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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辨太阳病脉证并治(上)

1.太陽之爲病,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

成无己 经曰:尺寸俱浮者,太阳受病。太阳主表,为诸阳主气。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者,太阳表病也。

张隐庵 太阳为诸阳主气,有通体、分部之不同。通体太阳如天,主周身皮肤毫毛肤表,一似天之环绕于地外;分部太阳如日,主头项脊背尾闾血室,一似日之旋绕于躔度。此首明太阳主通体之毫毛,而复有循经之分部也。太阳之为病,脉浮,言太阳运行于周身之肤表,病通体之表阳,故其脉应之而浮也。头项者,太阳经脉所循之分部也。病在表而涉于分部,故强痛也。恶寒者,恶本气之寒也。盖太阳之上,寒气主之,以寒为本,以热为标故也。

程应旄 凡云太阳病,便知为皮肤受邪,病在腠理荣卫之间而未涉乎府藏也。太阳之见证,莫确于头痛、恶寒,故首揭之,使后人一遇卒病,不问何气之交而但见兼此脉此证,便可作太阳病处治,亦必兼此脉此证,方可作太阳病处治。虽病已多日,不问其过经已未,而但见此脉此证,仍可作太阳处治。

正方按 太阳主表,为人身最外一层,风寒袭人必从外入,人身之血气通之。脉浮与脉沉为病在里是一例,是人体正气与病邪反应之不同层次之表象,亦即今人所谓自然疗能是也。邪伤太阳之经脉则头项强痛,强者不和也。外邪侵入肤表,内部阳气随血外充,正若胜邪则一汗而解;若不胜则外邪束之,阳气被遏,则上冲头项而为强痛。皮肤肌腠中之汗液,即太阳之寒水也,不能外泄则必恶寒,张隐庵所谓恶本气之寒也。汤本求真曰:“头项强痛者,头部、项部比于其他体部血液充盈之强度,而为凝滞之所致,恶寒者,将欲发热,而不能发热之微也。”首言太阳之为病者,是仲景划六经以统诸病也。于下文之名为中风,名为伤寒,此属某证等自有主从之分,言外之意,不可不知。

2.太陽病,發熱,汗出,惡風,脈緩者,名爲中風。

方有执 太阳病,上条所揭云云者是也。后皆仿此。发热,风邪干于肌肤而郁蒸也。汗出腠理疏,玄府开而不固也。此以风邪郁卫,故卫逆而主于恶风。缓,即下文阳浮而阴弱之谓。中,当也。凡首称太阳中风者,则又皆指此而言也。

喻嘉言 中字与伤字无别,即谓伤风亦可。

汪琥 脉缓,当作浮缓看。浮是太阳病脉,缓是中风脉。

钱潢 缓者,紧之对称,非迟脉之谓也。风为阳邪,非劲急之性,故其脉缓也。

成无己 风,阳也。寒,阴也。风则伤卫,发热,汗出,恶风者,卫中风也。荣病,发热无汗、不恶风而恶寒。卫病,则发热汗出,不恶寒而恶风。以卫为阳,卫外者也,病则不能卫固其外,而皮腠疏,故汗出而恶风也。伤寒脉紧,伤风脉缓者,寒性劲急,而风性解缓故也。又曰:恶风则比之恶寒而轻也。恶寒者啬啬然增寒也。虽不当风,而自然寒也矣。恶风者,谓常居密室之中幛帐之内,则舒缓而无所畏也。一或用扇,一或当风。淅淅然而恶寒,此为恶寒者也。

张隐庵 成氏谓脉缓为中风,脉紧为伤寒,夫脉缓为风,何以太阳篇云伤寒脉浮缓,阳明、太阴篇云伤寒脉浮而缓。脉紧为寒,何以阳明篇云:脉浮而紧者必潮热。须知阳邪伤阳,阴邪伤阴,正邪同类两不相持其脉则缓。寒邪伤阳,热邪伤阴,邪正阴阳两相搏击,其脉则紧,不当拘执中风脉缓,伤寒脉紧。成氏谓:伤寒恶寒,中风恶风。诚如斯言,何以本论云“伤寒四五日身热恶风”,何以“太阳中风啬啬恶寒”?须知寒为太阳之本气,风乃寒中之动气,病太阳而皮毛凝敛则恶寒,病太阳而皮毛之开发则恶风,恶寒恶风随皮毛之凝敛开发而言,如风邪始入,毛窍未开,虽中风而亦恶寒,寒入于肌,邪伤腠理,虽伤寒亦恶风,并非伤寒恶寒,中风恶风也。成氏谓伤寒无汗,中风有汗。夫伤寒既无汗,何以本论云“伤寒脉浮自汗者出”?中风既有汗,何以“太阳中风不汗出而烦躁”?须知风在皮毛亦必无汗,寒入肌腠亦当有汗,并非伤寒无汗,中风有汗也。又曰:成无己注解本论谓风则伤卫,寒则伤荣,凡遇风寒俱执是解……如谓风必伤卫,寒必伤荣,何以《素问》玉机篇云“百疾之始期也,必生于风雨寒暑,循毫毛而入腠理”?《素问》皮部篇云“虚邪之中人也,洒淅动形,起毫毛而发腠理”?须知风寒皆为外邪,先客皮毛,后入肌腠,留而不去,则入于经,留而不去,则入于府,非必风伤卫而寒伤荣也。成氏倡之,诸家和之,固执不解,是举一而废百也。不亦诬乎。又曰:此言风伤通体之肌腠,而为中风证也。夫风者,如冬令之伤风,寒为太阳之本气,风乃寒中所生之动气也。发热者风伤太阳之标阳也。汗出者风性鼓动,开发毛腠,故也。汗出而毛腠虚,故恶风,风为阳邪,伤人阳气,两不相持,故脉缓也。此风邪开发太阳之毛窍,而(与反同)薄于通体于肌腠,故名为中风。

丹波元简 案风寒二证,譬如人之呵与吹,呵之风属阳,吹之寒属阴。阳主泄,阴主闭。故之人感邪气,其表虚泄而汗出者,名为中风;其表实闭而无汗者,名为伤寒。其实受邪之风寒,不知果何如,只就其表虚表实,无汗有汗而立其目,以为处疗之方耳,故不曰此伤寒也、此中风也,而下名为二字。

汤本求真 大凡人之体质,千差万别,若穷极之,则为二大别,其一皮肤粗疏而弛缓,有此秉赋之人若患太阳病,则为脉浮弱、自汗等之证状,以桂枝为主药之桂枝汤治之可也。其一为皮肤致密紧张者,有此体质,若患太阳病,则现脉浮紧、无汗等之证候,故以麻黄为主药之麻黄汤疗之可也。

正方按 统观诸家注释,则可知无论是原秉或现在之体质,腠理坚密者患太阳则多为伤寒,反之而弛松者,患太阳则多为中风。张氏驳成氏义极精审,何则?张氏举本篇第三十九条伤寒脉浮缓一语即足以驳倒成氏。盖第二条言太阳病发热汗出恶风脉缓者,(应兼浮)名为中风。三十九条云:伤寒脉缓身不疼,但重,乍有轻时,无少阴证者云云。方可名为太阳中风,若其证如三十九条所云,虽例脉缓而名则为伤寒矣。且三十九条明云伤寒脉浮缓,则浮紧不一定为伤寒之脉亦明矣。况本篇三十八条云太阳中风脉浮紧,发热恶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烦躁者,大青龙汤主之云云。则有汗为中风,无汗为伤寒及伤寒恶寒中风恶风等之说亦不能固定矣。是当细审论文,前后照应不得断章取义,否则与仲祖意旨远矣。成氏虽大家亦未能免此,不可不深加注意耶。丹波氏解名为二字颇细致。中风之中字如伤字,古人伤风曰中风。非后世所谓中经中络中府中藏真中假中之中风也,学者皆当知之。

3.太陽病,或已發熱,或未發熱,必惡寒,體痛,嘔逆,脈陰陽俱緊者,名爲傷寒。

成无己 经曰:凡伤于寒,则为病热,为寒气客于经中,阳经怫结,而成热也。中风即发热者,风为阳也。及伤寒云,或已发热,或未发热,以寒为阴邪,不能即热,郁而方变热也。风则伤卫,寒则伤荣(此说张隐庵非之,详见上条),卫虚者恶风,荣虚者恶寒,荣伤寒者,必恶寒也。气病者则麻,病血者则痛。风令气缓,寒令气逆。体痛呕逆者,荣中伤也。经曰:脉盛身寒,得之伤寒,脉阴阳俱紧者,知其伤寒也。

方有执 或,未定之词。寒为阴,阴不热,以其着人,而客于人之阳经,郁而与阳争,争则蒸而发热。已发热者,时之所至,郁争而蒸也;未发热者,始初之时,郁而未争也。必,定然之词,言发热早晚不一,而恶寒则必定即见也。

《金鉴》 胃中之气,被寒外束,不能发越,故呕逆也。寒性劲急,故脉阴阳俱紧者。此承前条,言太阳病,又兼此脉此证者,名为伤寒,以为伤寒病之提纲。后凡称伤寒者,皆指此脉证而言也。

柯韵伯 阴阳,指浮沉而言,不专指尺寸也。

张隐庵 太阳病者,病通体太阳之表气也。或已发热者,感太阳之标阳而为热也。或未发热者,寒邪始袭于皮毛,未得太阳之热化也。太阳以寒为本,故无分已未发热,而必恶寒也。通体之气,为阴邪所伤,故体痛。凝敛于周身之毛窍,则里气不疏,故呕逆也。夫阴阳邪正相持,其脉则紧。今伤通体之表阳,故脉阴阳俱紧,而名伤寒也。

曹颖甫 寒为阴邪,而其中人即病者,或由于暴受惊恐,心阳不振之时;或由向有痰湿之体;或由天时暴热,皮毛开泄之后,当风而卧,夜中露宿;或卫阳衰弱,寒夜卧起不定,寒因袭之。所以致病者不同,而病情则一。盖寒邪中人,皮毛先闭,汗液之未泄者,一时悉化寒水,肌里之营血并力抗拒,血热战胜,遂生表热。初病时,血热不达,或无表热,而要以恶寒为不易之标准。此证虽至鼻燥,眼中热,唇口焦,而恶寒不减,甚有当六月盛暑时,犹必覆以重衾,温以炭炉者,其体痛或如锥刺,或如身卧乱石中,予于春夏之交,盖屡见之。寒郁于外,阳气不得外泄,胆胃被制而上冲,因病呕逆,间亦有不呕逆者。寒邪外逼,血热内亢,两相抵拒,故脉阴阳俱紧,寒伤皮毛,则肺受之。中医言肺主皮毛,西医谓肺中一呼吸,皮毛亦一呼吸,其理正相合也。故发表之麻黄汤,用麻黄、杏仁以开肺与皮毛之郁,桂枝以宣阳气,甘草以平呕逆,务使肺气张于内,皮毛张于外,阳气达于中,则皮里膜外之水气,因寒凝冱(音护,闭塞也)者,一时蒸迫成汗,而邪随汗解矣。

正方按 据临床体验,在恶寒未发热时,则脉虽紧而不浮。景岳《脉神》亦有此说。曹说颇精实。

4.傷寒一日,太陽受之,脈若靜者爲不傳;頗欲吐,若躁煩,脈數急者,爲傳也。

成无己 太阳主表,一日则太阳受邪,至二日当传阳明。若脉气微,而不传阳明,胃经受邪,则喜吐;寒邪传里者,则变热,如颇欲吐,若烦躁,脉急数者,为太阳寒邪变热,传于阳明也。

张隐庵 此太阳受邪,而即可传于少阴也。伤寒一日,太阳受之,言平人六气周流环转不息,若以天之寒邪伤人毛腠,则太阳正气受之,而即以一日起太阳矣,要知伤寒者言邪,而太阳者言正。脉若静者,太阳正气自和,故为不传。颇欲吐者,即少阴之欲吐不吐也。若躁烦者,感少阴阴寒之气则躁,感少阴君火之气则烦。脉数急者,诸数为热,诸急为寒,寒热相持,而脉不静,此太阳受邪,而感少阴之气化者,为传也。高子(士宗)曰:本论中凡云传者,言邪传于某经,则见某经之证,若纪日而云一日太阳,二日阳明等者,止论正气,非关邪也。

方有执 一日、二日、三四五六日者,犹言第一、第二、第三四五六之次序也。大要譬如计程,如此立个前程的期式约模耳,非计日以限病之谓。

张锡驹 数急对静而言。

柯韵伯 欲字,若字,是审其将然。脉之数急,是诊其已然。此因脉定证之法也。

丹波元简 燥烦,即躁烦之讹,以为口燥烦热者,误矣。诸注并以烦躁为解。

正方按 丹波元简所注躁烦误解为烦躁者,约指成氏等,是未见隐庵之注也。传经之说详于概论中,然有谓不传阳明者,有谓不传少阴者,有谓不传本经者。由太阳传阳明,从皮毛到肌肉,是由浅及深也;太阳传少阴者,为相表里也;不传本经者,为伤寒七日为一候。若不过七日是仍本经,脉静是欲愈。本经尚未尽了言不传者,不传其经了而病,即止于此也。义皆不悖,似可并存。

5.傷寒二三日,陽明少陽證不見者,爲不傳也。

成无己 伤寒二三日,无阳明少阳证,知邪不传,止在太阳经中也。

陈修园 此二节一论阴阳表里相传,一论六经之气相传。

曹颖甫 《内经》一日二日,为一候二候。二候在七日以后,三候在十四日以后,盖伤寒以七日为一候也。惟传经初无定期,发于春夏之交,地中阳气大泄,人身之皮毛肌理易开,常有一二日即有传阳明者。亦有冬令严寒,二十余日不传阳明者,仲师言其常,不言其变也。以传经常例言,八日后当传阳明,十五日后当传少阳。为冬令天地闭塞,人身阳气未易外泄为汗,故为期较缓。若八日后,不见潮热渴饮、不恶寒、但恶热、谵语、小便多、大便鞕、阙上痛等证,即为不传阳明。十五日后,不见口苦咽干、目眩耳聋、吐黄色苦水,即为不传少阳。可见伤寒之轻者,虽未经疗治,亦有七日自愈、十四日自愈之证也。若始病恶寒体痛,即投以大剂麻黄汤,则一汗而病良已,宁复有传经之变证乎?

6.太陽病,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爲温病。若發汗已,身灼熱者,名曰風温。風温爲病,脈陰陽俱浮,自汗出,身重,多眠睡,鼻息必鼾,語言難出。若被下者,小便不利,直視失溲;若被火者,微發黄色,劇則如驚癇,時瘈瘲;若火熏之,一逆尚引日,再逆促命期。

成无己 发热而渴,不恶寒者,阳明也。此太阳受邪,知为温病,非伤寒也。积温成热,所以发热而渴,不恶寒也。伤寒发汗已,则身凉。若发汗已,身灼热者,非伤寒,为风温也。风伤于上,而阳受风气,风与温相合,则伤卫。脉阴阳俱浮,自汗出者,卫受邪也。卫者,气也。风则伤卫,温则伤气。身重,多眠睡者,卫受风温而气昏也。鼻息必鼾,语言难出者,风温外胜,而气拥不利也。若被下者,则伤藏气,太阳膀胱经也。《内经》曰:膀胱不利,为癃,不约为遗溺。癃者,小便不利也。太阳之脉,起目内眦。《内经》曰:瞳子高者,太阳不足;戴眼者,太阳已绝。小便不利、直视、失溲,为下后,竭津液,损藏气,风温外胜。经曰:欲绝也为难治。若被火者,则火助风温成热。微者,热瘀而发黄;剧者,热甚生风,如惊痫而时瘈疭也。先曾被火为一逆,若更以火熏之,是再逆也。一逆尚犹延引时日而不愈,其再逆者,必致危殆,故云促命期。

程应旄 冬时伤肾,则寒水被亏,是温病源头;误治温病而辛温发散,是风温源头。风温,即温病之坏病,非温病多,又有风温也。一逆者,若汗若下若火也。再逆者,汗而或下,下而或火也。温乃阳盛阴虚之病,一逆已令阴竭,况再逆乎?甚矣。温热病不同于风寒治也。

钱潢 阴阳脉俱浮,则以寸口为阳,尺中为阴,即关为阳,关后为阴之法也。阳脉浮,则风邪伤卫,毛孔不闭,故汗自出。阴脉浮,则热伤阴分,温邪熏灼,郁冒神昏,故身重多眠,而昏睡之中鼻息,必齁鼾也。其语言难出者,非舌强失音喑哑之病,乃神昏不语也。温病得火,内外充斥,浸淫于藏府肌肉筋骨之间,所以时时瘈疭也。瘈疭者,筋骨 动,十指抽掣,臂胻坚劲,转侧而不自知也。

张隐庵 冬伤于寒,即病者名为伤寒;不即病者,至春随阳气而发,称为温病。温病者,热病也。邪病太阳之标阳,故但发热而渴,不恶寒。所谓冬伤于寒,春变为温者是也。此言寒邪伏匿,而变为温病也。夫寒邪伏匿,寒出必解。若发汗已,而身反灼热者,此非寒邪伏匿,乃风邪伏匿,而名为风温也。风邪从内以出表,故脉阴阳俱浮,腠理开,故自汗出。身重者,风伤通体之肌肉也。多眠者,风邪壅滞,而神机不出也。邪薄于阴,致颃颡不通,故睡息必鼾。邪薄于阴,致生气不达,故语言难出,此风温危险之证。若被下,则水津内竭,始则小便不利,继则津液不濡于上,而目直视矣。水道不约于下,而小便失溲矣。若被火攻,风火交织,微则身必发黄,剧则火热伤神,故如惊痫病之手足时瘈疭也。此被火为一逆,火熏为再逆。一逆尚引日,再逆促命期。由是而知风热之证,当滋养其血液,不宜汗、下、火攻也。

