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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生非生、说死非死、似睡而非的状态一直持续，他偶尔抬起眼睑，转动眼球。
那样子就似在用眼神追逐不为旁人所见的飞舞着的妖精一般，又似拼命挣扎着想要打开眼睛这扇窗户，让光芒照进黑暗的脑海深处，拯救被黑暗深渊包围着的自己。
他并非有意识地做着眼球的动作。全身上下都毫无知觉。当眼球转动之时，他脑海中出现的是被心爱的战机抛弃后留在原地的自己，以及战机那逐渐远去的身影。心爱的战机——雪风。雪风的身影消失之时，只剩下空虚在不断蔓延。当他自身的存在也逐渐变小、消失之后，眼球的运动停止了。接下来，意识再次陷入生与死的夹缝中。
漠然生死，唯有时间流逝，但对他而言，就连逝去的时间也毫无意义。
“醒来吧。”——直到呼唤的声音响起。
菲雅利空军—菲雅利基地战术战斗航空军团—特殊战第五飞行战队的出击管理兼作战负责人詹姆斯·布克少校，最近正被一堆问题弄得头痛不已。
首先是他的脖子还在隐隐作痛；导致他脖子受伤的那次事件至今仍未全面查清；特殊战3号机—雪风的驾驶员深井零中尉一直没有苏醒，近乎植物人状态。除此之外，他还能感到自从那场战斗以来迦姆的战略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却无法准确把握。并且，前线基地配备的和雪风同一型号的希露芙——准确来说雪风经过改造后拥有更高的性能，其损毁数量急剧增加。
他回想起特殊战的军医巴鲁姆曾对他说过，如果脖子仍旧疼痛可以试试做神经阻滞，但他拒绝了。“那就免了。被你这酒鬼的手艺一弄，怕是直接见上帝了。”“那就用心理疗法吧。”军医说道，“心里的不安消除之后，疼痛或许也会跟着消失。”
“你在担心什么，少校？不是活着回来了嘛。虽说确实差点死在FRX00上，但之后也没必要再乘坐那玩意儿了。”
这可行不通。少校暗自想到，看来自己的不安是指望不上这个军医了，只能靠自己解决。
要说这份不安，其实涉及刚才提到的让他头痛的第二点。也就是在那次事件中FRX00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疑问至今仍未全面查清。
当时，雪风被迦姆击中，无法继续飞行。它抛弃了熊熊燃烧的旧机体，将自己转移到了正好靠近的FRX00上。得到新机体的雪风确认附近有三架迦姆战机，并自主展开了战斗机动。与此同时，FRX00机上的驾驶员和坐在后座舱担任副驾驶员的少校当即休克。当时驾驶战机的是特殊战13号机的萨米亚上尉，他因颈骨骨折当场死亡。
真是可怕的机动。少校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FRX00的空战机动性能远在预想之上，他似乎能听到系统军团的电脑发出的嘲笑。
“你真的打算把设计成无人机的FRX99改为可供人类操作的机体？FRX99改为FRX00？”
为了实际体验根据自己要求所开发出来的试验机的性能，布克少校坐进了试验机的后座舱，但他完全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乘坐试验机，其实也是因为出航的雪风没有在预定的时间内返回基地，他感到不安，因此以FRX00的实战运用为由，想要亲自寻找雪风。虽然在某种意义上这确实起到了支援雪风的作用，但在机上的他无法确认当时发生了什么。就算到了现在，他也不是很清楚。
当时驾驶FRX00的萨米亚上尉为了看清向本机传送来的不明信息的内容，身体前倾，靠近显示屏。而这显然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少校曾后悔没能提醒萨米亚上尉，但他也宽慰自己，当时的情势确实太过紧急。他完全没想到，那时的信息正是从被击落的燃烧着的雪风那里传来的雪风自己的意识。尽管如此，曾经也是飞行员的少校在感到异常的瞬间就绷紧了全身，因此对战斗机动有了准备。正因如此，尽管颈椎脱臼，他的颈部还是受到了一定保护。
这或许就是曾经受过培训的驾驶战斗机的直觉。在危险来临之际，立马预感到可能会遭受超乎想象的重力过载。不，不对。少校又想，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驾驶过战斗机了，与其说那时候预感到的是战斗本身的危险，不如说是感到了FRX00这一新机体中隐藏的危险性。他意识到不该让人类乘坐这样的机体，但可怕的是，他自己就正在这架机体之中。
FRX00是由设计成无人机的FRX99改造而成的载人机。改造的结果便是由于搭载了飞行员保护装置，机体重量大幅增加。但就算如此，由于拥有和FRX99同样的潜在性能，其出色的空战机动能力仍然是其他载人机无法比拟的。
载人机的设计必须考虑到重力过载对人体的影响，因此无法避免地会降低战机的空战追击能力。另外，由于人类是陆地生物，对三维空间的把握能力较差，甚至还会出现在云层中倒着飞行也全然不知的情况。
但若是设计成无人机，这些缺点都将不复存在。不用考虑人体极限，可以最大限度地在技术上发挥机体的机动性能，甚至能使机体轻易地进入可控的水平尾旋
状态。曾经，这样的机动动作被认为在实战中没有任何优点，但若是可以完美操作，则敏捷度高的战机在缠斗中自然更有优势。
FRX99正是为此而生的一种机体。配备有垂直鸭翼
和二元矢量引擎喷口
，通过直接侧力控制
甚至可以做出像回旋镖一样的旋转动作。除侧力外，直接升力也可操控。在保持机体水平的状态下，可以快速地上下移动。为了使引擎在剧烈机动时也能保持吸气能力，主翼的两边分别配备有吸气口，这使双引擎的机体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有四个引擎。
布克少校至今记得当深井零中尉初次见到交付给特殊战的FRX00原型机时的情形。
“看得出高性能，但是太丑了。”零说道。
自从颈部受伤以来，少校数次回想起零所说过的话。或许零感到了以FRX99为原型设计出来的那架机体浑身散发着“无须人类、请勿靠近”的气息。这是无视人类存在设计出来的战斗机器，它压根没打算和人类好好相处，并且在外观上就体现了这一点。而零在见到它的第一眼就感受到了。
即便如此，这架FRX00在FAF中仍然是最高性能的载人机种。它那“致命的”空战机动性能反倒成为它高性能的证明。安全的战斗机自然是不存在的，重要的是人类是否能够驾驭。
毫无疑问，当时操控FRX00的是雪风。问题是，雪风完全无视了FRX00机上的人员，罔顾人类生死地做出了机动动作。
布克少校调查了返航的FRX00上中枢电脑的数据文件，发现没有任何与飞行员相关的内容，这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战机的中枢电脑不可能感知不到机上还有飞行员。那么，就是说中枢电脑自行无视了人类的存在，并消除了相关数据。
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那时的FRX00已经不是试验机了，而是雪风。雪风将零从燃烧的旧机体中弹射出去后，对雪风而言，机上已经没有人类了，也不可能有人类。因此，它判断FRX00上有关驾驶员的数据都是错误信息……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是从雪风的数据记录中无法得到确认。雪风不理解暧昧的人类语言，因此不可能回答“你当时到底有何打算”这样的提问。它只会用数据“说话”，因此只要数据里没有我们想知道的内容，那我们只能去揣测它发生了什么以及它的意图。
那时，转移到FRX00的雪风一定想尽快击落周围的敌人迦姆。从返航后对它的调查来看，FRX00上所有的机动限制装置都被解除了——比起“解除”，或许说“没有启动”更为准确。FRX00上的飞行员保护装置本应正常工作，但可以想象这在雪风看来只能是系统故障。为了解除所有限制，雪风必定向所有感应系统发送了“无人乘坐”的虚假信息，并关闭了飞行员保护装置。但其实对雪风来说，这并非虚假信息。既然已经将零弹出机体，那保护装置判断机上还有人类就只可能是系统错误，而雪风只是修正了这个错误而已。不过，通常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所以只能认为当时的雪风产生了漏洞。而这正是令人无法理解的地方。
将自己传送至新机体，对雪风来说是从未有过的行为，因此就算产生了某种漏洞也不足为奇。否则，它明明有更简单的方法解除限制，正常情况下也应该那样做了——它只要启动FRX00的弹射座椅就可以了。无论是雪风的旧机体还是FRX00，当中枢电脑设想飞行员已经陷入昏迷无法自行弹出时，根据中枢电脑的判断，弹射座椅是可以自行启动的。飞行员保护功能控制着所有的机动限制装置、抗荷服控制装置
、保护颈部的主动式头枕等保护装置，这项功能被设定为在无人状态下无法启动。因此只要将座椅弹射出去，那之后无论多么致命的战斗机动也能完成，并且也不会发生任何问题。
但是雪风并没有那样做。这到底是传送导致的漏洞，还是说雪风判断不必浪费时间去保护除零以外的人类？雪风的真实想法难以捉摸。又或者，这和雪风的行为没有关系，只是FRX00的飞行员保护装置本身存在问题也不无可能。
真正的原因至今仍是个谜。
由于发生了这个问题，量产FRX00组建新特殊战的计划也被迫搁置。巴鲁姆军医说这就是导致少校脖子一直疼痛的原因，这让少校感到非常郁闷。要是这个问题不解决，那岂不是要一直痛下去了？
见鬼，只要零醒来，就不用这么担心了，少校心想。如果雪风的伙伴——驾驶员深井零中尉说“雪风是判断了不用顾及除我以外的飞行员的生命安全”，那么不管这句话内容如何，总觉得都可以接受。
明明问题可以这么轻易地解决，然而零却一点醒来的迹象也没有。
“既然特殊战无法查明关于FRX00，也就是雪风的危险机动的原因，那就由我们来调查吧。”系统军团前来提议，但布克少校拒绝了。而系统军团又强行要求交出机体。
布克少校再次拒绝了。他绝不可能将机体交出去，因为那架FRX00已经变成了参加过实战的特殊战战机雪风，况且，如果想越过特殊战，直接调查雪风的中枢电脑，雪风就会自行爆炸。说到这里，系统军团也只好作罢。他们清楚特殊战战机的中枢电脑的危险性，毕竟是他们自己设计成这样的。
要让系统军团接受现在的FRX00是雪风，就不得不出示记录了FRX00返航报告的通信记录。
当时，那架战机主动宣称自己是雪风。
<这里是雪风，预计返回基地时间21时46分，完毕。>
雪风的作战出击代号本是B-3，但它在讯息中没有使用该代号，而是使用了自己的名字“YUKIKAZE”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雪风可能意识到了自己的机体已经变了，所以它并不是B-3。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用“YUKIKAZE”来自称了。应该就是这样吧，少校心里想到。但他又想，那时的雪风可能正在寻找为自己取名的零，它也感到了不安。
“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岂不正好表明战斗机像人类一样行动是很危险的吗？战斗机不需要个性。”系统军团说道。总之，布克少校断定，系统军团想以此次事件为由，让特殊战、让他承认FAF已经不再需要载人机，他们想要夺走雪风。布克少校愤怒地回道：“我怎么可能让现役的战斗机毁在自己人手里？！”双方的争论变得非常激烈，但最后系统军团还是妥协了。不过他们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如果雪风将自己的数据传送至FRX00上是事实，那它必然使用了无线电波，因此数据内容很可能已经被迦姆读取了。现在与旧版雪风几乎同一型号的希露芙的损毁数量急剧增加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导致的。既然你们不肯交出雪风，那这件事就必须由你们特殊战调查清楚，我们对此概不负责。”
少校心想，随便他们怎么说都行，只是如果他们真的认为FAF已经不再需要载人机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在特殊战的任务中，人类和机器是不可分开的。
少校再次觉得，无论今后无人机变得多么可靠，特殊战里还是需要载人机，并且，将现役特殊战战机的超级希露芙用作无人机的做法也是行不通的。因为在战斗的时候，确实会有一些被机器无视的信息只有人类才能把握。雪风的这次事件，正好在实战中证明了这一点。
