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126团和日军的一轮接触战刺激着丹方镇内的所有人的神经,百姓们有些人甚至顾不的吃晚饭就开始整理行囊想快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第二日一大早,管家谢林便将齐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集中到院子中来。齐进笙坐在院子中的太师椅上,跟前摆放着一盘一盘的银元。
下人们看这势头不知道自家老爷要干啥,一个个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也不敢吭气。
谢林见人都来的差不过了便走到齐进笙旁,弯下腰小声道:“老爷,人都来的差不多了!”
齐进笙睁开眼站起来道:“昨日外面的枪声我想大家也听见了,日本鬼子打过来了!”
齐进笙才说第一句话,下面便乱哄哄成了一片。管家谢林连忙上前制止道:“安静!安静!听老爷说话!”
齐进笙接着道:“你们中有些人在我齐家做了多年下人,更有甚者祖辈也在我齐家做下人,这些我齐进笙都记在心中。只是此时兵祸将至,愿意离开的上前自己去盘中取五块大洋,不愿意离开的就继续跟着我齐进笙,人各有志绝不强求!”
下人们互相看了看,其中有一位稍微年轻的仆人走上前来作了一个揖道:“齐老爷,多谢这几年老爷对我的照顾,只是我家中尚有老母就不再跟随老爷了!”说罢,那下人从盘中拿走五块大洋离开了齐府,继那之后陆陆续续也有下人们拿着大洋离开,最后离开了将近三分之二的下人,不过护院大都留了下来。
不仅仅是齐府,白,王两府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情,想走的走想留的留。
三大家族还好毕竟家主是一个家族的主心骨,有家主安定民心家族中的人还算是安稳。
可是丹方镇内的百姓就不一样了,在得不到一点儿消息的百姓心中,这些枪炮声就像是无形的恐惧力量在他们的心中不断的扩散。
被枪炮声吓的惊慌失措的百姓们有些在街头不住的嚎叫狂奔,有些则躲在自己家中的床下,桌下不住颤抖。
保安团在镇长汤世宁的命令下负责出来稳定镇内的局势,可是保安团平日里在丹方镇就不得人心,此时如何能安定的了?
暂时处理完家中事物的白、王、齐三名家主被几名护院拥簇着前往三清药铺。三位家主一路走来看着路上的一片混乱都不住的摇头,身边的护院们各个更是握紧手中的长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三位家主终于平安的抵达了三清药铺,同仁方见到三位家主很是意外道:“几位家主,此时你们不是应该在家中整顿事务怎么还有工夫上我这来?”
“家中的事务我们已经安排下去了,剩下的事情只要交由管家们去做就行了用不着我们操心!”白齐天道。
“是啊,仁方兄弟你这里准备的怎么样了?”齐进笙问道。
“家中事务也都安排下去了,有三叔他们帮忙自然是快上许多,现在就差丹炉还没封了!”同仁方道。
三位家主听了同仁方的话不由的你看我我看你,同仁方奇道:“你们怎么了?”