陈修园 且夫太阳病之即发者,有中风、伤寒之异。至于不即发者,《内经》谓冬伤于寒,春必病温,为伏邪蕴酿成热,邪自内出。其证脉浮,头项强痛,故亦谓之太阳病。但初起即发热而渴,不恶寒者,须于中风、伤寒之外区别,为温病。治宜寒凉以解散,顺其性以导之,如麻杏石甘汤之类。若无头项强痛之太阳病,但见发热而渴,不恶寒之证,是太阳底面少阴为病。《内经》谓冬不藏精,春必病温是也。如心中烦不得卧者,黄连阿胶汤主之。稍轻者,阳盛阴虚之人,周身之经络浑是热气布护,治法只宜求之太阳署之里,阳明署之表。如所云:心中懊 ,舌上胎者,栀子豉汤主之;渴欲饮水,口中干燥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脉浮、发热、渴欲饮水、小便不利者,猪苓汤主之之类,切不可用辛温以发汗。若医者误用辛温之剂汗之,其内蕴之热得辛温而益盛。不特汗后身不凉静,而且发汗已,身反灼热者,是温病为风药所坏,逆变重证。名曰风温。风温之为病若何?其脉阴尺阳寸俱浮,其证自汗出,犹为太阳中风之本象,而大可患者全显出少阴之危象。肾主骨,热其骨,故身重;热入阴分,故神昏而多睡眠;鼻息必鼾,为肾热而壅于肺;语言难出,为肾热而壅于心,以肾脉上连心肺也。若被误下者,津液竭于下,而小便不利,津液竭于上,则目系紧急而直视,且既竭之余,肾气将绝,不能约太阳之气而失溲。危乎,危乎!若更被火灸或烧针者,以热攻热,肾败而现出克攻之象。微者,皮肤发黄色,为土克水。剧则热亢攻心,如惊痫,热极生风,时瘈疭。其皮肤不止发黄,竟若火熏之,现出黄中带黑之色,是被下为一逆,被火为再逆。一逆尚可引日,再逆则促其命期。推而言之,凡服一切清导之药,皆犯被下之禁;凡服一切辛热之药,皆犯被火之禁,医者岂可不慎哉?此言太阳病中有温病,误治即变为风温也。

《金鉴》 发热不渴恶寒者,太阳证也。发热而渴不恶寒者,阳明证也。今太阳病始得之,不俟寒邪变热,转属阳明,而即热渴不恶寒者,知非太阳伤寒,乃太阳温病也。由于膏粱之人,冬不藏精,辛苦之人,冬伤于寒,内阴已亏,外阳被郁,周身经络早成温化,所以至春,一遇外邪,即从内应,感寒邪者,则名曰温病。

汪琥 小便不利四字,当在若被下者四字之前,否则既云不利,又曰失溲,悖矣。

《千金方》 风温之病,脉阴阳俱浮,汗出体重,其息必喘,嘿嘿但欲眠。下之者则小便难,发汗则谵语,加温针则耳聋难言。但吐下之,则遗尿,宜葳蕤汤。方用葳蕤、白薇、麻黄、独活、杏仁、芎、甘草、青木香各二两,石膏三两。

丹波元简 案诸家以温病、风温为二证,特程注以风温为温病之坏病。今考宋版及《玉函》,温病风温连接为一条,且据若发汗已之若字,则程注为得矣。庞安时《总病论》云:病人素伤于风,又复伤于热,风热相搏,则发风温。四肢不收,头痛身热,常自汗出不解,治在少阴厥阴,不可发汗。汗出则谵语内烦,扰不得卧,善惊,目光无精,治之复发其汗,如此者医杀之耳。风温之为病,脉阴阳俱浮,汗出体重,其息必喘,默默但欲眠。下之则小便难,发汗则谵语;加温针则耳聋难言;但吐下之,则遗尿,宜葳蕤汤。案诸家以风温为别证,昉出于斯。

正方按 以温病、风温为二病当自《千金》始,庞安常(安时,字安常,宋人)之言大致出于《千金》也。本论对此证未出治方,陆渊雷谓“所以不渴不恶寒证既同阳明,则治法也在阳明法中也。不称阳明而称太阳温病者,以自古相传之六经概念,阳明由传变而来,温病则始病即始此,至于治法,则凭当前之证候,不凭原因,及以往之经过故也。”曹颖甫谓:“予谓此证初起,即宜人参白虎汤及竹叶石膏汤,使其热势渐杀,或当挽救一二。门人刘仲华治安徽林振羽病,亲见之,始由某医误汗误下,诸证皆备,刘用白虎汤加西洋参、生地、犀角,二剂后,始有转机,十余日方见霍然,治法差谬,生死攸关,是不可以不慎也。又按犀角、生地能清脑中上冲之热血,恽铁樵治王鹿萍子脑中热痛,用之奏效亦其一也。”

夫伤寒与温病,自宋以来辨之者甚多,至清一代温热一派,乃成一大宗门。吴鞠通之《温病条辨》与王孟英之《温热经纬》二书,实总其大成,习温病者无不以此二书为圭臬,然《条辨》引《内经》之文有十九条。《经纬》引《内经》之文三十九条,引《伤寒论》之文五十条。后人强立门户,曰我伤寒家也,我温病家也,是忘其祖矣。要知能治伤寒者必能治温病,善治温热者岂不可通伤寒乎?又现代医学所称之肺炎,即《条辨》第二条所谓“凡病温者,始于上焦,在乎太阴肺。”其理由则如其凡例中曰:“《伤寒论》六经由表入里,由浅入深,须横看,本论之二焦,由上及下,亦由浅入深,须竖看。”《经纬》第一条曰:“温邪上受,首先犯肺,逆传心包。肺主气属卫,心主血属营,辨营卫气血,虽与伤寒同,若论治法,即与伤寒大异也。”大约皆主以辛凉,又现代所谓乙型脑炎及脑脊髓膜炎两病,以温病法试治之多能获效。盖前者为温湿范围,后者则为清温范围,此不能多述,当于温病学中详之。

山田氏[山田正珍(宗俊)《伤寒论集成》]云:“若发汗以后,王叔和所加,较之伤寒例,其伪至为明显,况其曰灼热,曰阴阳俱浮,曰一逆尚引日,再逆促命期,皆非仲景氏之辞气乎?”山田氏之论亦但以重语气着想,并非有所根据,然于仲景之自叙,何独伸重尺度乎?下条发于阳者,七日愈以下亦谓仲景之言等,皆当证之于确日。

7.病有發熱惡寒者,發于陽也;無熱惡寒者,發于陰也。發于陽者七日愈,發于陰者六日愈,以陽數七,陰數六故也。

成无己 阳法火,阴法水。火成数七,水成数六。阳病七日愈者,火数足也,阴病六日愈者,水数足也。

张隐庵 此论太阳为诸阳之首,六气运行,七日来复,环转之无端也。此言太阳、少阴之标阳、标阴为病也。以寒邪而病太阳之标阳,故发热恶寒,而发于太阳也。以寒邪而病少阴之标阴,故无热恶寒,而发于少阴也。

山田正珍 此条三阴三阳大纲领,发热虚实之本原,不可不明也。但其发于阳七日愈以下,王叔和所补。

8.太陽病,頭痛至七日已上自愈者,以行其經盡故也。若欲作再經者,針足陽明,使經不傳則愈。

张隐庵 此论太阳为诸阳之首,六气运行,七日来复,环转之无端也。太阳病头痛者,所谓阳因而上病,病气随太阳之在高也。七日以上自愈也,以六气已周而行其经尽,太阳之气来复于高表故也。若太阳为邪所薄,不能上出于高表,而欲作再经者,针足阳明。盖阳明主经脉,经脉流通,而使表邪不传,则愈。高子曰:以行其经尽,言六气之环绕于外内也。使经不传,言使经无病邪之传也。故传经者言邪,而纪日者论正,于此可见矣。

陈修园 太阳病头痛等证,至七日以上应奇数而自愈者,以太阳之病,自行其本经已尽,七日之数故也。若未愈,欲作再经者,阳明受之,宜针足阳明、足三里穴,以泄其邪,使经不传则愈。推之发于阴者六日愈之故,亦可以此例而得其旨矣。此节承上文而言病愈之期,又提出“行其经”三字,谓自行其本经与传经不同,曲尽伤寒之变幻,六经皆有行有传,举太阳以为例。

丹波元简 案成、喻氏、程氏、钱氏及《金鉴》,并以六日传六经之说为注解,皆不可从。

9.太陽病欲解時,從巳至未上。

成无己 巳为正阳,则阳气得以复也。始于太阳,终于厥阴。六经各以三时为解,而太阳从巳至未,阳明从申至戌,少阳从寅至辰,至于太阴,从亥至丑,少阴从子至寅,厥阴从丑至卯者,以阳行也速,阴行也缓,阳主于昼,阴主于夜,阳三经解时,从寅至戌,以阳道常绕也;阴三经解时,从亥至卯,以阴道常乏也。《内经》曰:阳中之太阳,通于夏气,则巳午未,太阳乘主也。丹波氏引为乘主也。

张隐庵 午乃太阳中天之时,巳未,前后之气交也。夫天有六气,人有六气,人得天时之助,则正气盛,而邪病解矣。

陈修园 以巳午二时,日中而阳气降,太阳之所主也。邪欲退,正欲复,得天气之助,值旺时而解矣。此一节承上文而言病愈之时,以见天之六淫,能伤人之正气;而天之十二时,又能助人之正气也。

10.風家,表解而不了了者,十二日愈。

成无己 中风家发汗解后,未全快畅者,十二日大邪皆去,六经悉和则愈。

张隐庵 风乃阳邪,六为阴数。表解而不了了者,里邪未尽也,故遇重阴则愈。《辨脉篇》曰:以阳得阴则解也。

柯韵伯 七日表解后,复过一候,而五脏之气始充,故十二日,精神慧爽而愈。此经举风家,伤寒概之矣。

陈修园 若误治又不在此例,此一节承上文言,既愈之后而定以全愈之期也。

山田正珍 引刘栋前三条后人之所记也。

正方按 十二日愈各家各解,柯以七日加五日以充五藏之气则愈,陈修园亦用其说。隐庵谓得重阴之数,曹颖甫谓发于阳者为中风,发于阴者为伤寒。本节发于阳者为七日愈,发于阴者六日愈,为传写差误,据后文风家表解而不了了者十二日愈,十二日为两候,风家病愈在十二日,则发于阳者当云六日愈。后又云:太阳病至七日以上自愈者,以行其经所故也。伤寒以七日为一候,则发于阴者当云七日愈,但阳病遇阴数而愈,阴病遇阳数而愈,亦术家言,有时不甚可据,但存其说可也。是矣。

11.病人身大熱,反欲得近衣者,熱在皮膚,寒在骨髓也;身大寒,反不欲近衣者,寒在皮膚,熱在骨髓也。

成无己 皮肤言浅,骨髓言深;皮肤言外,骨髓言内。身热欲得衣者,表热里寒也。身寒不欲近衣者,表寒里热也。

张隐庵 此言太阳之根于少阴也。皮肤者,太阳表气之所主也。骨髓者,少阴里气之所主也。身大热而反欲近衣,太阳标阳外呈,而少阴之阴寒方盛于内,故反欲近衣也。大寒而反不欲近衣,太阳本寒外呈,而少阴之火热方盛于里,故反不欲近衣也。此申明太阳主皮肤,少阴主骨髓与发热、无热,而太阳、少阴并呈乎外者之不同也。

陈修园 医家辨证,开口一言太阳,瞩目即在少阴,须知太阳标热而本寒,少阴标寒而本热。太阳之标,即少阴之本;少阴之本,即太阳之标。上章以发热、无热言,犹未畅明其义。兹请再申之,为辨太阳之证者,辨到太阳之根。又曰:身之寒热不足凭,必以骨髓之寒热为主。阳根于阴,司命者,不可不深明此理也。此章承前章阴阳寒热标本之旨,深一层立论。上章言所恶,此章言其所欲,皆探其病情。程郊倩云:阴阳顺逆之理,在天地征之于气者,在人身即协之于情,情则无假。合之前三章,彼为从外以审内法,此则从内以审外法。

正方按 山田正珍谓:大寒大热之“大”字,当为太音读,犹言甚,非大小之大也。论中有微热微恶寒,而无小热小恶寒者,可以见矣。陈注明彻,义无余蕴,实为第一。又山田氏谓此条非仲景辞气,疑是古语,仲景氏采以录之耳。而汪琥则谓系叔和所增入者,前者则高之,后者则低之,主观臆见之不可凭如此。

12.太陽中風,陽浮而陰弱。陽浮者熱自發,陰弱者汗自出。嗇嗇惡寒,淅淅惡風,翕翕發熱,鼻鳴乾嘔者,桂枝湯主之。

桂枝湯方

桂枝 三兩,去皮,去其有厚皮之老幹,然嫩枝上之皮可留,下仿此 芍藥 三兩 甘草 二兩 生薑 三兩,切 大棗 十二枚,擘

上五味, 咀。以水七升,微火煮取三升,去滓,適寒温,服一升。服已須叟,歠熱稀粥一升餘,以助藥力,温覆令一時許,遍身漐漐,微似有汗者益佳,不可令如水流漓,病必不除。若一服汗出病差,停後服,不必盡劑;若不汗,更服,依前法;又不汗,後服小促其間,半日許,令三服盡;若病重者,一日一夜服,周時觀之。服一劑盡,病證猶在者,更作服;若汗不出者,乃服至二三劑。禁生冷、黏滑、肉、面、五辛、酒酪、臭惡等物。

成无己 阳以候卫,阴以候荣。阳脉浮者,卫中风也。阴脉弱者,荣气弱也。风并于卫,则卫实而荣虚,故发热汗自出也。经曰:太阳病,发热汗自出者,此为荣弱卫强者是也。啬啬者,不足也,卫虚则恶风,荣虚则恶寒。荣弱卫强,恶寒复恶风者,以自汗出,则皮肤缓,腠理疏,是亦恶风也。翕翕者,熇熇然而热也。若合羽所覆,言热在表也。鼻鸣干呕者,风拥而气逆也。与桂枝汤和荣卫而散风邪也。《内经》曰:风淫所胜,平以辛,佐以苦甘,以甘缓之,以酸收之。是以桂枝为主,芍药甘草为佐也。《内经》曰:风淫于内,以甘缓之,以辛散之。是以生姜、大枣为使也。

张隐庵 此论风邪薄于太阳通体之肌表,而与桂枝汤证也。盖风寒之邪必先毫毛而入于肌腠,太阳中风,阳浮而阴弱者,太阳主表,故阳气外浮而热发。风伤肌腠,故阴气内弱而汗出,此风伤太阳之肌腠而然也。若风邪始薄于毫毛,而未入肌腠之际,则有啬啬、淅淅、翕翕之象,啬啬者,皮毛气栗栗之状,邪在皮毛,故啬啬恶寒;淅淅者,洒淅不宁之貌。肌腠未开故淅淅恶风。翕翕者,动起合聚之意,太阳邪正之气相持,故翕者发热。夫风邪从表入肌,在皮毛则肺气不利,而鼻鸣,入于肌腠则三焦不和而干呕。桂枝汤主之,本论云:桂枝本为解肌。盖三焦木火之气通会于肌腠,桂枝为百木之长,气温色赤,秉木火之性,主助肌中之气,以解肌表之邪;芍药气味苦平,花开赤白,放于二气之中,得少阴君火之气,主益神气以助肌中之血,肌腠之气血调和,而邪自不能容矣;甘草、生姜,宣达中胃之气,而辛甘发散;大枣色黄味甘,脾之果也,主助脾气之转输,而为胃行其津液。汗乃水谷之精,故歠热稀粥,以助药力,中焦之津液外布,即有留舍之邪,与汗共并而出矣。津液外泄,则中气暴虚,故忌食生冷、肉面、酒酪、臭恶等物,使勿伤脾胃之气。

方有执 啬啬恶寒,淅淅恶风,乃双关之句。盖原太阳本恶寒而明其所以,亦恶风之情状也。啬啬,言恶寒出于内气馁,不足以耽当其渗通,而恶之甚之意。淅淅,言恶风,由于外体疏,犹惊恨雨水卒然淅沥其身,而恶之切之意。盖风动则寒生,寒生则肤粟,恶则皆恶,未有恶寒而不恶风,恶风而不恶寒者,所以经皆互文而互言之。翕翕发热乃形容热候之轻微。翕,火炙也。翕为温热而不蒸,蒸,大热也。鼻鸣干呕,乃上条之未备,鼻鸣者气息不利也,干呕者,气逆不顺也。盖阳主气而上升,气通息于鼻,阳热壅甚,故鼻窒塞而息鸣,气上逆而干呕也。然翕翕发热难晓,而鼻鸣干呕易见,有鼻鸣干呕,出翕翕发热可征矣。又曰:漐漐和润而欲汗之貌,微似二字最为要紧,有形无形之谓也。

陈修园 太阳中风,风为阳邪,而中于肌腠,其脉阳寸浮,而阴尺弱。阳浮者,风势追发,不待闭郁而热自发;阴弱者,津液漏泄,不待覆盖而汗自出。而且啬啬,欲闭之状而恶寒,淅淅欲开之状而恶风,翕翕难开难合之状而发热,阳邪上壅而鼻鸣,阳邪上逆而干呕者,中风脉证的确无疑。桂枝汤主之。此一节言风中太阳之肌腠,立方以救治也。

曹颖甫 中风发于阳,故卫阳外浮,风著肌理之孙络,闭其外出之路,故营阴内弱,发热恶风暨恶寒并见者,上文所谓发热恶寒发于阳者是也。风袭肺窍,鼻中有清涕而气不通,故鼻鸣。风冱肌腠,脾阳内停,水湿不能作汗外达,故胃气不和而干呕。桂枝汤方用桂枝以通肌理达四肢,芍药以泄孙络,生姜、甘草、大枣以助脾阳,又恐脾阳之不动也,更饮热粥以助之。而营阴之弱者,振矣,营阴之弱者振,然后汗液由脾而泄于肌腠者,乃能直出皮毛,与卫气相接,卫始无独强之弊,所谓阴阳和而自愈者也。

正方按 自无汗用麻黄,有汗用桂枝之说起,而但凭直觉者遂以为桂枝能止汗矣。若然,则阳明胃寒多汗,阴虚之盗汗,何不广用之耶?