根据雪风的战斗记录显示，在任务途中，雪风曾两次将飞行员弹射出舱。第一次是在和迦姆接触的时候；第二次是被迦姆击落经过那段谜一样的空白时间。
弹射座椅两次被使用，说明驾驶员深井零中尉在使用一次弹射座椅逃生之后，又乘坐了雪风。而如果不重新安装弹射座椅组件，这是不可能的。那么，第二次的弹射座椅是谁准备的呢？距离最近的前线基地TAB-15并没有收到来自雪风的关于备用弹射座椅的请求。那么，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这是迦姆准备的，在雪风有过行动、但目前完全无法搞清的空白时间段内。雪风的数据文件中不存在的信息，身为驾驶员的深井零中尉应该知道。这正是只有人类参与作战才能获得的信息。同时，这也可以认为是迦姆首次想要和人类进行直接交涉。
所有的答案或许都在零的脑海中。
快醒来吧，布克少校迫切地祈祷着。只要零能够醒来，那么导致他脖子疼痛的烦恼几乎都会由此消散。这样一来也能满怀自信地将FRX00投入量产。虽说这一机型对人类而言非常危险，但它同样也能对迦姆构成威胁。
FRX00的机体和其他超级希露芙战机并排停放在特殊战的机库中，占有着自己固定的位置。FAF中唯一一架可供人类乘坐的FRX99改造版，FRX00，又名，雪风。这就是获得新机体后的雪风。
雪风虽然以转移到FRX00的形式回归，但深井零中尉却还没有醒来。就算布克少校已经取下颈托，零的意识也仍未恢复。明明身体就躺在那里，但他却不在那具躯壳里面。
让布克少校头疼的问题堆积如山——零、雪风、反迦姆战略战术。
而且，这些烦恼马上又要生出新的问题。
布克少校合上特殊战战机的维修记录文件夹，歇了口气。他给自己冲了一杯热可可，喃喃自语道：“我忙得不可开交，零，你却连眼睛也不肯睁一下。”他倚靠在书桌边缘，拿起装有热可可的马克杯对深井零中尉说道：“来一口吗？”
零被安放在轮椅上，紧挨着少校的书桌。他双眼微张，一动不动。
最近，少校每天都会命人把零带来自己的办公室待上一个小时。在医院里，零只是一个病人，但只要进入特殊战的区域，他就是一名战士。少校这样想着，也这样做着。哪怕是微小的刺激，他也希望能提高零醒来的概率。
“不想喝吗？”少校轻轻叹了口气，喝了一口热可可，又道，“杯子还得自己洗，要是有个聪明又漂亮的女秘书就好了。你觉得呢？”
跟我无关，这是你自己的问题吧——如果能开口，零应该会这么说吧。少校心里还是有数的。
“不上战场的战士，太没出息了。算了，我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完全养成自言自语的习惯了。不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是自言自语，我这是在和你说话。”
零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尽管如此，有时他也会对雪风的名字有所反应——就算闭着眼睛，他也会抽动脸颊。少校相信这是一个好的征兆。
目前为止，零曾两次睁开过眼睛。令少校好奇的是，他到底是对什么产生了反应？或许在他的脑海中，他正和迦姆进行着战斗。但也可能是外界的什么对他产生了刺激。而这正是少校想知道的。
布克少校虽然不具备医学专业知识，但他比任何医疗人员都了解零。他相信零一定非常想和自己说话。于是，为了把自己和零的所有交流实时输入特殊战司令部的战术电脑中，他让特殊战区域内的任何地方都能接收到戴在零头上的脑电波监测仪的遥测信号。他想，如果自己所说的内容和零的脑电波变化有联系，那么这就不是他的自言自语，而是对话。
“我的努力够让人感动吧，零。我相信你也会认同。特殊战的战术电脑正在监测你，你可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目前，没有任何分析显示零对外界有所反应。“如果能把你所想的直接翻译成话语就好了。虽然现在看来还不太现实，但在不久的将来就能行了吧。”少校对零说道。
“你觉得很荒唐吗？不会的，不久之后人们就可以通过思考直接和机器交流，仅靠意念就可以控制战斗机。当然了，高难度的机动暂时还不行。当你感到危险想要逃离战机时，身体完全不用动就可以启动弹射程序。零，你可没有死，只是不能和外界连接罢了，对吧？一定会通过某处连接的，我决不会放弃。我还有许多事情想问你。”
零没有回应少校，只是将头靠在轮椅的头枕上。头上戴着脑电波监测仪的他虽然戴上了帽子，但服装是飞行服。
只要一想到自己是在自言自语，少校就会觉得疲惫不堪。他重新说服自己零想听他说话，继续说道：
“之前我应该说过吧，队里来了新人，13号机的。萨米亚上尉的继任者终于找到了。矢头少尉，弓矢的矢，箭头的头。他之前问我你是怎样的队员。你要是再这么优哉游哉休息下去，再过不久就没人认识你了。飞行员的职业生涯是很短的，就算没被迦姆干掉，体能也会逐渐跟不上。我是被FRX00搞怕了，你呢？”
我还能飞——零会这么说吧。
“没错，你还能飞，只要醒过来，立马就能。”
少校知道，如果放任不管的话，零的身体真的就会像植物一样动弹不得。他不希望零就这样下去。好朋友变成这样自然令人悲伤，同时作为特殊战的队员管理人，他也不希望失去优秀的飞行员。
能够胜任特殊战任务的人并不多。特殊战的飞行员要有极其冷酷的性格，而这使教育和训练都难以进行。
第五飞行战队新到任的矢头少尉，在这方面可能有点欠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带了那么点儿人情味，少校冷淡地想。矢头少尉对零的事情感到好奇，而特殊战里的其他队员都对零没有兴趣。矢头少尉作为飞行员拥有一流的技术，但或许并不适合特殊战的任务。而零就不是那样，他就像是专门为特殊战而生的一样。等他醒来后，少校想让他立马回归实战。
因此，为了维持身体机能，一天之中相当多的时间零都会被强制活动身体。在康复中心，他会被装进类似动力装甲的装置内进行运动，肌肉也会接受电流的刺激。那样子就像一具舞动的尸体，让前去探望的少校不忍直视。但他还是忍住了没有挪开视线，因为让医生们那样做的正是他自己。
“你得好好感谢我，零，为你操了那么多心。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不是我，也有人会这么做吧，你现在可是最重要的人物。到底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你见到迦姆和迦姆的本体了吗？它长什么样？你倒是回答我啊，拜托了。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我不告诉其他人也行，你快醒来吧。那些庸医说你的脑袋没有损伤，这次我暂且相信他们。零，说点什么吧——”
敲门声响起，少校说了句“进来”，接着将热可可一饮而尽。
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走了进来。
“……库里准将。”
来者是特殊战的一把手，库里准将。布克少校起身敬礼，接着将自己的椅子推了过去。这间办公室里可没有为客人准备的得体的沙发。
准将用手扶住眼镜，看了看零。
“零在这儿不方便谈话吗？”少校问道，“也差不多该叫护士来了。”
“没事，不用了。就让深井中尉在这里吧。”
“还是说，就是来找零的？”
“是吧……是的。情报军找到我，问我们打算这样到什么时候。”
“呵。”少校冷笑道，“又来。”
这个长官总是带来麻烦的问题。对吧，零？
“我不会交出零的，长官。特殊战需要他。”
“是需要身为飞行员的他。”
“他还会再起飞的。”
“何时？”
“我还在努力。”
“这我知道，少校。”准将的语气软了下来，她在少校的椅子上坐下，继续道，“你在努力，而我，也不想眼睁睁地失去优秀的飞行员。”
那么在您这里直接拒绝FAF情报军的要求不就好了吗？少校很想这么说，但还是忍住了。
“那还有什么问题呢？如果把零交给情报军，他只会成为植物人。不让他运动，只为获得他脑中的信息，那根本称不上治疗。”
“你的做法我是认同的，但是情报军却不这么认为，他们很焦躁。中尉变成这样有多久了？”
“……大约三个月，到今天九十二天了，准将。”
“深井中尉作为FAF军人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什么意思？——明白了，退役是吗？零的服役期快到了。但是他肯定会申请延长兵役的。”
“他如果不能自行表达自己的意愿，那么兵役就会结束，他会成为平民。这样一来，我们就不能把他留在特殊战里。”
“情报军就可以吗？”
“以协助FAF名义的话。总会有借口的，少校。他们那群家伙，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我们没有任何名义可以阻止那些家伙带走深井中尉。我也没有那个能耐。实际上，特殊战的司令虽然是我，但正式来说特殊战的直属长官是菲雅利基地战术战斗航空军团的司令，也就是莱图姆中将，而我只是个副司令。”
“呵，我们明明有独立的司令部。”
“是的，就算从级别来看，我担负着中将级的责任，而你所做的也不是少校级的工作，特殊战并没有被小看。随着战况的变化，我们任务的重要性会逐渐增加，但FAF内部的组织编制却不会随之而变。不过，现在我们说这些也没用。总之如果再这样下去，一个月后我们将不得不放弃深井中尉。”
库里准将瞥了一眼零，继续说道：
“因此——”
“因此，这是命令我想办法让零在延长服役期限的申请上签字吗？”
“没错。可能性有多大？”
“一个月吗？不太好说。不过把现在的零交给情报军的话，他多半会被折磨成废人吧。”
“我们特殊战的军力抵得上一个军团，但在这件事上却也没有办法。”
少校心想，这是说特殊战仅有十三架战术战斗电子侦察机，却和拥有数百架战斗机的军团军力相当吗？不过倒也并不夸张。因为特殊战收集的情报可以左右FAF的整体动向。特别是这次可能见过迦姆的零，他脑海中的信息或许会左右FAF甚至是地球的命运。而那个信息，库里准将还是想由自己挖掘出来。说情报是属于特殊战的，但其实就是想把功劳据为己有。
少校内心焦躁，不由得将想法说了出来。
“或许吧。”准将冷静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但是深井中尉本身就是我们特殊战的人，如果没有我们战队，也无法获得这宝贵的情报。只要坚持这么说，那功劳就是我们的了，少校。当然，得是零真的有这种情报的情况下。我不想让少校你的努力白费。为了治疗深井中尉，甚至连特殊战司令部的战术电脑都用上了。而同意你使用的人正是我。如果就此让情报军带走他，那我立场何在？”
“我明白，准将。”
“深井中尉的情况如何？”
“身体的话没什么大碍。他很幸运，弹射的地方离TAB-15很近。前线的军医虽然粗暴，但手法熟练，几乎能让人起死回生。实际上，据说发现零的时候，他差不多已经是具尸体了。”
“不过我听说他的脑部并没有怎么受伤。”
“这应该多亏前线军医进行了妥当的应急处理。菲雅利基地的医生们大道理会讲，实战经验却很缺乏。我们医疗队的首席军医巴鲁姆虽然技术不错，但只有喝酒之后的最初那五分钟是靠谱的。”
“期待你的好消息。”准将说完之后，又道，“深井中尉身上的枪伤，是副驾驶员巴格迪什少尉干的吗？他到底去哪儿了？深井中尉如果不恢复正常，这件事也无法弄明白，我想在一个月之内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是我们特殊战能够办到的事情，你尽管说。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准将。”
“好。”
库里准将点了点头，但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要来杯咖啡吗？”少校说道，“你看上去很累。”
“你也是，少校。咖啡就不必了，战况分析怎么样了？TAB-15那边的战斗的确越来越激烈了，在所有战机中，尤其是希露芙被打得最惨，这和旧版雪风被击落有关吗？”
“马上就要开战术作战战前会议了，那时再——”
“我想听你私人的意见，布克少校。”
“私人闲聊吗？”
“是的。”
战略会议、战术研讨会议、作战计划会议、作战行动战前会议等，FAF的会议很多。会议不同，出席的人员也不同。在战略会议中讨论下一代战机的必要条件时，系统军团的人会出席；在战术研讨会议时，大部分队员也会出席。除了出击前的有关起飞注意事项的简会以外，库里准将一定会出席所有的这些会议。在这些会议中或者准将的办公室里，准将有征求过少校的个人意见。但是准将亲自来到少校办公室，在开会之前征求少校的私人意见还是第一次。
