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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谜中谜

翠翘眼中升起一丝希望,抽抽噎噎说:“少夫人大慈大悲,暂且容奴婢一个藏身之处,万万不要把奴婢赶回那虎狼窝。也绝不敢叨扰太久,只要……只要等这阵风声过去,能隐姓埋名远远离了北平,保证从此再不回来……”

锦珊心知肚明,翠翘不是寻常粗使下人,这一跑动静不可谓不大,瑜园肯定要派人到处搜寻。私自潜逃的奴婢一旦被捉回去,就算不动私刑也是要下大狱的,难怪她怕成这样。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耳垂边挂的两粒翡翠珠子在灯下微晃,闪烁细碎寒光,比无动于衷的眼神更凉。

“你大概搞错了一件事,你的遭遇确实值得同情,可惜我并非什么大慈大悲的性子,也没兴趣去招揽费力不讨好的麻烦。首先你不是跟在我身边的丫环,再则虞二叔和大少爷关系虽算不上和睦,可那是他们男人之间的事,这不足以成为我非帮你不可的理由。我当然不至于去告发你,甚至落井下石把你绑回瑜园去硬塞给老头子做小,但是……”

锦珊审慎而探究地打量翠翘,忽然轻轻笑起来,“为一个没什么交情的奴婢去和大妈妈撕破脸,怎么看都没必要。你还有没有带来更值得的理由?”

翠翘脸色变得更白,提高声音说,“如果,是为了夫人的丈夫呢?”

锦珊拿起凉透的茶又抿了一小口,杯盖轻磕到茶碗边沿,淡漠也掩不住逐渐蔓延的不安。

“哦?他……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据我所知,他一向并不赞成和大房的人来往过密。如果是为了他,你何不不亲自去找他更省事。”

“大少爷远在上海,听说连夫人都轻易见不到面,岂是我能说找就找着的……”

云芝按捺不住,正要斥责,被锦珊用眼神止住,示意翠翘继续说下去。

“奴婢当然知道,光靠几句好话打动不了任何人,做奴婢的命贱,在主子眼里连个玩意儿都算不上……若非事关重大,奴婢也不敢斗胆亲身跑来求见夫人。”

说话时,她从怀中贴身的内兜里取出一个布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在雨夜奔波了那么久竟然没被瓢泼的大雨浇透,可见异常小心珍重。

云芝疑惑地上前接过,捏了捏,正要打开,翠翘忙说:“里面的东西实在非同小可,只能请夫人一人过目。”

锦珊叹口气,耸了耸眉,“大房的人做派向来如此,小心驶得万年船么。”其实心里想说:“总是些鬼鬼祟祟的伎俩,难怪见不得光”。她向云芝手中接过布包揭开来看,其中是一张叠得很整齐的纸。

云芝朝后头退开两三步,锦珊才将那纸展开来,里面密密麻麻都是打印的英文字体,顶端有红十字标记,落款是一个龙飞凤舞的黑色自来水笔签名:Dr.Williams.

窗外雷声轰隆不止,令她无法专注,重新看了好几遍才从头通读到尾。

一道耀眼的电光闪过,锦珊下意识闭上眼睛,把那张纸紧紧攥进手心里,很快皱成一团。“这个东西,你是从哪儿拿来的,还有谁看见过?”

翠翘压低了嗓子,“是从虞二爷书房的保险柜里偷出来,应该还没任何人见过。依稀听他和大太太说,能在一件事上吃了亏还执迷不悟,就能再栽倒第二回,这东西要紧得很,一旦张扬出去,大少爷……”

锦珊打断她,“不必说了。”又紧拧着眉反问,“那你岂不是也看过?”

翠翘惶惶地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奴婢连斗大的字也不认识几个,这上头全是洋文,就是连猜带蒙也猜不出个一二三来……奴婢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晓得是要紧的东西,当时留了个心眼偷偷把保险箱密码记住,没想到真的用上了。少夫人留洋念过学,肯定能看明白,这才冒险给偷了出来……这张纸一丢,奴婢彻底没了别的指望,肯定不能被抓回去,只要一露面就是个死啊!求少夫人开恩,容奴婢一条活路……”

锦珊把那张纸在膝头抚平,仔细叠起来,越叠越小,厚实的边沿支棱着,纸角硬硬地硌痛掌心。

“云芝,你把人带下去,收拾出个房间让她先住下。跟外头护院的打声招呼,今晚的事不许声张,不管谁问,只说没人来过。”

又对翠翘若无其事地说,“东西我留下了。有没有那么大用处还不一定,不过看你可怜,就当行个善事。过了这阵子,自会设法安排人送你出北平,愿去哪儿去哪儿,至于是不是还会被找到抓回来,死活一概与我无干。行了,都下去吧。”

翠翘千恩万谢地又磕了几个头,喏喏而退。

厅中只剩锦珊一人,她垂下头,眼泪就落在膝上。揣测是一回事,哪怕早就在心里认定,等到真正亲眼所见那刻,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然而事实摆在眼前,铁证如山,由不得她不信。

