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新哲学的主流中——请原谅我使用这个可憎的词——我们不再随波逐流。迄今为止占统治地位的新时代的哲学都想排除传统的思维要素。这会使思想的内容非历史化,把历史委托给一个专门搜集事实的科学分支。自从认识的基本原则从假定直接的主观材料中被探寻出来以来,人们就已被一种纯现在的偶像所迷住。他们努力剥去思想的历史向度。现在,虚构的、单向度的东西成了一切内在意义的认识基础。在这一点上,在被正式视为互相对立的现代创始人之间,在笛卡尔关于他的方法源泉的自传陈述和培根的偶像理论之间存在着一致性。是思想中历史的东西,而不是被回避的客观化的逻辑的无时间性,被等同于迷信——用基督教的制度传统来反对探索思想的确是迷信。人们有各种理由批判权威,但这种批判不理解传统是认识本身中内在固有的,是认识对象的中介要素。一旦知识凭借静止的对象化从起跑线出发,它就会歪曲对象。知识甚至以它与内容相对立的独立形式作为无意识的记忆参与了传统。如果不知道从过去保留下来并继续要求解决的问题,就不存在我们可以问的问题。
从一开始,作为时间内的、动机进步的、运动的思维形态,就是在思维结构中被内在化的客观历史运动的微观对应物。康德的演绎法最突出的成就在于他甚至以认识的纯形式、以想象的再生产阶段上的“我思”统一体来展示记忆,亦即历史性的轨迹。但由于时间不会不带有自己的内容,胡塞尔在晚期叫作“内在历史性”的东西就不能仍作为内在的、纯粹的形式。思想的内在历史性是与它的内容不可分离的;因而是与传统不可分离的;相反,纯粹的、完全升华的主体却会绝对地失去传统。那种完全顺从纯粹性、全盘无时间性偶像的知识——与形式逻辑一致的知识——会成为同义反复,它甚至没有为先验的逻辑留下更多的余地。无时间性即资产阶级精神,也许为了挽救自己的必然灭亡而追求的目标是这种知识幻想的顶点。本雅明感触到了这一点,当时他发誓放弃自主性的理想并使自己的思想服从于传统——尽管是一种自愿设置的、主观选择的传统,这种传统正如它指责自给自足的存在思想一样,是非权威的。传统的要素尽管反映了先验的要素,但它仍是准先验的;它不是十足的主观性,而是合适的基本因素,即康德所说的“在灵魂深处隐藏着的机制”。《纯粹理性批判》过分狭窄的初始问题中有一种变化不应被忽略,这就是被迫放弃传统的思维何以能保留并改变传统的问题。 证明这一点的不过是精神的经验。这种经验在哲学上被柏格森所探测,甚至在小说中也被普鲁斯特所探测。尽管这两个人都因厌恶用概念力学来预言生命终结的资产阶级的无时间性而着迷于直接性。然而,传统中的哲学的Methexis(方法学)仅仅是传统的确定的否定。哲学依据于它批判的本文。本文体现了传统,传统把本文带给哲学,正是在处理本文时哲学的行为成了与传统相称的。这证明了从哲学向注释的运动。这种注释既不把被注释的东西也不把象征抬高成绝对,而是在思维使神圣本文的最终原型世俗化的地方寻找真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