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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 外

码头巨轮爆炸事件,成为淞沪会战打响的第一炮。

这场战争推迟了日本侵华的步伐足足五年,彻底粉碎日军叫嚣“三个月灭亡支那”的险恶计划。再又三个月后,上海沦陷,抗日战争全面爆发。

客轮靠近渡口了。

十六铺码头,曾是远东最大的水上门户。

货轮发出吼叫,驳船往来穿梭。晨风吹散如烟的雾薄,上海钟楼的轮廓已近在眼前。

四周沸腾起来,南来北往的旅客穿流如梭。

身着灰色风衣的年轻女子再次回到上海,手里牵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女童,身边的男伴拎一口皮箱,姿态十分照拂。男子一条腿有点轻微的跛,走起路来略蹒跚,是当年枪伤的缘故。

徘徊在当初浸染了血与火的码头,一景一物都如昨,平静又荒凉。岸边一个衣衫褴褛的疯妇在乱石滩上游荡,挥舞着满是破洞的披肩朝江面大喊大叫,不知在找些什么。

“妈妈——”女童扯了扯女子的衣袖。得到允许,拿着吃的连跑带跳地靠近,给蹲在地上往嘴里胡乱塞传单破纸的疯妇递去一块饼干。

疯妇猛地抬头,两人都怔一下。

她认出她了,白蕴仪。

蕴仪不记得自己是谁,她什么都不认得了,因此脸上总挂着痴迷的笑意,仿佛再也不会悲伤。

仍旧很喜欢孩子。怯怯又欢喜地问那女童:“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乖巧答,“我叫——宋、星、辰。”奶声奶气的声调,拖得有点长:“就是、天上的星星。”

明秀心头一酸,蹲下身,握住她骨瘦如柴的手腕。刚想说什么,蕴仪像被烫了似地往后缩,爬起来撒腿飞跑,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江风寒飒飒,男子脱下外套披在她肩头:“事情办完了,就跟我一起回延安吧。上海毕竟不安全,星辰年纪还小。”

“绍栋,谢谢你这些年一直照顾我们母女。只是——”

她终究还是要留下。

前途茫然,都是未卜之路。但怎么走,选择始终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么多在抗争里牺牲的无辜的人、志同道合的同志和恋人,要替他们活下去,在前线继续完成未竟的事业。

星辰仰起洁白的小脸,眼睛的轮廓如同花瓣。这就是她当年未来得及告诉长卿的,最珍贵的秘密。

……

一九四五年九月,抗战结束了。日本裕仁天皇缓慢而沉重的声音,出现在“玉音放送”里,日本是战败国,开始大规模撤军。

同年,重要战犯被一一押赴刑场处决。镝木正隆、藤井勉、增井庄造、松田耕一……每一个都插上写着罪状和姓名的木牌,都背双手紧捆。很多人在游街示众时,已经被愤怒的群众用石头砖块砸死,为他们的血腥暴行偿付代价。

一九四六年,“满洲国皇帝”溥仪于沈阳机场被捕,送至东京国际军事法庭受审。自杀未遂后,羁押在东北抚顺战犯管理所交待问题。

曾不可一世的松井石根,南京大屠杀主要推动者,也于一九四五年被盟军逮捕。三年后,被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作为甲级战犯判处绞刑,结束了恶贯满盈的一生。

一九四八年,身世复杂的川岛芳子汉奸罪名成立,上诉驳回,在北京第一监狱被秘密执行枪决,卒年四十二岁。

又是很多很多年过去——

光复路21号,上海四行仓库抗战纪念博物馆。

中国人不会忘记惨痛的教训。历史的审判或许会延迟,但从不缺席。

繁华的街市,现代建筑林立。有银行、百货公司、商业步行街……游人熙来攘往,兴致高昂。

只见一个老妇清瘦的背影,缓缓拾级而上,手里牵着个六、七岁模样穿洋纱裙的小女孩。一只肥头胖耳的大黄猫从脚边蹿过,没入喧嚣的人丛里。老妇怔怔地望着出神,想起多年前弄堂里捡到的那只,不知已是它的第几代子孙了。或许中国的狸猫都没什么不同。

纪念馆内反倒很清寂,人迹寥寥。

玻璃墙内横陈旧物,都是烽烟交织的往事。由中国抗日战争的爆发、八一三淞沪会战、上海抗日救亡运动的高潮、日军在上海的暴行……

一副一副看过去,突然看到一张照片。

陈旧泛黄的黑白相片,仔细涂上了颜色。里面是一双男女,一坐一立在布景前,容颜鲜洁如昨。标签上写着,无名氏夫妇,老相馆摄于1937年。

啊——那张始终没来得及去取回的结婚照。几经辗转,不知零落何方,竟又以这样的方式流传下来。

她是谁?他是谁?

有太多过去可供回忆,魂梦相系,茕茕余生也不至苍白。旧梦不醒,则故人从未离开。

两行清泪,沿着皱纹遍布的颊边淌落。风霜刻入皮骨,红颜在漫长的思念里老去。

小姑娘疑惑地仰起脸,“外婆?你为什么哭?”

这清平世界,一物一景,寸寸流年,如你所愿。 qrJFgSz6SCPDWryPrVKCGCwaEYAegM7MU1dfCtuePqrx7VV9eaLW7rIxRcbP9Rs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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