杨时泰《本草述钩元》论桂枝曰:“世医不悟桂枝,实表之义,几以此味为能补卫而出腠理,若然,何以不用参芪耶?夫四时之风,因于四时之气,冬月寒风卫为所,不能为营气之固,而与之和,故汗出。唯桂枝辛甘,能散肌表寒风,又通血脉,故合于白芍,由卫之固以达营,使其相和,而肌解汗止。”

黄宫绣《本草求真》论桂枝曰:“桂枝系肉桂枝梢,其体轻,其味辛,其色赤,有升无降,故能入肺而利气,入膀胱下气而利水,且能调和营卫,治痛风胁风,止烦出汗,驱风散邪,为解肌第一要药。故书皆言无汗能发,有汗能收,然其汗之能发,止是因其卫实营虚,阴被阳凑,故用桂枝以调其营,营调则卫气匀和,而风邪莫容,遂自汗而解。然若麻黄能开腠理,以发其汗也。其汗之能收止,因卫受风伤,不能内获于营,营其虚弱,津液不固,故有汗、发热而恶风,其用桂枝汤为治,取其内有芍药,入营以收阴,外有桂枝以入卫以除邪,则汗自克见止。然云桂枝能闭其汗孔,昧者不察,谓桂枝发汗止汗,是何意哉?徒以顺口虚喝,其失远矣。”

陈修园《本草续经》论桂枝曰:“桂壮桂也。壮,阳也。即今之桂枝,桂皮也。菌,根也。菌桂即今之肉桂。不必刻意求备,皆是为施治不愈,卸罪巧法。”

曹颖甫又谓:“寒湿冱与肌肉,阳气不达于外,仲师因立桂枝汤方,以扶脾阳而达营分之郁。盖孙络满布腠理,寒郁于肌,孙络为之不通,然得阳气以通之,营分中余液必不能蒸化而成汗,桂枝之开发脾,其本能也。”

邹澍《本经疏证》论桂枝曰:“盖其所用之之道有六,曰和营,曰通阳,曰利水,曰下气,曰行瘀,曰补中,其功之最大,施之最广,无为桂枝汤,则和营其首功也。夫风伤于外,壅遏卫气,卫中之阳,与奔逆相遂,不得不就近曳营气为助,是以营气弱,卫气强,当此之时,又安能不调和营气之郁遏,通邪气之相并耶!”

张山雷曰:“桂枝轻用之五分至七八分,重用一钱至钱半,若营血素虚,而卫阳亦微,外有凉寒,则用一二分与白芍合炒,而拣去桂枝弗用,仅取其气,不伍其味,此虽吴下近时新法,而不可谓其无深意者也。”又曰:“其效在皮,可悟传抄之谬,无皮为木。而晚近未或用其木,毋乃嗜好之偏。”

又案白芍一味,本经为苦平,别录则加酸微寒,后人又有直谓酸寒者,在本方则起节制作用,以其制桂枝辛温有余之气也。

如《金鉴》方解句:“名曰桂枝者,君以桂枝也。桂枝辛温,辛能发散,温通卫阳。芍药酸寒,酸能收敛,寒走荣阴,桂枝君芍药,是于发汗寓敛汗之旨,芍药君桂枝,是于和荣中有调味之功。生姜之辛佐桂枝以解表,大枣之甘,佐芍药以和中,甘草甘平有安内攘外之能,用以调和中气,即以调和表里,且以调和诸药,以桂芍之相须,姜枣之相得,藉甘草之调和,阳表阴里,气卫血荣,并行而不悖,是刚柔相济以相济和也。而精义在眼后,须臾歠稀粥以助药力。盖谷气内充,不但易为酿汗,更其使已入之邪,不能少留,将要来之邪,不得复入也。”

盖自金元以后,多以白芍为收敛矣。如张元素(金)《珍珠囊》论白芍曰:“泻肝安脾肺,收胃气止泻利,固腠理,和血脉,收阴气,敛逆。”如缪希雍《本草经疏》论白芍曰:“《图经》载有二种,金芍药色白,木芍药色赤,赤色利小便散血,白者止痛下气。赤行血,白补血,白补而赤泻,白收而赤散,酸以收之,甘以缓之。甘酸相合用,补阴血,通气而除肺燥。故《神农本草经》主邪气腹痛,除血痹,破坚积寒热疝瘕。通顺血脉,散恶血逐贼血,消痈肿,妇女血闭不通,目赤,肠风泻血,赤所治也。缓中去水气,利膀胱大小肠,中恶腹痛,腰痛,女人一切病,胎前产后诸病,治风补劳,退热除烦,益气泻肝,安脾肺,收胃气,止泻利,固腠理,和血脉收阴气敛逆气,理中气,治脾虚中满,心下痞,胁下痛,善噫,肺急胀逆,喘咳,太阳鼽衄目涩,肝血不足,阳维病苦寒热,带脉病苦腹痛满,腰溶溶如坐水中,止下痢,腹痛后重,白所治也。芍药味酸寒专入脾经血分,能泻肝家火邪,故其所主收而补,制肝补脾,陡健脾经。脾主中焦,以其正补脾经,故能缓中土。脾虚则水泛滥,脾实则水气自去,故去水气,土坚则水清,故利膀胱大小肠。中焦不治,则恶气乘虚而客之,为腹痛。补脾则中自和而邪不能留,腹痛自止矣。脾虚则湿气下流客肾,故腰痛,得补则脾气运而上行,故腰痛自愈。妇人以血为主,脾统血,故治妇人一切病,胎前产后无非血分所关。酸寒能凉血补血,故主胎产诸病。土实则金肃而木气自敛,故治风。除热益血,故能补劳,退热除烦。脾统后天之气,得补则旺,故益气。酸寒能泻肝,肝平则脾不为贼邪所干,脾健则母能令子实,故安脾肺。胃气属土,土虚则缓而散。木化作酸,故收胃气。脾虚则中气下陷而成泻利。东垣以中焦用白芍药,则脾中升阳,又使肝胆之邪不敢犯,则泻利自止矣。肺主皮毛腠理,脾主肌肉,而为肺之母,母能令子实,故固腠理。脾统血,脾和则血脉自和。酸敛入阴,故收阴气敛逆气,理中气。脾虚则中满,实则满自消。治中则心下不痞,泻肝则胁下不痛。善噫气,脾病也,脾健则不噫。肝脾之火上炎,则肺急胀满喘咳,酸寒收敛,以泻肝补脾则肺自宁,急胀逆喘咳之证自除。凉血补血,则太阳鼽衄自愈。脾虚则目涩,得补则涩除。肝家无火,则肝血自足。阳维病苦寒热,及带脉病苦腹痛满,腰溶溶如坐水中,皆血虚阴不足之候也。肝脾和,阴血旺,则前证自瘳矣。”

张隐庵《本草崇原》论芍药曰:“芍药气味苦平,风木之邪,伤其中土,致脾络不能从经脉而外行,则腹痛。芍药疏通经络,则邪气在腹痛者可治也。心主血,肝藏血,芍药平木气而治肝,平火气而治心,故除血痹。除血痹则坚积亦破矣。血痹为病,则身发寒热坚积为病,则或疝或瘕,芍药能调血中之气,故皆治之。止痛者,止瘕疝之痛也。肝主疏泄,故利小便。益气者,益血中之气也。益气则血亦行矣。芍药气味苦平,后人妄改圣经而曰微酸。元明诸家,相沿为酸寒收敛之品,凡里虚下利者多用之以收敛。夫性功可以强辨,气味不可讹传。试将芍药咀嚼,酸味仍在。又谓新产妇人忌用芍药,恐酸敛耳。夫《神农本草经》主治邪气腹痛,且除血痹寒热,破坚积疝瘕,则新产恶露未尽,正宜用之。若里虚下利,反不当用也。又谓白芍赤芍各为一种,白补赤泻,白收赤散,白寒赤温,白入气分,赤入血分,不知芍药花开赤白,其类总一。李时珍曰:根之赤白,从花之赤白也。白根固白,而赤根亦白,切片以火酒润之,覆盖过宿,白根转白,赤根转赤矣。今药肆中,一种赤芍药,不知何草根,儿医疡医多用之,此习焉而不察,为害殊深。愚观天下之医,不察本,不辨物性,因讹传讹,固经不解,咸为习俗所误,宁不悲哉!”

陈修园亦宗《神农本草经》,其《本草经读》论白芍曰:“芍药气平,是夏花而秉燥金之气,味苦是得少阴君火之味,气平下降,味下泄而走血。为攻下之品,非补养之物也。邪气腹痛,小便不利,及一切痛,诸皆气滞之病。其主之者,以苦平而泄其气也。血痹者,血闭而不行,甚则为寒热不调。坚积者,积久而坚实,甚则为疝瘕、满痛皆血滞之病。其主之者,以苦平而行其血也。又云益气也,谓邪气得攻而净,则元气自然受益,非谓芍药能补气也。今人妄改圣经,以‘酸寒’二字易苦平,误识为敛阴之品,杀人无算。试取芍药而嚼之,似有微酸、微甘、微辛之味,久则苦多。”

邹澍《本经疏证》芍药十月生芽,三月放花。破阴寒凝冱而出,乘阳气全盛而荣。故能破阴凝,布阳和,盖阴气结则阳不能入。特其味苦酸,苦者能降不能开,故凡阴冱之结于上,非开无以致其力者忌之,酸则能破能收,故凡阴冱之结既破,不欲其大泄降者宜之,此则所宜分别也。统计《伤寒》《金匮》两书用芍药者五十四方,其功在桂枝以破营分之结,合甘草以破肠胃之结,合附子以破下焦之结,其余合利水药则利水,合通瘀药则通瘀,其体阴则既破而又有容纳之善,其用阳则能布而无燥烈之虞,虽必用他药,始能成其功,实有非他药所能兼者,世之人徒知其能收,而不知其收实破而不泄之功也。

若确审其味为微酸、微辛、多苦,合张陈邹三家之论,思之则自知其功能之多也。今所谓味之微者为不能再微之谓,而近于淡矣,所谓苦多者,亦不过较上所谓微者略多平,非为苓连之大苦也。因之亦能语经所谓破坚积者亦非如硝黄,所谓利小便者,亦非如苓连之属也,它可类推矣。

13.太陽病,頭痛發熱,汗出惡風者,桂枝湯主之。

陈修园 桂枝汤调阴阳,和荣卫,为太阳中风之主方,而其功用不止此也。凡中风、伤寒、杂病,审系太阳之为病,医者必于头痛发热等公同证中认出。汗出一证为大主脑,汗出则毛窍空虚,亦因而恶风者,桂枝汤主之。不必问其为中风、伤寒、杂病也。第审其汗出斯用之,无有不当矣。此一节承上节而推广桂枝汤之用。

正方按 汗出自为桂枝汤之主治,但必有头痛发热之太阳公同证状,只不受病名所拘耳。

14.太陽病,項背強 ,反汗出惡風者,桂枝加葛根湯主之。

桂枝加葛根湯方

葛根湯有麻黄,桂枝加葛根者,以桂枝加葛根,而無麻黄也。

桂枝 三兩,去皮 白芍 三兩 甘草 二兩,炙 生薑 三兩,切 大棗 十二枚,擘 葛根 四兩

上六味,以水七升,内諸藥,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不須啜粥,余如桂枝將息及禁忌法。

张隐庵 此承上文头痛而及于项背,以见太阳循经自上而下之义也。 者,乃短羽鸟之伸颈、鼓翼、飞翔不能之状。太阳经脉循于脊背之间,今风邪涉于分部,而经气不舒,故项背强而 然也。循经下入,是当无汗,反汗出者,分部受邪而肌腠不密也,肌腠虚故恶风。用桂枝汤以解太阳肌中之邪,加葛根宣通经脉之气,而治太阳经脉之邪。

陈修园 夫邪之中人,始于皮毛,次及肌络,次及经输。今者邪入经输,则经输实而皮毛虚,故反汗出而恶风。视桂枝证同而不同者,非得葛根入土最深,其藤延蔓似络,领桂枝直入肌络之内,而还出于肌肤之外者,不能捷效。必以桂枝加葛根汤主之。此一节言太阳经输之证,亦承上节,推广桂枝汤之用,而不泥其方。

15.太陽病,下之後,其氣上衝者,可與桂枝湯。若不上衝者,不可與之。(成本桂枝湯後有“方用前法”四字)

成无己 太阳病属表,而反下之,则虚其里,邪欲乘虚传里。若气上冲者,里不受邪,而气逆上,与邪争也,则邪仍在表,故当复与桂枝汤解外。其气不上冲者,里虚不能与邪争,邪气已传里也,故不可更与桂枝汤攻表。

张令韶 经云:太阳根于(气是从起于)(本于少阴)至阴,是太阳之气,由至阴而上于胸膈;由胸膈而出于肌腠;由肌腠而达于皮毛。外行于三阳,内行于三阴,气从此而出入,邪亦从此而出入。师所谓,其气者,指此而言也。知正气之出入如此,则邪气之出入亦如此,则于此道则过半矣。所以伤寒言邪,即言正,而言正,即可以识邪。

正方按 下之后,气反上冲者,根气盛而不受邪,故不内陷而上冲也,仍当与桂枝以解肌;若下陷则无须桂枝矣。误下之变甚多,当随机应变,随证施救,不得拘泥。

16.太陽病三日,已發汗,若吐,若下,若温針,仍不解者,此爲壞病,桂枝不中與也。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

成无己 太阳病三日中,曾经发汗、吐、下、温针,虚其正气,病仍不解者,谓之坏病,言为医所坏病也,不可复与桂枝汤。审观脉证,知犯何逆而治之,逆者随所逆而救之。

张隐庵 太阳病,至三日而已发汗,则肌表之邪已去。假使里证未除,若吐之而治其中膈,若下之而清其肠胃,若温针而理其经脉,里证仍不解者,此为坏病。夫自败曰坏,言里气自虚而败也。但胸膈肠胃经脉非肌腠之病,桂枝本为解肌,故不中与也。观其脉证,则犯何逆,或逆在膈,或逆在胃,或逆在经脉,随其证之所在而治之可也。

方有执 三日传遍三阳之时也。坏,言历遍诸治,而犹不愈,则反覆杂误之余,血气已惫坏,难以正名名也。不中,犹言不当也。末三句,言所以治之之法也。盖既不可名以正名,则亦难以出其正治,故但示人以随机应变之微旨。斯道之一贯,斯言尽之矣。

陈修园 太阳病三日,已三阳为尽,发汗,则肌表之邪当解。若温针则经脉之邪当解。当解而仍不解者,此为医者误治坏病。不关肌腠,故桂枝汤不中与也。观其脉证,知犯何逆,或随其发汗之逆,或随其吐、下、温针之逆,分各证而救治之可也。此一节承上节言,病不关于肌腠者,桂枝汤用之而不当。

王肯堂 逆者,谓不当汗而汗,不当下而下,或汗下过甚,皆不顺于理,故云逆也。

程应旄 如汗后,亡阳动经,渴躁谵语;下后,虚烦结胸痞气;吐后,内烦腹胀满;温针后,吐衄惊狂之类,纷纭杂出者,俱是为前法所坏。

山田正珍 温针发汗之法,不可得而考。《本草纲目》所载火针术,盖后世俗法也已。按少阳篇云,“若已吐下发汗温针谵语,柴胡证罢,此为坏病,知犯何逆,以法治之”。由此考之,所谓不解者,指病不解而言,非言太阳表证之不解也。盖桂枝证已变,而不复六经正证者也。坏者,自败之义,言历误治,而正证自坏也。纵为医所误,其证不坏者,仍当行桂枝也。成无己、程应旄、钱潢诸人,皆读坏为怪,以为被医坏之义,非也。果尔,则太阳病因误治而变少阳阳明者,亦不谓坏病不可也。又按桂枝、柴胡等方,非仲景氏所制,盖周汉古方,而世之所遍知,故单称桂枝、柴胡,而不必及汤字也。

丹波元简 案坏,成氏读为古坏切,云为医所坏病也,乃似于义不稳。有太阳病为医所坏,转为少阳,为阳明者,则不得谓之坏病也。《巢源》云:或已发汗吐下,而病证不解,邪热留于府藏,致令病候多变,故曰坏伤寒。《外台秘要》引文仲云:伤寒八九日不差,名为败伤寒,诸药不能消;又引《古今录验》云:伤寒五六日以上不解,热在胸中,口噤不能言,唯欲饮水,为败伤寒,医所不疗。《千金方》作坏伤寒。所谓败伤寒,盖是败坏之义,即坏病耳,当互证也。又案温针诸注欠详。王纶《明医杂著》云:问:近有为温针者,乃楚人法,其法,针于穴,以香白芷作圆饼,套针上,以艾蒸温之,多取效。答:古有针则不灸,灸则不针,未有针而加灸者,此后人俗法也。此法行于山野贫贱之人,经络受风寒致病者,或有效,只是温经通气而已。仲景楚人,此岂古温针之遗法耶?又案不中,方氏解为不当,是恐不尔。萧参希《通录》云:俚语以不可用,为不中用,自晋时已有此语。《左传》成二年,郤子曰:克于先大夫,无能为役。杜预注,不中为之役使。王充《耘读书管见》云,中土见事之当其可者,谓之中;其不可者,谓之不中。于物之好恶,人之贤不肖,皆以之目焉。简案不中用,见《始皇本纪》《韩延寿传》等。

《名医类案》 一人伤寒坏证垂死,手足俱冷,气息将绝,口张不能言。张致和以人参一两,去芦,加附子一钱,于石 内,煎至一碗,以新汲水浸之,若冰冷,一服而尽,少顷病人汗从鼻梁上,涓涓如水,此其验也。盖鼻梁上应脾,若鼻端有汗者可救,以土在身中周遍故也。近陆同妇,产后患疫证,二十余日气虚脉弱,即同坏证,亦以此汤治之,遂愈。世谓伤寒,汗吐下三法差谬,名曰坏证。孙真人云:人参汤,须得长流水煎服,若用井水则不验。盖长流水,取其性之通达耳。案《百一选方》,破证夺命散,治伤寒阴阳二证不明,或投药错误,至患人困重垂死,即与致和方同,唯不用附子,后世所谓独参汤。《卫生家宝方》名人参夺命散,有生姜。