短短片刻,心思如电飞转,各种念头争先恐后地涌上来,挤得额头都开始发烫。

她也不过是个女人,怎经得起这样一次又一次反复的刺激和折磨?每个人的心不外血肉所造,不像安陵清,唯独如铁石铸成。

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能力反击负心汉,那些做不到的,唯有寄希望于那些能办到的人。她自然不会蠢到打算和安陵虞联手,用巨大秽闻来对丈夫的名誉和政治前途造成打击。在锦珊看来,这桩隐秘更多是私事,家丑不可外扬,否则少帅夫人一样会受到牵连,广遭非议耻笑。

她软弱无力的还击伤不了安陵清分毫,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她。有情果然是世间至为危险的勾当。谁先动心多一点,就等于把刀子递到对方手里,刀尖对准自己。她最大的错究竟差池在何处?不过迟来一步吧,出现得不是时候,兰因絮果都成了灾。全然的托付得不到回报,他的回报是无情。

可他也并非刀枪不入,若借此报复了他在乎的人,岂不更能让他亲尝自己当初眼睁睁失去所爱的痛苦?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张来自美国明尼苏达州著名的梅奥医院的诊断书,是安陵虞深藏不露的底牌和筹码,如今不费吹灰之力落到了锦珊手里,她没法不认为这是冥冥自有天意的安排。

被亏欠的,被愚弄的,被辜负的……待她一一亲手讨回。

不知不觉间,锦珊就这么在大厅的沙发上枯坐了整晚。大雨一口气下到清早的才收住,被风吹开的窗户外传来下人在花园里哗哗打扫积水的声音,混杂着细碎的鸟鸣,可这些都没能吸引她的注意。

电话铃哐啷哐啷一阵乱响,才终于把锦珊从游思中惊醒。云芝此刻不在身边,大概昨晚退下前留心吩咐过,所有下人都不敢擅自闯进来叨扰。她只得亲自去接,一站起来才发觉浑身酸痛,同一个姿势维持太久,腿脚都僵直发麻。

电话那头是孙廷钰。这厮殷勤得很,本就游手好闲,时常有空来约,几乎晨昏定省无一日落下。

锦珊从不肯让他踏进清源别墅半步,见面从来都是在外头,节目无外乎吃喝玩乐加借钱。一开始还有些新鲜,没多久就腻味得不行,因此大多推拒了。更何况整夜未眠,头脑十分昏沉,她实在没精力再应酬他。

恹恹地刚要开口拒绝,却听孙廷钰神秘兮兮地卖起关子,“还记不记得上回在车里跟你说事儿?到底叫我查出眉目来了,你家那位花花大少,啧……我这也是担着风险的,反正真凭实据一样不缺,要不要看,随你。”

锦珊不知就里,忽地感到很烦躁。到底是赶上什么黄道吉日,一样又一样的“真凭实据”像约好似的全冒了出来,拦都拦不住。她破败的婚姻里,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不堪的秘密?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窥探到一点端倪,唯独瞒着她这个最该知道的妻子,像个被愚弄到底的傻瓜般一无所觉。

她沉默了片刻,只道:“到底什么事?我昨儿一天一宿都睡不着,身子乏得很,没心情跟你玩猜谜。”

孙廷钰夸张地干笑一声,丢下个地址,竟直接挂断了电话。

锦珊只听得一阵“胡——胡——”的空响,像沉闷的呜咽。又停了半晌,方才挂上。

扔掉听筒,锦珊独自上了楼。卧房已经被收拾干净,仿佛昨宵狂乱从未发生。想想真是可笑,她差点就用一把裁纸刀杀死了自己。

经云芝的手打理过的地方,到处整洁有序,所有能伤人或自伤的利器绳索等物都收在了不知什么地方,连根绣花针也没落下。一并消失不见的,还有安陵清留下的一切痕迹。所有犄角旮旯都被仔细抠了一遍,抽屉角落散落的钢笔、像章、相框、微型军事模型、打火机等等全不见踪影。这原本算是他们的婚房,如今人早就不再踏足,何必对着那些死物睹之神伤。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发愣,云芝捧着托盘推门进来,把热好的牛奶和面包放到床头小桌上。“小姐,多少吃点东西再睡吧。老这么熬着,白天黑夜颠倒着过,身子经受不住。”

云芝见锦珊神情怅然,一言不发,知道她已经察觉东西都被收了起来,却没说什么,想必也不反对,于是又简单劝了几句。她不敢多问翠翘带来的究竟是什么要紧物件,只纳闷小姐看了之后竟态度大变,肯把这麻烦留在别墅里藏着,也不见发脾气,真是奇怪。

锦珊觉得无比疲惫,向云芝吩咐一声“睡了”,见她还垂着手站在床边,也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不够,就不再使唤云芝去做这做那,低低说,“折腾了一夜你也怪累的,去歇着吧。”便自顾和衣歪歪地躺倒在床,云芝叹着气掩上门自去了。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连乱梦也无。云芝在锦珊床边再次见到锦珊时,她早已起身,重新梳好头发,换过一身端庄得体的衣裳。看着是要出门,却又不像往常去跳舞玩乐的打扮。

云芝放心不下,看着她蹬上高跟鞋笃笃下了楼,忍不住追出去问了一句,“小姐你去哪儿?”

锦珊懒洋洋的的声音从阶下传来,“去看一场以前没看明白的戏。” Wz2+ITAyXj36j065zjFDzn3doR5t8yPQCiLJcGrRCV08jeWxbL5Ez/2cGnHRkXH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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