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飞贼红曲现身一事,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潼川,孙满满打着呵欠下来吃早饭的时候,客栈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谢凉比她早下来一会儿,已经找了个位置坐下,正在听店小二绘声绘色地给他讲女飞贼红曲的故事,仿佛昨晚是他亲眼看到了一般。
“发生什么事了?”孙满满走到谢凉对面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店小二见她也睡醒了,赶紧过去招呼:“这位客官,您想吃点什么?”
孙满满看了看谢凉面前的稀饭小菜和馒头,对小二道:“和这位公子一样便行。”
“好嘞,您稍等。”
店小二下去给她准备早饭了,孙满满充满好奇的目光便落在了谢凉身上:“他刚才在给你讲什么?我看他眼睛都要放光了。”
谢凉笑道:“听说昨晚,女飞贼红曲现身了,今日城门口来了很多官兵,进出的百姓都要挨个盘查。”
孙满满听得瞪大了眼睛,她睡觉的时候竟然错过了这么精彩的故事:“红曲在潼川?谁看见的?”
“一个打更的更夫,好像现在还呆在衙门问话。”
“听上去好像很热闹的样子,要不……我们多待两日再去清秀派?”
谢凉看向她:“满满对红曲的事很感兴趣?”
“哈哈,难得遇上嘛。”
两人闲聊了一阵,小二便将孙满满的早饭送了上来。谢凉拿起自己碗里的一个馒头,轻轻掰开:“既然满满想多待两日,那便多待两日,你难得下山,是应该到处看看。”
孙满满高兴地看着他:“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吃完早饭就去街上逛逛好不好?”
谢凉见她兴奋得跟个三岁孩童似的,不禁莞尔:“好。”
有了谢凉这句话,孙满满觉得这顿清淡的早饭,也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潼川是个富饶的地方,大街上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应有尽有,孙满满拉着谢凉尝了许多街边的小吃,还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玩得是乐不可支。
途径一家玉饰店时,孙满满忍不住放慢脚步,朝里看了两眼。这家名为白玉斋的玉饰店很有名,她的大部分玉饰都是从这里购置的。
谢凉朝前走了两步,回过头来望向她,见她正盯着对面一间店铺看,便也朝那店里看去:“满满想买玉饰?”
“嗯……我就进去看看。”
谢凉跟她一起进了白玉斋,店里的玉饰种类很多,不过孙满满一直在看发簪。谢凉走到她身边,她正好选了一个通体碧绿的玉簪,拿起来问自己:“这个玉簪你觉得怎么样?”
这玉一看就是上等的好玉,做工也十分精细,发簪上那两朵桃花雕得栩栩如生,浅浅的粉色甚是惹人喜爱。谢凉评价道:“很好看。”
孙满满笑道:“谢大侠都说好,那定是不会错了。”
谢凉轻轻扬了扬眉梢:“满满这么信任我?”
孙满满朝他腰间瞥去一眼:“你腰上挂的那个玉佩,可是价值不菲啊。也只有你敢将它明晃晃的挂在腰间,换做别人,早就被偷儿摸走啦。”
谢凉笑了笑,他腰间坠的玉佩,确实是好东西,他向来不离身,也不担心有人能把它从自己身上偷走。孙满满拿着簪子,又对着阳光照了照:“白玉斋的发簪就是好看呀,以前阿仁宋沉欢天喜地他们,每次下山都会给我带不同的簪子回来,大部分都是白玉斋的。”
白玉斋老板听见她这样夸奖,自然是喜不自禁:“姑娘真是好眼光,不是我夸口,我们店里的东西,真是别家不能比的,您手上这个簪子,是这两天才到的新品,只有这一个,喜欢的话就买了吧。”
孙满满是很想买,但这簪子一看就不便宜,她虽贵为光明门门主,但家里管钱的是左护法端木仁,而端木仁,是光明门出了名的守财奴……
谢凉见她把簪子放了回去,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不买了?”
孙满满叹口气道:“贫穷使人理智。”她这次出来身上并未带太多银两,当然端木仁也怕她钱不够花,告诉她没钱的话可以在光明门开设的酒楼和药铺里领钱,但孙满满心里清楚,她前脚一领钱,后脚这些人就会汇报给端木仁!等到她返回光明门之时,他肯定会从她之后几个月的花销里扣!
谢凉看着她飞快往外走去,还没踏出门口,她又折返回来。
“又要买了?”谢凉轻笑。
孙满满大义凛然地道:“我想明白了,人这一辈子,总得不理智那么几次!”
花重金将这支桃花玉簪买下后,孙满满心里是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心疼。谢凉走在她身旁,见她表情一路上千变万化,心下不觉好笑:“满满饿了吗?现在也近正午了,不如我们先吃点东西?”
“好呀!”听到要吃东西,孙满满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了,“我们就去游仙楼吃吧!”
游仙楼是光明门开的酒楼,在晟朝颇有名气,谢凉也曾去吃过,味道担得起这名气。他见孙满满一副摩拳擦掌准备大吃一顿的模样,又忍不住问:“你这一路吃了不少东西,真的还能吃下?”
