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枝在疗养院呆了七天,第一个疗程结束。
唐燃跟在她身边,看着都有点心疼。
这才七天,顾枝就明显瘦了一圈,那下个疗程,下下个疗程可怎么办?
顾枝仍旧看不见东西,但是眼睛的感光能力明显提高了。
尹槐序跟她说过,前三个疗程的物理治疗都是为后面的手术做准备。手术成功,她就能重获光明,失败……失败的话……其实,也没什么。
顾枝在心里自语道。
“订的几点的飞机?”
疗养院的餐厅里,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她开口问道。
尹槐序顿了顿,温声道:“唐燃说想去这边的艺术博物馆。”
唐燃声音暗含期待:“就在附近不远处!”
顾枝虽然看不见,但还是准确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想去就去呗,燃哥还要跟我报备?”
唐燃:“……你去吗?”
顾枝跟他开玩笑,“你在侮辱我?”
“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不无聊吗?”
“劳拉陪着我。”顾枝说。
尹槐序:“我会带他早点回来,我们坐晚上的飞机走。”
“好。”顾枝点了点头。
在餐厅吃完饭,三人一起往回走,先送顾枝去病房,而后再带唐燃去艺术博物馆。
路上,唐燃看到一群人在拍照,穿得西装革履,只能看到一排后脑勺,但也看得出来有男有女,有M国人,还有华国人。
他其实想跟顾枝姐在艺术博物馆大门前拍照的,但是她不去。
心中默默地叹息了一声,而后酷酷地回过头,跟着二舅和顾枝继续往前走。
“顾枝姐,你这样显得我二舅像个公公。”
唐燃撇嘴道。
顾枝捏着尹槐序的手腕,隔着一层衬衫布料,扭头瞪了她一眼,“有你这样说你舅舅的?或者你把头抻过来,给我拄着引路?”
唐燃脸色涨红,脑补到那副画面,脏字已经脱口而出,“我TM比你高!”
尹槐序:“唐燃……”
“OK OK,我知道、我知道!”唐燃有些汗颜,他就是没过大脑嘛。
下午,病房里无聊,劳拉提议带她去外面的园区里转转。
这个疗养院规模很大,有刚建好的生态园,别的不说,空气肯定是没话说。
顾枝答应了,她这几天躺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因此当劳拉提议让她坐轮椅上她推她出去时,顾枝没让。
“顾姐姐,前面有台阶,下,下对!”
劳拉要扶着她,顾枝直接改为牵着对方的手,小丫头笑眯眯的。
工业园区里,顾枝没走多久便坐在了长椅上,这几天的治疗不是人受的,她不仅瘦了,体力也明显打不如从前。
劳拉看在眼里,难免心疼。
“顾姐姐,你想吃什么?或者是喝什么,我去给你买。”
顾枝没跟她客气,想了想,抿唇笑了,“想喝奶茶。”
劳拉皱眉,“二少叮嘱过你这几天不能吃甜的。”
顾枝一撇嘴,“那随便吧。”
劳拉离开了。
脚边就是鸽子,顾枝逗了一会儿鸽子,顾枝明显感觉到有人在注视她。
这园区人人挺多,大都是病人和家属,不算安静。
而另一边,参观园区的一行人随着某一人的脚步停下,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领头的负责人用英语问道:“谢先生,您怎么了?”
谢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某一处,身体有轻微的发抖,不确定这次是不是又是幻觉。
他怕他一走近,对方就消失了。
谢紊身旁,慕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长椅上坐着一个长发的女孩。
那女孩弯着腰,轻笑着逗弄脚边的鸽子。
她穿着保暖宽松的长袖长裤,很普通的打扮,偏那张脸让人看了便再挪不开眼。
慕情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
那是顾枝?
不可能!顾枝明明已经死了,她亲手捅死的,那么深的海里,她怎么可能活?!
如果谢紊不是因为看到了顾枝,就一定会注意到慕情的不对劲。
等慕情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时,谢紊已经朝那条长椅的方向走去了。
仔细看,还能发现脚步有些不稳。
慕情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像擂鼓一般咚咚咚地响着,跳着。
顾枝没死,所以,如果她跟谢紊说了在海上的事……那么谢紊绝对不会放过她!
几乎是想都不用想。
慕情此刻无比想逃,但是脚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她脑子转的飞快,想着应对之法。
“Mr.Xie!”
见谢紊就这样离开,那几位负责人忙高声喊道,有些不明所以。
再回头看向慕总,偏生慕情也是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
因为眼睛没用,耳朵就特别好使。
顾枝清楚地听见了朝她走近的脚步声,从脚步声音她大致可以判断是一个男人。
不是尹槐序。
她抬眼,那双眼睛向来能以假乱真。
顾枝在尹家总说自己不介意,其实她还是介意的。
谁能不介意自己是个瞎子?还是从正常人变成了瞎子。
她只是不想把负面情绪带给尹家的人。
无论任何时候,她都会有意训练自己,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正常人,让别人看不出来她是个瞎子。
对于脆弱的人来说,那种异样的目光,即便是同情的目光也能把人逼疯。
她骨子里要强,既要强又脆弱。
十米外,一身商务西装的男人脚步由匆忙渐渐慢下来,最后停在离顾枝十米远的地方。
她抬眼看他的眼神,那样冷漠,像看陌生人一样。
谢紊突然没来由地有些心慌。
他不知道枝枝为什么会突然失踪,不知道她这两个月经历了什么,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M国,出现在这家疗养院。
她是自己来的,还是陪别人来的?
她既然没事了,又为什么不联系他?
千言万语凝在心头,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像是哑巴了。
顾枝不禁皱眉,因为她听到脚步声停下来了,那人站的距离应该离她不远。
她正要开口说话,陡然间听到了一声熟悉无比的声音叫她,“枝枝。”
男人的声音带着轻颤,沙哑。
好像还藏着什么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