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由吏部一把手成为礼部二把手的袁冲名,深知皇帝陛下对于贪污腐败的深恶痛绝,虽然在内阁给他留了一席之位,随时有可能被人参一本,滚出京师。
因此,唯有踏踏实实的办差,体现出自身价值,才是唯一的出路。
两淮水患钦定了赵钟庭,西南旱灾他的身体又吃不消,唯有那件事情可以试试看,也许是唯一的机会了。
“哦,袁卿有何要奏?”赵光义不动声色的问道。
他倒是很意外,风口浪尖的袁冲名竟然还敢跳出来进言,不知道这时候就应该韬光养晦吗?
对于袁冲名,赵光义心中有些复杂,曾经的他是那样的出色,奔波在一线,为民请命,敢于谏言,刚正不阿。
他清楚的记得十年前,汴河河床堵塞,那时候突发大水,洪水漫上堤坝,泥石流随时会淹没繁华的汴京,当时还是顺天府尹的他亲自上前线指挥,与军民同舟共济,在暴雨中奋战三天两夜。
最终疏通了河道,保住了汴京,免受水淹之患,从那时候开始,他便有了老毛病,没缝刮风下雨,便会全身打摆子。
然而,袁冲名随着职位的提升,整个人心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偌大的吏部在他手中腐朽堕落,更是爆发了集体舞弊案,着实令人气愤。
往事如风,在大宋皇帝脑海中一闪而逝,他居高临下望着两鬓斑白的袁冲名,迈步而出朗声道:“辽国耶律亲王队伍不日将抵达汴京,来者不善,咱们不得不防啊!”
身为吏部一把手,虽然受到舞弊案连累降职,但是眼界远比其他人要高,从公主火速成婚,再到南唐使节团半道折返,这其中他嗅出了一股异常的气味。
这位皇帝恐怕属意公主,要在未来的时间内不遗余力的栽培她上位,这时候的耶律亲王要来挖大宋储君,自然不可能。
而辽国的外交问题又是朝廷最敏感的,处理不好,很容易引起兵灾。
南唐军力相对薄弱,对大宋招难以构成威胁,而且大部分军队是水师,不善陆战,对大宋与威胁最大的便只有比邻的辽国。
果然此言一出,大殿之内针落可闻,大宋皇帝的顿时一阵头疼,耶律亲王对赵素月的倾慕之情,几乎全天下人都知道。
此番访问,绝对来者不善,为了以防万一,连张为的守卫都增加了一个量级。
“既然如此,就由袁卿全权负责使节团的接待事宜吧!”赵光义淡淡的道。
“谢陛下!”袁冲名沉声道。
不少内阁大臣纷纷向袁冲名投去一个古怪的眼神,这老家伙求生欲倒是很强啊,原本想参他一本,这时候反而不好意思开口了,为了东山再起,连这种烫手的山芋都接,也算是一个狠人。
袁冲名心中松了口气,他曾经是吏部一把手时,风光无限,可是现在大权旁落,人情人暖,是政敌下手的最佳机会,他不能倒下,一旦到下身后的家族也会瞬间垮塌,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了退路。
只能硬着头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只要完美的解决这次事件,赢得圣宠,未尝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那个小子说的没错,唯有干吏才是获得圣眷的不二途径。
君强则臣弱,当今天子是明君,自己要做的便是辅佐,而非在朝堂发出自己的声音,人前显赫!
回顾自己的前半生,深得圣眷,再到后来的君臣隔阂,就是自己太自以为是,忽略了君臣之礼,只可惜有些最朴实的道理明白的太晚,险些酿成大祸。
幸运的是,他还有一次补救的机会!
出了永和殿,几位内阁大臣似有深意的望着袁冲名,在他们眼中这个老头像极了落水的旱鸭子,不断的在漩涡中挣扎,求生欲虽强,但最终的命运已然榜上钉钉!
谁都能看得出来,陛下忍他多年,当初占着吏部树大根深,多次与陛下唱反调,只要找个由头,参他一本,陛下就会顺水推舟,将他踢出内阁。
不夸张的说,如今的袁冲名已经是危如累卵,再无翻身的机会。
“袁大人这招以攻为守实在令人佩服,本官祝你旗开得胜!”
说话酸溜溜的是户部尚书马政民,这位与袁冲名是同届考生,也是一同入朝为官,然而两人的命运却是两个极端。
一个是吏部新星,官运亨通,另一个却是户部的清水衙门,在六部中地位最尴尬,甚至连礼部都比不上,而袁冲名所在的吏部,却如日中天,风头无俩。
马政民曾私下里找过袁冲名,希望他看在同窗之谊,设法帮他换个衙门当差,对于那时候的袁冲名而言就是一句话的事,然而他却断然拒绝了!
此事,让马政民耿耿于怀,过去他只能将这份怒意埋藏在心底,却没有料到,居然也有奚落袁冲名的一天。
作为六部之首的吏部,在朝中一呼百应,如今就像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可悲可叹。
“多谢马大人挂心,告辞!”袁冲名拱了拱手,并未多言,转身离开。
官场素来就是薄情之地,如今失势,非但不会有人同情他,反而会冷嘲热讽,知道陛下不喜自己,其他官员也只会对他避之如蛇蝎,身怕惹祸上身!
对方讽刺的没有错,他虽然接下了这个差事,心中却没有万全之策。
耶律亲王来者不善,处理不好甚至引发边境冲突,这是他坠落凡尘最好的罪名,同样,一旦办好了便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机会。
过去几十年,不知不觉将失去了本心,忘记了初衷。
入朝为官是为了安定天下,为民请命,在朝廷这个大染缸中浸淫多年后,他发现自己迷失了。
这次因为吏部舞弊案件,皇帝一气之下撤掉吏部,众多官员被罢免,许多人与他撇清关系,断绝了往来,他也因此受累,浮浮沉沉。
夕日,在朝堂之上为了证明自己,经常与陛下针锋相对,吵得面红耳赤,平心而论,有时候并不是政令本身,而是为了自己的名声。
在阿谀奉承中迷失了自己,此番遭逢变故,让他有种如梦初醒之感,只想在最后期限内踏踏实实的办些事实。
那日郊游散心,遇到的年轻人,一番简单的交谈下来,令他裨益良多!
这件事非同一般,稍有不慎,便会上升到国本的程度,耶律亲王来者不善,接待时既要体现大宋的威严,又不好得罪对方,其中尺度的拿捏是一门技术活!
此事的核心在一个人身上,驸马意志薄弱,不学无术,显然是最容易攻克的环节!
袁冲名打算亲自去公主府见一见陛下的乘龙快婿,此事不求尽善尽美,但求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