“对话不会外传的，少校。”
“你怎么想的呢，准将？”
“我想听你的意见。”
“呵。”
看来准将很是烦恼。这个总是自信满满、像女王一样的特殊战司令，她的自信也开始动摇了。
少校心想这是整个特殊战的危机。雪风事件就像冲击波一样，冲击了整个FAF，特别是特殊战。雪风成为特殊战里第一架被迦姆击落的战机。它将自己从旧机体中传送到了FRX00中，而传送的数据里包含了希露芙和超级希露芙的相关资料、极限机动性能等情报。如果迦姆获得了这些情报，那么就如系统军团所说的那样，确实会对希露芙不利。但是雪风是不可能把情报泄露给迦姆的。
“这和雪风没有关系。”少校坚定地说，“雪风不可能疏忽到被迦姆盗走情报。”
“但这种可能性是有的。”
“迦姆如果通过雪风以外的机体获取希露芙的弱点，那还有可能。那种可能性大得多。”
“我也想这样想，少校。”
“只要你相信，那这就是事实。真是不像你的作风啊。稍有迟疑的话，晋升的机会可就白白浪费了，准将。”
准将没有回话，轻轻叹了口气。
“准将，雪风采取传送数据这样一种方式，对我们来说也是头一遭。这对迦姆来说自然也是无法预料的事，它们不可能知道这是什么。当时，雪风通过U/VHF频段
通信系统诱导FRX00前来，并向外界发送虚假情报。而真正重要的信息则通过攻击管制雷达传送给了FRX00。”
雪风为提高定向性，将火控（Fire Control）雷达设定为单一目标追踪模式，并瞄准了FRX00。它将自己的信息拆分成拼图一样的数据包，并将其加载到雷达的载波信号上
传送给了FRX00。由于FRX00是专为特殊战研发的电子侦察机，它不仅能探知到攻击锁定，还能够实时收集和分析其内容。而雪风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FRX00的中枢电脑带有紧急暗号解码系统，就算迦姆获得了该系统解码部分的硬盘，光靠硬盘也是无法解析的。解码器只有在中枢电脑的控制下启动时，才可以将情报从无线电波中分离出来。若要理解雪风发出的情报，就必须和雪风拥有相同的机能构造，并且实时进行解析。而FRX00正是这样一架机体。”
“可是周围还有三架迦姆的战机。”
“那些战机也可能和雪风拥有相同的机能构造，因此雪风在得到FRX型号的新机体后，就算牺牲我和萨米亚上尉，也要立即击毁那些战机。迦姆没有任何时间向同伴传达讯息，完全是立马就被击毁。雪风能证实这一点。”
“的确。”
“我们不断损失前线的希露芙应该另有原因。FAF正量产希露芙以填补下一代新型战机投入使用之前的空白。你也知道，为提高产量，量产型的希露芙做了许多合理化设计变更，几乎可以说是全新的设计。所谓合理化设计，换言之，就是简化版。和本来的希露芙相比，不少地方都进行了偷工减料，这可能导致战机出现某些缺陷。”
“我们损失的希露芙可不仅仅是量产的新版本希露芙。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吧。”
“嗯……如果不是机体的原因，那就是因为新来的生手太多了。况且，”少校若无其事地说，“就算是因为雪风导致情报泄露，那么现在看来那些情报也已经过时了。那些是希露芙机体的情报，不是FRX00的。特殊战还是应该引进FRX00。重新再计划量产吧。”
“量产载人机，而不是无人机？”
“人类是必不可少的。获得情报的方式越多越好。”
布克少校看着轮椅上一言不发的零说道。他和准将之所以这么没底气，就是因为零一直是这种状态。少校不由得在内心嘀咕。
“说起新来的驾驶员，我们战队新来的人如何？”
“矢头少尉吗？目前只出过一次任务，还不好说什么。”
“实战经验应该比较丰富吧。战绩很是漂亮。”
“毕竟曾是TAB-15的头牌飞行员。不过被击落后，就到这来了。”
“他很优秀，所以我才把他争取过来了。”
“你对他很满意吗？”
准将抬眼看了看站在身旁的少校，没有作答。
“抱歉，不过对特殊战来说，需要的是像零那样的飞行员。”
“对自己以外的事情漠不关心，像机器一样的驾驶员？是吧，现在深井中尉就像坏掉的机器一样。”
“是啊。”少校回道，“确实如此。人类的医生治不好他，必须靠他自身的自我修复功能发挥作用。不过，零好歹回来了，雪风也是。尽管这可能并不合你的心意。”
“这是两回事。没错，矢头少尉可能太有人情味了。如果你判断特殊战用不上他，那就告诉我，少校。”
“遵命，准将。”
“开会的时间到了。”库里准将看了看手表，站了起来，“很高兴能和你聊这些。”
“我也是。——准将。”
少校叫住准备离开的库里准将，说道：“让雪风再去执行实战任务吧，用FRX00。”
“驾驶员谁来担任？”
“以无人机的形式。”
“这很矛盾呀，少校。”
“雪风和其他的无人机不同。和从一开始就被设计成无人机的FRX99不同。它可是雪风，准将。它包含有零的一部分。”
现在雪风由其他的队员驾驶，用于熟悉FRX00机型的训练飞行。它没有被投入实战，因为没有人能预料到它会有何种举动。尽管如此，少校还是期待，只要它还能够用于训练飞行，那么总有一天人们会渐渐了解它。因此不管以什么名义也好，都要让雪风继续飞行，不然它就会被系统军团夺走。
“其实还是想让零来驾驶雪风。他应该也非常想和迦姆战斗吧。希露芙的损失被怪在自己头上，他肯定忍受不了。”
“你把它看作人类了，少校。”
“雪风确实不是人类，我知道把它拟人化是很危险的。但不可否认的是，雪风是由零培养出来的，而我和零关系不错……所以就是这么回事。让雪风负责TAB-15那边的战斗侦察吧，我相信它会带来有用的情报。我已经有了具体计划。”
“明白了，少校。”库里准将说道，“我们不能输给迦姆，任何手段都必须尝试。特殊战不允许失败。那么少校，会议上见。”
库里准将不再留给少校回话的机会，离开了房间。少校不由得心想，这才像平日里的准将。
打开内部通信装置，少校叫来了护士。
“零，该做体操了。要是再这么悠闲地睡下去，那只能和雪风永别了。”
留给零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月了，在这段时间里真的能有起色吗？不管怎样，只能坚持下去。
少校叮嘱前来的护士，要给零换上运动时的服装，并且运动完后要给零洗澡。他总是会费心地叮嘱这些。“放心吧，我们会认真完成。”护士说完，推着轮椅离开了。
零需要活着的实感和刺激，要是他有恋人就好了。少校一边整理会议资料一边想。对零来说，要说恋人的话，那就是雪风了。所以目前这一阶段有必要认真讨论下是否必须采用让零乘坐雪风这一刺激疗法了。虽然少校一直在对零说“你随时都能飞”，但从体能上来说是不可能的，医生们也会说无法保证零会活下去吧。尽管这样，也值得试一试。虽然对少校来说这确实是一个难以做出的决定。
布克少校带着将雪风用于无人机实战的计划书，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就在明天，一定会让你再次飞上蓝天。就目前来看，等于库里准将已经同意了。零，我一定会让你看到雪风回归实战。
新的雪风按照计划开始执行实战任务。
停放在机库中时，雪风的垂直尾翼没有展开，而是和水平尾翼折叠在一起呈水平状态。当升降机将雪风从地下机库运送到地面上，雪风的引擎启动后，第一尾翼会作为垂直尾翼竖立起来。
那逐渐竖立起来的尾翼就好像预示着雪风的生命正不断复苏。
布克少校坐进雪风的驾驶舱，观察后方尾翼的启动状态。
尾翼的内侧不像特殊战第五飞行战队的其他战斗机一样，画有风之妖精希露芙的图案，因为它并不是超级希露芙。这架战术战斗电子侦察机还没有属于自己的爱称。不管怎么说，这是FAF中仅有的一架机体，别说爱称了，就连正式的型号名称都还没有确定。到现在人们都还是称呼它为FRX00。但是少校觉得，它的非正式名称已经在那个时候就定好了，毕竟它已经“自称”过了。
雪风。这两个小小的汉字写在座舱前方，和原来的雪风一样，是布克少校亲手写的。就在昨晚，当着零的面。
尾翼的外侧画有深灰色的回旋镖标志，标志下写有小小的SAF-Ⅴ字样。这表示这架战机属于特殊战第五飞行战队。
战斗机编号为05013，机身上的序列号为96065。除此以外，没有任何标志或数字。
在特殊战的地面区域，坐在座舱里的少校能看到载人电梯的出口处，零正由两名护士看护着。布克少校踩下脚镫，推动节流阀拉杆。
两台改良过的5000系高性能大马力引擎SUPER PHOENIX MARKⅪ发出轰鸣，巨大的吸气声和咆哮般的排气声随之响起。在这铺天盖地的音浪中，零仍旧没有反应。不，从这里看过去虽然看不出什么，但他一定正侧耳倾听。少校希望自己想的是对的。然而，太过在意零的话，雪风是无法起飞的。为做好起飞前检查，少校放空了油门。
由于此次是无人战斗任务，因此不必检查弹射座椅和座舱。但少校还是大致确认了一下，就像训练飞行中驾驶雪风的飞行员一样。
就算在没有飞行的日子里，雪风还是会和其他战机一样接受例行检查。少校安排了所有飞行员每天轮流对雪风进行检查，但今天由少校亲自来做。
少校伸手打开电脑控制面板，启动自我检查程序，并使主测试选择器配合机上检查。
自动节流阀、ALS（自动着陆系统）、ADC（大气数据电脑）进行自我检查。
超级希露芙上装载有五台ADC，而FRX00上只装载了三台。准确来说，应该是两台。这两台只用于辅助，担任主要工作的是直接编入中枢电脑内的MADC（主大气数据电脑）。在希露芙机体上，中枢电脑和CADC（中央大气数据电脑）是分别独立的系统，只是间接连在一起。而FRX00上两者直接合为一体，中枢电脑自身就可以控制机体。这一点沿用了无人机FRX99的设计构造。
大气数据电脑用于控制机上各个活动的机翼，如果缺少这一系统，具有负静稳定性
的战斗机便完全无法保持平衡状态。这一点无论在载人机上还是无人机上都是一样的，因此机上均配备了预备用ADC系统。
无人机的FRX99上只有一台该系统。虽然若是中枢电脑被损坏，整个战机就废了，但考虑到若是损坏的地方仅仅是ADC部分，那至少预备用的系统还能派上用场。
而FRX00是载人机，就算中枢电脑失灵，两台独立的ADC系统也能供驾驶员操作。两台系统分别具有自我监控功能，即使损失中枢电脑或任何一台系统，战斗机仍能继续飞行。
但无论如何，操作FRX00的主角毕竟还是中枢电脑。ADC这一系统不过是支援中枢电脑内的MADC的副系统罢了。
布克少校将模拟信号手动输入感应器，感应器将信号发送至ADC和节流阀拉杆，接着少校观察有无异常情况发生。
一切正常。
雪风的中枢电脑，可以说这就是雪风的本体。如果它所做的自我检查和少校的检查结果一致，那么显示屏上的检查项目，如MADC、ADC1、ADC2、ALS、AFCS等，就会逐条消失。
“请检查AICS（引擎进气控制系统）”的提示没有消失，因为这个检查项目只能靠手动完成。
AICS用于调节引擎的吸气量。在超音速飞行时，引擎的吸气口会产生好几种冲击波。为了使这些冲击波稳定，吸气口内部装有可调节的活动板。在战斗机不断从低速加速至亚音速、跨音速、超音速的过程中，活动板也逐渐合拢，以控制空气的吸入量和冲击波。活动板移动的位置和战机的速度固定成函数关系。比如，假设位置移动和战机的速度成简单的正比关系，那么其比例值只会设定为固定值，而不像MADC的控制那样精密而复杂。因此，中枢电脑没有直接控制这一部分，这样一来中枢电脑的负担也能相对减轻。
即使AICS出现问题，也不会对飞行产生影响。因为AICS的程序只是速度的函数，形式单一、内容简单，因此相当可靠。倘若AICS真的出现问题，也不过是调节活动板的液压缸失灵而已。由于结构简单，也不需要中枢电脑对此进行监控。正是这样的构造，才必须在起飞前进行认真的检查。少校一边想着，一边对AICS的程序进行确认。
迎角传感器，确认完毕。全静压系统，调整完毕。之后再输入模拟压力，检查飞行时程序的运行状况。模拟压力值从0开始上升至超出机体的极限速度、极限高度的状态，从而模拟检查电控-液压系统。确认无异常。
没有花太多工夫，机体的所有项目都检查完毕。
剩下的就只是将主武器开关打开。机体所搭载的武器为航空机炮、八枚中程导弹以及八枚短程导弹。这些空对空导弹已经由地勤人员激活。
在从雪风上下来之前，为了再次确认交给雪风的任务，少校调出了中枢电脑。
将通信系统调至“自动”，用耳麦呼叫特殊战司令部，并将司令部的战术电脑和雪风的中枢电脑相连。
少校对着耳麦，要求雪风再次确认战斗任务。特殊战司令部的战术电脑将少校的问话翻译后传达给雪风。
作战代号、起飞时间、返航要点、友军识别、侦察要点、导航支援、武器限制、天气和作战空域等。
在少校事先将这些内容输入系统时，雪风并没有显得很高兴。这也理所当然，毕竟雪风没有表情。但是现在，确认的项目不断从屏幕上一闪而过，几乎难以看清。这让少校不由得觉得雪风正在催促他，让它早些出击。
