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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冲积平原上两个倾斜的水洼……
当我渴，
我就匍匐在上面。——
我匍匐在肉体的真理上。当我啜饮，
嘴唇像风，远远地
避开了你的头发。
这暗锁丛生的骨头，当你走动，
它像荷叶掩映在池水里；
一脉水线，比月光下的教堂还肃穆。
怎样的钥匙才能打开它？
怎样的旋转，才能掏出它
薄如蝉翼的性感？
我想据为己有，我想……。可是你用一件
高领毛衣否定我。我以呼吸在它的
四围游走——湿热的气息
漫过你的脖颈，
你的脖颈那儿在下雪……
如此公开而又时时被淹没的
两个孤岛……如果身体漫漶成泽国，
我能攀住它圆形的栏杆吗？
瞧，它招引如旗帜，
深隐又像一次长久的拒绝。
万物都在变甜。连苦涩，
也有了茅草根的味道。我到过你的
心脏三次，三次都像飞蛾掉进
橱柜的蜜罐里。——
如何喂给露珠以天光，
假如露珠全是你奔腾的心跳？
在对植株以及光的细密性上，
我想我的认知是错了。
应该把一整座湖泊移来，给栽植到
你的身体中。这样即使暌违已久，
也能通过一系列言辞的倒影，
把我们的诵读给连在一起。
当然，你可以拖延一小会儿，
但我必须超前——因为镜子迟早会
挥发，漏掉的雨水将
再次充满你腋窝的云朵。尤其是，
当词语成为一节甘蔗，我想这个
晚近的尘世储存的糖分不多了。
漏勺取走麦芽里的糖人儿，
风在玻璃糖纸的
后面关门。最小的吮咂一分为二……
我们的屋子也在一分为二。一半
住着床，一半住着床单上的图案和
樟脑丸。湖水从眼皮上退去，
你熬着星星的歌谣，起身泼掉灯光，
溅起一地蜜也似的虫吟。
“春天不一定很多。”初次
见你是在扬州。依照瘦西湖裁定的
美的尺寸，你画了一幅春闺图，
并在其上如是题款。我心有
哀戚，小心地，用流水将画束好，
密藏于个园的竹声中。
二次见你是初夏的济南。一间
小旅馆，记录了我们全部的重逢。
比照李清照，你将我引领，
“误入藕花深处。”我们游览千佛山，
但错过了所有的佛。“春天是
一次远征。”你从锁骨那儿抽出
第一张画，再次在其上题款。
三次见你是北京的晚秋。太平湖
并不太平。我们将身体寄存在
香山，相约去登长城。——
“春天是最深的顽疾。”在
长城最高处，你展读河山，并未
题款其上，而是轻轻对我耳语。
雪就要落了，京城一片迷蒙。
四次见你耗费了整整一个冬天。
一次次，我们更改时间、心绪和
地点。你寄来的画尚在
构图之中，我第一次在那未完成的
画上题款：“春天从瓶子里遁走。”
你不转身，直接走进了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