正方按 吾肥俚语,事之可以行者为中,不可以行者曰不中。人将死,已无法医救者,亦曰不中了。常闻他处人亦有此语。

17.桂枝本爲解肌,若其人脈浮緊,發熱汗不出者,不可與之也,當須識此,勿令誤也。

张隐庵 其人脉浮紧,发热汗不出,乃寒伤太阳,邪正相持,拒于肤表,非桂枝解肌者所宜与也。常须识此,勿令误也。

方有执 识与志同,记也。言当常常用心,以记其事,勿忘勿怠,而不可便有一忽之失误。

山田正珍 解肌者,解散肌表邪气之谓,与发表不同。陶弘景《名医别录》注麻黄曰:解肌。及葛洪《肘后方》治天行二方:一曰麻黄解肌汤,一曰葛根解肌汤。皆视与攻表同,俱失之,抑何不知仲景氏之甚也。又引濑穆曰:常,疑当字误。此说是也。按阳明篇蜜煎导法曰:当须自欲大便。厥阴篇瓜蒂散条曰:当须吐之,可以征矣。

丹波元简 案解肌,解散肌表之邪气也。言桂枝,虽为解肌之剂,若其人脉浮紧,发热汗不出者,不可与桂枝汤,当以麻黄汤,解散其肌表之邪也。“解肌”二字,不专属于桂枝。《外台秘要》有麻黄解肌汤、葛根解肌汤。《名医别录》麻黄主疗云解肌,可以见耳。

正方按 本条首云桂枝本为解肌,本篇第二十七条曰:“太阳病,发热恶寒,热多寒少,脉微弱者,此无阳也。不可发汗,宜桂枝二越脾一汤。”

又第四十二条曰:“外证未解,脉浮弱者,当以汗解,宜桂枝汤。”

又第四十四条曰:“太阳病外证未解,不可下也。下之为逆,欲解外,宜桂枝汤。”

又第五十二条曰:“病常自汗出者,此为荣气和,荣气和者,外不谐,以正气不共荣气和谐故尔,以荣行脉中,卫行脉外,复发其汗,荣卫和则愈,宜桂枝汤。”

又第五十三条曰:“病人藏无他病时发热,自汗出而不愈者,此卫气不和也。先其时发汗,则愈。宜桂枝汤。”

又第五十六条曰:“伤寒发热已解,半日许复烦,脉浮数者,可更发汗,宜桂枝汤。”等等,皆直言桂枝发汗矣。然当知所发皆肌腠之汗,使与卫气和而言,非如麻黄之发汗,为解肌表之实也。所以在桂枝则可云发汗,而麻黄则未见有言解肌者。

《外台秘要》与《名医别录》所谓麻黄解肌者,恐解仲师所许也。丹波之言误,山田之说是矣。又可知麻黄云解表者是发汗以解肤表之实也。桂枝云解者则是解肌表之邪以使荣卫和也,或肤表已解而肌腠之邪未尽也。肌与肤,是有间矣。桂枝所云解表,所云发汗乃辞又害义,且服桂枝要使其微以汗,故亦言发汗也。肌腠亦人身之表也。但望麻黄证则为里矣。读者心中要有权衡耳。

《中国药学大辞典》引章次公曰:“自有清中叶,苏派学说盛行,以后桂枝之价值,遂无人能解,病属外感,既不敢用之解肌,病属内伤,更不敢用之以补中,不免有弃才之叹。予遇有麻黄汤证,惧病者疑麻黄之猛悍,辄以荆防代麻黄,而以桂枝佐之,亦效。盖桂枝本质,原无发汗之能力,以其辛香窜散,故可助发汗药之作汗。”亦非能知桂枝者,何则?即使麻黄可用荆防以代之,则亦如桂枝麻黄各半,或桂枝二越婢一等汤方。而桂枝麻黄各半汤证曰:“太阳病得之八九日,如疟状,发热恶寒,热多寒少,其人不呕,清便欲自可,一日二三度发,脉微缓者,为欲愈也。”脉微而恶寒者,此阴阳俱虚,不可更发汗,更下,更吐也。面色反有热色者,未欲解也。以其不能得小汗出,身发痒,宜桂枝麻黄各半汤。桂枝二越婢一汤证曰:“太阳病,发热恶寒,热多寒少,脉微弱者,此无阳也。不可发汗,宜桂枝二越婢一汤。”前一方则曰不可更发汗,后一方则曰不可发汗。是故即使其有效,亦错中之偶中耳。正如河间所谓痫病人本内热,医者误认为寒,而以温药散之且得效,乃温药有疏解之功,因使内热得出,故效也。但其认证实误矣。同一道理。陈修园曰:“此一节承上一节,分别桂枝本为解肌,大殊发表之剂,重为叮咛。”是矣。

18.若酒客病,不可與桂枝湯,得之則嘔,以酒客不喜甘故也。

成无己 酒客内热,喜辛而恶甘。桂枝汤甘,酒客得之,则中满而呕。

张隐庵 经云,“饮酒者,随卫气先行皮毛,先充脉络”。若酒客病者,盖假酒客以喻病在皮毛络脉也。在皮毛则涉肌腠之外;在络脉则涉肌腠之内,故不可与桂枝汤。盖桂枝本为解肌,又主辛甘发散之剂,得之则皮毛之邪,从肌腠而入于中胃,故呕。夫辛走气,而甘缓中,得之则呕者,以酒客不喜甘味,以缓中故也。

《金鉴》 酒客,谓好饮之人也。酒客病,谓过饮而病也。其病之状,头痛、发热、汗出、呕吐,乃湿热熏蒸使然,非风邪也。若误与桂枝汤服之,则呕,以酒客不喜甘故也。

柯韵伯 仲景用方慎重如此,言外当知有葛根连苓以解肌之法矣。

陈修园 桂枝本为解肌,以汗自出为据,然亦有不可固执者,若酒客病,湿热蕴于内,其无病时,热气熏蒸,固多汗出,及其病也,脉缓汗出可知矣。然其病却不在肌腠之内,故不可与桂枝汤。若误与之,得此汤以助湿热,且甘能壅满。则为呕,盖以酒客喜苦而不喜甘故也。推之不必酒客,凡素患湿热之病者,皆可作酒客观也。此一节承上节分别桂枝本为解肌句,言湿热之自汗不为肌腠之病,又当分别。

陆渊雷 酒客,谓素常尝饮之人,病谓太阳中风也。此条所言殊不可泥,愚尝治酒客中风,头痛发热,汗出恶风,桂枝证悉具,以本证有酒客不可与桂枝汤之戒,乃书防风、苏叶等俗方与之,明日病如故,因思本证所以禁用桂枝,谓酒家不喜甘故也。桂枝汤之所以甘,以有甘草、大枣故也。甘草、大枣既非桂枝汤之主药,可以斟酌去取,乃于桂枝汤中去甘枣,加葛花、枳椇子以解酒,应手而愈,其后不遇酒客中风,问其平日是否不喜甘,乃殊不然,遂用桂枝汤原方,仍加葛花、枳椇子与之,其病亦霍然而愈,又其后遇酒客,则用桂枝原方,不复加味,虽愈期有迟速,人无得之而呕者,因知酒客服桂枝汤而呕者,亦偶然之事,不可执以为常。

19.喘家作桂枝湯,加厚朴杏子佳。

张隐庵 此承上文言皮毛之邪不从肌腠而入于中胃,则闭拒皮毛而为喘。夫喘家肺气之不利,由于脾气不输,故作桂枝汤,必加厚朴以舒脾气,杏子以利肺气乃佳,不宜但用桂枝以解肌也。

陈修园 桂枝本为解肌,若喘则为邪拒于表,表气不通而作,宜麻黄而不宜桂枝矣。然有桂枝证悉具,惟喘之一证不同,当知是平日素有喘之人,名曰喘家,喘虽愈而得病又作,审系桂枝证,亦可专用桂枝汤,宜加厚朴,从脾而输其气,杏子从肺以利其气佳。此一节承上节,“桂枝本为解肌”句,言喘不尽由于肌腠之病,不可专用桂枝汤。

正方按 素常有喘病的人而又有桂枝汤证者,可用桂枝加厚朴杏子汤服佳。

20.凡服桂枝湯吐者,其後必吐膿血也。

成无己 内热者,服桂枝汤则吐,如酒客之类也。既亡津液,又为热所搏,其后必吐脓血,谓之肺痿。《金匮要略》曰:热在上焦为肺痿。谓或从汗,或从呕吐,重亡津液,故得之。

《金鉴》 凡酒客得桂枝汤而呕者,以辛甘之品,能助热助涌之故也。若其人内热素盛,服桂枝汤又不即时呕出,则益助其热,所以其后必吐脓血也。然亦有不吐脓血者,则是所伤者轻,而热不甚也。

张隐庵 此承上文得之则呕而言,凡服桂枝汤吐者,不但甘味以缓中,而辛味更走气,则络脉愈伤,故其后必吐脓血也。

陈修园 凡不当服桂枝汤而服之,不但呕,而且吐者,以其人内有湿热,又以桂枝汤之辛热,以助其热,两热相冲,反能涌越。热势所逼,致伤阳络,其后必吐脓血也。此一节申明前二节得汤则呕之义。序例谓桂枝下咽,阳盛则毙者此也。

山田正珍 若夫平素好饮之客,虽有中风之证,不可执桂枝之成法与之,宜减去甘枣二物以投之,否则亦吐而不受,以酒客本恶甘味也。若夫平素有喘之人,亦不可执桂枝之成法投之,宜加厚杏二物兼制其喘气矣。按程应旄指吐脓血,以为治伤寒以中风之方之所致,非也。《金鉴》曰:酒客病,谓过饮而病也,亦非也。不可从也。又按喘家之家,与疮家、汗家、虚家皆就其人之平素为言。魏荔彤谓,素有喘证,谓之喘家,是也。

正方按 钱潢谓:“其后必吐脓血句,乃未至而逆料之词也。”即是魏荔彤谓:“桂枝既不可用,将坐以候之乎?此处俱无一语救正,不几令主治者茫然耶?湿热家之中风,于用桂枝之内,必佐以五苓之治法,或易桂枝为葛根,即葛根芩连汤之义也。”

曹颖甫谓:“酒之为气,标热而本寒(初饮则身热,酒后则形寒),标热伤肺,则为喘;本寒伤脾,则为痰。故治酒客病者,法当利肺而舒脾。肺气利,则标热泄而喘满除;脾气舒,则本寒化而湿痰解。桂枝汤方中加厚朴之苦温,以去脾藏之湿;杏仁之苦泄,以疏肺藏之热。或可用之,否则肺脾二藏多湿热之人,本不喜甘,更用大枣以助脾湿而壅肺气,无证服汤必呕。而标热一盛再盛,肺痈既成,必吐脓血。如不得已而用桂枝汤,或加厚朴、杏仁而去大枣,理亦可通。以脾肺多湿热之人,本兼痰喘故也。故仲师首节言不可与,此其正也。次言加厚朴、杏子,言其权也。三节言甘味壅塞,必吐脓血,极其变也。仲师于此不出方治,但举喘家加厚朴、杏子,使人自悟加减之法,于不言中求生活耳。不然下之微喘条,后文自有方治。此处何烦赘说乎?盖特为酒家言耳。”皆有见地,如陆氏所言,酒客服桂枝汤而呕者,亦偶然之事,则恐如《金鉴》所谓过饮而病,其病状亦如头痛发热汗出呕吐,而误认为太阳中风,故服桂枝汤而吐,若虽为酒客,而确系桂枝证且内蕴之湿热甚微,故投以桂枝而不呕且获效也。又谓酒客亦非不喜甘者,吾以为不喜,是指胃中不受而言,非口中不喜也。若谓酒客口中皆不喜甘,岂有此事哉?如冬喜暖日,夏喜凉冰,实则受与不受也。注家皆忽之。

21.太陽病,發汗,遂漏不止,其人惡風,小便難,四肢微急,難以屈伸者,桂枝加附子湯主之。(桂枝加附子一枚炮服依桂枝湯法)

成无己 太阳病,因发汗,遂汗漏不止,而恶风者,为阳气不足,因发汗,阳气益虚,而皮腠不固也。《内经》曰:膀胱者,州都之宫,津液藏焉,气化则出。小便难者,汗出亡津液,阳气虚弱,不能施化。四肢者,诸阳之本也,四肢微急,难以屈伸者,亡阳而脱液者。《针经》曰:液脱者,骨属屈伸不利,与桂枝加附子汤以温经复阳。

方有执 此亦太阳中风误汗之变证,发汗遂漏不止者,由反治所以汗反出而势不容己也。恶风者,太阳中风本自汗出腠理疏而恶风,既漏不止,则腠理愈疏而恶愈甚也。小便难者,汗漏不止,则亡阳亡津液,亡阳则气不足,亡津液则水道枯竭。且小便者,膀胱所司也。膀胱本太阳经,而为诸阳主气,气不足则化不行也。四肢微急难以屈伸者,脾统血而主四肢,胃司津液而为之合,津液亡而胃不足,则脾亦亏,血气亏涩,筋骨所以不利也。夫固表敛液,无出桂枝之右矣。而欲复阳益气,所以有附子之加焉。

柯韵伯 是方以附子加入桂枝汤中,大补表阳也。表阳密,则漏汗自止,恶风自罢矣。汗止津回,则小便自利,四肢自柔矣。汗漏不止,与大汗出同。而从化变病则异,服桂枝麻黄汤。大汗出后而大烦渴,是阳陷于里,急当救阴,故用白虎加人参汤。服桂枝麻黄发汗遂漏不止,而不烦渴,则亡阳于外,急当救阳,故用桂枝加附子汤。要之,发汗之剂,用桂枝不当,则阳陷于里者多,用麻黄不当,则阳亡于外者多,因桂枝有芍药而无麻黄,故虽汗大出而藏府尚能自闭,多不致亡阳于外耳。

《金鉴》 太阳中风,本当解肌,若太发其汗,如水流漓,因而遂漏不止,其人必腠理大开,表阳不固,故恶风也。液伤于内,膀胱津少,故小便难也。液伤于外,复加风袭,故四肢微急,难以屈伸也。宜桂枝加附子汤主之,服依桂枝汤法者,是于固阳敛液中,和荣卫,解风邪也。

陈修园 太阳病固当汗之,若不取微似有汗,为发汗太过,遂漏不止。前云如水流漓,病必不除,故其人恶风,犹然不去,汗涣于表,津竭于里,故小便难。四肢为诸阳之本,不得阳气以煦之,故微急且致难以屈伸者。此因大汗以亡阳,因亡阳以脱液,必以桂枝加附子汤主之。方中取附子以固少阴之阳,固阳即所以止汗,止汗即所以救液,其理微矣。此章凡九节,承上数章言太阳证之变动不居,桂枝汤之泛应不穷也。张令韶云,自此以下八节论太阳之气可出可入,可内可外。外行于阳,内行于阴,出而皮肤,入而肌腠、经络,无非太阳之所操纵也。

张隐庵 此节至证象阳旦节,一气相承,论太阳之气,从肤表而肌腠,从肌腠而外行三阳,内行于三阴,有出有入,有升有降,故末二节论太阳之气入于太阴坤土之中,而见三阴之证也。

22.太陽病,下之後,脈促胸滿者,桂枝去芍藥湯主之。若微寒者,桂枝去芍藥加附子湯主之。(成本末句去芍藥後有方中二字)

桂枝去芍藥加附子湯方:即桂枝去芍藥加附子一枚(炮)。

成无己 脉来数,时一止复来者,名曰促。促为阳盛,则不因下后而脉促者也。此下后脉促,不得为阳盛也。太阳病下之,其脉促不结胸者,此为欲解。此下后脉促而复胸满,则不得为欲解,由下后阳虚,表邪渐入,而客于胸中也。与桂枝汤以散客邪,通行阳气,芍药益阴,阳虚者非所宜,故去之。阳气已虚,若更加之,微恶寒,则必当温剂以散之,故加附子。

陈修园 上节言误汗而阳亡于外,此节误下而阳衰于内。其方只一二味出入,主治判然。按阳亡于外,宜引其阳以内入,芍药在所必用;阳衰于内,宜振其阳以自立,芍药则大非所宜也。

张隐庵 太阳病,下之后,则内亡其阴矣。脉促胸满者,太阳之气不得阴气相接,而仍在于外也。故宜桂枝汤调和太阳之气于肌腠间,芍药苦泄,恐更亡其阴,故去之。若微寒者,阳气益虚,故加熟附以固补其生阳。按上节论太阳之气,运行于肤表,此论出入于内外;上节论阳在外为阴之固,此论阴在内为阳之守。

山田正珍 谨考仲景氏全论,有胸胁苦满,胸满胁痛(并小柴胡汤条)及支满(《金匮》苓桂术甘汤条),逆满,(六十七条,又《金匮》附子粳米汤条),咳满,(《金匮》苓桂五味姜辛汤条),烦满(《金匮》苇茎汤,厥阴篇三百四十七条),喘满(阳明篇二百二十八条)诸语,先辈诸家并未之有辨也。盖与胀满、腹满同看。夫满者,虚之反也。(《老子》曰,消息满虚。潘岳《笙赋》曰,抑扬以虚满)必有实形之可诊,然后敢言之,所谓按之心下满痛者,此为实也,宜大柴胡汤(《金匮》)。心下痞,按之濡者,大黄黄连泻心汤主之(百六十三条)。结胸热实,脉沉而紧,心下痛,按之石鞕者,大陷胸汤主之(百四十三条)皆可见也。虽然胸胁之为地,心肺内守,肋骨外护,岂有满不满之可诊哉?况至于烦满、喘满诸语,遂不可读乎?又况其于胸胁言满,但称苦满、支满、烦满。而一无称硬满、胀满、坚满、大满者乎?造语之有异。既已如此,因考《汉书·石显传》曰:显与妻子徙归故郡,忧满不食,道病死。师古注曰:满读曰懑,音闷。《韵会小补》闷字注曰:增韵,烦懑,心郁也。或作懑,亦作满。《正字通》满字注曰:又正韵音闷,与闷通。合而考之,满即懑,懑即闷,同音通用,可见也。矧通考全论,无有一闷字,则满之为懑,愈益无疑矣。若其所谓胸满肋痛便是胸肋苦满。互字言之,犹神闲意定(郭象庄注),心烦意乱(《楚辞·卜居篇》)亦与此同法。惟自成无己以还,世为之解矣者,徒随文为说,而不复察义之当否何如,概与胀满腹胀同看,不亦疏乎?

