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崇乃辽东襄平人氏 ,其先祖世代史官,颇得家学,并以天文术数知名于时。东晋孝武帝太元八年(383),前秦苻坚大败于淝水后,北方部族趁机纷起独立,如拓跋珪之北魏、姚苌之后秦。慕容垂则据河北、山东、辽东等地建立后燕,是中原地区最大的势力。晁崇因精于观天占星之术而被派任为后燕的太史郎。
北魏原本称藩于后燕。道武帝登国九年(394),当作为此二国缓冲的西燕为慕容垂讨平后,魏、燕之间的冲突日益扩大,慕容垂遂遣兵伐之,晁崇亦随军出战。登国十年(395)的参合陂一役,后燕大败,数万军士遭坑杀,辎重、器甲损失无数,国力大伤,晁崇亦在俘虏之列。
道武帝拓跋珪因初拓中原,颇留意人才,只要学有专精,莫不叙用,遂拔擢晁崇参与谋议,并接掌太史令。道武帝皇始元年(396),拓跋珪亲领大军征讨后燕,晁崇亦随行。后燕虽顽强抵抗,但由于参合陂一役的损失过大而渐趋败势,各地守将纷纷降魏,后燕终于被迫退守辽东。稍后,拓跋珪诏晁崇造浑仪,考天象,并迁中书侍郎(从三品官),仍兼任太史令。由此可知,拓跋珪对晁崇的专才甚为重用。
北魏虽将后燕势力逼出中原,但另一劲敌后秦一直在西方虎视眈眈,特别是当姚兴即位后,为开拓疆土而四处征战,更构成严重威胁。所以,从皇始二年平定中原后,魏、秦的关系日趋紧张,拓跋珪为提防后秦进犯,乃诏并州诸兵积粮于乾壁(柴壁之北约20公里处)。就在双方对峙期间,后燕降将王次多忽又叛魏投秦,且暗地仍与晁崇和其弟晁懿往来,因此,崇之家奴密告拓跋珪,谓晁崇兄弟与王次多潜通,有叛魏之心。晁崇未能完全忠于新主的原因,应与拓跋珪凶残的性情攸关。 拓跋珪先前喜服寒食散 ,行为因此偶有失控,甚至尝妄杀崔逞、李栗等朝臣 ,晁崇因而心生危惧。其次,当时汉人眼见华北政权的不时交替,对新成立的北魏仍感不安 ,安身立命的抉择是他们首要重视的问题。所以在晃崇降魏前后,至少另有15位燕臣亦改事拓跋氏 ,然其中7人却又叛魏离去 ,无形中对晁崇的心理有所影响。
天兴五年(402)五月,姚兴遣其弟姚平伐魏,攻陷乾壁。拓跋珪乃亲领大军西讨,姚平惧,退守柴壁。晁氏兄弟当时亦在参战之列,可见虽有家奴之密告,然拓跋珪仅存疑在心(史曰:“太祖衔之。”),仍相当倚重晁崇的专业。十月,北魏在柴壁大破后秦,并俘其众3万余人,王次多亦在其中,旋被处死。若王次多在死前供出与晁崇往来密谋之事,则拓跋珪理应随即惩治晁崇之罪,然实际上并非如此,可见有关晁氏叛魏之事,应仍只存疑而尚查无实据。
柴壁战后,群臣力劝续平蒲阪,由于蒲阪若为北魏所陷,则渡黄河即可威胁后秦京师长安,这是极欲投奔后秦的晁崇所不愿见的。他于是谎奏“月晕左角,角虫将死”,欲利用拓跋珪迷信天文灾异的心理 ,阻止他继续进军。即使拓跋珪接受群臣劝进,则事先奏明角虫将死,正可将“牛疫”发生的原因归诸于天,此正是天文官利用星占术遂其私图的主要手法。由此可以理解,为何晁崇不选用其他如破军杀将之类的占辞。
尽管《魏书》记载拓跋珪就此撤兵,但《太祖本纪》载:“戊申,班师。”与《天象志》载:“十月戊申,月晕左角。……丙戌,车驾北引。”二者记述内容颇异。按戊申为十月十三日,丙戌为十一月二十一日,两者相差38天之久,透露出事实似乎并非如此。《晋书·姚兴载记》另有完全不同的记述:“魏军乘胜进攻蒲阪,姚绪固守不战,魏乃引还。”即北魏确曾进军蒲阪。
拓跋珪原本极度迷信灾异,但仍决定进军蒲阪,其原因可作如下分析:第一,角虫将死并非大凶之兆,且角虫何时将死犹是未知。第二,拓跋珪在六年前征战中原时,曾在战场上遇到严重的“人、马、牛疫”,在兵力损失逾五成的情况下,仍坚持作战而获得胜利。 相较之下,角虫将死仅是预言,纵使发生亦不见得比上次严重。于是,拓跋珪接受群臣续平蒲阪的建议。
然于进军途中,竟然真的发生牛疫,“舆驾所乘巨犗数百头亦同日毙于路侧”。 因牛疫乃不可预知之事,晁崇却能预知,则他必是发生“牛疫”的关键人物。北魏虽并未因牛疫而停止部队的前进,但辎重粮草的补给必然出现相当程度的困难,所以,当与后秦在蒲阪短暂对峙之后 ,又因北方的柔然蠢蠢欲动,迫使拓跋珪决定撤军。还次晋阳后,拓跋珪或想起晁崇家奴之言,以及牛只同日死于路侧的异象,于是派人详加调查,结果认定晁氏兄弟确有谋叛之实,遂赐他兄弟俩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