“仁方兄弟和我们所见略同!”白齐天笑道。
“怎么?你们也封丹炉了!”同仁方哑然道。在他看来让这些老顽固家主们封丹炉简直就是要他们的命,没想到他们居然也会这么做。
“老祖宗的东西,绝对不能流落到这些侵略者的手中,带不走的就算是毁了也绝不能给他们留下!”白齐天语气坚定道。
“对了仁方兄弟,俞算盘昨天盘点了下咱们王府的家底,还剩下些药材你要是不要?如果你不要我就都烧了!”王四喜道。
“怎么?王家主,药材这些东西是能带走的你也烧?”齐进笙惊讶道。
“这次兵祸若是我王四喜能够躲过,我打算不再做丹药的营生,这些药材带着也是累赘。仁方兄弟,你有恩于我若是这些药材你用的上就都拿去吧!”王四喜没有丝毫的不舍道。
同仁方还待答话门口又冲进来一波人,同仁方定睛一看为首的正是镇长汤世宁。
只见汤世宁一进门就满脸怒气的骂道:“钱斌正是个废物,平日里懒懒散散也就算了,关键时候也顶不上事儿。叫他维护丹方镇的秩序,现在不但百姓乱成一锅粥,就连保安团也是,还有这个当团长的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汤世宁这会儿可真是生气了,他已经联系好了隔壁镇子对方答应丹方镇的百姓过去躲兵灾。给三大家族和同仁方的路条也都批好了,这会儿正好借拿着路条给三大家族和同仁方的空儿看看丹方镇的状况。不看不知道,一看快把汤世宁气死了。一路上鸡飞狗跳的,根本看不见保安团的人在维护丹方镇的安定,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团丁一问钱斌的下落居然不知所踪,直把汤世宁气的要把钱斌抓起来枪毙。
汤世宁将路条给了三位家主和同仁方道:“汤世宁还要请几位帮帮忙,隔壁镇子已经答应接纳我们丹方镇的百姓以避兵祸,我打算定在明天傍晚让百姓从镇南门出镇。可眼下保安团是帮不上忙了,我除了保安团没有可以用的人手,我希望几位能帮帮忙将百姓都聚集到南门去,方便明晚的转移!”
“这……”几位家主并没有立刻答应。
“我知道几位家主有难处,毕竟你们也要举家迁移手上人手也不富裕,但是念在百姓的面上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帮上一帮!”汤世宁诚恳道。
“好,汤镇长,这事就包在我们身上了!”同仁方拍拍胸脯道。
汤世宁点了点头:“那此事就多谢丹王了,我现在还要尽可能的去将外面的团丁都聚集起来。诸位,先走一步了!”说完汤世宁向着众人拱了拱手向着大门走去,一边走一边摇头低声道:“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战乱之中想要聚集百姓谈何容易!”齐进笙看向同仁方的道。
“不忙,你们就说鬼大人说让他们在南门集合,明日傍晚助他们远离兵祸!”同仁方道。
三位家主面面相觑,王四喜颤声道:“盗传鬼大人的旨意若让鬼大人知道的了可是死罪啊!”
“现在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我想鬼大人也不愿意见到如此场景。如果我估计的没错,鬼大人会现身的。到时候若是鬼大人怪罪下来,我同仁方一力承当!”同仁方道。
“也罢!我白齐天也和你一起承担!”白齐天拍了拍同仁方的肩膀笑道。
“算我一个!”齐进笙也笑了。
“你们……哎,真被你们给害死了!”王四喜无奈的摇了摇头。
是啊,现在似乎只有鬼大人这三个字才能让他们恐惧的内心稍稍平复下来。
三位家主离开三清药铺后回府抽调一部分自家府中的护院去执行汤世宁委派的任务,此时同仁方也身着鬼面丹的服饰出现在丹方镇的大街上。
惊慌失措的百姓们看到同仁方装扮的鬼面丹后无一不肃然起敬,纳头便拜恳请鬼面丹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然而,同仁方并不做声,两手背负于身后就这么缓缓的向着镇子的南门走去。
众百姓见状也不敢贸然上前,但大家便如磁石一般尾随在同仁方的身后。尾随的百姓中除了妇女怀中的婴孩偶尔发出一两声啼哭以外,大家都不做声似乎看见了鬼大人后一切的恐惧和不安都消弭于无形之中。
这股人流越来越大,当同仁方到达南门之际时镇中大部分的百姓都汇聚于此,当然这中还有不少是三位家主叫来的。
同仁方跃上一间房屋的屋顶扫视了一下下方的百姓,当头便有一百姓跪了下来向着同仁方深深一拜高呼:“鬼大人救我!”紧接着人潮如浪一片拜倒,口中皆是如此。
这让在远处的三位家主看的瞠目结舌,鬼大人真如同仁方所说出现了。
同仁方抬了抬手,下方百姓顷刻间安静下来。
“域外诸恶如今祸我华夏神州,神州子民皆生灵涂炭。天道沉沦,运势不济。明日此时,东开生门,诸位逃难去吧!”同仁方道。
听完鬼面丹的话下面一片沉寂,忽然有一老人抬头问道:“鬼大人,此祸能解否?”