正方按 山田氏之说,是也。

23.太陽病,得之八九日,如瘧狀,發熱惡寒,熱多寒少,其人不嘔,清便欲自可,一日二三度發,脈微緩者,爲欲愈也。脈微而惡寒者,此陰陽俱虛,不可更發汗、更下、更吐也。面色反有熱色者,未欲解也,以其不得小汗出,身必癢,宜桂枝麻黄各半湯。

桂枝麻黄各半湯方

桂枝 一兩十六銖 芍藥 生薑 麻黄 去節,後仿此 甘草 各一兩 大棗 四枚 杏仁 二十四枚,湯浸,去皮尖及兩仁者,後仿此

上七味,以水五升,先煮麻黄一二沸,去上沫,内諸藥,煮取二升,去滓,温服一升。

成无己 伤寒八九日,则邪传再经,又遍三阳,欲传三阴之时也。传经次第,前三日传遍三阳,至四日阳去入阴,不入阴者为欲解,其传阴经,第六日传遍三阴,为传经尽而当解。其不解传为再经者,至九日又遍三阳,阳不传阴则解。如疟,发作有时也。寒多者为病进,热多者为病退。经曰:厥少热多,其病为愈,寒多热少,阳气退,故为进也。今虽发热恶寒,而热多寒少,为阳气进,而邪气少也。里不和者呕而利,今不呕,清便自调者里和也。寒热间日发者,邪气深也。日一发者,邪气复常也。日再发者,邪气浅也。日二三发者,邪气微也。《内经》曰:“大则邪至,小则平。”言邪甚则脉大,邪小则脉微。今日数多而脉微缓者,是邪气微缓也,故云欲愈。脉微而恶寒者,表里俱虚,故不可更发汗、更下、更吐也。阴阳俱虚,则面色青白,反有热色者,表未解也。热色为赤色也。得小汗则和,不得汗,则得(按此得字可简)邪气外散皮肤而为痒也。与桂枝麻黄各半汤,小发其汗,以除表邪。

《金鉴》 引吴人驹此不专事桂枝而兼合乎麻黄者,谓其面热身痒,邪在轻虚浮浅之处,惟麻黄能达也。

方有执 脉微而恶寒已下,重者不得解之言,而出其治也。阴言后,阳言前,俱虚,故攻禁也。更,再也。不可汗,已过表也。不可吐下,未见有里也。热色,阳浮外薄也。然阳虽外薄,以阴寒持之,而不能散,所以小汗,亦不能得出。气郁而痒也。桂枝麻黄各半汤者,总风寒而两解之之谓也。

张隐庵 此病三阳在外,而合并于太阳也。太阳病得之八九日者,七日来复,八日阳明,九日少阳,乃三阳所主之日也。如疟状者,太阳主开,阳明主阖,少阳主枢转以出入,故如疟状之往来寒热也。发热恶寒者,太阳之气化也。热多寒少者,三阳之气盛也。其人不呕者,不病阳明之气于内。清便欲自可者,不病少阳之气于内也。此三阳合并于太阳也。日出而阳气微,少阳之所主也。日中而阳气隆,太阳之所主也。日晡而阳气衰,阳明之所主也。一日二三度发者,感三阳之气而发也。辨脉篇曰:阴脉与阳脉同等者,名曰缓也。脉微缓者,三阳在外,得阴气以和之,此阴阳和平为欲愈也。若脉微而恶寒,此阴阳俱虚,不可更行汗、吐、下也。三阳之气,华在于面,面色反有热色者,乃三阳之气怫郁于上,未欲解也。所以未解者,以其不能得小汗出,而肌表未和,故身必痒,宜桂枝汤以解肌,麻黄汤以通表。

陈修园 太阳头痛项强,发热恶寒之病,得之八日已过,至九日,正当少阳主气之期,借其气以为枢转,故如疟状,亦见寒热往来。究竟发热恶寒,现出太阳本证,与真疟不同。所幸者,寒热并见之中,热较多而寒却少。太阳以阳为主,热多是主胜客负,露出吉兆。其人不呕,邪不转属少阳;圊便欲自可,邪不转属阳明。其寒热一日二三度发,不似疟之有定候。太阳得少阳之枢转,邪气有不能自容之象,脉微者为邪衰,缓者为正复,皆为欲愈之证脉也。设脉但见其微,而不见其缓,是邪衰而正亦衰也。不见其发热,而但见其恶寒者,是客胜主负也。盖太阳底面即是少阴,今脉微,即露少阴脉沉细之机,恶寒即伏少阴厥逆及背寒之兆。此不独太阳虚,而少阴与太阳俱虚,不可更发汗、更下、更吐也。虽然证脉如此,宜其面色无热色矣。而面色反有热色者,以诸阳之会在于面。犹幸阳气未败,尚能鼓郁热之气而见于面;独恨阳气已虚,未能遂其所欲,自作小汗而解也。兹以其不能得小汗出,辨其面色有热色,而知郁热之气欲达于肌表;又察其肌表之气未和。而知周身必痒,邪欲出而不能出。宜桂枝麻黄各半汤以助之。此一节言病在太阳,值少阳主气之期,而藉其枢转也。

山田正珍 一日二三度发六字,当移热多寒少句下,传写之误也。此条挈太阳病得之八九日为纲,系以欲愈者,与阴阳俱虚者,与未欲解者之三证,以辨其治法也。不呕者,示里无邪热之辞,如干姜附子汤、桂枝附子汤二条,并云,不呕不渴亦复然。清便者,通泄大便之谓。清与圊,古字通用。(成无己曰:清,厕也。见太阳中篇·清血注)其以通泄曰清,犹视曰目,闻曰耳,取曰手,饮酒于人曰觞,古文多有矣。《说文》厕字注曰:清也。方有执妄谓:清便自调,言小便清而大便调也。藤布哲注此条,亦依有执之说,果尔,如夫清谷、清血,亦判为二证乎?又按钱潢、《金鉴》,俱释清便,以为小便清,不知清谷、清血、清脓血,亦以为清浊之清乎?可谓不通之解矣。欲自可三字,辨不可发汗病篇,作续自可。《脉经》亦然,宜从焉。(太阳中篇,续自微汗出。太阴篇,续自便利。《金匮》风水条,续自汗出,无大热者,越婢汤主之)可者,许可也。清便续自可者,其大便自初至今,不溏不硬,无复有可言之事也。言太阳病伤寒之证,得之八九日间,若发汗,若下,若吐而病仍不解,如疟状,发热恶寒,热多寒少,一日二三发,其人不呕,大便无可言之事。脉之浮紧变为微缓者。(成无己曰:脉微缓者,是邪气微缓也)是余邪稍衰,而无入里之势,欲自解者也。桂枝麻黄各半汤,微微发之可也。此证以桂枝则宽,以麻黄则猛。

丹波元简 引《伤寒琐言》赵嗣真活人释疑曰:仲景之意,盖得病之八九日,如疟状发热恶寒,热多寒少十六字,为自初至今之证;下文乃是已后拟病防变之辞。当分作三节看,若其人不呕,清便欲自可,一日二三度发,脉浮缓为欲愈,此一节乃表和无病而脉微者,邪气微缓也,阴阳同等,脉证皆向安之兆,可不待汗,而欲自愈;若脉微而恶寒者,此阴阳俱虚,不可更汗、更下、更吐之,此一节宜温之;若面色反有赤色者,未欲解也。以其不能得少汗出,其身必痒,宜桂枝麻黄各半汤,此一节必待汗而愈也。

正方按 陈家之解,最为精妙,真如代藏府之说话也。

24.太陽病,初服桂枝湯,反煩不解者,先刺風池、風府,卻與桂枝湯則愈。

成无己 烦者,热也。服桂枝汤后,当汗出而身凉和,若反烦不解者,风甚而未能散也。先刺风池、风府,以通太阳之经,而泄风气,却与桂枝汤解散则愈。

柯韵伯 此条治中风之变。桂枝汤煮取三升,初服者,先服一升也,却与者,尽其二升也。热郁于心胸者,谓之烦;发于皮肉者,谓之热。麻黄证发热无汗,热全在表;桂枝证发热汗出,便见内烦。服汤反烦而外热不解,非桂枝汤不当用也,以外感之风邪重,内之阳气亦重耳。风邪本自项入,必刺风池、风府,疏通来路,以出其邪,仍与桂枝汤以和营卫。《内经》曰:表里刺之,服之饮汤。此法是矣。

《金鉴》 太阳病服桂枝汤,外证不解者,可更作服。今初服不惟不解,而反加烦,是表邪太甚,若遂与桂枝,恐更生烦热,故宜先行刺法疏其在经邪热,然后却与桂枝发其肌腠风邪,俾内外调和,自然汗出而解矣。《甲乙经》风池,在项上入发际一寸,大筋宛宛中;风府在颞颥后,发际陷者中(风池,足少阳胆经穴;风府,督脉穴)。张隐庵引张氏风池、风府虽非太阳穴道,仍属太阳经脉所循之部署,故刺之以解太阳之病。

中西惟忠 烦但训热者,未尽其义也,盖不可情状。而困闷,扰挠,谓之烦也。

山田正珍 烦但训热,成无己说也。增韵训烦为闷。颇得之矣。

陈修园 风池,足少阳经穴,针入三分,留三呼。风府,督脉经穴,针入四分,留三呼。二者皆太阳经所过之处,故刺之以泻太阳之邪。

正方按 此条初服桂枝汤,反烦不解者,柯氏以为外感之风邪重,内之阳气亦重。若谓邪入于经者,岂不有加葛根之法耶?而隐庵、修园俱作是说何也?岂亦智者之一失欤?

25.服桂枝湯,大汗出,脈洪大者,與桂枝湯如前法;若形似瘧,日再發者,汗出必解,宜桂枝二麻黄一湯。

成无己 经曰:如服一剂,病证犹在者,故当复作本汤服之。服桂枝汤汗出后,脉洪大者,病犹在也;若形如疟,日再发者,邪气客于营卫之间也。与桂枝二麻黄一汤,解散荣卫之邪。

张隐庵 此言太阳通体之气,从肌腠而外合于肤表也。服桂枝汤者,承上文而言太阳之邪入于肌腠,故宜服桂枝汤也。大汗出,脉洪大者,肌腠之气而合于肤表,标阳气盛,故脉洪大而汗出也,与桂枝汤如前啜粥之法以助药力。若服汤不解而形似疟,日再发者,日中而阳隆,太阳之气从肌出表,日西而阳衰,太阳之气从表入肌,外邪未尽而寒热随之,故似疟而再发也。此肌表相持,汗出必解,故宜桂枝二麻黄一汤合解肌表之邪。

中西惟忠 再发,同一日二三发而稍轻,故不至二三而再。再也者,不过一二之辞,二三日,逾再次之辞也。二三之所以为重也。

山田正珍 此条服桂枝汤之下十八字,盖后条之文,错乱而入者,衍文可删矣。若形以下,宜接前条则愈句下,以为一条也。论中洪大之脉,无与桂枝之例也。

26.服桂枝湯,大汗出後,大煩,渴不解,脈洪大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

白虎加人參湯方

知母 六兩 石膏 一斤,碎綿裹 甘草 二兩,炙 粳米 六合 人參 二兩

上五味,以水一斗,煮米熟,湯成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成无己 大汗出,脉洪大而不渴,邪气犹在表也,可更与桂枝汤。若大汗出,脉洪大,而烦渴不解者,表里有热,不可更与桂枝汤。可与白虎加人参汤,生津止渴,和表散热。

《金鉴》 大烦渴,脉洪大者,是邪已入阳明,津液为大汗所伤故也。

张隐庵 此言太阳之气入于肌腠之中,而与阳明相合也。服桂枝汤大汗出者,承上文之意而言,阳明盛于肌表,汗出必解。若大汗出后,复大烦渴不解,而脉仍洪大者,此病气交于阳明,非关肌表,故宜白虎加人参汤主之。又按:此节以上论太阳之气从表入肌,而外行于三阳,下节以下论太阳之气从肌入里而内行于三阴。

陈修园 大汗出后,阳明之津液俱亡。胃络上通于心,故大烦;阳明之上,燥气主之,故大渴不解。此一节言太阳之气,由肌腠而通于阳明也。白虎为西方金神,秋金得令,而炎气自除。加人参者,以大汗之后,必救其液以滋其燥也。

丹波元简 《活人辨疑》化斑汤,治赤斑口燥,烦渴中暍(即本方)。《保命集》人参石膏汤,治膈消,上焦烦渴,不欲多食。于本方去粳米(东垣加黄芩、杏仁)。徐同知方,人参白虎汤,治伏暑发渴,呕吐身热,脉虚自汗(即本方),如伏暑作寒热未解,宜和五苓散,同煎服。《疹科纂要》,人参白虎汤,治麻疹,化斑发疹,止渴如神。于本方,去粳米,加桔梗、竹叶。《医史》云:吕沧洲治赵氏子,病伤寒余十日,身热而人静,两手脉尽伏,俚医以为死也,弗与药。翁诊之,三部举按皆无。其舌胎滑,而两颧赤如火,语言不乱。因告之曰:此子必大发赤斑,周如锦文。夫脉血之波澜也,今血为邪热所搏,淖而为斑,外见于皮肤。呼吸之气,无形可依,犹沟隧之无水,虽有风不能成波澜,斑消则脉出矣。及揭其衾,而赤斑烂然,即用白虎加人参汤,化其斑,脉乃复常,继投承气下之愈。发斑无脉,长沙所未论,翁盖以意消息耳。

27.太陽病,發熱惡寒,熱多寒少,脈微弱者,此無陽也,不可發汗,宜桂枝二越婢一湯。

桂枝二越婢一湯

桂枝 去皮 芍藥 麻黄 甘草 各十八銖,炙,成本無炙字

大棗 四枚,擘 生薑 一兩二銖,切 石膏 二十四銖,碎,綿裹,後放也

上七味, 咀。以水五升,煮麻黄一二沸,去上沫,納諸藥,煎取二升,去滓,温服一升。

成无己 胃为十二经之主,脾治水谷为卑藏若婢。《内经》曰:脾主为胃行其津液。是汤所以谓之越婢者,以发越脾气,通行津液。《外台》方,一名越脾汤,即此义也。

《金鉴》 太阳病发热恶寒,热多寒少,此为荣卫兼病,风邪多而阳邪少也。若脉浮紧,或脉浮数,是表有阳邪郁蒸,则为无汗热多之实邪,以大青龙汤汗之可也。今脉阳微阴弱,乃为虚邪之诊,即有无汗热多之实邪,亦不可用大青龙汤更汗也。盖以脉微弱,是无太阳表脉也,故不可大汗也。然既有无汗、热多、寒少之表证,麻黄桂枝石膏之药,终不可无矣,故只宜桂枝二越婢一汤之轻剂,令微微似汗,以解肌表而和荣卫也。

喻嘉言 此亦风多寒少之证,无阳二字,仲景言之不一。无阳,乃无表,无津液之通称也。故以不可更汗为戒,然非汗则风寒终不能解,惟取桂枝之二以治风,越婢之一以治寒,乃为合法耳。

汪琥 不可更汗四字,当是不可更大发汗意,因其人脉微无阳也。此方比上小发汗之方重轻。

吴人驹 微乃微甚之微,非微细之微,但不过强耳,既曰热多,脉安得微,无阳者,谓表之阳邪微,故不可更大汗。热多者,谓肌之热邪甚,故佐以石膏,越婢者,发越乏力如婢子之盛,狭小其制,不似大青龙之张大也。

柯韵伯 此大青龙无桂枝、杏仁,与麻黄杏仁石膏汤同为凉解表里之剂。此不用杏仁之苦,而用姜枣之辛甘,可以治太阳阳明合病,热多寒少而无汗者,犹白虎汤证背微恶寒之类,而不可以治脉弱无阳之证也。

张隐庵 此言太阳阳热多、本寒少,表邪从肌腠而内陷者,治宜发越其病气也。太阳病,发热恶寒者,言病太阳标本之气,当发热恶寒。今热多寒少,乃寒已化热,阳热多而本寒少。脉微弱则表内陷,故曰,此无阳也。谓内陷则无在表之阳。不可发汗者,不可发在表之汗也。此表阳从肌入里,故宜桂枝二以解肌,越婢一以发越表阳之内陷。盖石膏质重入里,纹理疏而象肌,味辛甘而发散,直从里而外越者也;脾为阴中之至阴,植麻黄之地,冬不积雪,能通泄阳气于至阴之下,藉石膏之导引,直从里阴而透发于肌表也。此言太阳之气,从表入肌,而外合于三阳,从肌入里而内合于三阴,外内出入环转无端,太阳之正气如此出入,无病则无发热恶寒,若受风寒之邪,则病随正气内陷,故用越婢诸方。盖发越其病气也。

丹波元简 (原注)臣亿等谨案,桂枝汤方:桂枝、芍药、生姜各三两,甘草二两,大枣十二枚。越婢汤方:麻黄二两,生姜三两,甘草二两,石膏半斤,大枣十五枚。今以算法约之,桂枝汤取四分之一,即得桂枝、芍药、生姜各十八铢,甘草十二铢,大枣三枚。越婢汤,取八分之一,即得麻黄十八铢,生姜九铢,甘草六铢,石膏二十四铢,大枣一枚,八分之七,弃之。二汤所取相合,即共得桂枝、芍药、甘草、麻黄各十八铢,石膏二十四铢,生姜一两三铢,大枣四枚合方。旧云桂枝三,今取四分之一,即当云桂枝二也。越婢汤方,见《仲景杂方》中。《外台秘要》一云,越脾汤。

正方按 白虎通:“脾之为言裨也。”裨者,下也,小也。以小姑之神也。以婢女之义为解,亦似能通,越脾或越婢,解为发越脾气似较稳,或谓此方为治越国之婢而得名,或为本方为得之越国之婢,皆臆想为说,不可信也。或谓宜桂枝二越婢一汤句,宜移之热多寒少句下。

曹颖甫亦同此说,谓既云不可发汗犹用此发汗之药,有是理乎?似皆未之深思也。何不考以上第二十三条有:此阴阳俱虚,不可更发汗、更下、更吐也。面色反有热色者未欲解也,以其不能得小汗出,身必痒,宜桂枝麻黄各半汤乎。此云不可发汗,彼亦云不可更发汗,此用桂枝二越脾一,彼且用桂麻各半。原为不可发汗,故用桂枝以和荣固阳,今何独处其发汗也?