“OK，雪风，我下去后你就起飞。”
打开武器主开关，屏幕上立即显示<使用限制：无>
少校拔下耳麦插头，离开雪风的座舱。
来到地面后，少校再次将耳麦的插头插入雪风机体下方的外部插孔，告知司令部战术电脑雪风的起飞前准备已全部完毕。
菲雅利基地的跑道管制电脑向雪风发出了“允许起飞”的指令。
这一点从猛然增大的引擎声中就能得知。少校拔下耳麦插头，小小的嵌板门立马关闭。座舱盖自动降下关闭，并上锁。
布克少校立马从雪风旁跑向零的身边。等他气喘吁吁地回头看时，雪风已经离开了引导跑道。
“零，快看啊，本来你应该乘坐在里面的。雪风即将抛下你起飞，没有觉得不甘心吗？”
引擎的声音越来越远，跑道另一头，雪风的身影也逐渐模糊。然而引擎的声音突然变得高亢，雪风猛地向前加速，那样子就似奋力挣脱地面的生物一般，颤抖着将满腔的愤怒砸向地面。不一会儿，雪风离开地面，在收起起落架的瞬间立马开始急速上升。
雪风的起飞让少校看得入神。此刻菲雅利基地正值夏天，天空中厚厚的云层低垂密布。
雪风随着大马力引擎的声音消失在了云层之中。
“少校，布克少校。”一位护士叫道。
布克少校回过头去，只见零睁开了双眼。尽管他的视线并没有朝着雪风消失的方向。
他果然知道。少校深受感动，零知道这是雪风。当雪风的引擎声再也听不见之后，零再次闭上了双眼。不过少校有些期待地想到，这是一个好兆头。
“去下面的指挥中心。零，我们去看看雪风战斗的样子。”
布克少校催促着护士，和零一起来到了地下能够看到雪风飞行状态的特殊战指挥中心。
前线战术航空基地TAB-15位于FAF制空领域的最外围，数个战斗部队从这里出发前往战区。
主力攻击部队是TAB-15战术航空师-505攻击部队的十二架战斗机。战机型号是希露芙，所搭载的空对空武器是最低限度的四枚短程导弹和航空机炮，剩余空间用于搭载强大的重型空对地导弹。
以空中追击为主要任务的515战斗部队负责支援505攻击部队。515战斗部队由十七架战斗机编制而成，战机型号为法恩
Ⅱ。
505攻击部队的队长加文·梅尔中尉在确认完路线之后，率领部队笔直地冲向迦姆基地。十二架战斗机被分为四组，每组编入三架战斗机。
其实本来还能再编出一个小组，但近来部队接连失去了三架战斗机。曾经部队里最优秀的驾驶员就是矢头少尉，这一点梅尔中尉承认，但矢头少尉从部队里离开，同时又让人觉得爽快。
确认两侧的战斗机编队后，梅尔中尉发现自己意识到战斗机上没有矢头少尉时，松了口气。
那个矢头少尉总是想着独自一人同迦姆作战。部队里的战友为他操了不少心。那家伙适合特殊战的工作，多亏特殊战把他给要走了。梅尔中尉心想，真该好好感谢一下特殊战。矢头少尉是个不懂得团队行动的男人，或许他根本就不想懂。从好的方面去想，可以说，在争分夺秒的战斗状态下必须竭尽全力地保护自己，而矢头少尉正是以这样的心态去驾驶战斗机的。但是，矢头少尉似乎本身就很享受这种争分夺秒的战斗。托他的福，小组编队或整个攻击部队都常常陷入危险之中。部队里的飞行员们都不想同他一组，尽管作为希露芙的驾驶员，他拥有一流的技术。
按理说，与这样的驾驶员一组应该让人感到安心才对。当自己驾驶的战机陷入危险时，对方会快速支援自己。矢头少尉在这种时候确实也会这样做。但是，陷入危险的情况有好几次都是矢头少尉自己造成的。对矢头少尉来说，他只是在攻击有把握能干掉的迦姆战机。要是他能一击击落还好，若是敌机躲过他的攻击后进行反击，那就会出现问题——遭到反击的，通常都是友军的战机。
虽然矢头少尉与其他飞行员相比，驾驶技术确实出类拔萃。但作为一个团队，重要的是确保所有队员都不被击败，因此面对明显能战胜己方的敌人也要贸然出手，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要说有没有队友的战机因矢头少尉的擅自行动而被击毁，答案是没有，这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队里的人都认为矢头少尉是一个危险的家伙。
所有人都不想和他编入一组。要说理由的话，其实非常简单。
——所有人都讨厌他。
我也不例外，梅尔中尉想。矢头少尉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他在人与人最基本的交往中欠缺了重要的东西。这甚至让人想知道他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的。明明是个缺乏人情味的家伙，却毫不自知。
梅尔中尉用讽刺的口吻小声说道：“他能和大家讨论宠物真是太好了。”
有一次，几位队员在谈论喜欢狗的话题，矢头少尉突然加入了进来。当他知道大家在讨论狗时，他说“我不喜欢狗，聊聊猫吧”，然后一个人开始说了起来。所有人都觉得扫兴，但他却没有发现，就好像忘了聊天对象是人类一样。如果对方是电脑，那也没什么，一定会跟着换话题继续聊下去。要是那个男人只用和电脑打交道就好了。实际上，驾驶战机的他总能出色地完成任务，但只要从战机上下来，最好还是能够闭嘴，不要做些令人不爽的举动。那个男人欠缺与人沟通的能力。换句话说，那家伙就不是人类。尽管如此，他完全没有自觉，还认为自己也是正常的人类。也正因如此，才让人难以应付。
梅尔中尉觉得，这个男人应该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但至于为什么不受欢迎，他应该不知道，并且可能到死都不会知道。要是特殊战的话，应该会让他发挥最大作用吧。据说特殊战的队员几乎不做交流。真是非人的团队，准确来说压根就不是人类。在那里，矢头少尉不会受到欢迎也不会遭到讨厌。他就像披了一层人皮，而特殊战的那群家伙连人皮都懒得披了。如果矢头少尉注意到了这一点，那他应该能够理解为什么自己这么遭人讨厌了吧。当然，前提是他真的想知道为什么。
梅尔中尉心想，那个男人无论到了哪里应该都不会改变吧。特殊战的那群家伙，可能从一开始就不会把他当回事。没有人理的话，默默加入战队就好。但由于矢头少尉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因此不可能一直保持沉默。这样一来，特殊战的战士们只会觉得烦躁。那情景就好似已经浮现在眼前一样。同伴的烦躁应该会让矢头少尉明白自己被人讨厌了吧。
特殊战的那群家伙，恐怕在讨厌矢头少尉之前就会说“不想和你扯上关系”。而矢头少尉可能无法理解，总之还是会像模像样地与人相处。但如果他真的明事理的话，假若对方希望独处，就应该尊重对方的意愿，不去打扰。而那个男人并不是这样的人。
总有一天，特殊战也会了解他是怎样一个人。当然，也可能是在知道的前提下挑走了他。或许特殊战有自信能够把他当作完美的战争机器来使用。在反迦姆战争中，他确实是一个有用的武器。
梅尔中尉又想，现如今这样的人越来越多了。尽管这样的家伙已经和他的战队没有任何关系。那个男人应该完全不在意原先的部队了，但自己却还在考虑他的事，这实在是有些划不来。干脆，梅尔中尉心想，那种人直接被迦姆干掉就好了。
——尽管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这么想着。
在矢头少尉被击落的时候，负责支援的正是梅尔中尉驾驶的战机。当时矢头少尉的身后紧跟着两架迦姆战机，他打算采用高过载转弯来摆脱困境。他肯定想着自己可以想办法解决一架敌机。至于另一架，他立即判断可以交给梅尔中尉，并且为了让梅尔中尉方便攻击，他让出了路线。梅尔中尉看出了矢头少尉的意图，并且觉得这判断既迅速又准确，实在是天才的判断。这简直就像在给两架迦姆战机设置陷阱一样。虽然现在回想起来会这么想，但当时可不是这样。梅尔中尉不由得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
梅尔中尉的支援晚了一步。他以为矢头少尉的战机会被击落，因此紧张了。当然不是因为他心里想着“这家伙死了最好”，才导致他一瞬间迟疑了。如果是那样，那就太蠢了。他可没有那种闲心。但事实是，如果对方不是矢头少尉的话，他可能也不会有任何迟疑。总之，他没能支援上矢头少尉。那或许并不是他脑子里的决定，而是他的身体自动做出了“就算这样做也无妨”的反应。
身体自然是不会思考的，只会做出反应而已。梅尔中尉认为，那并不是他的想法，因此就算现在回过头去想，也只会想不明白。不过，这也确实有些可怕——在FAF的内部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里竟然有人希望别人被杀。绝对不能告诉别人。如果告诉了别人，假若有人指控他间接故意杀人，那也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这样一来，这场战争就不再是人类和迦姆的战斗，而成为人类的自相残杀。505攻击部队会从内部开始分崩离析。因此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告诉别人他希望矢头少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即便是以开玩笑的口吻。
从坠毁的战机里逃出来的驾驶员矢头少尉和副驾驶员在两天之后才获救。由于激烈的战斗不断持续，加之基地无法接收两人的求救信号，因此搜救并不及时，但好歹两人都平安无事。获救后的矢头少尉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日发呆。身为队里的头牌竟然被击落了，想必对他是个巨大的打击。从战机里逃出来后直到被搜救的战机发现，中间的事完全不记得了。
那之后，失去战机的少尉主动担任起维修、检查他人战机的工作任务。他没有要求别的飞行员把战机让给自己驾驶，这让梅尔中尉颇为意外。或许他已经不敢再驾驶战斗机了。其他的飞行员倒是希望矢头少尉能驾驶自己的战机，这样就不用上战场了。不过，FAF不可能让优秀的飞行员闲着，一想到又要和那个少尉一起飞行，不仅梅尔中尉，其他队员也都觉得郁闷。就在所有人都希望矢头少尉能够消失时，特殊战前来询问队里有没有优秀的飞行员。
真是太幸运了。队里所有队员一起庆祝矢头少尉的调任。这确实是升迁，也令人羡慕，庆祝倒是不假。因为就算自己不能出人头地，只要麻烦的家伙消失了就可喜可贺。
梅尔中尉觉得，如果那是矢头少尉的葬礼的话，可能会更加热闹吧。那家伙毕竟作为精英去了FAF的中枢——菲雅利基地。从喜悦的心情中清醒过来，又会觉得为什么那种家伙都能去。尽管以后应该不会再见到他了，但若是特殊战的话，驾驶战机的飞行员时不时会从空中俯瞰他们。菲雅利基地的那群家伙总是这样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他们，这一点也不有趣。
警报的声音响起，拉回了梅尔中尉的思绪。他们已经闯进了迦姆的制空领域。尽管目前没有感应到迦姆的探察，但早晚都会被迦姆发现。
梅尔中尉使用无线电通信，命令所有队友做好战斗的准备。
“在迦姆迎击之前，我们赶紧送完礼物离开。”
梅尔中尉拉升了战机的高度，这样更容易捕捉目标。虽然这会让迦姆更容易发现他，但这也是任务的一部分。
我们只是诱饵。梅尔中尉暗自想到。这只是为了发动第一波对地攻击，而第二波才是主力。那是从菲雅利基地出击，接着在TAB-15基地中转后前来的由十六架战斗机组成的第九战术战斗部队。他们的航线和梅尔部队完全不同，两者错开时间对迦姆基地进行攻击。
那些家伙们都是精英，而梅尔部队只负责陪衬。虽说不到千钧一发之际谁也不能判断哪一方更危险，但从常识上来说，梅尔部队这方更危险。因为他们负责引起迦姆的注意。
警报的声音再次响起。和上次不同，这次的警报是提醒飞行员战机已经被迦姆的雷达探测到。梅尔中尉驾驶的战机立马超高空大角度爬升。眼底的菲雅利森林在不断延伸，那夏日的色彩甚是鲜艳。以紫色为主的森林又带有蓝绿色的金属光泽，在双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继续往前飞行，森林的前方是一片纯白的沙漠。
迦姆的基地就在这附近。虽然肉眼看不见，但攻击目标的数据已经存在中枢电脑中。FAF判断这里就是迦姆恒久不变的大型基地。迦姆的基地似乎使用一次后就会被废弃，而迦姆的战机更是不知从哪里飞来，通常会在前线基地短暂停留后又重新起飞。但是这次的攻击目标，迦姆并没有舍弃，似乎打算坚守到底。看样子，这里可能是迦姆战机的生产基地。绝不可能置之不理。到目前为止，TAB-15总共进行过六次进攻，但仅凭TAB-15的战斗力，完全无法造成有效的打击。
这次进攻，菲雅利基地也贡献了战斗力，TAB-15这方只是配角。既然这样，就完全没必要那么拼命。
