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在面对皇位之争时,表面上容忍允礽、允祉、允禩,内中却在相机行事,暗中培植对自己有利的力量。胤禛认为“若非深知灼见,不可草率行事”,就是凡是做事都应深思熟虑,而不应草率行之。在力量和条件有限时,不轻举妄动,而是暗寻途径、借机而动。
允礽复立之后,照旧纠集党羽,扩充势力,不久在他的周围聚集了一批亲贵大臣,这中间有步军统领托合齐、兵部尚书耿额、刑部尚书齐世武、都统鄂缮、迓图、副都统悟礼等人。
允礽不知接受先前教训,尊崇父皇,自我抑损,仍摆太子派头,饮食服御陈设等物,与皇帝相比,“殆有倍之”。骄奢淫侈,贪黩货财,一样也没有改。常派家奴到各省富饶地区,勒索贡物和美女,假如稍微不能满足他的心意,就向皇帝诬告,给以惩罚。
太子这样作威作福,使官员不知如何是好:若屈从太子,皇帝不乐意,立时可以带来灾祸;若只奉承皇帝,不理会太子,储君嗣位之后会遭到惩罚,因此产生“两处总是一死”的不安情绪。因此太子的胡作非为,不仅影响了皇帝的权威,还带来政令不一,产生政治的混乱和不安定。
允礽实在昏暴,不会审时度势,没有自知之明,其实,他的地位十分不巩固。康熙是不得已再立的他,这是许多人都明白的,被罢黜回江南家乡的王鸿绪说:“京中常有密信来,东宫目下虽然复位,圣心犹在未定。”
曾在陕西作过道员的程兆麟、丁忧回原籍苏州的原东平州知州范溥在苏州、扬州等地预言:“东宫虽复,将来恐也难定”。
首都及江南的舆论都是这样,允礽有什么值得这样?康熙对允礽的乍废乍立,也感到不妥,再立之后,希望他能转好,不再出现废黜的事情,所以对太子的不法行为极力容忍。
允礽要责备的官员就替他责备,要处分的就处分,要驱逐的就驱逐,以满足他的愿望。只是对他不放心,不让他单独活动,每有巡游,必令其随从,“使不得须臾离侧”,防止发生事变。
允礽的弟兄可不顾及自己父亲的心情,对允礽的复立,恨之入骨,非要攻倒他而后快。允礽复位时,允禩党人十分失望,阿灵阿甚至不想活了,但他们很快清醒过来,继续与允礽斗争。
到康熙五十年十月,康熙再也不能容忍了,召集诸王文武大臣,说现今“诸大臣有为皇太子而援结朋党者”,兵部尚书耿额是索额图家奴,欲为主人报仇,是索额图之党还未根绝,因此将鄂缮、耿额、齐世武捉拿审问。
这时有人告发托合齐不守法纪,康熙命允祉、胤禛、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署内务府总管马齐等会同宗人府审讯。允禩党人参加了对太子党人的审讯。
一年后,康熙宣布允礽罪状,加以废除。上谕说:允礽“是非莫辨,大失人心”;“秉性凶恶,与恶劣小人结党”,不可不防这些小人的谋害;鉴于他的过错“断非能改”,不得不再次废黜。
同时告诫各位臣子,不许为允礽保奏,“后若有奏请皇太子已经改过从善应当释放者,朕即诛之”。对太子党人也作了处分,托合齐死于狱中,焚尸扬灰,伊子舒起绞监候。
康熙的再废太子,当机立断,使允礽不能兴乱,减少他对政治的影响是好的。他对太子防范很严,也是必要的。但对太子的穷奢极欲和暴虐无道,不采取有力的制止措施,反而顺着他,以为这样可以“感化他”。只能事与愿违,说明康熙对允礽的认识并不透彻。
允礽的再废,如前一次一样,是皇帝与储君、太子与皇子间的矛盾的结果,是一场权位之争。这场斗争使康熙再一次遭到打击,用他的话说是“心思用尽,容颜清减”。
太子允礽被废之后,便引起了新一轮的太子争夺战。有一个人数众多的党派支持八阿哥允禩,朝廷内外的许多官员都向康熙皇帝保举允禩,有的甚至还向皇帝施压。
康熙看到允禩的身后竟然有如此庞大的集团,他感到了威胁,不但没有让允禩为太子,还将其革去爵位,令其反省。康熙对此更加敏感了,他意识到了皇储之争的可怕性,并不断告诫皇子们不许结党营私,他说道:“诸阿哥中如有钻营谋为皇太子者,即国之贼,法断不容。”
看到皇八子允禩如此的下场,胤禛十分冷静,认为只有韬光养晦、脚踏实地,才能有取胜的把握,风光太足反而会败落得越快。因此,胤禛处处注意自己的言行,谨小慎微,从不曾表露出有争储之心,即使是他身边的人,他也对其隐藏自己的心事。
