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回去,阿箬走在宁跃进和宁建设中间,三个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宁招娣沮丧着脸走在他们后头。
回到生产大队时,宁跃进没让走中间的接口,反而是从大队后头的小路绕进家里去的,一进去,先把猪草给放下来,之后把筐里头的蘑菇啊野果子啊什么的统统拿出来。
东西一拿出来,宁建设惊讶得不行了:“你们摘了这么多?!”
宁跃进挑挑眉,颇有些得意:“那是当然!”
这个时候马翠花也过来了,看到这么多蘑菇,也是喜出望外。
这年月谁家吃的都不宽裕,平时做饭粮食下锅都是抠着来,能有点山里的野货当做补充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可惜现在农忙,加上山里孩子一个个都跟狼一样满山到处找,虽然没到扒下来树皮吃的地步,但也是没剩下什么东西,想在山里搜刮这么多新鲜大蘑菇可真不容易!
宁跃进指了指阿箬:“还是阿箬运气好,走着走着就碰到了一片,都是蘑菇,我们一口气全摘来,一下子都给摘空了。”
当然没有摘空,还有,以后还可以去摘。
阿箬想说这个,但是看看宁跃进,她决定不说话,她觉得宁跃进是好人,不会坑她。
既然宁跃进这么说,那就是这样了。
马翠花看向阿箬,阿箬安静乖巧地站在那里,好像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大功劳,一脸的安分。
这让马翠花心里涌出来喜欢,不过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只是点头说:“行,干得挺好,算是给家里添了吃的,我把这蘑菇果子收拾收拾,你们背着猪草,过去交了,记点工分。”
被马翠花表扬了,阿箬忍不住抿唇笑了,重重点头:“嗯嗯。”
马翠花又望向宁招娣:“怎么回事,你这都是干嘛去了,怎么啥都没弄回来?”
她指着宁招娣只有半筐的猪草:“一天过去了,白吃一天干饭,你就干这点活?”
在宁家,马翠花就是天,家里人都怕她。
她把持着家里的分配,不好好干活,那你就得挨骂,这是宁家的铁律,是默认的规矩。
宁招娣顿时吓到了,忙辩解说:“奶奶,不是我不好好干活,是阿箬坑我。”
马翠花一皱眉:“坑你,她怎么坑你?”
宁招娣开始说了;“她自己找了好地方去割猪草找蘑菇的,却把我骗到一个地方,没怎么割到猪草不说,还差点被毒蛇咬,我吓坏了!”
她这话刚说,宁建设就率先指控说:“才不是呢,阿箬可没说让她在那里,阿箬劝她不要在那里,她非要!”
然而这个时候孙秀妮过来了。
孙秀妮听着其他孩子都割到了猪草,还弄到了蘑菇野果子,就自己女儿没弄到什么,本来心里就憋屈,觉得丢人现眼,现在听宁招娣说这话,自然就信了。
“娘,招娣一向老实,不可能胡说的,招娣这就是被人坑了,阿箬这孩子,不老实,心眼活泛,会歪门邪道,招娣不懂,就上了人家的当。”
这时候宁大勇和谭向红也回来了,本来看着阿箬捡了那么多蘑菇,被马翠花夸,两个人还挺高兴的。
现在听孙秀妮这么说,顿时就不太乐意了,当下上前:“二嫂,话不能这么说,阿箬是个孩子,她这不是带着跃进和建设一起割猪草采蘑菇吗,总不能说特意针对招娣。”
宁跃进一直没怎么吭声的,这才对马翠花说:“奶奶,如果不是阿箬,我们采不到这么多蘑菇。阿箬是没有私心的孩子。”
其实宁跃进也不过才十岁而已,不过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如今又上学呢,学习也好,马翠花对于这个长孙一直很倚重。
马翠花听到这话,便望向宁招娣:“阿箬坑你了是吧?”
宁招娣连忙点头:“对,就是,她故意坑我了!”
马翠花:“她怎么坑你?”
宁招娣:“她带我过去那边割猪草,那里根本没猪草。”
马翠花:“那阿箬怎么割到了?”
宁招娣:“她藏私,她自己去好地方,骗我去坏地方?”
马翠花:“她这么坏,你就这么笨,她让你去哪里你就去哪里?你这么听她的话?”
宁招娣一噎,突然有些说不话来,不过想了想,她还是辩解道:“她就是故意的,她先带我到一处,然后自己又去另一处了。”
马翠花:“她绑住你了,非让你留哪里,她去哪儿你不会跟着?”
宁招娣脸红耳赤,憋了半响,说不出话来。
马翠花:“就算她没对你说实话,你这么大一个人了,还指望着一个小丫头给你找猪草?你脑子呢,你比人家大几岁?自己割不到猪草就赖别人头上,平时你娘就这么教你的?”
宁招娣:“我,我,我……”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孙秀妮从旁看着,都觉得丢人了,跑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没脸的臭丫头,割猪草你都割不来,还活着干吗!”
说着,噼里啪啦一顿骂。
宁招娣没想到,没能告了阿箬的状,竟然挨了一顿打,望着旁边的阿箬,心里自然更加生了怨恨,想着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么会受这种憋屈气!
这边孙秀妮骂骂咧咧的,反倒是马翠花,神情淡淡的说:“行了,别骂了,就这么着吧,你平时没事,也多跟着你大嫂学一下怎么教孩子。”
马翠花在宁家是说一不二的地位,她虽这么说,但孙秀妮依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她和大嫂彭艳菊是什么事都要较真,明里暗里斗,没想到竟然被婆婆当面这么说,心里那个憋屈,简直是恨不得再给自家这不争气的丫头两巴掌!
彭艳菊冷眼旁观,看着这一切,却是瞬身舒坦,别提多开心了。
自己两个儿子就是争气!
以至于此时看看阿箬,好像都稍微顺眼一点了,至少不是一无是处,看起来也还算懂事?
而阿箬则是跟着宁跃进和宁建设把猪草交给了生产大队,果然每人给记了半个工分。
三个人自然是高兴,就连宁跃进也有些兴奋了,带着阿箬他们就要往外走,谁知道刚走了两步,就见陈家几个媳妇领着自己孩子急匆匆地赶来了。
陈家一共是兄弟两个,老大家两个儿子是陈东方和陈红阳,老二家是宁美秋,外有一个弟弟现在才四岁大。
如今老大陈福平媳妇一进生产大队,那脸就是黑着的:“啥意思,这到底是啥意思?怎么别人家孩子割猪草算工分,我家就不算工分啊?”
她都要气死了,明明自家两个儿子都割猪草了,凭什么不算工分?
陈富贵媳妇听她大嫂这么说,无奈地看了一眼宁耀堂,也只好跟着说:“是啊……凭什么不算工分……”
虽说也跟着嚷嚷,不过明显就心虚多了,底气不足。
宁耀堂看这两个媳妇过来,连忙招呼,笑着说:“两位嫂,这件事我正要和你们说呢,东方红阳还有美秋几个孩子,今天隔了猪草不算工分,这也是大队里商量好的,这是我们做出的决定。”
陈福平媳妇顿时要炸锅了:“凭啥,凭啥,凭啥不给我们算?你这是欺负人哪!我家两个儿子割的猪草比谁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