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牧雨听说她邮寄给林瑶瑶的药似乎是被换过了的样子时,也吓了一跳,连忙拉过林瑶瑶的手腕替她切脉检查。
她的母亲是巫山族的医师,掌握着从古流传到今的古老医术,秦牧雨承袭母亲技艺,自然也通些皮毛,可是通过脉波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的样子,而且她的身体似乎是比当初刚刚被废的时候要好上一些。
既然并不能荼毒身体,那些暗红粉末的来历又无迹可查,两人只能暂且将这令人不安的疑团搁置一边。秦牧雨又问了林瑶瑶是如何摆脱廖敬轩的经过,当听到林瑶瑶撂倒了廖敬轩之后,却什么没做就走了的时候,不禁瞪眼道:“都已经撂倒了他,为什么不抹了他的脖子,放干他的血?”
“……”
半吊子巫山族少女林瑶瑶有些黑线,就算她曾经接受过三观快速洗礼冲刷,恶补了两个族群千年来的血海深仇,但是如秦牧雨所言,逮着空子就对蚩族人手起刀落,抹脖子放血,这种狠劲她实在是无能!
不过此处一向是蚩族人懒得踏足之地,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蚩族人前来呢?
秦牧雨表示她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似乎是跟一处古墓有关,总之要林瑶瑶安心呆在村子里就是了,反正那些蚩族人这几年还算懂规矩,轻易也不会叨扰巫山族的家属村,毕竟这里住的都是些普通人,两族的恩怨实在牵扯不到这一村子的“公鸡”身上。
愉快的闺蜜相聚时光总是短暂,秦牧雨不好耽搁,足足吃了一大盘爸爸亲手做的拔丝地瓜后,便准备返回族地了。
临走前,林瑶瑶犹豫了一下,问道:“我母亲,她还好吗?”当初因为她的错失,母亲也一定受尽了族人的苛责了吧。
秦牧雨哼了一声道:“她有什么不好?又不是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你妹妹林暮雪可是我们这一辈里精魂最纯正的精魂未成体。族中人都在议论,也许你妹妹将来有希望成为新一代的族长呢!我有跟你母亲提及你要回来的事情,可是她呢,却绷着脸叫我少管闲事,生怕你回来耽误了她另一个女儿的前程呢!”
林瑶瑶听了,倒是笑了一下:“那就好,你见到她的话,让她放心,我在这呆不了太久的。”
秦牧雨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是随了谁!”
不过林瑶瑶的确是没有太多的伤感,她与母亲林静母女感情本来就不深厚。毕竟要一个十六岁大的少女对一个骤然冒出完全陌生的女人生出浓浓的依恋孺慕之感,是需要一段时间培养的。
而她与母亲林静之间,从无这等脉脉温情时刻,同从小就跟母亲一起生活的妹妹相比,她这突然冒出精魂气息的女儿,实在如外人一般别扭生疏。
不过被人嫌弃之后,适当的识时务还是必要的。林瑶瑶决定暂时在村子里混吃等死,等村外的蚩族人散尽后,便尽快离开。
晚上躺在被窝里时,她倒是抽空想了想被困在别墅的廖敬轩,他应该已经恢复了知觉了,不知道有没有从别墅里出来。
相信经过这件事,他应该清楚地理解两人的立场了,世界辣么大,辣么美好,但愿他大人有大量,就不要给自己这么个废体斤斤计较,一路死缠到底!
林瑶瑶天生是个乐观派,自然想象不到男人,尤其是记仇特质明显的蚩族男人被戏耍之后的滔天怒火。
事实上廖敬轩被困在那别墅里足足有三天三夜。
正在成熟期的蚩族男子食欲旺盛,果盘里的那点精致的饼干还有小小颗的水果不过杯水车薪!
当秘书韩东命人打开了别墅的大门时,看到正在拼命喝自来水充饥的廖小先生已经彻底幽蓝了一双眼,猛扑过来抓住他的脖领子第一句就是:“有没有吃的!”
因为门窗通电的缘故,廖敬轩空有一身力气无处使,便专注于别墅一侧的厚墙,可惜良心开发商抗震抗炸的特厚外墙并不是一双肉手就能击穿的,不过当韩东进来时,那墙也被凿穿了一半,他想若不是廖小先生太饿没了气力的话,应该早就凿穿了。
身为一个蚩族人,被个巫山族的废体戏耍得这般的狼狈,简直是难以洗刷的耻辱!
韩东作为一个尽职的秘书,自然不会在脸上表露出对廖小先生的同情,只是替廖敬轩定餐之后,在他吃得风卷残云之际低声说道:“董事长嘱咐,非洲的项目正在进行基建工程,缺人坐镇,董事长让您立刻飞往非洲坐镇,机票已经帮您定好了。”
廖敬轩猛地抬头:什么?让他立刻出国?开什么玩笑?去非洲?那不是集团流放闲人的地方吗?大哥为什么会派他?之前不是明明说让他主持长江三省的并购案吗?再说,他若是不逮回林瑶瑶那个小妮子,哪里都不会去的!
