客厅，程橙坐在沙发里，温暖的落地灯光笼罩着她，外面静悄悄的。
“喂，寻先生吗？”
她只知道宋寻叫寻，不知姓是名谁。
宋寻笑道：“是我，有事么？”
“抱歉……”程橙道，“时间都这么晚了，我还打搅你。”
“没关系，有事你说好了。”宋寻在马桶盖上坐下来。
程橙起身去倒了杯红酒，回到沙发里窝着：“是这样，我有个学生叫于乐乐……”
她大概把于乐乐的事情和宋寻说了一番，表示惆怅。
“我一直认为，教师教书育人，是神圣纯洁的职业。自从入职，我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可真正工作起来，才发现在现实世界，我的力量有多么渺小。”她道。
宋寻抿嘴想了想，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人生必须自己走完，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你或许想要帮助于乐乐少走弯路，但他的脚只听自己指挥，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完该做的，问心无愧即可。”
“可是……”程橙道，“感觉看着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很残忍。”
“嗯，但人总要学会自己长大。”宋寻道，“你不要想太多，喝杯红酒，睡一觉就好了。”
“哈？”程橙吃惊地瞪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