胤禛亲眼目睹允禩聚集了众多党羽,非常难斗,而且势力遍布各处。但允禩太明目张胆,他广交朋友,笼络人心,四处贿赂,正好犯了康熙的大忌。且允禩的目标也过于明确,其最后的结果是欲速而不达。
在当时众皇子争夺储位中,胤禛明白不能硬夺,只能智取。因为众皇子都非常有作为,而且有些人比他有优势,先跳出来的必定会首先遭到打击。
胤禛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他很少做表面文章,更不会像八阿哥允禩那样轻易暴露自己的实力。因为他明白,父皇康熙是个睿智的君主,稍有不慎,露出破绽,就有可能招致康熙的打击。所以他采用了“暗度陈仓,巧中取胜”的策略,外表柔和,内里却暗自动作。
胤禛的这种暗度陈仓的智谋,在他与心腹戴铎的通信中便可见一斑。戴铎的意见,首先分析政治形势,明确奋斗目标。深知胤礽再黜储位未定之时,诸皇子争夺激烈,谁活动有力,谁就有可能获胜,所以这时是“利害之关,终身荣辱”之时,因此一定要参加竞争,争取不世之荣。
方针既定,要有行之有效的办法。戴铎提出的是:一要千方百计,取得康熙的宠爱;二要以废太子凌虐昆季为戒,妥善处理好弟兄关系;三要加意联络朝廷百官,尤其是康熙亲信重臣,对地位较低的近侍和汉人官僚也不要放过,用他们为自己造舆论,把胤禛所有的好名声争取过来,对皇帝考虑继承人施以影响,以利对胤禛的选择;四要大力培植雍邸人才,作为建立江山的根基;放他们出门,谋求朝内外的要职,为夺取江山打下基础。
戴铎的书信,向胤禛全面提出争取储位的纲领、策略和措施。胤禛在给戴铎的回信中却写道:“虽然你是金玉良言,但对我而言没什么用。我若有此心,就不会这样行事了。”
事实上,胤禛对于戴铎的话是非常首肯而愿意接受的,但是由于他的戒备之心,使他故意如此回复戴铎。因为此时的他,只有处处隐忍、不露风头,才不会被击败。
在众多强大的竞争对手之中,胤禛的优势并不明显,允祉以其年长、有学识,深得康熙的重视和宠爱;十四阿哥允禵身居要职,握有兵权,并且曾立下大功。因此胤禛从不敢胆大妄想,认为康熙会将皇位传给他。
当胤禛听到外面流传说皇位将可能传给八阿哥允禩、十四阿哥允禵时,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恼与不快,但是,他终究不敢明斗。他所采取的是另一种手段,即外松内紧的策略。
从表面上看,胤禛在激烈的争储中处于超脱的位置,他经常与僧衲往来,建设寺宇,把自己打扮成“天下第一闲人”,并写了《悦心集》一书,书中尽述其愿与僧侣为伍,过一种清静无争的恬淡生活。例如书中的《隐居词》《知足歌》等等,都是一些向往田野生活、教人与世无争之词。
胤禛在此时所写的这些诗词,一方面起到了蒙蔽对手及皇帝的作用,标榜自己的清纯,使别人不对自己起疑心,另一方面也是其在权力争夺中失意的表现。而实质上,胤禛是决不会甘于寂寞、放弃争储的大好机会的。
戴铎曾对雍正说过,做英明的父亲的儿子难,露长也不是,不露长也不是。那怎么办呢?胤禛根据自己的理念,根据兄弟之间争夺皇位斗争的教训,根据幕僚们对他参谋的意见,实施多种方法,扩大自己的力量,赢得更多的机会。
首先,要想方设法取得康熙的宠爱。取得皇帝的宠爱是争夺储君至关重要的一步。胤禛深知此中利害,并且他对康熙的性格脾气摸得极熟,不能太显露自己的争储之心,更不可操之过急,只能慢慢地建立自己的形象。因此胤禛在康熙面前总是非常小心,从不露出任何急躁、争权的痕迹。
其次,胤禛一定要谨慎地处理好与其他皇兄弟之间的关系。在其他的皇兄皇弟面前,胤禛从不显露自己,虽然大家心中也都是十分清楚谁都有夺位的欲望,但是,胤禛却处处表现出自己的亲切和善,以便麻痹他们。
例如,当皇位的强有力竞争对手允禩在康熙五十三年遭到皇帝谴责时,胤禛多次上奏折,为允禩说好话,希望康熙不要追究允禩的过错。康熙五十五年时,允禩得病,此时胤禛正陪同康熙在外巡视,但是他却向皇帝请示,要求回京探视允禩。
对于以前的皇太子允礽,胤禛也是一样表示对其拥戴和尊敬,甚至被认为是太子党,当允礽再次被废时,胤禛也曾上奏请求皇帝复立允礽为太子。胤禛在兄弟面前的种种假象,起到了很好的隐藏作用,为自己赢得了时间也扩大了自身的实力。