梅尔中尉让战机爬升到接近极限高度的位置，法恩Ⅱ部队在他的下前方飞行。这个阵型是为了迎击敌机，但梅尔中尉很想在那之前就掉头回去。
在等待目标进入空对地导弹的射程距离的时候，红外线探测仪捕捉到了异常情况。是从敌方基地起飞的迦姆截击机。尽管在红外探测仪中无法准确获取对方的位置信息，但目前并不需要精确的信息。不过，倒是能知道有无数架敌机正迎面而来。
梅尔中尉希望所有敌机都朝这边飞来，并且希望敌机把他们即将投放的导弹作为目标。这样一来，第九战术战斗部队的家伙们就能乘虚而入，攻击目标基地的中枢部分。而这就是此次作战的内容。
HUD（平视显示器）
上出现了攻击目标和转向指示。提示射程距离的数字逐渐趋于零。
梅尔中尉命令队员开启自动攻击模式。开启后只要根据显示器上的转向指示调整战机前进方向就可以了。
战机上搭载的所有空对地导弹会自动进行发射。梅尔中尉的HUD上出现拉升战机的提示。他将引擎推力调至最大，掉头返航。所有队员紧随其后。
接下来只要笔直地飞回基地就可以了。至于发射的导弹命中与否、给敌人又造成了多大损失，这些没必要知道。这些是菲雅利基地派来的那些家伙的任务。
迎击敌机的法恩Ⅱ部队分成三个小队，一队负责掩护梅尔中尉的部队，另外两队分别在左右两侧支援第九战术战斗部队。
在以最大速度离开战斗空域的梅尔部队的后方，追上来的迦姆截击机和法恩Ⅱ部队缠斗在一起。与此同时，第九战术战斗部队应该已经找准时机发动了进攻。然而，梅尔中尉没有精力惦记那边的战况，他所驾驶的战机的引擎突然变得不对劲。不知是引擎还是操纵杆发生了异常，战机的速度急剧下降。
“怎么回事？！”后座的副驾驶员大声喊道。战机剧烈震动起来。
“这样下去会被击落的，迦姆正迅速接近我们！”
这种事不用副驾驶员说，梅尔中尉自己也知道。
到底怎么回事，维修不到位吗？
然而梅尔中尉并没有听到引擎响起警报声，警报相关的指示灯也没有亮起。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哪里出了问题。节流阀拉杆处于最高速的位置，但速度还是在下降。燃料消耗正常，而燃烧效率无疑正在降低。这激烈的震动又是什么？就像被卷入了乱流一样。
躲过法恩Ⅱ攻击的迦姆战机正在不断接近。不光是梅尔中尉，其他友军战机的状态也有些奇怪。速度提不上去，注定无法逃脱。
既然如此，大不了就是与敌机交战罢了。
“进攻！”梅尔中尉命令副驾驶员用肉眼确认敌机的位置，自己也看向了座舱外。他看到在更高的位置有一架单独飞行的战机。不是迦姆，是FAF的战机。
准确来说是特殊战的战机。B-3，雪风，目前正处于无人驾驶状态。这一点连梅尔中尉也已经提前知道。不管是无人还是载人，都指望不上它能支援自己。特殊战是不会参加战斗的。
迦姆紧跟在后方，就好像在嘲笑速度下降的梅尔中尉一般。
梅尔中尉试着急速转弯以甩掉后方的敌机。
“不对，方向反了！右舷！”副驾驶员大声喊道。
梅尔中尉意识到自己弄错了回避方向。完了。他做好了觉悟，但手上却并没有松开拉杆。来不及弹射了。这时，梅尔中尉的眼前闪过一道亮光。剧烈的冲击迎面而来，好似要把战机掀翻一般。然而战机并没有坠落，仍在飞行。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梅尔中尉向后座问道，同时重新调整好战机，并确认了前进方向。
“简直不敢相信，中尉。”副驾驶员说道，“迦姆被击落了，支援来了。”
“法恩Ⅱ真是靠得住。”梅尔中尉道。
“不，是B-3，特殊战的战机。”
“……什么？”
是雪风。无人驾驶的雪风击落迦姆后，来到了梅尔战机的下方。这个位置已经可以肉眼看到TAB-15的位置。
“那家伙不是只负责观察战斗吗？”
雪风开始下降，朝着TAB-15基地而去。接下来，梅尔中尉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它到底想干什么？！”
雪风开始朝着地面开火。
地面上是TAB-15基地，工作人员不断从基地里逃出。而雪风瞄准的，正是那些人类。梅尔中尉所看到的事实就是这样。这就是雪风的行动，让他难以相信刚才自己竟是被雪风所救。
“住手！”梅尔中尉大声吼道。这家伙绝对疯了。
特殊战司令部位于菲雅利基地的地下深处，此刻的指挥中心可谓是鸦雀无声。
中心正面硕大的主屏幕上突然显示出了正在返航的505攻击部队的位置。B-3号机雪风在作战中发来了异常信息。
作战中的特殊战战机会获取作战空域内所有战机的位置，但并不会实时传送回基地。就算有，也只会传送与敌机相关的信息。只有当敌机采取了意想不到的行动等明显对FAF不利的紧急情况时，特殊战战机才会进行实时传送。平常主屏幕上只会显示代表作战阶段的阶段信号。
如果作战顺利，战机发送的“任务完成，即刻返航”就会作为总结显示在主屏幕上。
所有的情报，包括敌方的行动或电子战情报、敌方的战果情报等，都会由作战的战机带回基地。特殊战的任务是不参与战斗，仅在上方观察。如果没有特殊战收集情报，那么基本上没有人知道击毁了多少架迦姆战机。因为卷入缠斗的战机没有空余时间去确认是否已经把对手击落。
因此，在作战行动中，面前的主屏幕只会显示“情报收集中”的信号和作战空域中各个时间段的攻击行动计划图。布克少校能做的，也只有祈祷屏幕上不要有太大的变化，以及作战战机能平安无事地返航。少校抑制住想知道实时战况的念头，安静等待。因为不这样做的话，很可能会被迦姆窃取情报。
如果基地的人知道作战战机具体做了何种机动，那就代表着发生了异常情况。比如机体自身发生了异常，又或者直接被迦姆盯上。
然而现在，以上任何一种情况都不是。完全就是从未出现过的状况。雪风传送来了正在返航的505攻击部队的准确位置、速度及加速度信息，这些信息被标记为紧急信息。而且，雪风传送回来的内容显示，它将505攻击部队定性为“敌我不明”。
主屏幕上不明战机会被标记为黄色。如果无法判断敌我，那就应该当作敌人来对待，因为这必定会造成威胁。但现在雪风所标记的机群显然是505攻击部队。在部队后面紧跟着五架迦姆战机，而迦姆战机被标记为代表敌机的红色。根据雪风传送回来的信息，迦姆的战机是高速短程截击战斗机，又或是其改良型号。
坐在管控台后的特殊战队员们无法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事件带来的冲击就像是迦姆直接攻进了指挥中心一样。而因为这个冲击，所有人员好像思考能力急剧降低，整个指挥中心陷入了一片寂静。另一边，505攻击部队尾部的三架战机几乎是同一时间被迦姆击落，机型是希露芙。在完成空对地袭击后，减轻了机身重量的希露芙没能摆脱迦姆的追击，在一瞬间被击毁了数架。
希露芙注重速度，适合游击式攻击。而这样的希露芙竟然被迦姆的截击机追上，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中心的主指挥台位于一个更高的平台上。库里准将坐在指挥台后可以看到所有中心人员的后背。布克少校坐在旁边的副指挥台后，身旁带着坐在轮椅上的零。目睹了主屏幕上那令人难以置信的情况，布克少校感到非常震惊。
“为什么不加速？希露芙完全可以摆脱迦姆的截击机，他们在磨蹭什么？”
“先确认515战斗部队的位置。”库里准将用沉着的声音说道，“让雪风支援505攻击部队，航线让515战斗部队发送给雪风。”
“雪风的位置也放上来。”
布克少校通过耳麦向司令部战术电脑传达准将的命令。不一会儿，屏幕上显示“命令已执行”。雪风离开原先的侦察空域，迅速靠近505攻击部队。
“雪风在干什么？”库里准将道。
不一会儿，505攻击部队又有三架战机被击落。尽管驾驶法恩Ⅱ的515战斗部队击落了一架迦姆战机，但仍有四架迦姆战机甩掉515战斗部队朝着505攻击部队而去。
“雪风想查出希露芙被击毁的原因。”布克少校说道，“它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事。”
以505攻击部队为目标的迦姆战机高速地避开法恩Ⅱ，尽量不与之缠斗。它们的战术似乎是就算被法恩Ⅱ击落两三架也没有关系。甚至可以说，只要甩掉了法恩Ⅱ，那飞在前方的所有希露芙都手到擒来。实际上，情况也确实在往这个方向发展。
515战斗部队所采取的战术是，在离505攻击部队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迎击迦姆，这样就算迦姆突破了防线，那前方的505攻击部队也完全可以甩掉迦姆。迦姆不可能穷追不舍，因为只要接近TAB-15基地，就会进入基地的对空防御范围之内。
然而在进入防御范围之前，迦姆就追上了505攻击部队。因为505攻击部队没有加速。而且这不是一架或两架战机的情况，是所有战机。不仅没有加速，反而还像等着被击落一般放慢了速度。这实在是太过异常的情况。
雪风将这一战况实时传送给了司令部。
迦姆的四架战机轻松接近505攻击部队，并一架接一架地将其击落。发射空对空导弹，用航空机炮进行反击，在505攻击部队无法逃脱开始与迦姆缠斗时，仅剩下三架战机。那是飞在前方的梅尔中尉所属的编队。接下来又有两架战机已无胜算，转瞬间被迦姆击落。
位于超高空的雪风以超音速俯冲而下，用中程导弹击落了一架迦姆战机，接着又追上两架迦姆战机用短程导弹攻击。解决了这两架迦姆战机后，雪风又在空中急速回旋，用航空机炮击落了仅存的一架敌机。
在515战斗部队发现迦姆追来之后的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505攻击部队几近全灭，只剩下梅尔中尉的一架战机。
雪风仍然在与迦姆战斗。就算击落了附近所有迦姆，就算威胁已经消失，它传送回的信号仍然是“与迦姆交战中”，并没有解除攻击模式。梅尔中尉战机仍然显示为“不明战机”。
对于被迦姆轻松击落的希露芙，雪风就好似发脾气一般，紧紧追着在空中盘旋的梅尔中尉战机。突然，它又像恢复了理智一样，调整方向朝着TAB-15飞去。低空飞行的雪风高速接近TAB-15后，突然以对地机炮攻击模式对地面展开了袭击。
屏幕上显示“交战中”。
“停止攻击。”库里准将说道，“命令雪风返航，任务取消。”
真够冷静的。布克少校一边想着，一边也用公式化的口吻回道：“无法中止命令。这样的命令无法传达给雪风。”
如果迦姆破解了攻击中止的指令暗号，那么雪风就会陷入被动。由于不能冒这样的风险，因此从一开始就没有加入这样接受指令的功能。到底还是只能靠雪风自行判断了。这也就是说，如果雪风判断人类是敌人，那么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它。布克少校曾经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一想到这正在现实中上演，就不由得浑身颤抖。
“雪风，你在做什么？”布克少校问道，“目标是什么？告诉我们你的攻击目标。听到了吗，雪风？”
布克少校话语里的命令由战术电脑翻译后传达给雪风。而雪风发来的消息也是同样的模式。
雪风上升后在TAB-15上空低速盘旋着。这是对地探察模式。
“无法进行精准探察。”
画面上标示TAB-15位置的记号由绿色变为黄色，并且出现了一个以此为中心的红色圆圈。这是代表敌人的标记。
“到底是怎么回事？”库里准将说道。
代表敌人的红色圆圈在屏幕上不断闪烁，这代表目标就在这里，但已经跟丢，无法知道准确位置。
“让雪风返航，少校。雪风有可能受到TAB-15基地的攻击。”
“是，准将。”
准将说得没错，雪风是发现了用无线电波无法传达的重大异常情况。尽管这也可能仅仅是雪风的判断功能发生了异常，但无论如何得让雪风平安返航。因为不这样做的话，就没办法理解它的行动。从常识来看，雪风的行动是背叛FAF、TAB-15的行为。尤其在前线基地，“攻打过来的都是敌人”这一观念会更加强烈。雪风应该会受到基地的反击。
布克少校为了向雪风下达紧急返航的命令，伸手准备在管控台上进行操作。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是迦姆。”
声音极其微弱，就像是幽灵在呼唤一般。布克少校吃惊地停下手上的动作，猛地朝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眼前是坐在轮椅上的深井零中尉，头上戴着脑电波监测仪和信号发射器的零。
“有迦姆……那里。”
“少校，快……”准将说到一半，被布克少校用手打断。这时准将也注意到了零的异常。
“看好了……那里有迦姆。快看。”
零的声音很小，但却很清晰，就像他什么都知道一样。三个月了，这还是人们第一次听到零的声音。
“零，你能听到雪风的声音吗？在脑海中？”
这应该不可能。但是零的样子就像是在跟雪风说话一样。