欲改经文以顺己意,妄矣。临床证明,喘者用麻黄至二钱亦不可发汗。可知麻黄发汗并不烈,以麻黄汤中重用杏仁至七十个,故发汗力强也。今人但言麻黄则惧发汗太过,而独不畏杏仁,不当之甚矣。此汤且无杏仁,而各半汤尚用十二枚,何彼之不畏杏仁,而畏此也?“学而不思则殆”,可不免乎哉。

28.服桂枝湯,或下之,仍頭項強痛,翕翕發熱,無汗,心下滿,微痛,小便不利,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湯主之。

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湯方

于桂枝湯方内,去桂加茯苓、白术各三兩餘,依桂枝湯法煎服,小便利則愈。

成无己 头项强痛,翕翕发热,虽经汗下,为邪气仍在表也。心下满,微痛,小便利者,则欲成结胸。今外证未罢,无汗,小便不利,则心下满,微痛,为停饮也。与桂枝汤以解外,加茯苓白术利小便行留饮。

钱潢 头项强痛,中风、伤寒均有之证也。翕翕发热,是热在皮毛,中风证也。无汗,则又伤寒之本证矣。就此诸证,为风寒兼有无疑矣,而但服桂枝汤,是治风而未治寒也,故仍头项强痛,翕翕发热,无汗而不解也。又或误下之,所以有心下满微痛之证,乃下后邪气陷入而欲结也。小便不利,太阳之热邪,内犯膀胱,气化不行也。治之以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未详其义,恐是后人传写之误,未可知也。即或用之,恐亦未能必效也。仲景立法,岂方不对证而能为后世训乎?余窃疑之,大约是历年久远。后人舛误所致,非仲景本来所系原方。近代名家悉遵成氏之训,俱强解以合其说,谓用之而诸证悉愈,吾不信也。

喻嘉言 服桂枝汤,病不解而证变,又或下之,则邪势乘虚入里,是益误矣。在表之邪未除,而在里之饮上逆,故仿五苓两解表里之法也。

林观子 头项强痛,今汗下而不解,心下满,微痛,小便不利,此为水饮内蓄,故加苓术,得小便利,水饮行,腹满减,而表证悉愈矣。如十枣汤证,亦头痛,乃饮热内蓄,表证已解,故虽头痛,只用逐饮,饮去则病自安也。

《金鉴》 去桂,当是去芍药。此方去桂,将何以治仍头项强痛、发热、无汗之表乎?细玩服此汤曰余依桂枝汤法煎服,其意自见。服桂枝汤已,温服令一时许,通身漐漐微似有汗,此服桂枝汤法也。若去桂则是芍药、甘草、茯苓、白术,并无辛甘走荣卫之品,而曰余依桂枝汤法无所谓也。且论中有脉促胸满,汗出恶寒之证,用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主之,去芍药者为胸满也。此条证虽稍异,而其满则同。为去芍药可知矣。

张隐庵 此言肌腠之邪,而入于里阴也。服桂枝汤者,言病气之在肌也。或下之者,借下之以喻太阳之气去肌而入于里阴也。服汤不解,故仍头项强痛,翕翕发热,入于里阴故无汗。邪从胸膈而入于中土,故心下满微痛。脾不能传输其津液,故小便不利。桂枝去桂者,言邪不在肌也,入于中土而津液不输,故加茯苓、白术助脾气之充达于肌腠,俾内入之邪仍从胸膈而外出焉。曰,小便利则愈者,亦言脾气之转输也。

陈修园 然无汗则表邪无外出之路,小便不利,则里邪无下出之路。总由邪陷于脾,失其转输之用,以致膀胱不得气化而外出,三焦不行决渎而下出。《内经》曰:三焦、膀胱者,腠理毫毛共应,是言通体之太阳也。此时须知利水法中,大有转旋之妙用,而发汗亦在其中,以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主之。所以去桂者,不犯无汗之禁也。所以加茯苓、白术者,助脾之转输。令小便一利,则诸证霍然矣。此一节,言陷脾不转输之治法也。

《伤寒类方》 凡方中有加减法,皆佐使之药,若去其君药则另立方名。今去桂枝,而仍以桂枝为名,所不可解也。

正方按 合成、张、陈三家之说观之,已尽其义。谓无桂枝不能治头项强痛发热无汗之证者,亦刻舟求剑之属耳。谓已去桂枝,而仍以桂枝为名为不解者,其亦知攻热泻火之下剂,反名曰承气乎?此以用立名者也,无桂枝而有桂枝之用,且已服桂枝无效,而以无桂枝之方取之,脾运既转,三焦畅通,小便利而荣卫和,不用桂枝而得桂枝之效,故不削桂枝之名,盖寓有春秋笔削之义。岂其所谓仲景欤?岂其所谓圣欤?又据临床经验,阳明内实证有内外大热而无汗者,以增液承气合用则汗出则便通,又有因阳明内实而汗不到底,手温而足逆者,以承气下之,内通则汗亦澈矣,理亦与此通也。若谓非卒不足以表汗,岂不拙哉?

29.傷寒脈浮,自汗出,小便數,心煩,微惡寒,腳攣急,反與桂枝,欲攻其表,此誤也。得之便厥,咽中乾,煩躁,吐逆者,作甘草乾薑湯與之,以復其陽。若厥愈、足温者,更作芍藥甘草湯與之,其腳即伸。若胃氣不和,譫語者,少與調胃承氣湯。若重發汗,復加燒針者,四逆湯主之。(成本桂枝後有湯字,煩躁成本全書皆作煩燥,非是)

成无己 脉浮,自汗出,小便数,而恶寒者,阳气不足也。心烦,脚挛急者,阴气不足也。阴阳血气俱虚,则不可发汗。若与桂枝汤攻表,则又损阳气,故为误也。得之便厥,咽中干,烦躁吐逆者,先作甘草干姜汤复其阳气。得厥愈,足温,乃与芍药甘草汤,益其阴血,则脚胫得伸。阴阳虽复,其有胃燥谵语,少与调胃承气汤,微溏以和其胃。重发汗为亡阳,加烧针则伤阴。《内经》曰:荣气微者,加烧针则血不流行,重发汗,复烧针,是阴阳之气大虚,四逆汤以复阴阳之气。

张隐庵 此论太阳之气,去肌而入于三阴,在太阴所主之地中,而病三阴之气化也。伤寒脉浮者,浮为在表。自汗出者,邪入于肌,而肌腠外虚也。小便数者,病太阴脾土之气,不能转输其津液,故小便频数而短也。心烦者,病少阴君火之气也。微恶寒者,病少阴标阴之气也。脚挛急者,病厥阴风木之气而筋脉拘挛也。此太阳之气入于里阴,反于桂枝,欲攻其表,则表里阴阳之气不相顺接,便为厥矣。咽中干者,病厥阴、少阳之气也;烦躁者,病少阴太阳之气也;吐逆者,病太阴、阳明之气也。此病三阴而兼及于三阳,阴阳内外之相通也。夫太阳之气内入,在太阴所主之地中,作甘草干姜汤温太阴之土气,以复其阴中之太阳。若厥愈者,太阳之阳气复也;足温者,太阴之土气和也。更作芍药甘草汤与之,以和厥阴之气,故其脚即伸。若胃气不和谵语者,胃络上通于心,少阴君火亢极而胃气不和,神气烦乱而因发谵语,故少与调胃承气汤以和少阴君火之气,以安少阴君火之神。若重发汗复加烧针者,则神气外亡而阳气益虚,故宜四逆主之。

陈修园 伤寒脉浮自汗出,小便数,心烦,微恶寒,脚挛急,此与桂枝证相近,但脚挛急不似。考少阴之脉,针走足心,上股内后廉。凡辨证,当于同处,得其所独。今据此挛急之一证,便知太阳之标热合少阴之本热,为阴阳热化之病,热甚灼筋,故脚挛急。并可悟脉浮、自汗、小便数皆系热证,即有微恶寒一证,亦可知表之恶寒渐微,则里之郁热渐盛。其与桂枝证,貌虽相似而实悬殊。医者反与桂枝欲攻其表,此误也。病人阳盛于内,得此辛热之药,《周易》谓“亢龙有悔”阳亦外脱而亡,便见厥证,水涸而咽中干,水火离而烦躁,火逆而吐逆者,此时投以苦寒之剂不受,唯以干姜炮黑,变辛为苦,同气以招之,倍用甘草以缓之,二味合用,作甘草干姜汤与之,以从治之法复其阳。若厥愈足温者,更作芍药甘草汤与之,滋阴以退热,热退其脚即伸;若胃气不和谵语者,是前此辛热之毒留于阳明而不去,少与调胃承气汤荡涤其遗热,取硝、黄以对待乎姜、桂也。他若太阳之本寒合少阴之标寒为病,阴阳俱虚,重发其汗,则汗不止而亡阳,复加烧针者,更逼其汗而亡阳,必用四逆汤主之。均系亡阳,而彼此悬隔。此一节言太阳标热,合少阴本热之为病,误治而变证不一也。

《金鉴》 是当与桂枝增桂加附子汤,以温经止汗,今反与桂枝汤,攻发其表,此大误也。

汪琥 脉浮自汗出,小便数者,阳虚气不收摄也。心烦者,真阳虚脱,其气浮游而上走也。咽中干、烦躁者,误汗损阳,津液耗竭,阳虚烦躁,作假热之象也。吐逆者,阴寒气盛而拒膈也(膈疑是格字之误)。

程应旄 脉浮自汗出,虽似桂枝证,而头项不痛,知阳神自歉于上部,阳明内结,得之自汗出小便数上,盖津液外越,而下部之阴分更无阳以化气也,故阳回而结未破。不妨少从胃实例,一去其胃燥。

曹颖甫 自汗出、微恶寒为表阳虚,心烦、小便数、脚挛急为里阴虚,盖津液耗损,不能濡养筋脉之证也。表阳本虚,更发汗以止其阳,故手足冷而厥;里阴本虚,而更以桂枝发汗,伤其上润之液,故咽中干;烦躁吐逆者,乃阳亡于外,中气虚寒之象也。故但需甘草干姜汤,温胃以复脾阳,而手足自温。所以不用附子者,以四肢禀气于脾,而不禀气于肾也。其不用龙骨、牡蛎以定烦躁,吴茱萸汤以止吐逆者,为中脘气和,外脱之阳气,自能还入胃中也。此误用桂枝汤后救逆第一方治,而以复中阳为急务者也。至于脚之挛急,则当另治。脾为统血之藏,而主四肢,血中温度以发汗散亡不能达于上下,故手足厥,阳气上逆。至于咽干吐逆,则津液不降,血不达于上下,故手足厥,阳气上逆。师为作芍药甘草汤,一以达营分,一以和脾阳,使脾阳动而营气通,则血能养筋而脚伸矣。此误用桂枝汤后,救逆第二方治,以调达血分为主者也。芍药通血之瘀,故妇人腹中疾痛用之,外证痈脓胀痛亦用之,可以识其效力矣。至于胃气不和、谵语、重发汗烧针亡阳,则于误发汗外歧出之证,治法又当别论。夫胃中水谷之液充牣,则润下而入小肠。胃中之液,为发汗所伤,则燥实不行,壅而生热,秽热之气上冲于脑,则心神为之蒙蔽,而语言狂乱,则稍稍用调胃承气以和之。若以发汗手足冷,烧针以助其阳气,阳气一亡再亡。又独中阳虚,并肾阳亦虚,乃不得不用四逆汤矣。

山田正珍 伤寒二字,泛称疫而言,非太阳伤寒也。脉浮自汗出,小便数,心烦微恶寒,脚挛急,即少阴病。而大青龙汤所谓:若脉微弱,汗出恶风之大同小异者,故脉唯言浮之似表,而不言其为紧为缓;证唯言微恶寒之似表,而不言发热头痛;当知其汗出恶寒者,乃与附子泻心之恶寒汗出者,同为阳虚之病,故此证虽有脉浮恶寒之似表者,决不可攻表,惟宜与姜附扶阳剂,以温之也。今乃错认其似表者以发之,故有厥冷、咽干、烦躁、吐逆之变,因作干姜附子汤,以复其阳气。若其不用四逆、吴茱萸类者何?桂枝之发,徒发表气,而里气受败不深,虽有吐逆,未及下利清谷之甚故也耳。旧本作甘草干姜汤,大非也。甘草干姜汤,治肺痿多涎唾者之方,安能挽回阳气将尽者乎?若胃气不和以下,至四逆汤主之。盖他条错乱而入者,删之可也。何以知之?以上文序证至脚挛急止,而不及胃气不和等事已。按此证始则心烦,后则烦躁,其为主证可知矣。且呕家不欲甜,其非四逆所宜,亦可知矣。虽然此证而兼下利清谷,必温以四逆可也,不执复泥呕矣。又按心烦微恶寒,与白虎加人参汤似矣。而脉之虚实,口之和不和,大不同矣。再按,论中以承气命名者四方,而调胃承气,专为吐下后胃中不和者设,所以名调胃也。若不吐不下心烦者,殊是权用,而非主用也。故曰:先此时,自极吐下者,与调胃承气汤,若不尔者,不可与。又曰:大便当鞕而反下利,脉调和者,知医以丸药下之,非其治也。调胃承气汤主之(并出太阳中篇),调胃之意,可以见矣。况方中有甘草和缓之品,而其服之,亦不至五合一升之多,唯少少温服之,则其专为吐下复胃气不和者设,而非先攻下之剂也。彰彰乎明矣。今此条言胃气不和谵语者,必是吐下后之证已。甘草干姜汤、芍药甘草汤,俱仲景氏所始制,故各置作字,以分桂枝之主方也。

甘草乾薑湯方

甘草 四兩,炙 乾薑 二兩

上二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五合,去滓,分温再服。

芍藥甘草湯方

白芍藥 四兩 甘草 四兩

上二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五合,去滓,分温再服。

山田正珍 成本全书,二味下作 咀,非。

香川太冲 《药选》芍药甘草汤方中,创加白字,论中止此一项,他所无。予以为此后人之所加也,何者?既书芍药甘草汤,而不书白芍药甘草汤,惟药名,添白字,则为一剩字也甚明矣。

調胃承氣湯方

大黄 四兩,去皮,清酒洗 甘草 二兩,炙 芒硝 半升

上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内芒硝,更止火。微煮令沸,少少温服之。

山田正珍 《玉函》,成本全书,三味下有 咀二字,非。芒硝半升。《千金翼方》作半两。按大承气,犹不用半升,宜以半两为是。《外台秘要》作甘草三两。

四逆湯方

甘草 二兩,炙 乾薑 一兩半 附子 一枚生用、去皮破八片

上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二合,去滓,分温再服。強人可大附子一枚,乾薑三兩。

山田正珍 强人以下十二字,叔和所搀,当删之,否则与通脉四逆汤,无差别也。又按本草载宋雷敩说出云:“附子一个,重一两者,即是气全,乃知古人所用之附子,大抵以一两,准一枚”。梁·陶弘景曰:“附子乌头若干枚者,去皮毕以半两准一枚。盖以皮肉各得半两而已。”又曰:“甘草二两,《千金·霍乱篇》,作一两,三味下,成本全书,并有 咀两字,非。”

30.問曰:證象陽旦,按法治之而增劇,厥逆,咽中乾,兩脛拘急而譫語。師言:夜半手足當温,兩腳當伸,後如師言。何以知此?答曰:寸口脈浮而大,浮爲風,大爲虛,風則生微熱,虛則兩脛攣。病形象桂枝,因加附子參其間,增桂令汗出,附子温經,亡陽故也。厥逆咽中乾,煩躁,陽明内結,譫語,煩亂,更飲甘草乾薑湯。夜半陽氣還,兩足當熱,脛尚微拘急,重與芍藥甘草湯,爾乃脛伸,以承氣湯微溏,則止其譫語,故知病可愈。

成无己 阳旦,桂枝汤别名也。前证脉微自汗出,小便数,心烦微恶寒,脚挛急,与桂枝汤证相似,是证象阳旦也。与桂枝汤而增剧,得寸口脉浮大,浮为风邪,大为血虚,即于桂枝汤加附子温经以补虚,增桂枝令汗出以祛风。其有治之之逆而增厥者,与甘草干姜汤,阳复而足温,更与芍药甘草汤,阴和而胫伸。表邪已解,阴阳已复,而有阳明内结,谵语烦乱,少与调胃承气汤,微溏泄以和其胃。则阴阳之气皆和,内外之邪悉去,故知病可愈。

程应旄 此条即上条注脚。

张隐庵 此复申明上文之意,桂枝亦名阳旦汤,谓秉阳春平旦之气也。厥逆、咽干、胫急、谵语,通承上文之意以为问,皆因桂枝发汗而阴阳之气不相交济之所致也。后如师言者,诊脉而得其真也;风为阳邪而内虚,故生微热。虚则阳气不足,故两胫挛。以阳旦汤,增桂令汗出,盖汗出亡阳,附子温经而能追复其亡阳故也。所以明上文重发汗、烧针,用四逆汤以治少阴之神气外亡者如此。不但此也,更有太阴合阳明之厥冷而吐逆,厥阴合少阳之咽中干,少阴之合太阳烦躁,少阴火热合阳明之内结、谵语、烦乱。在太阴,更饮甘草干姜汤,夜半阳气还而两足热,所以明上文作甘草干姜汤与之,以复其阳而厥愈足温者如此;在厥阴,胫尚微拘急,故重与芍药甘草汤,尔乃胫伸,所以明上文作芍药甘草汤与之,其脚即伸者如此而未已也。以调胃承气汤微溏,泄其心热,则止其谵语,所以明上文“胃气不和谵语,少与调胃承气汤”以和君火之气,以安心主之神者如此。如此故知病可愈。