另外,胤禛还加强联络文武百官,无论其权位高低都进行笼络,以便在朝野内造成一种舆论:胤禛是首选皇储;同时又大力培养自身的党羽,并将这些人安放在各种职位上,为自己夺取皇权打好基础。
暗中培植党羽,是其中最厉害的。胤禛就是按照这个策略做的。比如年羹尧,此前曾是胤禛府邸的下人,因胤禛的举荐而步步高升,位至晋川陕三省总督,手握重兵。
再比如戴铎,原是胤禛府中的一个奴才,因得到了胤禛的赏识而成为福建知府。此后,胤禛又进一步鼓励他:“将来位至督抚,方可扬眉吐气,不能老是久居于别人之下。”
胤禛这种暗中许官的做法,恰到好处地利用了人类的贪婪心理,将戴铎更加牢固地拴在自己这驾夺储的马车上。戴铎在几年之后荣升四川布政使,其兄戴锦则位至河南开封道台。他手下的另外几个得力干将,如沈廷正升为兰州知府,哈尔齐哈任清江理事同知、博尔多官至内阁中书侍郎……
胤禛在这一系列的斗争中,做的最重要、最关键的一件事便是培养心腹、控制人才。在胤禛身边有个小集团,这帮人不仅帮他出谋划策,还四处为他卖命。
控制这么一个小集团,不仅表现出胤禛善于识人用人,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控制了从中央到地方的政权和兵权,为胤禛的夺储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而这是其他皇子所不具备的。
胤禛按照暗中培植党羽,为自己的亲信出钱捐官,使他们占据国家要职。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是由胤禛一手栽培出来的,因此他们多对胤禛忠心耿耿。而胤禛在施行这些手段时,表面上丝毫不露声色。
胤禛在多年的小心经营下,到康熙末年,已经形成了一个自己的小集团。其主要成员有:
年羹尧,自幼读书,颇有才识。康熙三十九年中进士,不久授职翰林院检讨。翰林院号称“玉堂清望之地”,庶吉士和院中各官一向绝大多数由汉族士子中的佼佼者充任,年羹尧能够跻身其中,也算是非同凡响了。
康熙四十八年,年羹尧迁内阁学士,不久升任四川巡抚,成为封疆大吏。据清人萧奭所著的《永宪录》记载,这时的年羹尧还不到三十岁。对于康熙的格外赏识和破格提拔,年羹尧感激涕零,在奏折中表示自己“以一介庸愚,三世受恩”,一定要“竭力图报”。
到任之后,年羹尧很快就熟悉了四川通省的大概情形,提出了很多兴利除弊的措施。而他自己也带头做出表率,拒收节礼,“甘心淡泊,以绝徇庇”。康熙对他在四川的作为非常赞赏,并寄以厚望,希望他“始终固守,做一好官”。
年羹尧也没有辜负康熙帝的厚望,在击败准噶尔部首领策妄阿拉布坦入侵西藏的战争中,为保障清军的后勤供给,再次显示出卓越才干。
康熙五十七年,即1718年,年羹尧被任命为四川总督,兼管巡抚事,统领军政和民事。康熙六十年,年羹尧进京入觐,康熙御赐弓矢,并升为川陕总督,成为西陲的重臣要员。
这年九月,青海郭罗克地方叛乱,在正面进攻的同时,年羹尧又利用当地部落土司之间的矛盾,辅之以“以番攻番”之策,迅速平定了这场叛乱。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抚远大将军、贝子胤被召回京,年羹尧受命与管理抚远大将军印务的延信共同执掌军务。年羹尧的妹妹嫁给了胤禛,是胤禛的侧福晋,所以胤禛和年羹尧既是郎舅关系,还有主仆之义。到了雍正即位之后,年羹尧更是倍受倚重,和隆科多并称雍正的左膀右臂。
隆科多,满洲镶黄旗人,佟佳氏,康熙末年到雍正初年重臣。字竹筠,与雍正养母佟佳氏一族。太子允礽第二次被废的时候,担任步军统领,后来又兼任理藩院尚书,掌管北京城内外九门,统率八旗步兵。
隆科多出任步军统领后,康熙通过朱批,语重心长地告诫他:“你只须行为端正,勤谨为之。此任得到好名声难,得坏名声易。你的兄弟子侄及家人之言,断不可取。这些人初次靠办一两件好事,换取你的信任,之后必定对你欺诈哄骗。先前的步军统领费扬古、凯音步、托合齐等,都曾为此所累,玷辱声名。须时刻防范。慎之!勉之!”