指挥中心突然变得嘈杂起来。
布克少校看向主屏幕，只见刚才的红色圆圈变为常亮状态，不再闪烁。
屏幕上的画面被分为两半，雪风的视界传送了过来。TAB15的影像出现在画面中，和雪风的攻击控制系统圈定的目标重合在一起。
<无法进行精准探察>的提示出现，接着是<敌我识别-不能>、<新型迦姆概率-大>
“新型迦姆？”
零似乎恢复了意识，这让少校很是感动，但这也比不上雪风的情报所带来的冲击。
“什么？在哪儿？”少校大声问道。尽管迦姆的真面目尚不明确，但很可能是像机器一样的生物。难道雪风发现在TAB-15基地里有这样未知的机械生物吗？
“对所有移动物体……进行攻击。”零小声说道。
布克少校回过头去，只见零已经睁开了双眼。或许从雪风传送回情报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盯着主屏幕。
到目前为止从未自主动过的零的右手，竟然抬起来了。手停住的位置，刚好和握操纵杆的位置一致。他的食指动了动，少校立马反应过来，那是选择武器的动作。接着，零的拇指开始用力。
另一边的雪风也配合地行动起来。准备、发射。它以航炮攻击模式再次对地面展开攻击。
少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只能认为零的意志传达给了雪风。不知是脑电波还是电流，总之雪风感知到了。虽然零的身体上确实装有监测这些信号的感应装置，但是应该缺少将思想翻译成语言的系统才对。
不对，少校又想，有战术电脑。就算人类没有进行输入，特殊战的电脑群或许已经在翻译了。
“快让他住手！”库里准将的声音失去了冷静。
雪风瞄准了TAB-15的地面人员。少校立马拿下戴在零头上的信号发射器，迅速拔掉了电源。
指挥中心响起了雪风传来的警报声。这代表“失去目标”。
库里准将绕过布克少校，亲自向雪风下达恢复日常侦察任务的指令。
“零，你看到了什么？能听见我说话吗？”
布克少校晃了晃零的身体，然而零并没有回答。雪风再次上升，但这次却闲散缓慢，就好像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一样。
少校看到零的右手仍在用力。他到底还是希望驾驶雪风。少校碰了碰零的胳膊，就像钢铁一般硬。管控台又响起警报声，这次是来自战术电脑。
<深井中尉的通信系统异常。请恢复到正常状态，重新指示攻击目标>
通信系统？
看到这里布克少校明白过来，在他不知不觉中，零和战术电脑以及雪风果然建立起了相互交流的通信系统。
同他盼着零能苏醒一样，特殊战的智能机器也迫切希望得到零脑海中的情报。由于它们不具备人类情感，因此这或许是更加直接的欲求。“醒来吧。”机器们和雪风对零说道，而零回应了。明明连医生和身为朋友的自己都没能办到。
然而布克少校有些怀疑，这真的是醒来的状态吗？这会不会是零做了噩梦，在梦中和迦姆战斗呢？总之，这也有可能仅仅是零犯了迷糊，而战术电脑被他带偏了而已。
“目标是什么？你想攻击哪里？”
少校呼唤着零，但零却完全没有反应。他保持着看主屏幕的姿势，浑身僵硬。不行，零还没有完全苏醒。
<是未知的迦姆>
特殊战司令部战术电脑代替零回答道。
<据推测，形态、性能、功能均不明的迦姆正对TAB-15基地产生威胁>
“意思是零，深井中尉知道这一点吗？详细说明一下。”
<从深井中尉对B-3下达攻击指令来看，中尉很可能感到了来自未知迦姆的威胁。B-3判断505攻击部队战机的异常源于迦姆，因此紧急连线了基地。深井中尉觉察到这一点，并判断导致这一切的原因是存在于TAB-15基地内的迦姆。然而我们无法直接感应到敌人的存在，因此深井中尉的指示必不可少。连接中尉的通信装置发生了异常，请告知异常发生的原因>
雪风先进的侦察功能所收集到的情报，人类无法感应到电子信息自不必说，就连比肉眼分辨能力更高的光学监视设备都无法获取的信息，坐在这里的零根本不可能实时知道。而且，就算零知道未知迦姆的存在，也不可能直接感知到迦姆存在于TAB-15基地中。零置身于这场实战中，确实对战场的刺激有所反应。但这并不是正常的清醒状态，而是一种类似迷糊的梦游状态。少校只能认为零想进行无差别攻击。
尽管如此，布克少校还是认为或许将电源放回信号发射器，让零和战术电脑连接上为好。战术电脑询问的通信系统异常，正是因为自己取出了发射器的电源。如果将发射器复原，或许就能清晰地知道零到底有何目的。
然而布克少校想起零所说的“对所有移动物体进行攻击”，不由得打消了主意。因为这意味着可以杀光TAB-15基地里的所有人类。
“告诉雪风深井中尉暂时失去知觉，无法做出指示。”
<收到。B-3将继续调查505攻击部队异常减速的原因>
在回复“收到”二字之前，战术电脑短暂停顿了一下。如果时间充裕，或许战术电脑还是会执着于唤醒零，而这一点对少校来说也是一样。他想和战术电脑进行仔细的交谈，确认以战术电脑为代表的特殊战智能机器们如何看待零和雪风的行为。
雪风会对TAB-15基地展开攻击，似乎是遵循了零的意志。但是认为505攻击部队“敌我不明”应该是雪风自己的判断。零是在看到这个判断后才做出了反应，加入了雪风的行动。如果不能为零的行为做出合理的解释，那就只能认为零丧失了理智。只要是人类，应该都会这么想。但是战术电脑和雪风却并不认为零失去了理智。
少校不得不意识到，人类和智能战斗机器的判断产生了分歧。在这短短的与战术电脑交谈的时间内，前线的战况不断发生变化，以至于少校完全无暇顾及零，而战术电脑方面也是同样的情况。
TAB-15基地发来了紧急信息，要求解释雪风针对TAB-15进行的两次对地航炮攻击。
身为负责人的库里准将不得不回答TAB-15的质问。她瞬间抿紧了嘴唇，接着立马对布克少校说道：“告诉他们是误射。”
布克少校正与战术电脑进行对话，没有听到准将的指示。等到准将提醒他后，他才急忙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而这时，TAB-15突然发来了“已了解”的回复。
<这里是TAB-15，已了解情况>
一排文字出现在大屏幕上。
然而，TAB-15通信管理员的声音响起，大声喊道：“你在说什么？你说谁？这里怎么会有迦姆？！”
看样子，特殊战的司令部战术电脑已将信息传送给了TAB15基地的中枢战术电脑。理解了目前情况的只有中枢电脑，TAB-15的人类还并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已有战机维修人员受伤，特殊战是想杀了我们吗？！”
在布克少校回复“那是误射”之前，屏幕上出现战术电脑传来的<切断语音通信线路>这一提示。但是没有人对此表示关心。
因为梅尔中尉的战机，也就是505攻击部队唯一存活下来的战机，将雪风判定为敌机，并进入了攻击状态。
<已被α-1火控雷达锁定>
雪风传送回消息。α-1是梅尔战机的代码。
<收到>战术电脑回复。
<调查α-1的机动性能，开始模拟战斗>
<这里是B-3，收到>
库里准将握紧了双拳，有些愤怒地盯着主屏幕。她似乎小声说了什么，但少校并没有听清。或许是祈祷，也或许是骂人的脏话。少校觉得这不是针对梅尔战机，而是针对无视了她、自行进行对话的雪风和战术电脑。
但是准将却并没有进行干涉。语音线路被封锁，加上梅尔战机的通信线路被雪风的雷达干扰。这种情况下就算她进行了干涉，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注意515战斗部队的动向。”库里准将快速说道，“让雪风在他们打过来之前返航。”
“不会持续很长时间的，准将。”布克少校回道，“α-1的燃料已经所剩无几。”
无论怎样，雪风和α-1的缠斗都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在30秒或者1分钟内就会分出胜负。如果两者的能力势均力敌，那自然是返航燃料剩余多的一方获胜。如果没有了燃料，就算没有被对手击落，那最终也只能坠毁。战斗机的驾驶员通常在与敌机战斗的同时，也在与消耗燃料的时间做斗争。
雪风在与迦姆的战机进行战斗之前，舍弃了巨大的副油箱。尽管剩下的燃料仅够返回基地，但少校判断这些燃油足够支撑到专为应付紧急情况设立的空中加油点。
如果无事发生，那空中加油自然没有必要。雪风获得的新机体比希露芙/超级希露芙性能优越，低能耗就是其中之一。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航行距离是比火力和机动性能更为重要的性能。燃料之于飞机，就像氧气之于潜入水中的人类一样重要。如果消耗殆尽，那就只能死亡。飞行员必须时刻关注燃料的余量，这也会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
“这一定很精彩。”
来路不明的声音再次响起，布克少校回过头去，只见一位特殊战的飞行员双臂交叉地站在那里，紧紧盯着大屏幕。那是回旋镖战队的队员，特殊战新进的13号机飞行员矢头少尉。
特殊战的队员们在没有特殊许可的情况下也能进入指挥中心。但若不是收到了命令，没有队员会进入这里。至少在布克少校的记忆中，没有飞行员自行进入过这里。少校觉得矢头少尉的出现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因为是新来的，所以想尽快习惯特殊战的氛围吗？还真是库里准将欣赏的类型。布克少校无视矢头少尉的存在，把注意力移向雪风。
“梅尔中尉应该赢不了吧。”矢头少尉在背后说道。
“燃料快不够了，即便这样也要拼死一搏，还真像梅尔中尉的作风。虽然他是个不错的人类，但一到战斗，反应就会变慢。”矢头少尉的语气就像在闲聊一样。
“这样根本不可能战胜最先进的无人机。要是我的话……”
“给我闭嘴！”布克少校吼道。
矢头少尉所说的话很有道理，但就像指甲划玻璃的声音一样刺耳，让布克少校觉得不爽。但少校没有时间去考虑原因，另一边雪风已经开始了战斗机动。
“但是，特殊战为什么不阻止雪风呢？”矢头少尉继续说道，“是因为引诱梅尔战机卷入战斗了吗？让雪风攻击TAB-15？梅尔中尉就是那样的人，所以看到TAB-15被攻击后没有坐视不理。我知道他……”
“出去！”布克少校转过身，向矢头少尉命令道。矢头少尉明显吃了一惊，少校继续说道：“自己房间也好，禁闭室也好，总之给我出去。”
FAF里没有正式的禁闭室，但矢头少尉似乎已经明白，这是被关了禁闭。不过，他想不通到底哪里触犯了布克少校，一张脸惨白，默默地敬了个礼，离开了指挥中心。
若是看错一次，倒不是没有可能。但梅尔中尉再次在近距离看到了雪风对地面展开攻击。
“有人员伤亡了！”梅尔中尉大声叫道。在他以最大航速飞向TAB-15的同时，一直未关闭的航空无线电传来了基地人员的声音，兰科姆少尉似乎牺牲了。
不过梅尔中尉并不能确定这就是基地传来的消息。战斗中会涌入各种各样的信息，有时候搞不清是谁传向谁的也并不稀奇，这种时候就只能依赖自己的判断。支持双向同时通话的线路非常先进，信息发出者一方的代码会自动夹带在信息中，因此只要看一看战机上的显示屏，就能知道信息来自何处。但尽管如此，战斗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去确认这种东西。即便有时间，在实战中的飞行员本身思考能力就会有所下降。因为陷入思考的话，很可能就会被干掉。他们需要像碰到发烫的东西身体自动避开一样，条件反射性地去操纵战斗机。
由于重力过载和畏惧心理，人的理智不再靠得住。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回避危险并进行攻击，这才是成为飞行员的条件。梅尔中尉毫不犹豫地追击雪风、进行锁定，并告知后座的副驾驶员即将交战。
“那可是特殊战的战机，是友军啊。”副驾驶员说道。
“没有关系。你也听到了，乔纳森被那家伙干掉了。”
乔纳森·兰科姆少尉是梅尔中尉的部下之一，也是飞行员。他曾经驾驶战机被迦姆击落过，但好歹活着回到了基地，没想到这次竟然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原则上，飞行员所驾驶的战机是固定的。虽然紧急情况下也会乘坐他人的战机或后备战机，但近段时间以来505攻击部队的后备战机也都遭到击毁，结果就出现了多余的飞行员。在分配到新的战机之前，这些飞行员被编入地面作战人员，或者休息，或者去别的部队，总之做着飞行员以外的工作。矢头少尉虽然得到了晋升，但兰科姆少尉就没那么幸运了。由于FAF里不允许有赋闲的人存在，加上他曾说过“自己已经失去驾驶战机的自信了”，于是他成了战机维修人员。对梅尔中尉来说，他想把兰科姆少尉留作机动的驾驶人员，而不是按照原则给他分配固定的战机。但在知道兰科姆少尉内心的恐惧后，他也没法再坚持自己的想法，因为被迦姆击落的恐惧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
