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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周共和至秦代的“五星会聚”天象

中国史的纪年自周共和(前841)之后已相当明确,故本节将讨论这段期间文献有载的较早两次“五星会聚”事件:“齐桓公将霸”以及“汉高祖入秦”,希望能对此类记载的真实性加以深入探析。

1.“齐桓将霸,五星聚箕”

班大为以为此则最早见于《宋书·天文志》的“五星会聚”天象发生在公元前722年11月中旬 。但据笔者推算,当时水、火、木、土四星是聚于尾、箕、斗,金星则位在牛宿。唯因受暮光的影响,当时仅金星与土星可于日落后不久同时测见。且此一系年似乎过早,因齐桓公小白是在公元前685年始继王位的。

查齐桓公称霸始于公元前679年会诸侯于鄄之后,故经回推此年之前50年间的天象,发现仅公元前702年9月13日至10月12日以及前681年3月6日至3月12日两段期间,五星彼此的距离小于40°且可同时测见。其中公元前681年的一次,年代与“齐桓公将霸”的叙述较符合,但当时各星的位置却在奎宿与昴宿之间 [1] ,与所称的“聚于箕”,赤经相差几达10h。至于公元前702年的“五星会聚”,其位置则在张、轸之间,亦与箕宿相隔颇远。

由于文献记载与实际天象无法相合,故“齐桓公将霸诸侯,五星聚于箕”一事,显然非流传下来的观测记录。又因《春秋》与《史记》中均未提及此事,故这一叙述很可能是在司马迁(前145—前86)之后始被附会出来的。

张培瑜先生亦尝论及此事 [2] ,他认为公元前661年1月11日前后的五星会聚,最符合“齐桓将霸,五星聚箕”的叙述,并称:“史载所录,非此莫属”,唯因该天象“距齐始霸已十有八年”,故张氏解释称:“历史上‘五星聚宿’天象的记载确有所据。但与时变、瑞应联系,后人附会,在时间上或可能有所提前或推迟。”经回推公元前661年1月的天象,五星最接近时彼此在17°之内,乃聚于斗、牛之间,而非箕宿,且土星和木星在前后三四个月间均不曾入箕宿,故我们实在无从指称此一天象确曾发生过。

2.“汉高祖元年入秦,五星聚于东井”

在班固(32—92)等所撰的《汉书》中有云:“元年冬十月(前207年11月14日至12月13日) ,五星聚于东井。沛公至霸上。” 经回推当时的天象,发现在高祖元年冬十月,五星根本不聚在一块。而在高祖二年四五月间(前205年5月11日至6月15日),则确曾发生一次颇接近该叙述的天象:5月15日左右,五星全在井宿,相距约31° ;5月29日,五星中除金星在参宿外,余均聚在井宿内一不逾7°的区域。

《宋书·符瑞志上》亦记此事曰:

高帝为沛公,入秦,五星聚于东井,岁星先至,而四星从之。占曰:“以义取天下。”

且附会称孔子曾有预言曰:“天下已有主也,为赤刘,陈、项为辅,五星入井从岁星。” 然查当时的星象,发现土星是在公元前206年1月13日左右首先进入井宿,水星接着于5月24日左右入井,木星(即岁星)则要到6月4日左右才进入,亦即当时是由土星先至井宿,而并非“岁星先至,而四星从之”!

早在三国魏时,高允(390—487)就已经指出《汉书》中的记载有误。他以丰富的天文知识正确地推论:十月时太阳应在尾、箕,而金星与水星因必出现于太阳附近,故不可能与其他行星同聚于与尾、箕相隔甚远的井宿。故高氏以为此一系年的错误是“史官欲神其事,不复推之于理”。但时人崔浩则声称,据其所推五星是在十月之前三个月聚于东井。 宋人苏轼尝质疑崔浩之说不足信,称:“以余度之,十月为正,盖十月乃今之八月尔,八月而得七月节,则日犹在翼、轸间,则金、水聚于井,亦不甚远。” 唯苏轼并无回推的天文知识,不知当年并无“五星会聚”的天象发生,且他亦不知汉初的十月并不相当于宋代历法的八月,当时的正月亦同样建寅,只不过是以建亥的十月为岁首而已。

在《史记·天官书》中,司马迁亦尝叙及此一特殊天象,但仅称“汉之兴,五星聚于东井” ,并未如班固等硬将其附会至高祖入咸阳之时。


[1] 下文中有关各次“五星聚宿”天象的具体行星位置和光度数据,均请参见笔者原在 Early China 发表之文。

[2] 参见张培瑜《五星合聚与历史记载》,《人文杂志》1991年第5期,第91、103—107页。此文中有一些论述与拙文重叠,张氏与笔者同时参加先前 Early China 所举办之涉及上古史年代断定的论坛,但张氏并未在其文中提及该论坛或拙文。 E0s7osdFHdiTuU/IU2gDzndEfMJAbySwbbMR3O2/v3qan/yPgfVRdArcBBFuKHj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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