陈修园 问曰,证象阳旦,按桂枝汤加附子增桂,名阳旦汤之法之而增剧,厥逆,咽中干,两胫拘急而谵语。师曰:(曰字衍文)言,夜半阴阳交接,手足当温,两脚当伸,后如师言。何以知此?答曰:两手六部皆名寸口,其脉下指即见为浮,而脉现宽阔为大。浮则为风,风为阳邪也;大则为虚,阴虚于内,不能为阳之守也。风则以阳加阳,故生微热;虚则阴液不足,故两胫挛。病证象桂枝,因取桂枝汤原方加附子一枚参其间,增桂枝三两,名阳旦汤。与服以令汗出,以附子温经,亡阳故也。盖附子为温经之药,阴寒用事,得之则温经以回阳,如桂枝加附子汤之治逆是也。阳热内盛,得之则温经以亡阳,如此汤之令汗出是也。审其厥逆,咽中干,烦躁,阳明内结,谵语烦乱,知其因服辛热之药所致,遂更易其治法,饮甘草干姜汤,引外越之阳以返内。夜半,天之阳生,而人之阳气亦还,两足当温,阴阳顺接而厥回。但阴津尚未全复,故胫尚微拘急,重与芍药甘草汤,苦甘生其阴液,尔乃胫伸。其谵语未止者,误服阳旦汤之热,视桂枝汤为倍烈,以致阳明内结烦乱,是胃中有燥屎。徒用调胃承气汤少与之,恐不足以济事,必以大承气汤令大便微溏,燥屎也下,则止其谵语,故病可愈。此一节设为问答,承上节而明误药之变证,更进一层立论。

曹颖甫 此节申明上节之义,示人治病之法,当辨缓急也。太阳中风、发热、汗出、恶风为桂枝汤证,惟脚挛急不类。按寒湿在下,则足胫酸疼,当用附子以温肾。却不知此证之自汗出为表阳虚,心烦、脚挛急为里阴虚。更用桂枝发汗,则表阳更虚,而手足冷;汗出则里阴更虚,由是津液不足而咽干,血不养筋而拘急,胃中燥而谵语。但救逆当先其所急。手足厥冷,为胃中阳气亡于发汗,不能达于四肢。故先用甘草干姜汤以复中阳,而手足乃温。胫拘急为血随阳郁,不能下濡筋脉。故用疏营分瘀滞之芍药,合甘缓之甘草,使血得下行而濡筋脉,而两脚乃伸。至如胃中燥热而发谵语,则为秽浊上蒙于脑,一下而谵语即止,故治法最后。

中西惟忠 此疑非仲景之言也,或后人追论之言,谬入本文也。大抵以问答者皆然,不可从矣。

山田正珍 凡论中设问答而言之者,皆叔和所附托。非仲景氏之言。何以知之?以其言繁衍丛脞,而与本论所说大相乖戾也尔。按《金匮》产后门有阳旦汤,即桂枝汤也。《千金》阳旦汤,亦桂枝汤也。特《外台》引《古今录验》阳旦汤,桂枝汤中加黄芩二两者,非是。成无己曰:阳旦即桂枝别名,亦可以证矣。

丹波元简 案:柯氏注本阙此一条。详其文义,似后人所增,柯氏删之,实有所见也。

正方按 此条当为后人所加无疑,柯氏删之,是也。仲师岂有此繁胜之文耶?以隐庵、修园二氏之通才,亦牵强难合。然修园在前一条首先指出为阴阳热化之病,热盛灼筋,故脚挛急,并可悟自汗、小便数皆系热证,其卓见为难及,是亦得力于河间乎?曹氏之解亦较亲切。阳旦汤,则应从成氏之说。

31.太陽病,項背強 ,無汗,惡風者,葛根湯主之。

成无己 太阳病,项背强 ,汗出恶风者,中风表虚也。项背强 ,无汗恶风者,中风表实也。表虚宜解肌,表实宜发汗,是以葛根汤发之也。

方有执 无汗者,以起自伤寒,故汗不出,乃上篇有汗之反对,风寒之辨别也。恶风,乃恶寒之互文,风寒皆通恶,而不偏有无也。

魏荔彤 其辨风寒亦重有汗无汗,亦不以畏恶风寒多少为准。畏恶风寒,不过兼言互言,以参酌之,云耳。

张隐庵 自此以下凡四节,皆论太阳分部之表阳,邪薄之而循经下入也。夫邪薄于太阳之表而为太阳病,项背强 则循于太阳之分部矣。邪拒于表故无汗。从表而入于肌故恶风。葛根汤主之,葛根藤引蔓延,能通经脉,为阳明宣达之品,主治太阳经脉之邪;麻黄中空而象毛孔,主散表邪,配桂枝汤助津液血气充于肌腠皮肤。故取微似汗,而病可愈。

张令韶 自此以下四节,俱论太阳之气循经而入,不在肌腠之中也。

陈修园 肌腠实,则肤表虚而自汗,入于经输既有桂枝加葛根汤之法,而肤表实而无汗入于经输者,治法如何?太阳病,项背强 ,前已详其说矣,无汗为邪拒于表,表气实也。其恶风者,现出太阳之本象也,葛根汤主之。此一节言邪从肤表而涉于经输,与邪在肌腠而涉于经输者不同,另立葛根汤取微似汗法。

葛根湯方

葛根 四兩 麻黄 三兩 芍藥 二兩 生薑 三兩 甘草 二兩 大棗 十二枚 桂枝 二兩

上七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黄、葛根,減二升,去上沫,納諸藥,煮取三升,温服一升,覆取微似汗,不須啜粥,餘如桂枝法將息及禁忌。

成无己 本草云,轻可去实,麻黄葛根之属是也。此以中风表实,故加二物于桂枝汤中。

32.太陽與陽明合病者,必自下利,葛根湯主之。

成无己 伤寒有合病、有并病,本太阳病不解,并与阳明者,谓之并病。两经俱受邪,相合病者,谓之合病。合病者邪气甚也。太阳阳明合病者,与太阳少阳合病、阳明少阳合病,皆言必自下利者,以邪气并于阴,则阴实而阳虚;邪气并于阳,则阳实而阴虚。寒邪气甚,客于二阳,二阳方外实而不主里,则里气虚,故必下利,与葛根汤,以散经中甚邪。又明理论曰:太阳与阳明合病,必自下利,葛根汤主之,太阳与少阳合病,必自下利,黄芩汤主之。阳明与少阳合病,必自下利,大承气汤主之。三者皆合病下利,一者发表,一者治里,一者和解,所以不同也。下利家何以明其寒热耶,且自利不渴属太阴,以其藏寒故也。下利欲饮水者,以有热也。故大便溏,小便自可者,此为有热,自利,小便色白者,少阴病悉具,此为有寒,恶寒脉微,自利清谷,此为有寒,发热后重,泄色黄赤,此为有热,皆可理其寒热也。

《金鉴》 太阳与阳明合病者,谓太阳之发热,恶寒无汗,与阳明之烦热不得眠等证,同时均病,表里之气升降失常,故下利也。治法解太阳之表,表解而阳明之里自和矣。

方有执 必,定然之词;自,谓自然而然也。伤寒无它故,自然而然下利者,太阳阳明合病。经中之邪热甚,胃气弱,不化谷,不分清,杂迸而走注,所以谓之必也,但以葛根汤,散经中之寒邪,而以不治治利也。

程应旄 合病之证,凡太阳之头病、恶寒等证,与阳明之喘渴、胸满等证,同时均发,无有先后也,但见一证便是,不必悉俱,并病亦如是看,仍须兼脉法断之。

陈修园 太阳之恶寒发热、头项强痛等证,与阳明之热渴、目疼、鼻干等证,同时均发,无有先后,各曰合病。合病者,两经之热邪并盛,不待内陷,而胃中津液为其所逼而不守,必自下利。然虽下利,而邪犹在表,未可责之于里。既然非误下邪陷之里虚,断不可以协热下利之法治之。仍当以两经之表证为急,故以葛根汤主之。此一节言太阳合于阳明而为下利证也。

正方按 张洁古等以此为阳明仙药,并言邪未入阳明不可轻用。于此可见桂枝加葛根汤乃葛根汤二方,并非为邪入阳明设也。《本草纲目》按用其说,是皆误矣。

33.太陽與陽明合病,不下利,但嘔者,葛根加半夏湯主之。

成无己 邪气外甚,阳不主里,里气不和,气下而不上者,但下利而不呕,里气上逆而不下者,但呕而不下利,与葛根汤以散其邪,加半夏以散逆气。

陈修园 盖太阳主开,阳明主阖,今阳明为太阳所逼,本阖而反开。开于下则下利,开于上则为呕,即以葛根加半夏汤主之。盖以半夏除结气,以遂其开之之势而利导之也。

张隐庵 不下利但呕者,太阳之气仍欲上腾,故加半夏宣通阳明燥气,以助太阳之开。

正方按 此一节亦承上节而言,太阳与阳明合病,有下而利者,有上而呕者。下一节言太阳病误治而下利不止者,是连类及之也。

34.太陽病,桂枝證,醫反下之,利遂不止,脈促者,表未解也。喘而汗出者,葛根黄芩黄連湯主之。

葛根黄芩黄連湯方

葛根 半斤 甘草 二兩 黄芩 三兩 黄連 三兩

上四味,以水八升,先煮葛根,減二升,内諸藥,煮取二升,去滓,分温再服。

成无己 经曰,不宜下,而便攻之,内虚热入,协热遂利。桂枝证者,邪在表也,而反下之,虚其肠胃,为热所乘,遂利不止。邪在表则见阳脉,邪在里则见阴脉。下利脉微迟,邪在里也。促为阳盛,虽下利而脉促者,知表未解也。病有汗出而喘者,为自汗出而喘也,即邪气外甚所致。喘而汗出者,为因喘而汗出也,即里热气逆所致,与葛根黄芩黄连汤,散表邪、除里热。

柯韵伯 邪束于表,阳扰于内,故喘而汗出,利遂不止者,所谓暴注下迫皆属于热。与脉弱而协热下利不同,此微热在表,而大热入里,固非桂枝芍药所能和,厚朴杏子所能加矣。

《金鉴》 协热利二证,以脉之阴阳分虚实主治,固当矣。然不可不辨其下利之黏秽鸭溏,小便或白或赤,脉之有力无力也。

张锡驹 案:下后发喘汗出,乃天气不降,地气不升之危证,宜用人参四逆辈。仲景用葛根黄芩黄连者,专在表未解一句。

张隐庵 高子曰:(按指高士宗)“上三节乃太阳经脉之从上而下者,复可从下而上;此言太阳肌腠之从外而内者,亦可从内而外也。”太阳病桂枝证者,病太阳之气而涉于肌腠也。医反下之,则妄伤其中土,以致利遂不止。脉促者,太阳阳气外呈,不与里阴相接,故曰表未解也。喘而汗出者,乃肌腠之邪欲出于表,故宜葛根黄芩黄连汤主之。葛根、甘草从中土而宣达太阳之气于肌表,黄芩、黄连清里热而达肺气于皮毛。

陈修园 太阳证虽邪已陷,亦可以乘机而施升发,使内者外之,陷者举之之妙也。

汪琥 成注虚其肠胃,此非肠胃真虚证,乃胃有邪热,下通于肠,而作泻也。

正方按 汪氏所驳成氏之非极是。

35.太陽病,頭痛發熱,身疼,腰痛,骨節疼痛,惡風,無汗而喘者,麻黄湯主之。

麻黄湯方

麻黄 二兩 桂枝 二兩 甘草 一兩 杏仁 七十個,燙皮去尖

上四味,以水九升,先煮麻黄,減二升,去上沫,内諸藥,煮取二升半,去滓,温服八合,覆取微似汗,不須啜粥,餘如桂枝湯將息法。

成无己 《内经》曰,寒淫于内,治以甘热,佐以苦辛。麻黄、甘草,开肌发汗;桂枝、杏仁散寒下气。

方有执 身疼腰痛,即上条之体痛而详言之也。上条言必恶寒,而此言恶风者,乃更互言之。又曰:麻黄有专攻之能,故不须啜粥之助。

喻嘉言 盖恶风未有不恶寒者。

《金鉴》 此为纯阳之剂,过于发汗,如单刀直入之将,用之若当,一战成功。不当,则不戢而招祸,故可一而不可再。如汗后不解,便当以桂枝代之。此方为仲景开表逐邪,发汗第一峻药也。又曰:麻黄汤峻与不峻,在温覆与不温覆也。

张隐庵 此论寒伤太阳通体之表气,而为麻黄汤证。太阳病头痛者,病太阳之气在上也。发热者,感太阳之标阳而为热也。太阳之气为寒邪所伤,故身疼腰痛。经云:节之交,三百六十五会,神气之所游行出入。寒伤神气,故骨节疼痛。肌表不和,故恶风。寒邪凝敛于皮毛,故无汗。表气不通,故喘。宜麻黄汤,通达阳气以散表邪。麻黄空细如毛,气味苦温,主通阳气达于肤表;又肺主皮毛,配杏仁以利肺气而通毛窍;甘草和中而发散;桂枝解肌以达表。覆取微似汗者,膀胱之津液随太阳之气运行肤表,由阳气之宣发而后熏肤、充身、泽毛,若雾露之溉,如大汗出,则津液漏泄矣。不须啜粥者,此在表之津液化而为汗,非中焦水谷之精也。

山田正珍 喘是表热延及所致之客证,非主证也。但以此证多兼之,故及此已。故虽无喘者,既已有主证,则可与之矣,不可泥喘之有无也。又按无汗二字,必置之喘者上。盖承前条喘而汗出句,以示其差别也。又引虞德升《品字笺》痛字注曰:疼痛,痛之浅者为疼,疼之甚者为痛。

36.太陽與陽明合病,喘而胸滿者,不可下,宜麻黄湯。

成无己 阳受气于胸中,喘而胸满者,阳气不宣发,壅而逆也。心下满、腹满、皆为实,当下之。此以为胸满,非里实,故不可下。虽有阳明,然与太阳合病,为属表,使与麻黄汤发汗。

张隐庵 太阳之气从胸上出,而膺胸乃阳明所主之分部,故二阳合病,喘而胸满,宜从太阳之表而用麻黄汤,不可从阳明之阖而妄下也。

陈修园 前以治太阳与阳明合病,重在太阳之开一边也。然二阳合病,其阳明主阖之势过于太阳,则为内而不外之证,不可不知。何则?太阳之气,从胸而出,而阳明亦主膺胸,若与阳明合病,二阳之气不能外达皮毛。不能外达,势必内壅作喘,而又见胸满之的证者,切不可下,以致内陷者终不能外出,宜麻黄汤之发汗以主之。此一节言太阳与阳明合病之用麻黄法也,重在阳明主合一边,与上章用葛根法分别。

山田正珍 太阳者,承前章麻黄汤证言之,与葛根汤合病条同也。阳明者,指所交见阳明轻证一二而言也。喘而胸满,殊是兼证耳,不必拘其有无而可也。满与懑同,闷也。说已见上,此条唯言胸满,不言胸胁苦满,明其未至于柴胡证也。再按喘而胸满,因喘而胸满也,与喘而汗出同,故重在喘,而不在胸满也。

37.太陽病,十日以去,脈浮細而嗜臥者,外已解也。設胸滿脅痛者,與小柴胡湯。脈但浮者,與麻黄湯。

成无己 十日以去,向解之时也。脉浮细而嗜卧者,表邪已罢也。病虽已和解之,若脉但浮而不细者,则邪气但在表也,与麻黄汤发散之。

方有执 脉浮细而嗜卧者,大邪已退,血气乍虚,而肢体倦怠也。又曰:胸满胁痛,则少阳未除。

程应旄 脉浮细而嗜卧者,较之少阴为病之嗜卧,脉浮则别之;较之阳明中风之嗜卧、脉细又别之。脉静神恬,解证无疑矣。设于解后,尚见胸满胁痛一证,则浮细自是少阳本脉,嗜卧为胆热入而神昏,宜与小柴胡汤。脉但浮者,与麻黄汤。彼已现麻黄汤脉,自应有麻黄汤证符合之。从嗜卧依然,必不胸满胁痛可知。

张隐庵 此言太阳少阴之气合于肌表并主神机出入之义。太阳病者,本太阳之为病也。十日已去,当少阴主气之期。脉浮细者,太阳之为病,脉浮及于少阴则脉细也。嗜卧者,阴阳荣卫之气交相舒应,故曰外已解也。设胸满胁痛者,太少未尽之邪从胸胁而外达,宜与小柴胡汤。脉但浮而不细者,太阳之气从外达表,宜与麻黄汤。愚按小柴胡汤、麻黄汤,不过假此以明太少之由枢而外,从外而表,非真与之,故曰设也。又《医案》云:此节言阳病遇阴,阴病遇阳,阴阳和而自愈,非表病变阴、阳病而得阴脉之谓。读论者,当知阴阳之道变通无穷,幸勿胶柱,庶为得之。

陈修园 此言太少阴阳之气,表里相通,而太阳又得少阴之枢,以为出入也。又曰:盖少阴为阴枢,少阳为阳枢,惟小柴胡汤能转其枢。

张令韶 此以上三节皆用麻黄汤,而所主各有不同也。首节言太阳之气在表,宜麻黄汤以散在表之邪;次节言太阳之气合阳明而在胸,宜麻黄汤以通在胸之气;此节言太阳之气自不能外出,不涉少阴之枢,亦宜麻黄汤导之外出也。

《金鉴》 案论中脉浮细,太阳少阳脉也;脉弦细,少阳脉也;脉沉细,少阴脉也。脉浮细,身热嗜卧者,阳也;脉沉细,身无热嗜卧者,阴也;脉缓细,身和嗜卧者,已解也。是皆不可不察也。

正方按 以上三章可以知病之主次先后,脉证之鉴明用方之手段矣。将所引各家注解详细体认,自可临证不惑,死于汤方之下也。

38.太陽中風,脈浮緊,發熱,惡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煩躁者,大青龍湯主之。若脈微弱,汗出惡風者,不可服。服之則厥逆,筋惕肉瞤,此爲逆也。