“天道荡荡,以本仙法力窥其一瞥也是不能,无法为老人家解惑!”同仁方摇了摇头道。
那老人又向着同仁方拜了一拜,直到抬起头来的时候那房顶上已经全无踪影。
丹方镇外武泽正雄正组织起自己的部队,无巧不成书的是他也打算在第二天同样的时间对丹方镇再一次发动攻击。
扮完大神的同仁方回到三清药铺将众人聚集起来道:“汤世宁已经决定明天下午开放镇南门送百姓们道隔壁的镇子去躲避兵祸,明日你们将东西都收拾收拾随他们一起出镇吧!”
尚碧卿似乎听出同仁方话语中的意思道:“你不走?”
“你们先走,等我看的镇中百姓都走了,我才会离开!”同仁方摇了摇头道。
“不行,你不走我们也不走!”尚碧卿斩钉截铁道,话语坚定不容动摇。
“没错,你不走我们也不走!”坐在一旁的莫言雪也站了起来。
“这不是和你们商量,这是命令!这是我作为一家之主的命令!”同仁方大声道。
“就算是天王老子的命令也不能把我们分开!”尚碧卿情绪激动大声吼道。
同仁方也不甘示弱大声道:“呆在镇中十分危险,我曾经失去过你一次,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那种让人阴阳两隔的感觉你能理解吗?只有你和言雪跟着三叔他们走了,我才能安心的照顾百姓!”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你为救我中了一枪。你可知道那时候我连想跟你一起死的心都有了,此时你让我先走你自己一个人却留在丹方镇,你让我如何放心的下?”两行清泪从尚碧卿的眼中流出。
莫言雪悄悄的走到了同仁方的身旁,此时她一改大小姐的脾气拉着同仁方的衣角柔声睁着乌黑的大眼睛望着同仁方道:“仁方哥,你我和碧卿姐已成夫妻,夫有困难作为妻子的本应尽力相帮,哪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我们留下来吧!”
“是啊,都是自家兄弟了。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仁方兄弟,若是此时你赶我们走那可就太见外了。”展鹏飞也笑道。
“是啊,你若是赶我们走那就是不当我们是一家人!”李跃也笑道。
其他人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同仁方环顾四周,大家的话语让他感动非常。从小到大,除了上一届鬼面丹就数尚三清和尚碧卿让他有家人的感觉。尚三清一死让他觉得世上只有尚碧卿和他相依为命了,直到莫言雪进入了他的生活,直到这些马匪们为了他而决定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过命的交情,让他感觉到自己其实是很幸福的。这一刻他又想到了王四喜,白齐天和齐进笙这三位忘年之交。丹方不出镇,若是他们三位真的要离开丹方镇同仁方真的下得了手吗?答案是否定的。
一日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此时镇子的南门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还有三大家族和三清药铺的马车,马车上装满了这些家族们整理出来需要带走的家当。
汤世宁此时早已在镇门口派遣保安团的团丁们维持秩序,准备开门让百姓出镇避难。就在大门刚刚打开之际武泽正雄发动了进攻。
他将自己的部队分成三股。其中两股人数较少,佯攻丹方镇北、西两侧,自己则带人避开范统的阵地攻打丹方镇的东门。一时间丹方镇东、西、北三面枪声大作,日军对丹方镇发动了攻击。曳光弹在黑暗中划出一条条光亮的轨迹,随着每一条轨迹的消逝必然带走一个鲜活的生命。
爆炸声和枪声笼罩在丹方镇的上空,火红的光亮是不是的映照着漆黑的天空。枪炮声一起百姓们顿时乱作一团,互相冲撞,推挤。不时有人被推到在地,哭喊声,大叫声乱作一团。
汤世宁急忙派团丁维持秩序,不过由于此时人人自危,素质不高的团丁也发挥不出什么作用。
“尔等莫要慌乱!”此时一抹黑影出现在了街道一侧房屋的屋顶上,为首的百姓一看是鬼面丹大吼一声:“鬼大人!”连忙制止了向前挣跑的动作,鬼大人这三个字似乎起了连锁反应后面的百姓一个个都安静下来。
“尔等莫要慌乱,可按秩序一一出城,本尊保你们性命无忧!”同仁方喝道。
众人一听,既然鬼大人担保自己能活着出镇那还挤啥?一个个老老实实的排着队往外走。
一位老者和他那年幼的孙子走到同仁方下边时抬头问道:“敢问鬼大人不和我们一起离开?”
