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揍过我,用灶膛里拨草灰的烧火棍
你曾抱过我,在我哭累了将要睡着的时候
我曾多次跟着你去山中打蕨菜
你用一根棍子扫除草尖上的露水
也惊走伪装成树枝躲在暗处的毒蛇
但你并不知道有一个成语叫作打草惊蛇
那时候的蕨菜便宜极了,一斤才两毛
而我们几乎从没有吃过
我只记得你总是小心翼翼,按照长短
将打来的蕨菜整好,用橡皮筋扎成把儿
然后拿到集市上卖掉。那时候的你还年轻
走路像个男人。那时候的你也没现在胖
我从没见过你喘气。你有一根棍子
无论是烧火还是打蕨菜,你从没怕过什么
但为什么,我还是觉得你可怜
时常感到难过呢?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两年
父亲不在了吗?当我整夜失眠
没来由想哭的时候,母亲,你知道吗
我多想你就在身边,用你粗糙的双手抱抱我
当你偶尔在电话中说起村子里的家长里短
说起某某家的不肖子孙,母亲
你知道吗,你又一次拿起棍子打草惊蛇了
你打的是不知痛痒的别人,惊的是我
(注:原载《诗刊》2018年第12期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