“那些算什么啊,我们之前一直在赶路,也没吃到什么好东西,现在好不容易到了潼川,当然要吃一顿好的,祭祭自己的五脏庙。”
谢凉露出一个不深不浅的笑容:“满满喜欢就好。”
孙满满:“……”
……她不得不承认,谢大侠对她说的“叫她满满”这一条,执行得非常好,她都不记得这一路上,他叫了多少个满满了。
真是听得异常满足。
因着正是吃饭的时辰,游仙楼里人声鼎沸,孙满满和谢凉要了个雅间,点了几个游仙楼的招牌菜,和一壶美酒。
各地游仙楼的厨子都是欢天亲自挑选的,厨艺自然是不在话下,但孙满满这些年吃的东西,全都是欢天亲手做的,难免会相互比较一番:“这茄子没有欢天做的嫩,汆丸子也没他做得鲜,还有这红烧肉,也没有他做得入味。”
谢凉听得笑了出来:“满满这是想家了?”
孙满满撇了撇嘴角:“我是想他做的菜了。”话到此处,她像是故意般地道,“也不知道那晚他跟婉儿姑娘怎么样了,哎,欢天一手好厨艺,以后谁嫁给他谁就享福了,可惜婉儿姑娘只喜欢长得好看的。”
谢凉听她在这含沙射影了一番,微勾着嘴角问她:“那满满是喜欢厨艺好的,还是长得好的?”
孙满满道:“我喜欢你这样的。”
……
谢凉一时没了话,半晌才低笑出声。孙满满心情很好,她终于成功调戏了谢大侠一回!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眉梢轻扬道:“这酒倒是得了几分欢天的真传,待会儿下去再带一坛走好了。”
吃完饭下楼后,孙满满真的去找掌柜的要酒了,不巧大堂里有一位彪形大汉也在买酒,更不巧的是,他俩要的是同一坛。
孙满满为了免费吃喝,来的时候就亮明了身份,掌柜的知道她是门主,自是去劝那位大汉:“这位好汉,实在是不好意思,这酒只剩这一坛了,我们这里还有其他上好的酒,要不您换一种?”
这大汉的块头着实吓人,站在孙满满身边,就像一座山立在那里,他从鼻子哼出一声,仿佛大山抖了两下:“明明是我先来,你怎么不叫这小姑娘换一种?”
掌柜的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大汉这一发怒,也没把他吓着:“这位姑娘可比您先来,他们在楼上雅间已经吃过饭才下来的。”
“这我不管,反正是我先要这坛酒的。我说你这掌柜,也老大不小的,见人家姑娘好看,就向着人家?”
“嘿你这话怎么说的……”
眼见掌柜的和大汉就要吵起来,孙满满赶紧跳出来帮腔:“确实是我比你先来,而且人家老板想把酒卖给谁就卖给谁,你总不能强买强卖罢!”
大汉顺势把头转向了她那边,见她腰间别着一把长刀,便猜测她是江湖中人,表情也跟着狠厉起来:“小姑娘以为闯荡了两天江湖,就能跟爷耍狠是吧?”大汉说着,把自己的袖子卷了起来,“看到这条刀疤了吗?就是爷自己砍的!爷狠起来连自己都砍,你敢吗?”
孙满满:“……”
许是见她不说话,大汉的表情很是得意:“怎么,不敢了?你不是江湖中人吗?”
孙满满抿了抿唇:“我们江湖中人,只砍人和被人砍,从来不砍自己。”
大汉愣了一下:“怎么着,还想打架?”
“呵,谁怕谁啊?”
一旁的谢凉打量了那个大汉几眼,此人空有一身蛮力,但没什么武功底子,见他不是孙满满的对手,他便任由他们两人去了。
孙满满和大汉走到游仙楼外的长街上,相对而立,大汉一脸肃然,孙满满气定神闲。周围聚集了不少看戏的百姓,孙满满朝大汉笑了笑,道:“你先出招吧,我不会拔刀,免得别人说我欺负你。”
“你!”大汉自觉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竟敢这般大言不惭!他蹬了下脚,像头牛一样冲撞了过去。孙满满见他撞过来,躲也不躲,在他离自己只有两步之遥时,一群官兵忽然围了上来:“干什么干什么?大街上禁止械斗!”
因为红曲的出现,今日街上增加了许多巡逻的官兵,这边聚集了这么多人,很快便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大汉见有官兵来,也不好发作,只得自认倒霉:“小丫头今天算你运气好,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
他啐了口痰转身走了,为首的官兵见孙满满不像潼川本地人,腰上还别着刀,狐疑地打量起她来:“你是什么人?来潼川做什么的?”
孙满满道:“江湖人,去清秀派会友。”
谢凉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官兵还想盘问她两句,一个穿着深棕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走上来,拦住了他们:“这位军爷,这位姑娘身边的是谢凉谢大侠,他们两位应该不是什么可疑之人。”
官兵顺势朝谢凉看去,这两年谢凉的名声如日中天,即使不在江湖中混,谢凉的名号他还是听过的。再加上说话之人是李府的管家,他便叮嘱了一声“别闹事”,带着手下的人撤走了。
谢凉看向那名中年男子,对他抱拳道:“感谢先生解围。”
中年男子也礼貌地朝他作了一揖:“谢大侠客气了,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两位到府上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