“天命未下,不敢妄离!”同仁方昂首挺胸双手负在身后傲然道。
“小老儿在此谢过鬼大人多年庇佑!”说完他带着孙子跪下向着同仁方重重的叩头,此后每一位丹方镇百姓走过同仁方身边时都会跪下低声道:“谢鬼大人多年庇佑!”
同仁方双手负在身后接受着百姓的叩拜,虽然期初方家之人化身为鬼面丹的初衷是为了收回遗落的丹方,之后却是阴差阳错的成为了丹方镇的守护者并就这样守护了几百年。但不管如何说,方家世代守护百姓的功德是存在的,所以理所当然受得起众人的叩拜。
“来,将东西卸下,把人搬上去!”队伍的后端响起了声音。原来在先前的推挤当中有人受了伤,白齐天命人将一辆马车上的货物卸下,将一位受伤的老人安置在马车之上。
不但是白家,王家和齐家的人也同白家一样如此做了。等到百姓都走的差不多了,最后便是王、白、齐三位家主和三清药铺的车队。
同仁方看着三位家主道:“三位家主,你们也随他们去吧!”
三位家主听到鬼面丹这么一说心中一喜,这么说来鬼大人是让我们离开了?
就在此时镇南门外枪声大作,原来武泽正雄在派部队进攻东、北、西三门的时候又派出了一支十数人的小分队来到南门侦查情况。由于武泽正雄手中部队人数有限,他不可能将队伍拆成四股进攻丹方镇的四个镇门,否则很容易被赵应天看出端倪。
靠近丹方镇南门的这股日军部队发现镇南门涌出大量的人,日军小队长可不管对方是百姓还是军人,立刻下达了作战命令。刚出镇还没走多远的老百姓便被这一阵枪声打的四散奔跑有些又被压回了镇里,在镇外组织老百姓离开的保安团团丁们也被这一阵排枪打晕了,为首的一个团丁从南门又跑了回来。
汤世宁一把抓住慌慌张张跑回来的团丁道:“怎么回事?”
那团丁结结巴巴道:“鬼子……门口有鬼子!”
同仁方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汤世宁的身旁听到那团丁的话不由问道:“有多少人?”
“不……不知道!”那团丁很显然已经被吓傻了。
同仁方二话不说向镇门外冲了出去,随同仁方一起前来的展鹏飞和李跃等人也紧随其后。
由于此时天色已黑,鬼子开枪的枪口焰很容易就爆露出了他们的位置。当同仁方到达鬼子身边的时候鬼子们还没有发觉,同仁方右手一挥一柄薄如蝉翼的银制小刀便插在了一个鬼子的咽喉。
同仁方频频抬手每次银光闪动便夺走一条鲜活的生命,如此杀了四五人。不过,由于身上伤口并未完全复原在一柄飞到掷出时牵动伤口,使的那名鬼子并未一刀毙命发出一声惨叫,这下边上的人才注意到了同仁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