——可怜的乔纳森。竟然在地面上，并且是被自己的友军给杀害了。
为了击落雪风，梅尔中尉毫不犹豫地开始战斗机动。右手握住操纵杆，左手握住节流阀拉杆，梅尔中尉在空中急速转弯朝着雪风而去。雪风离开TAB-15基地，开始应付梅尔战机的战斗机动。它在空中盘旋，似乎是在引诱梅尔战机跟上。
“它可是干劲十足啊。”副驾驶说道，“它到底想干什么？”
梅尔中尉没有接话。他启动了加力燃烧室
，但系统突然响起燃烧状态异常的警报声，机体开始晃动。前方的雪风猛地掉头，消失在了梅尔中尉的视线中。
梅尔中尉急忙转弯，一阵可怕的冲击波迎面而来。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梅尔中尉掉转方向时，雪风又从后方超过了他。两机的距离近得就像擦肩而过一般。梅尔战机的左翼受到冲击波和气流的影响，导致整个机体失去升力，开始快速地逆时针打转。同时，主翼的前缘襟翼
似乎脱落，副驾驶员偏过头去，看到襟翼碎片破坏了一部分垂直尾翼。
尽管如此，梅尔战机的飞行电脑迅速控制住各个机翼，如梅尔中尉期望的那样，稳定住了机体。
“不对劲的是引擎！”梅尔中尉大声叫道，但引擎故障的警示灯至今没有亮起。
急速下降之后又是急速上升，战机的飞行速度低到仅有时速二百公里左右。为了甩掉雪风，梅尔中尉以最大速度向下俯冲。
再次启动加力燃烧室，梅尔中尉尝试全力加速。原本机体应该在三秒之内达到最大转弯速度，但右侧突然出现巨大的爆破声和冲击波。引擎内的涡轮叶片似乎损坏了。与此同时，左边引擎的压缩机突然熄火，不再工作。
机体开始失速尾旋，急剧下降。梅尔中尉用尽全力稳住机体，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启动引擎。在战机即将撞向地面之前，梅尔中尉勉强使机体停止旋转，利用下降的加速度把机体拉了起来。
右侧的引擎似乎没有起火，但是已经完全失灵。梅尔中尉试图重新启动左侧引擎，但也失败了。失去推动力的战机无法上升，只能缓缓降落。
引擎的声音消失，周围变得安静。梅尔中尉看到雪风在他的右手边和他并排飞行着，几乎触手可及。他突然觉得雪风似乎总是在那个位置监视着他。他有些麻木地想到，雪风没有使用武器就战胜了他。在缠斗中，如果对自己的机动性能有绝对的自信，那么也可以采取让对手的引擎失速这一战略。而那家伙正是这么做的。
梅尔中尉默默地握紧右手，向上举起，提示后座的副驾驶员准备弹射。另一边，雪风的座舱罩在菲雅利行星双太阳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座舱内没有飞行员，这让梅尔中尉觉得就好像在嘲笑他一般。
已经不想再去思考了。趁着机体还没完全落下，梅尔中尉和副驾驶员从机体中弹出。
打开降落伞，徐徐下降。梅尔中尉看到自己的战机和雪风一起逐渐朝着菲雅利森林而去。雪风降低了引擎输出，和梅尔战机并排飞行着。在即将落入森林之前，雪风的排气口突然闪闪发光。它在一秒内以最大速度转向，接着再启动加力燃烧室，转瞬间就消失在了梅尔中尉的视线中。没多久，引擎的声音传来，稍晚一会儿后，梅尔战机爆炸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梅尔中尉有些颤抖地想着，别说给乔纳森报仇了，自己还能活着就已经是个奇迹。那家伙，雪风，简直就是一个怪物。让那家伙去跟迦姆战斗就好，迦姆也不是人类。非人类对非人类正好，为什么自己非得在这里？
看着飘在下方的搭档的降落伞伞顶，梅尔中尉心想再也不想驾驶战斗机了。他终于明白了兰科姆少尉的心情。一直以来，自己战斗的对手——FAF的敌人，并不是人类，而是迦姆这一未知的外星智体。这完全是来历不明的对手。
梅尔中尉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这一点。这是人类绝对无法理解的，也无法用胜负这一价值标准去衡量的对手，因此也是绝对无法战胜的对手。这就像有人说你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价值，而你发现你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一样。
梅尔中尉有些心灰意冷地想到，这一事实竟然不是由迦姆，而是由人类制造的无人机雪风让他领悟的。他甚至觉得，给人带来这种无力感后扬长而去的雪风在本质上和迦姆是同类。缓缓降落的中尉撞上了茂密的森林表面，冲击比他预想中要来得激烈。那些外表美丽、带有梦幻般金属光泽的海绵状外星植物就像在敲打他，让他振作起来一般，不由得令他心情舒畅。
毫无预兆的刹那间，深井零突然发现自己正坐在战斗机的座舱里。
他的右手握着操纵杆，左手正放在节流阀拉杆上摸索着操作按钮。他松开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隔着飞行手套可以感受到头盔的触感，同时嘴边传来的触感也能让他感受到自己正戴着面罩。
外面是菲雅利的天空。零看了看四周的座舱，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这不是超级希露芙的座舱，但他感觉这并不是第一次乘坐。仪表的基本配置是那么熟悉。
这是雪风。自己正驾驶着雪风。
零下意识地将左手迅速放回节流阀拉杆上。但在下一瞬间，他又不得不通过思考的形式去确认自己到底反射性地想做什么。头盔里传来了雪风的警告声，就如哀号一般，叫着“醒来吧、醒来吧、醒来吧”。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雪风需要零。由于发生了仅靠它自己的机能无法正常控制机体的情况，所以它呼唤着零，想让他把战斗模式从自动改为手动。
仪表盘的主显示屏上急迫地闪烁着<MANUAL CONTROL>（手动操作），这是零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警告。就好像雪风在对他说<救我>，又好像雪风在呼喊着<我需要你>。如果零不完全醒来，那么自己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着被迦姆干掉。雪风悲痛地呼喊着。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这样下去它一定会被击落，零感受到了现实的威胁。迦姆就在后面，正在接近。零迅速将自动操作模式解除，告诉雪风接下来就交给自己。<MANUAL CONTROL>提示不再闪烁，变为常亮状态。
零已经醒来。但是要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雪风又发生了什么，他必须唤起那段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的记忆——尽管那段记忆就像不属于自己的一样。
他必须将这段记忆从幻想和梦境中区分开来，并将过去和他所存在的现实连接起来。这段记忆就像没有时间感和现实感的记忆碎片，他不得不将其重新拼凑在一起。
尽管如此，寻回这段记忆却不必像拼图一样花费时间和努力。只要将觉醒的意识拧成丝线，放入现实的海洋中，“自我”这一存在就会瞬间凝结成晶出现在意识的丝线上。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在朦胧的梦境中飘荡、模糊，直至即将消散之时，使自我意识重新凝结的核心突然出现。那就是雪风的呼喊——“醒来吧”。
“和梅尔中尉的战机一样。”后座的副驾驶员说道。
没错，和那个时候一样。过去那段半清醒状态下的记忆毫无疑问就是现实。为了确认现在的自己就是正确凝结后完整的自己，零听到了副驾驶员的声音。
“嘿，杰克
。”零呼唤后座的副驾驶员，“冷静点。就算引擎输出被限制，只要技术好也是不会输的。我这就让你瞧瞧。”
“零，你是零吧？”
“当然了，我又不是迦姆。你还没睡醒吗？”
“没睡醒的是你吧！你终于醒来了，真是——”
“快闭嘴吧！小心别吐了。”
“别做高难度机动，以你现在的体力是完全没有胜算的。追上13号机，想想办法。雪风已经被迦姆污染了。”
后面追上来三架迦姆战机。零用高难度机动避开了两枚迦姆发射来的导弹，并用身体感受到了布克少校的话有多正确。
两机一旦开始缠斗，飞行员的体力就会消耗很快。零深切体会到了FRX00那惊人的缠斗能力，并且知道这还不是它实力全开的状态。如果发挥FRX00的全部实力，那飞行员很可能就此殒命。零突然意识到雪风并不是希望他进行缠斗，现在最要紧的是以最快速度甩掉迦姆，追上前方的13号机。
然而，无论如何雪风也无法提升到最快速度，就和梅尔战机一样。原因出在AICS。没错，就像特殊战司令部的战术电脑所说的那样。这肯定没错。
AICS吗？零回想起布克少校在指挥中心的战术电脑专用终端室里所说过的话。
“你是说AICS？”布克少校问道。
<没错>
战术电脑的回答以文字的形式出现在显示屏上，而零以空洞的双眼看着这一切。库里准将也在终端室内。室外宽阔的指挥中心内空无一人，就连照明也没有开启。
特殊战司令部的战术电脑仅对特殊战的三人公开了雪风收集回来的505攻击部队的异常情况。库里准将、布克少校以及仍旧坐在椅子上意识模糊的深井中尉。
布克少校之所以在这样的场合仍旧带着零，是因为战术电脑强烈要求他这样做。零虽然在时隔九十三天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但仍然不能凭自己的意志回顾那段记忆。
尽管布克少校很想立马把零送到FAF中央医疗中心，但特殊战的战术电脑提出零的记忆中很可能包含极其重要的情报，最好对其他军团，甚至是特殊战内部的人进行保密。也就是说，最好先唤醒零的记忆。因此布克少校改变了先前的想法。
战术电脑是智能战斗机器，其提议带有一半命令性质。他对零和雪风收集来的情报展现出了强烈的兴趣。如果智能机器有情感的话，那布克少校感受到这份兴趣里还伴随着恐惧、不安和紧张，因此他同意了战术电脑的提议。战术电脑，这一智能战斗机器，开始对零进行询问。
首先是九十三天前发生的事。射伤零腹部的人到底是谁？当时又发生了什么？
面对战术电脑的提问，零机械式地给予了回答。这并非他依照自己的意志搜寻出了记忆，而是记忆中跟提问有关的部分受到了外界的刺激，自动被唤醒，并以语言的形式展现出来的一种方式。零知道自己在说话，但对他来说那就像别人的声音一样，至于话语里的内容以及说着话的自己的情况，他完全不感兴趣。
“射伤我的，是另一个我。”零说道，“是迦姆制造出来的复制人。似乎是由光学异构体
分子构成的反人类武器。我不记得在迦姆的基地里待了多久，但由于无法消化由光学异构体分子构成的食物，迦姆让我食用了死去的副驾驶员巴格迪什少尉的肉……”
布克少校和库里准将没有打断零，沉默地听着他和智能机器之间的机械式的问答。两人完全插不上话。智能机器的提问非常准确，并且也没有被恐惧、不安等情绪所影响。
布克少校觉得如果自己开口，估计也只会说“怎么可能”“难以置信”等在这个场合毫无意义的话吧。他发现这些话已经在他的内心卷起了旋涡。但看着淡然讲述着的零，他意识到零的内心一定平静无波，因此拼命抑制住了想要摇晃零的身体以及敲他脑袋的冲动。
战术电脑从零那里获得想要的情报之后，沉默了一阵，接着继续道：
<505攻击部队机速控制异常，初步推测原因在于AICS>
话题的变更让布克少校觉得有些突兀。他觉得现在应该努力让零更加清醒，毕竟零还没有完全醒来。但战术电脑无视了布克少校，将雪风收集来的情报展示在指挥中心正面的大屏幕上，并进行了解说。
在同梅尔战机缠斗的时候，雪风对梅尔战机的进气口进行了清晰的光学扫描。
通过雪风的扫描，少校发现由AICS控制的进气口可动板，即调节引擎空气流量的可动装置，没有处于正常的位置上。因此，梅尔战机无法确切地控制和利用进气口产生的冲击波。激烈的乱流涌入，使引擎的燃烧效率显著降低，同时还引发了引擎过热的状况，最终导致引擎损坏。
