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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枝：“今天就不画了，你的手赶紧去洗，要不然很难洗掉！”
“你看得见？”
顾枝轻描淡写地道：“经验之谈。”
尹槐序轻笑了一声，“先去吃晚饭，我让仆人重新去买。”
顾枝点头，很听话，“好。”
但是她心情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淡然。
要不是尹槐序突然进来，她估计还要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她对自己说，握画笔的是手，自己的手并没有断，所以就还可以画。
骗起自己来，还真有当传销组织头目的天赋。
吃罢晚饭，顾枝找到尹槐序，“二少，我想学盲文。”
这是她第一次正视自己失明这件事，并把它当成一个切切实实、避无可避的问题去处理。
尹槐序听到后有稍微的诧异，他其实早有这个想法，但是一直没有开口。
因为他担心如果他提了这件事，就像是宣判了顾枝的眼睛好不了了异样。
是人都会有疙瘩，更何况她还是学画画的人。
“好。”他点头，并且速度很快，第二天早上就有盲文老师来到尹家。
顾枝上午和她学习盲文，下午经常锁上房门，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画画。
她在努力克服，但难免还是不习惯。
顾枝不知道，她自己唾弃的胆小懦弱的她，在别人眼里却是坚强到让人心疼。
盲文学的差不多时，她便拜托尹槐序帮她买了华国的高考资料。
顾枝完全照着在学校里的作息，和课程安排，对于她这种自律到极致的人来说，和学校里没什么区别。
是的，即便这样了，她也不想放弃高考。
顾枝的努力，尹家人上上下下都看在眼里，如果可以，劳拉更是恨不得能用自己的眼睛去换顾姐姐的眼睛。
治疗依旧没有取得任何成效，连绝望都平静了。
顾枝接受命运，努力依旧，像悬崖上顶起巨石开出的一朵白色小花。
这样的人是能给别人带去生机的，所以当顾枝说，无论眼睛能不能治好，都要在高考前回国的时候，尹槐序本能地有些不舍。
但他又不能阻止她。
詹妮弗罕见地消停了许多时日，顾枝在尹家的生活颇有些宁静致远的意味。
直到一天夜里——
E国的气候本就比华国冷得多，这几天又下雨，夜里大雨瓢泼，顾枝被冻醒了。
半夜十二点，她穿着长袖长裤的棉质睡衣，出了卧房，打算下楼去储物室抱一床棉被。
然而刚抱着被子从储物间出来，抹黑经过客厅，还没有拐上楼梯，恍惚间听到了什么响动。
像是开锁的声音。
而接下来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更是证明了她没有听错。
那人显然是极小心的动作，但夜里静，顾枝的听力又是极好，所以她听得真真切切。
一瞬间她以为是詹妮弗来寻仇了，警惕之下，浑身不由绷直。
遵循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顾枝没出声，连呼吸都放缓放轻了。
顾枝看不见对方是因为瞎，对方看不见顾枝则是因为黑，大厅里没开灯。
而对方显然也没有开灯的打算，径直往里走，轻手轻脚。
顾枝一动不动。
待对方走近，左脚突然伸出，那人看不见，直接就被绊倒，发出惨叫。
是个男声。
顾枝循着声音迅速将棉被兜头像他身上罩去，爬在地上，一边压制那人一边大声叫喊道：“周管家，有贼！”
“我艹！谁是贼了，我回我自己家你TM把被子拿开！”一道青涩的少年音，骂着脏字，显然也是被捂急了。
他以为这是哪个不懂事的小女佣。
顾枝听着听着陡然觉得这道声音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
从这里发生吵闹的那一刻，尹家的人，不论是主人还是仆人都醒来了。
一楼大厅里的灯瞬间亮起。
率先到来的是劳拉，“顾姐姐，你怎么了？”
然后便忙去帮着扶顾枝。
被一床棉被劈头罩在地上少年听出了劳拉的声音，“怎么回事儿劳拉？快给我把那个疯女人拉开！”
劳拉听这声音，一愣，“小少爷？”
“是我！我快要被憋死了。”
顾枝理清两人的对话，这才意识到自己仿佛把尹家的人当成了贼。
她还以为尹家只有尹槐序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顾枝忙帮着去扯被子，然后将人扶起来。
而那少年挣脱了遮盖视线的被子，一抬头，目光扫过顾枝的脸，直接冷愣住了原地。
这时候穿着一身睡衣的尹槐序迈着台阶走下来。
他看到大厅中央多出来的一道人影，微微拢眉，“唐燃，你又是偷跑出来的？”
“舅舅！你不跟我解释解释吗？我这是要有舅妈了？还是已经有了？”唐燃不答反问，口吻平淡，最初呆愣过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反正他跟顾枝又不熟。
顾枝脸色尴尬又烦躁，她这样都能遇到华国认识的人？她虽然跟唐燃接触不多，但是犹记得第一次去画室上课，陆前辈带了个眉眼漂亮的少年进来，那少年还说她占了他的座位。
怪不得……怪不得她刚才听着对方的声音有点熟悉。
“是尹先生救了我，我暂时住在这里，别误会。”唐燃淡，顾枝比他更淡，即便心里烦躁的一批。
他们两个并没有表现出认识的样子，所以尹槐序不知道他们认识，顾枝解释过了，他也就没想解释。
“你过来，给你爸妈打电话。”他直接下楼，走到座机那里，拨了一个号码过去，唐燃见状忙过去拉他的手，“舅舅！舅舅！你别给我爸妈打电话，这么晚，他们都睡了！”
“你也知道现在很晚？一个人这个时候偷偷溜过来？”
“我18岁了，成年了！”唐燃很大声地争执道。
尹槐序看了一眼周围的仆人，“你们都先去休息。”
然后他看向顾枝，“早点去睡。”
顾枝点头，知道这是人家舅甥两个谈家事，直接抱起被子转身上楼，回了卧室。
“舅舅，你真不是给我找舅妈？”
看着顾枝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唐燃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甚至到现在都还没有看出顾枝的眼睛失明了。
“别想转移话题，要么我打，要么你自己打。”尹槐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