字里行间中透漏出康熙对隆科多的关爱之情。但是,康熙也同时指出,隆科多必须同自己的家人以及朋友保持距离,不参与结党才可以保住步军统领的位子。朱批中的告诫之语也让隆科多如头上高悬“达摩克利斯之剑”,作事时时谨慎。隆科多的谨慎行事得到了回报。
1720年,康熙皇帝提拔隆科多“擢理藩院尚书,仍管步军统领事”。在步军统领的职责之外,康熙皇帝还交给他秘密的任务,不仅专门委派他秘密监视被圈禁的废太子和大阿哥,随时密奏二人的有关消息,还让他秘密监视京师内的宗室王公和部院重臣的动向。
这个时候的隆科多尽职尽责,表现出色,康熙皇帝生前曾多加赞赏。正是由于康熙皇帝的信任以及自身的办事精明,在康熙皇帝驾崩之时,隆科多是除皇子外在康熙皇帝身边的唯一大臣,在皇位继承时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本来隆科多是允禔的党羽,允禔党瓦解后,他一度失意,转而投靠允禩。到了康熙末年,看到允禩前途渺茫,又转而投奔胤禛。两人一拍即合,胤禛看中了隆科多的职权,隆科多也把未来赌注压在了胤禛的身上。
允祥,康熙第十三子。在第一次废太子的事件中遭到打击,但和胤禛关系密切。后来胤禛继位以后,允祥成为兄弟中他最亲信的一个。
魏经国,康熙末年出任湖广总督;常贲,任官副都统;博尔多,举人出身,后任职内阁中书;傅鼐,藩邸亲信……胤禛为了能多拉拢一些官员,经常邀请官员上府套近乎,并让手下人帮他一起积极与官员们联系,唯恐漏过一个。
有一次,胤禛想拉拢礼部侍郎蔡珽,就派手下人去请他来自己府上。蔡珽是一个极其小心谨慎的人,担心卷入夺位之争中,并且康熙也曾下过命令,不许结党营私。于是蔡珽便以自己身份不便与王府来往为理由回绝了。
过了一段时间,胤禛又派年羹尧去邀请蔡珽,可是蔡珽仍然十分固执地不接受。胤禛在几次碰壁之后,仍然不放弃,继续寻找机会见蔡珽。终于,在一次蔡珽去热河行宫向皇帝辞行的机会中,胤禛见到了蔡珽。他与蔡珽交谈时,推心置腹,并热情地将左副都御史李绂介绍给他。
从此蔡珽便成为胤禛的心腹,为其争储立下了汗马功劳。在胤禛周围,他精心挑选人才,形成了一个小集团。集团内的成员虽不多,但是,个个精明能干。
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胤禛将自己的心腹手下逐渐安插到政府各部门,使他们占据了国家要职,成为胤禛最终夺取皇位的中坚力量。由此可以看到,胤禛虽然韬光养晦,但其集团的人在康熙末年却已经掌握了一些重要的职位。
在外有总督、巡抚、提督,布于四方;在内有内阁官员、御史等,如此势力,虽说不是太大,但也令人不敢轻视。对比其他的阿哥,如三阿哥胤祉势力太小;八阿哥大都是朝中文官,而十四阿哥只有部分兵权,并没有得到朝中的普遍支持。
如此考量下来,胤禛集团在综合实力上显然处于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