如果不是在战斗中，应该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情况。对希露芙来说，就算遭遇了严重的乱流，其引擎的叶片形状也能保证稳定的空气流入。但是在战斗中，飞行员对战机的操作会导致引擎的输出超过叶片设计的最大限度，而梅尔战机的情况就是典型的例子。以最高速的超音速逃离迦姆的505攻击部队，机上的AICS装置没有正常工作，吸入的气流变得极其紊乱。在这种情况下，加力燃烧室起火，在机身后拉出长长的黑烟，最终导致引擎失速或者输出低下也是理所当然。想必飞行员会急忙推动节流阀拉杆。既然引擎停止工作，那就不得不让它重新启动。要是有多余精力，或许还能发现问题出在AICS上，这时也还能关闭AICS的自动模式，以手动的方式调节可动板位置。如果仅仅是AICS的故障，那完全可以这样处理。然而梅尔中尉没有发现AICS的异常，其他的飞行员应该也是一样。那个时候他们正受到迦姆的追击，若要战胜迦姆，就不得不急剧提升战机的速度。假如他们已经发现了AICS的故障，那么就会知道在这种情况和迦姆进行高难度的缠斗无疑是自杀行为，因此只会将可动板调节到超高速位置，以最大输出速度逃离迦姆。
这些飞行员没有这样做，那么只能认为是系统没有提示AICS故障，或飞行员已经发现问题，却没有切换到手动模式，又或是飞行员切换了模式，但战机却没有反应。因此这不能称为单纯的故障。
<可以认为，这些战机的AICS已被迦姆污染>
智能战斗机器说道。
梅尔战机的中枢电脑没有发现异常。虽然中枢电脑会统一控制战机的引擎和机翼，但AICS却是独立的系统，因为它只与战机速度相关。也正因如此，尽管是独立工作，但通常情况下也不会发生任何故障。迦姆似乎就是利用了这一漏洞。
但是，迦姆是怎么做到的？AICS虽说只是引擎进气控制系统，但它的电路上有严密的防电磁护盾，因此即使在飞行中暴露在电磁波下，也很难认为会出现系统错误。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505攻击部队在起飞时，机上配备的已经是异常的AICS。
<AICS很可能被敌人改动过。能够接触机体且不被怀疑的，只有极少数的人类。与FAF为敌的人，或者迦姆。迦姆的可能性更高。如果真是这样，那可以判断迦姆伪装成了人类的模样>坠毁的战机上，包含AICS在内的重要部件都在自爆过程中损毁。而成功返航的战机上，AICS在那时很可能会恢复正常状态。因此就算想要调查，也无从下手。
<如果FAF中有伪装成人类的迦姆，那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更换AICS组件也并不是不可能>
<我们没有针对这一问题的解决方法>
人形迦姆兵器吗？布克少校突然觉得不寒而栗。如果零的经历都是事实，那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假设存在这样一种由光学异构体构成的生物，并非仅和人类相似，而是完全和人类一样，吃着同样的食物生存，那光从外表来看，根本不可能发现这是迦姆。
“也就是说，这并不单纯是AICS的问题。”布克少校说道，“怎么样才能确认？”
<在前线战场行踪不明的人极有可能和迦姆有过接触。营救回来的人可能就是新型迦姆>
要说营救回来的人，特殊战内有两人——零和矢头少尉。
“矢头少尉是……怎么可能。”库里准将有些痛苦地说道。
矢头少尉，好陌生的名字。零在毫无现实感的情景中继续徘徊……
零驾驶着雪风，一边调查AICS，一边回想起当雪风捕捉到505攻击部队的异常情况，并将信息传达给他时，他立马就知道那些战机已经被迦姆操控。就连雪风也判断505攻击部队机群并不是友军。他判断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那是因为TAB-15基地里存在迦姆。
这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而且是噩梦。那时候他正操纵着雪风，但连接突然中断，雪风离他而去。远去的雪风、反复重现的梦境后续。全部都是梦。
然而，现在的情况并不是梦。AICS出问题了，但异常提示却没有出现。就算切换成手动模式，战机也没有任何反应。死定了。这样下去一定会被迦姆干掉。
在机体即将开始震动之前，零操作节流阀拉杆，启动了机上的测试系统。关于起飞前检查的记忆就像裹了一层薄薄的非现实的面纱，已经非常模糊。但零还是记得那个时候的AICS一切正常，对于测试用的模拟信号都做出了正确反应。
不知道现在又会怎样？
主屏幕上显示出“作战行动中”这一警告，就好像雪风在对零吼：“战斗中做什么测试，现在可是在飞行！”雪风或许在害怕也说不定。
由于有雪风的干涉，测试程序没有启动。这时就算零对雪风大声喊“别管我”，应该也无法让雪风听懂他的语言。
零迅速放下起落架，战机速度急剧下降，接着他将测试程序改为了手动模式。不知雪风是否是从这些快速的变化中觉察出了零的意图，它撤销了警告。
“左侧制动！”后座的布克少校喊道。
机体迅速向左转弯，迦姆的战机瞬间飞到了前面。速度的急剧下降反而带来了好处，雪风的机动一定让迦姆意想不到。
选择超音速最高速的模拟用信号，零启动了AICS的测试程序。接着，他将节流阀拉杆推到底，并收起了起落架。
三架迦姆战机在前方掉头后，气势汹汹地迎面而来。零让机体保持向左滑动，避开迦姆的射击。他没有让战机左右摆动，因为从左向右移动的那一刻，战机的加速度会变为0，而这一瞬间是非常危险的。如果他要对敌人展开航炮攻击，那等待的就是敌人的这一瞬间。然而比起攻击，现在更需要回避。零在心里默默祈祷赶紧加速吧。
不出三秒，雪风就获得了正常情况下的最大引擎推力。加速度来得非常猛烈，转瞬之间就将迦姆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零拼命地握紧操纵杆，将雪风拉升。当进入超高空后，雪风的速度再次提升。这时候，缠斗型的三架迦姆机已经完全跟不上雪风的速度了。
迦姆一定是在识别出雪风是特殊战战机后，相信靠三架战机能够击败雪风。AICS受到迦姆污染，就像是这件事的证据一样。在异常发生的时候，如果对AICS没有做过事先了解，那么很可能在想到输入测试用信号之前，就会被三架迦姆战机击落。
“恢复正常了。”布克少校说道，“你怎么做到的？”
“应急处理罢了。现在是靠测试用信号在飞行。为什么出击前不换上新的AICS组件？你应该早就知道问题的原因了吧，也预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不想让矢头少尉知道我们已经发现AICS异常。这是头号机密。”
雪风飞翔在纯白沙漠的上空。这里是迦姆的制空领域，只有迦姆战机能在这里悠然飞行。
在雪风出发之前，矢头少尉已经独自来到这片沙漠执行投放侦察吊舱的任务。这和旧雪风最后的作战任务相同。
布克少校确认，前方矢头少尉的战机和一架迦姆战机正编队飞行。
“矢头战机正和迦姆战机一起飞行呢。”
“我知道。”零说道。
“他果然是迦姆啊。”布克少校说道，“这样一来，他就无法辩解了。”
“我……总感觉和他说过话。”
“是的。”布克少校回道。在病房里，零和矢头少尉见过。
那时，矢头少尉对零说道：“可以交个朋友吗？”
站在病床边的这个男人看起来很年轻。
“其他人总是以奇怪的眼神看我。深井中尉，多和我说说吧。回旋镖战队的队员都很厉害，我也想成为那样的队员。”
“零觉得自己被雪风抛弃了。”布克少校说道，“如果不解决这一点，恐怕他永远也无法飞行了。”
“看来是遭遇了伤心事啊……实际上我也被迦姆击落了。被救起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零回想起矢头少尉在病房里说过的这句话。那并不是梦。照这样看来，那个男人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迦姆操控了。不过到底是被操控了，还是本人已死，迦姆完全复制了他的记忆，这一点不得而知。
“矢头少尉来到病房，没错，他问我能否和他成为朋友。那之后过了几天？”
“九天。”少校回道，“如果这次行动没有让你醒来，我打算送你回地球。我不想让你被FAF当作武器，一直和电脑连接着。你那样子，完全就不像个人类。”
然而矢头少尉却是个像样的人类。零监视着矢头少尉的特殊战13号机，至今都无法相信它是迦姆的武器。
这时，矢头战机和迦姆战机突然朝着雪风而来，并进入了攻击状态。
“打过来了。”零说道。
“那家伙慌了。”少校说道，“我没告知他这次雪风的作战行动，也没告知其他FAF部队。如果我们没来，他肯定会去迦姆的基地汇报情报然后又返回FAF。那家伙是迦姆的战术情报收集武器，他不是人类，而是迦姆。既然已经暴露，那就不可能让我们活着回去，那家伙会拼命的。如果不把它干掉，就只有被它干掉。”
“迦姆的兵器？他吗？”
“零，你又睡糊涂了吗？你已经见过那种迦姆了，你自己的复制人。你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这次的作战也是为了确认这一点。”
对了，在起飞前好像是听说过。当布克少校宣布要让13号机以无人驾驶的形式去执行和雪风相同的任务后，矢头少尉主动提出让自己来驾驶13号机。布克少校大概预料到了这一点，但当他的想法被证实时，他还是觉得有些可怕。他抑制住这份心情，同意了矢头少尉的申请。矢头少尉又提出，不需要副驾驶员，他自己就能完成任务。
“那家伙可能原本就计划着逃跑。他就像迦姆投放到我们内部的情报吊舱，他的回归就等于情报回收。恐怕他也感觉到危险了。”布克少校说道。
“……或许吧。”零说。
零记得那个男人曾说过憧憬自己和雪风，所以想完成相同的任务。零觉得虽然他也有自大的一面，但正是这样才像个人类。和回旋镖战队的队员们比起来，他像得多。
“零，他们靠近了。”
还有一段距离。
13号机的武器只有短程导弹和航空机炮。雪风的AICS还没有恢复正常，因此不适合缠斗。如果要攻击的话，也就趁现在了。零选择用中程导弹进行攻击，但在发射导弹前，他犹豫了一下。不过，留给他犹豫的时间非常短。如果现在不动手，就只能被对方干掉。于是他同时发了四枚导弹，分别是两枚新型中程可变速导弹和两枚超高速中程导弹。
矢头少尉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他知道自己是迦姆吗？还是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人类呢？零无法知道答案。但是现在的矢头少尉毫无疑问是作为迦姆在行动的。
导弹一个接一个地接近目标，显示屏上的数字也随之进行倒数。零看着屏幕上的数字，心想作为人类的矢头少尉已经死了。他有些诧异为何自己会如此在意。
难道是因为他看起来是人类吗？
在面对迦姆战机的时候，零从未有过犹豫。迦姆的战机或许就是迦姆这一生物的本体，他总是能面不改色地进行射击。敌人拥有人类的外貌，这种事确实非常可怕，或许迦姆也已经算计好了这一点。但是无论对方是什么外貌，只要是迦姆，就压根不必犹豫。矢头少尉确实是迦姆。不用布克少校向他强调，这就是毫无疑问的事实。尽管如此，怎么回事，这种心情。
要是还能和他多聊聊就好了。这一想法涌上心头，零终于明白了他犹豫的原因——他好像觉得，他和那个男人能够互相理解。
“所有人都讨厌我，我自己也知道。我会不自觉地无视别人的心情。之前的上司梅尔中尉曾说我就像机器。他说‘跟你说话就像在跟机器说话似的。别和我说话’，但是不说话的话，我就真的成机器了……”
驾驶雪风之后，零觉得自己也逐渐变成像雪风这样的机器。所以，这就是他觉得自己和那个迦姆制造的男人有共通之处的原因吗？
不管理由如何，他想和他多聊聊。如果那个男人是武器的话，如果他自身也这样认为的话，他应该明白武器的心情吧。反观自己真的明白雪风的心情吗？
零心想，或许迦姆会更加了解雪风的战斗意识。即便这样迦姆还是选择攻击，并且还那么拼命。迦姆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零看到导弹命中了目标。先是迦姆战机，接着是矢头少尉的战机，都被炸得粉碎。
他没有看到有飞行员弹射出舱。那个或许可以相互理解的对手彻底离他远去。
说不上是悲伤还是后悔，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复杂的失落感。他应该是第一个对迦姆产生这种感情的人类吧。
零驾驶着雪风掉转方向，接着把控制权交给了雪风。他抬头仰望天空，如果把天上的两个太阳分开来看，那这里的天空和地球的一模一样，都是那么蔚蓝。
好想回去。零突然想到。但是回哪里呢？
在来了FAF之后，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想回到地球。
“好像清醒过头了。”零说完之后闭上了双眼，心想如果这也是梦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