想到这,他恶狠狠地又吃了几口,起身要去见哥哥。
可是韩东却说:“董事长前天就离开了w城。他让我向您转达一些话……您既然已经是成熟体,他也可以卸去多年来代替父亲抚养未成体的责任了,您想做什么,他不会去管束,可是若是过了分寸,他也不会纵容着您……廖总,有句话我不得不提醒您,您也应该表现出蚩族人应当有的样子,像这次被一个巫山族废体捉弄的事情一旦传扬出去,让另外俩家知道。不光是您成了笑话,董事长……族长的脸上也不好看……”
说到最后,韩东一改在集团的称呼,而是说出“族长”,便是要廖敬轩醒悟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糊涂。
蚩族人是天生野心勃勃争强好胜的族群,与数量不多离群索居的巫山族不同,在蚩族日益壮大的今天,蚩族内部也渐渐滋生不断地内斗,最后分裂为三大家族。其中以廖臻为首的廖家实力最为强大。
可另外两家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当初廖臻兄弟的父亲意外身亡时,那两家甚至差一点瓜分蚕食了廖家势利。
若不是后来廖臻力挽狂澜,现在的蚩族就不会是现在这样表面和谐,两家惟廖家马首是瞻,尊廖臻为族长的局面了。
所以廖家的动静,总是有无数眼睛在紧盯着呢。廖敬轩是廖臻的弟弟,更不容许有错。
因为蚩族表面的平静其实暗藏暗流湍涌,千百年来的事实证明,这看似强大的族群,却很容易从内部分崩瓦解。依着他哥哥的秉性,绝对不容许有任何有损廖家族裔的偏差存在!
廖敬轩再也没有心情听韩东尽职复读,他霍地站起身来,激动掏出了手机要给哥哥打电话,可是电话接通后,那一边却是大哥的秘书李杰森客气而委婉的声音,大概的意思就是董事长忙,不能接听电话。
廖敬轩慢慢坐会了椅子上,他隐约体悟到为何韩东过了三天才找寻到这来,也许哥哥一直在冷眼旁观,等待着自己一时大意闹出笑话的一刻,却故意不施援手,将自己困在此处,慢慢品酌被戏弄的羞耻。而他先前跟哥哥夸下海口,可以轻松圈养的小玩意儿显然不受他的控制了,这一记耳光实在响亮!
廖敬轩清楚,自己必须离开了。因为现在做决定的不是他的大哥,而是蚩族的族长。
廖臻的命令不容许一丝更改,就算是亲弟弟也不行!而瑶瑶呢?大哥如此严惩了他,会放过她吗?
下一刻气红了眼的青年狠狠击打向桌面,将它击打得四分五裂!
林瑶瑶!你为什么要躲避我?难道你认为我的大哥会如我一样对你手下留情吗!
林瑶瑶自然不知道自己那一毒针,将一名蚩族少年精英撂倒在非洲荒草甸子上去了。
这几天隐居在龙眼村中,虽然闲来无事,可是她的精神一直萎靡不振。秦牧雨送来的药虽然缓解症状的作用,可是用起来却大不如以前的诡异药粉那般立竿见影。
她无心劳烦他人,虽然不舒服,却并没有跟方教授提起,只是每天帮着方叔叔做饭洗衣,夕阳将落时,再冲泡清茶两杯,红枣若干。等方教授耕田锄草归来后,与他对饮品茗,随便在茶香萦绕中,不厌其烦地听老人家追思与秦阿姨当年刻骨铭心的爱恋。
这天也是如此,林瑶瑶出神地望着杯口冒出的袅袅热气,突然问道:“方叔叔,你和秦阿姨当年的爱情虽然美好,可是现在你也应该知道,它是不公平甚至是不对等的……你有过一丝丝后悔吗?”
方教授明白她暗指的是自己现在隐身远山偏村,独守孤房,与妻女不得日日相处的处境。
他怅然地看着远方道:“瑶瑶,巫山族虽然可以掌控人心,可是你的秦阿姨却从来都没有对我施展过你们的异能……因为就算她是个普通的女人,我也愿意为他倾尽所有……我爱她,不是因为她的外表,而是她就是她……这世间若是有一个人让您放下一切的矜持,不顾一切地追求,追逐她的影子,能目光交错,能并肩前行,哪怕只是短短的瞬间,那么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应怀有悔恨。要知道这份赤诚单纯的喜欢,有多少人一辈子都无法体味到。为此,我要谢谢你的秦阿姨,又怎么会有怨恨?”
方教授天生儒雅,和缓抑扬顿挫的语调像是在朗诵一首瑰丽的诗歌。
他微笑地看着瑶瑶,接着说道:“所以不管别的族人如何看你,你都不必自责后悔。他们不是你,又怎么能左右你的感情呢?你当时才多大,正做梦的年纪,不过是随了自己的心意,本也没有什么错误可言。”
显然方教授从女儿的嘴里听到了林瑶瑶的当年的遭遇,不过同族中人的鄙视不同,感性的方教授倒是颇为欣赏瑶瑶当初违背常理的迷恋和以身犯险。
当年事情刚发生时,连好友秦牧雨都多少有些气愤林瑶瑶的犯蠢。这么多年来,方教授是第一个对林瑶瑶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的意思:你还是个孩子,不过是谈个恋爱而已,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也是!不过是爱错个人罢了!而这个错误,是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补偿的,原不再亏欠别人什么!
想到这,林瑶瑶忍不住跟方教授一起笑了起来,一老一少竟然生出高山流水遇知音的会意。
可是到了半夜,林瑶瑶浑身冷汗地从梦中疼醒时,还是忍不住懊恼地抱怨一句:“这恋爱谈得真特么的疼!”
林瑶瑶挣扎着起身想要倒一杯水,可是下一刻,她却僵硬了身体。
因为在她的床前,似乎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端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