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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诞生的屋子参观过了,糊壁纸也用了半正当半不正当的手段弄到了一点样品,丽第亚小姐在高斯待上两天,就觉得郁闷不堪:在一个居民无法亲近而使你完全孤独的地方,任何游客都难免有这种感觉。她后悔当初不该一时冲动;可是立刻回去又势必伤了她不怕艰险的大旅行家的英名,因此丽第亚小姐只得耐着性子,尽量想办法去消磨光阴。凭着这勇敢的决心,她端整了铅笔,颜色,勾了一张海湾图,又拿一个卖甜瓜的乡下人做模特儿画了一幅肖像:他皮色乌黑,象大陆上种菜的,但留着一绺白须,神气活脱是个最凶恶的强盗。她觉得这些还不够有趣,便有心把班长世家的后人挑逗一下;这也不是难事,因为奥索非但不急于回到村里去,倒反在阿雅佐把日子过得挺高兴,虽则在当地也没什么宾客来往。此外,丽第亚心中还存着个高尚的念头,想收服这野蛮的山民,要他把那个引他回乡的可怕的计划丢开。自从她冷眼旁观的对他留神以后,就觉得这年轻人白白牺牲掉未免太可惜了;同时,能说服一个高斯人归化对她也是莫大的光荣。

这几位游客的日子是这样消磨的:白天,上校和奥索出去打猎;丽第亚小姐不是画素描,便是写信给女朋友们,因为能够在信上写着“寄自阿雅佐”字样真是太妙了;六点光景,男人们带着野味回来;大家一块儿吃晚饭,饭后,丽第亚小姐唱歌,上校打盹,两个年轻人一块儿直谈到深夜。

不知护照有什么一种手续,竟需要上校去拜访州长;这州长跟大半的同僚一样闷得发慌,知道来了个英国财主,上流人物,还带着一个俊俏的女儿,不禁高兴之极,把上校招待得非常客气,再三说如有驱遣定当效劳一类的话;不多几天,他又来回拜。上校刚吃罢饭,正消消停停的躺在沙发上预备打盹;女儿在一架破钢琴上自谈自唱;奥索在旁翻着乐谱,欣赏歌唱家的肩头和金黄的头发。仆人通报说州长来了;琴声马上停止,上校站起来,把女儿向州长介绍了,又说:“我不介绍台拉·雷皮阿先生了,你大概认识他的吧?”

“阁下是台拉·雷皮阿上校的公子吧?”州长的神气略微有些为难。

“是的,先生,”奥索回答。

“我以前是认得令尊的。”

普通的应酬话不久都谈完了。上校不由自主的打了好几个呵欠;奥索以前进分子的身分,不愿意和当局的官员交谈:所以只剩下丽第亚小姐一个人和客人搭讪。州长也不愿让谈话冷落;能够和一个认识全欧洲名流的妇女谈谈巴黎和上流社会,他显然高兴极了。他一边说话一边常常极好奇的打量着奥索。

“你们和台拉·雷皮阿先生是在大陆上认识的吗?”他问丽第亚小姐。

丽第亚小姐不大好意思的回答,说他们是在到高斯的船上认识的。

州长轻轻的说:“他是个极有教养的青年,”然后把声音放得更低,“他有没有和你谈起回到高斯来有什么目的?”

丽第亚小姐登时扮起一副庄严的面孔,回答道:“我没有问过他。先生不妨向他打听一下。”

州长不作声了;可是过了一会,听见奥索用英文和上校说话,便道:“先生,你似乎地方走得很多,大概把高斯和它的……它的风俗忘了吧?”

“不错,我离开本乡的时候年纪很轻。”

“你至今还在军中吗?”

“先生,我现在退伍了。”

“你在法国军中待得那么久,我相信你一定变成十足地道的法国人了。”

说这最后一句的时候,州长的语气特别加重。

说高斯人是法国人,对高斯人不是一句恭维话。他们喜欢自成一族,而他们的行为也教人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奥索当下有些恼了,反问道:“州长先生,你以为一个高斯人要受人尊重,必需在法国吃过粮吗?”

“当然不是,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指这里的某些风俗,往往不是一个管行政的人所愿意看到的。”

他着重于风俗这个字,又尽量装出严肃的神气。不一会他站起身来告辞了,要丽第亚小姐答应,改日务必到州长公署去会会他的太太。

他走了,丽第亚小姐说:“我直要到了高斯,才见识到所谓州长是何等人物。这一位看来倒还和气。”

奥索道:“我却不敢说这个话,他那种夸大的,故弄玄虚的神气,我觉得好古怪。”

上校差不多睡着了;但丽第亚小姐仍在眼梢里把父亲瞅了一下,放低着声音:“我,我不觉得他象你所说的弄什么玄虚,我懂得他的意思。”

“没有问题,奈维尔小姐,你是心明眼亮的人;可是你要在他刚才说的话里找到什么意义,那一定是你自己加进去的。”

“这句话我记得是玛斯加里叶侯爵说的;可是……要不要我给你一个证据,证明我料事如神?我颇有点儿法术,一个人被我见过两次,我就能知道他的心事。”

“噢,我的天!你把我吓坏了。倘若你能猜透我的思想,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是悲是喜。”

“台拉·雷皮阿先生,”丽第亚红着脸往下说,“我们不过相识了几天;可是在海上,在野蛮地方——原谅我用这个字——大家比在交际场中容易相熟……所以请你别奇怪我以朋友的资格提到你的私事,那也许是不应当由外人顾问的。”

“噢,别说什么外人不外人,奈维尔小姐;我更喜欢你自称为朋友。”

“好吧,先生,我要告诉你:虽则并没刺探秘密的意思,我却是知道了一部分秘密,而我因此很难过。我知道府上遭受的不幸;人家又和我提到许多你们贵同乡睚眦必拫的脾气和报仇的方式……州长所暗示的不就是这个吗?”

“小姐以为我……”奥索的脸白得象死人一样。

“不是的,台拉·雷皮阿先生,”她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是个洁身自好的君子。你亲自和我说过,贵乡现在只有平民才干那个愤达他……你认为那是一种决斗……”

“难道你以为我有朝一日会杀人吗?”

“既然我跟你提到这件事,奥索先生,可见我并没疑心你。”然后她又放低了声音:“而我所以要提,因为我觉得你一回到本乡,也许会被野蛮的成见包围;那时倘若你知道有一个人,因为你能抵抗周围的诱惑而佩服你的勇气,或许对你不无帮助。——得了,”说到这里,她站了起来,“别谈这些不愉快的事了,我想到就头疼;再说,时间也很晚了。你不会见怪吧?明儿见。”她向他伸出手去。

奥索很严肃的紧紧握着她的手,似乎很感动。

“小姐,你知道有些时候,乡土的本能会在我心中觉醒。有时我想起先父……种种可怕的念头就来跟我纠缠不清。你这一席话使我从此解脱了。谢谢你!谢谢你!”

他还想往下说;可是丽第亚小姐把一只羹匙掉在地下,把上校闹酲了。

“台拉·雷皮阿,明儿五点出发打猎,别迟到啊。”

“不会的,上校。” auMPkEzf3by3RNsOJl4vu5yIaNYuK/ytWxtdPmRxq+d9XFKqAytihzEY5PYcym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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