大青龍湯方

麻黄 四兩 甘草 二兩 杏仁 四十枚 大棗 九枚 生薑 三兩 石膏 如鷄子大 桂枝 二兩

上七味,以水九升,先煮麻黄,減二升,去上沫,内諸藥,煮取三升,温服一升,取微似汗,出多者,温粉撲之。一服汗者,停後服。

成无己 此中风见寒脉也。浮则为风,风则伤卫,紧则为寒,寒则伤荣。荣卫俱病,故发热恶寒,身疼痛也。风并于卫者,为荣弱卫强;寒并于荣者,为荣强卫弱。今风寒两伤,则荣卫俱实,故不汗出而烦躁也。以大青龙汤发汗,以除荣卫风寒。若脉微弱,汗出恶风者,为荣卫俱虚,反服青龙汤,则必亡阳,或生厥逆,筋惕肉 ,此治之逆也。

喻嘉言 天地郁蒸,得雨则和;人身烦躁,得汗则解。大青龙汤证,为太阳无汗而设,与麻黄汤证何异?因有烦躁一证兼见,则非此法不解。

程应旄 脉则浮紧,证则发热恶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烦躁,明是阴寒在表,郁住阳热之气在经,而生烦热,热则并扰其阴而作躁,总是阳气怫郁不得越之故。此汤,寒得麻黄汤之辛热而外出,热得石膏之甘寒而内解,龙升雨降,郁热顿除矣。然此非为烦躁设,为不汗出之烦躁设。若脉微弱,汗出恶风者,虽有烦躁证,乃少阴亡阳之象,全非汗不出而郁蒸者比也。

柯韵伯 此即加味麻黄汤也。诸证全是麻黄,而有喘与烦躁之不同。喘者是寒郁其气,升降不得自如,故多杏仁之苦以降气;烦躁是热伤其气,无津不能作汗,故特加石膏之甘以生津。然其质沉,其性寒,恐其内热顿除,而外之表邪不解,变为寒中,而协热下利,是引贼破家矣。故必倍麻黄以发汗,又倍甘草以和中,更用姜枣以调荣卫,一汗而表里双解,风热两除。此大青龙清内攘外之功,所以佐桂麻二方之不及也。

张隐庵 此言风伤太阳而内干少阴之气化也。太阳中风,脉浮紧者,浮则为风,风乃阳邪,入于里阴,阴阳邪正相持则脉紧也。发热恶寒、身疼痛者,太阳受病也。不汗出者,表邪内入也。烦躁者,太阳而得少阴之气化也。此风邪随太阳之气内入,与少阴之热气相接,故宜大青龙汤主之。用麻黄配石膏通泄阳气,直从里阴出表,甘草、姜、枣助中焦水谷之津而为汗,配桂枝以解肌、杏子以疏表。此病气随太阳内入,宜从里阴而宣发于外。若脉微弱,里气虚也,汗出恶风,表气虚也。表里皆虚,大青龙汤不可服。服之,则阴阳表里不相顺接而为厥逆矣。太阳主筋,阳气虚而筋惕;少阴君主之神合三焦出气以温肌肉,心液虚而内 。筋惕肉 ,此为治之逆也。

陈修园 不得汗出,则邪热无从外出而内扰不安为烦躁者,是烦躁由不汗出所致,与少阴烦躁不同,以大青龙汤之发表清里主之。若脉微弱,微为水象,微而兼弱,病在坎中之阳,少阴证也。少阴证原但厥无汗,今汗出而恶风者,虽有烦躁症,乃少阴亡阳之象,全非汗不出而郁热内扰者比,断断其不可服。若误服之,则阳亡而厥逆,阴亡于内而筋惕肉瞤,此为逆也。按此句下,以真武汤救之,方、喻各本皆然。意者仲师当日不能必用法者尽如其法,故更立真武一汤救之,特为大青龙汤对峙。一则救不汗出之烦躁,兴云致雨,为阳亢者设;一则救汗不收之烦躁,燠土制水,为阴盛者设。烦躁一证,阴阳互关,不可不辨及毫厘。此一节言大青龙汤为中风不汗出而烦躁者之主方也。

张令韶 合下四节,论大、小青龙汤功用之不同。

丹波元简 《伤寒类方》曰:此合麻黄桂枝越脾三方为一方,而无芍药,何以发汗如是之烈?盖麻黄汤麻黄用二两,而此用六两,越脾汤石膏用半斤,此用鸡子大一块,一剂之药,除大枣,约共十六两,以今称计之,亦重三两有余,则发汗之重剂矣。虽少加石膏,终不足以相制也。又按:温粉未详,《总病论》载《肘后》川芎、苍术、白芷、藳本、零陵香和米粉身。辟温粉方云:凡出汗太多,欲止汗,宜此法。《活人书》去零陵香,直为温粉方,录大青龙汤后。尔后《本事方》《三因方》《明理论》等皆以辟温粉为温粉,不知川芎、白芷、藳本、苍术能止汗否?吴氏《医方考》有扑粉方,龙骨、牡蛎、糯米各等分为末,服发汗药,出汗过多者,以此粉扑之。此方予常用有验。又《伤寒类方》曰:此外治之法,论中无温粉方,后人用牡蛎、麻黄根、铅粉、龙骨亦可。又《孝兹备览》扑身止汗法,麸皮、糯米粉二合,牡蛎、龙骨二两,上共为极细末,以疏绢包裹,周身扑之,其汗自止,免致亡阳而死,亦良法也。《产宝》糯米散,疗产后汗不止,牡蛎三两,附子一两,炮,白糯米粉三升,上为散,搅令匀,汗出敷之。案此亦扑粉之法也。

山田正珍 成无己《明理论》,载《外台》辟温粉方,以为温粉,非也。辟温粉,乃辟温疫之粉,非止汗之设也。无己引而混之,可谓鲁莽矣。香川太冲《行余医言》,论《本事》《三因》《明理》诸书,所载温粉方曰:按张机原无温粉方,唯用白米粉,温而扑之耳,后虽立温粉方,如许叔微、陈言、成无己,而皆俱和米粉用之,米粉居四之三,安在芎、芷、藳、术之四味乎。又按:若其所谓烦躁不得眠者,乃干姜附子汤证,不复真武汤证也。

正方按 成本,此为逆也,下有“大青龙汤主之”六字,非《活人书》引高若之内。《伤寒类纂》云:“凡发汗过多,筋惕肉 ,振振动人,或虚羸之人微汗出,便有此证俱宜服真武汤救之,方、喻诸家皆宗之,汪氏非之,而曹颖甫则称为有见地也。”

39.傷寒脈浮緩,身不疼,但重,乍有輕時,無少陰證者,大青龍湯主之。

成无己 此伤寒见风脉也。伤寒者,身疼,此以风胜,故身不疼;中风者身重,此以兼风,故乍有轻时。不发厥,吐利,无少阴里证者,为风寒外甚也。与大青龙汤,以发散表中风寒。

柯韵伯 脉浮缓下,当有发热、恶寒、无汗、烦躁等证。盖脉浮缓,身不疼,见表证同轻;且身重乍有轻时,见表证将罢;以无汗烦躁,故合用大青龙。无少阴证,仲景正为不汗出而烦躁之证。因少阴亦有发热、恶寒、无汗、烦躁证,与大青龙同,法当温补。若反与麻黄之散,石膏之寒,真阳立亡矣。

《金鉴》 身轻,邪在阳也;身重,邪在阴也。乍有轻时,谓身重而有时轻也。若但欲寐,身重无轻时,是少阴证也。今虽但欲寐,身虽重乍有轻时,则非少阴证。

张隐庵 此言寒伤太阳而内干太阴之化也。伤寒脉浮缓者,邪在太阳则浮,入于太阴则缓。太阴篇云:伤寒脉浮而缓,手足自温者,系在太阴。身不疼者,邪正之气并陷于内而不在于肌表也。身重者,一身乃太阴坤土之所主,邪薄之而气机不利也。乍有轻时者,太阴主开有时,合太阳之开而外出也。上节不汗出而烦躁,乃少阴之证,此身不疼而但重,乃太阴之证,故曰无少阴证者,大青龙汤发之。入于坤土之内,故曰发,犹用越脾之发越其病气也。

丹波元简 案:程氏曰:小青龙汤,坊本俱作大青龙。余幼读古本,实是小青龙。观条中脉证,总非大青龙病。宜世人有伤风兼寒之说。张氏《缵论》亦改作小青龙汤,然无明据,不可从也。且程氏所谓古本,不知何等本,恐是依托之言也。又引《伤寒类方》曰:案此条必有误,脉浮缓,邪轻易散,身不疼,外邪已退,乍有轻时,病未入阴,又别无少阴等证,此病之最轻者,何以投以青龙险峻之剂?此必别有主方,而误以大青龙当之者也。

正方按 当以《伤寒类方》之说为是,隐庵之说虽较近理,但即使太阳之邪内干太阴而身重,然脉浮缓,身不疼,其证之轻可知,何须此峻发之剂耶?小青龙亦不切。韵伯谓当有发热、恶寒、无汗、烦躁等证,近之矣。但与前条有何异乎?或仲师本未治法,即残缺也。

40.傷寒表不解,心下有水氣,乾嘔,發熱而咳,或渴,或利,或噎,或小便不利,少腹滿,或喘者,小青龍湯主之。

小青龍湯方

芍藥 麻黄 細辛 乾薑 甘草 桂枝 各三兩 半夏 半斤,洗,後放此 五味子 半斤

上八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黄,減二升,去上沫,内諸藥,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若渴,去半夏,加栝樓根三兩;若微利,去麻黄,加蕘花如一鷄子,熬令赤色;若噎,去麻黄,加附子一枚,炮;若小便不利,少腹滿,去麻黄,加茯苓四兩;若喘,去麻黄,加杏仁半斤,去皮尖。

成无己 伤寒表不解,心中有水饮,则水寒相搏,肺寒气逆,故干呕发热而咳。《针经》曰:形寒饮冷则伤肺。以其两寒相感,中外皆伤,故气逆而上行,此之谓也。与小青龙汤发汗散水。水气内渍,则所传不一,故有或为之证。随证增损,以解化之。又曰:寒邪在表,非辛甘不能散之。麻黄、桂枝、甘草之辛甘,以发散表邪。水停心下而不行,则肾气燥。《内经》曰:肾苦燥,急食辛以润之。干姜、细辛、半夏之辛,以行水气而润肾。咳逆而喘,则肺气逆。《内经》曰:肺欲收,急食酸以收之。芍药、五味子之酸,以收逆气而安肺。

张隐庵 经云,在天为寒,在地为水。水气即寒水之气而无形者也。太阳秉膀胱寒水之气,运行于肤表,出入于胸膈。今寒伤太阳正气,不能运行出入,故表不解而致心下有水气。水气逆于心下,故干呕。表不解,故发热。水寒上逆故咳。气不化而水不行,故有或渴,或利,或噎,或小便不利,少腹满,或喘诸证,但见一证即是,不必类具,小青龙汤主之。用麻黄、桂枝解肌表之寒邪;甘草、干姜、半夏助中焦之火土;芍药、细辛、五味子启春生之木气,达太阳之水气,从胸膈而转达于肌表,表气行而水气散矣。若渴者,水逆于下,火郁于上,去半夏之燥,加栝楼根以启阴液。利者,水寒下乘而火气不能下交,荛花秉性虽寒,能导心气以下降,花萼在上,如鸡子大,熬令赤色,咸助心火下交之义。水得寒气,冷必相抟,其人即噎,加附子以温水寒。小便不利,少腹满者,水气下逆,故加茯苓补中土以制伐其水邪。喘者,水气上乘而肺气厥逆,故加杏仁以利肺气。此皆水寒内逆,故并去其麻黄。

陈修园 此节言寒伤太阳之表,而动其里之水气也。本方散心下之水气,藉麻黄之大力,领诸药之气布于上,运于下,达于四旁。内行于州都,外行于元府,诚有左宜右有之妙。

正方按 条文中“或”字乃设想之辞,以水性变动难必,预作此理设治之法也。噎字,《唐韵》乌结切,《集韵》《韵会》一结切,并音咽,《说文》,饭窒也。《广韵》食塞,《疏》噎者,咽喉闭塞之名。成注,乌金 同,并引辨脉,水得寒气,冷必相搏,其人必 为证。方注亦云:噎与 ,咽同,水寒气窒也。他家有谓噎者呃逆也,或谓为呃逆之轻者,皆不知何据?似不可信。

41.傷寒,心下有水氣,咳而微喘,發熱不渴。服湯已,渴者,此寒去欲解也。小青龍湯主之。

成无己 咳而微喘者,水寒射肺也。发热不渴者,表证未罢也。与小青龙汤,发表散水。服汤已渴者,里气温,水气散,为欲解也。

钱潢 发热不渴者,因心下有水气,故虽发热,亦不渴也。服汤,谓服小青龙汤也。服汤已而渴,则知心下之水气已消,胃中之寒湿已去。但以发热之后,温解之余,上焦之津液尚少,所以反渴也。前以有水气,故发热不渴;今服汤已而渴,故知寒水去而欲解也。小青龙汤主之句,当在发热不渴句下,今作末句者,是补出前所服之汤,非谓寒去欲解之后,更当以小青龙汤主之也。

张璐 虽渴而不必服药,但当静俟津回可也。

周杨俊 小青龙汤主之句,是缴结上文之词,况服汤二字明明指定。他书曾易经文,今仍古本读。

陈修园 服汤已而渴者,此寒去欲解,而水犹未解也,仍以小青龙汤主之,再散其水气而愈。

曹颖甫 水气在胃之上口,胃不能受,则为干呕,为咳、为喘;水气下陷于十二指肠,则为利、为少腹满;水气阻隔,液不上承,则为渴;水合痰涎,阻于上膈,则食入而噎;水和痰涎下走输尿管中,沾滞而不得畅行,故小便不利;间或水气上行,冲击肺脏而为微喘与咳;或营气为水邪所郁而生表热。水气上承喉舌,因而不渴。失时不治,即为痰饮,故小青龙汤为《痰饮篇》咳逆倚息之主方。但令太阳水气得温药之助,作汗从毛孔外泄,则心下水邪即尽。津液不能独存,故服汤已而渴者,为欲解。但此条为不渴者言之耳。若阳气为水邪阻塞,不得上至咽喉而渴,得小青龙汤温化,必反不渴。以水气作汗外泄,胃中津液以无所阻隔而上承也。(说见《金匮》苓甘五味姜辛汤条下)

丹波元简 《伤寒类方》曰:“小青龙汤主之”,此倒笔法,而指服汤已三字,非谓欲解之后,更服小青龙汤也。案汪氏引《补亡论》,小青龙汤主之六字,移在发热不渴字下。张璐、志聪、《金鉴》皆从其说。不知仲景章法,固有如此者,盖未考耳。

正方按 以上诸家有谓“小青龙汤主之”六字,应置在“发热不渴”句下,有谓为倒笔法。而陈修园谓为虽服汤已,寒去而水气未解,故仍须服之,颇亦近理。曹氏所举,更有所据。证之临床水气在胸,阻膈津液,不能上润咽喉而渴,得水气去而即不渴者,亦多矣。

42.太陽病,外證未解,脈浮弱者,當以汗解,宜桂枝湯。

成无己 脉浮弱者,荣弱卫强也。

张隐庵 自此以下凡十五节论桂枝、麻黄二汤各有所主,为发汗之纲领。言邪有在肌在表、在肌之浅深,汗有津液、血液之变化。夫皮毛为表,肌腠为外,太阳病,外证未解,肌腠之邪未解也。浮为气虚,弱为血弱,脉浮弱者,充肤热肉之血气两虚,宜桂枝汤以助肌腠之血气而为汗。

43.太陽病,下之微喘者,表未解故也。桂枝加厚朴杏仁湯主之。

桂枝加厚朴杏仁湯方

桂枝 三兩 甘草 二兩 生薑 三兩 芍藥 三兩 大棗 十二枚 杏仁 五十枚 厚朴 二兩,灸,去皮,後仿此

上七味,以水七升,微火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覆,取微似汗。

成无己 下后大喘,则为里气太虚,邪气传里,正气将脱也。下后微喘,则为里气上逆,邪不能传里,犹在表也。与桂枝汤以解外,加厚朴、杏仁以下逆气。

张隐庵 此言肺气通于皮毛,虽下之,而不因下殒。微喘,表未解者,宜桂枝汤加厚朴杏仁从肌而达表。

正方按 此与上文喘家作桂枝加厚朴、杏仁佳,无二义也。但此因下之而作,深恐人因误下,而不敢复用桂枝也。

44.太陽病,外證未解,不可下也,下之爲逆。欲解外,宜桂枝湯。

钱潢 太阳中风,其头痛项强,发热、恶寒、自汗等表证未除,理宜汗解,慎不可下。下之则于里为不顺,于法为逆,逆则变生。而邪气乘虚内陷,结胸痞鞕,下利喘汗,脉促胸满等证作矣,故必先解外邪,欲解外者,宜以桂枝汤主之,无他法也。

《金鉴》 凡表证未解,无论已汗未汗,虽有可下之证,而非在急下之例者,均不可下。

张璐 下之为逆,又独指变结胸等证而言,即三阴坏病,多由误下所致也。

柯韵伯 外证初起,有麻黄桂枝之分,如当解未解时,唯桂枝汤可用。故桂枝汤,为伤寒中风杂病解外之总方。凡脉浮弱、汗自出,而表不解者,咸得而主之也。即阳明病脉迟,汗出多者宜之,太阳病脉浮者亦宜也。则知诸经外证之虚者,咸得同太阳未解之治法,又可知桂枝汤不专为太阳用矣。

丹波元简 《伤寒选录》张氏曰:予观仲景周旋去就之妙,穹至事理之极,尤且未肯放乎,尚言欲解外,宜桂枝汤,其一欲字,权衡犹未放乎?更有踌躇详审不尽之意。后之学者,当反复斟酌,别其所宜,庶无差失之患,此乃临证审决之意也。卷内凡言宜者,即同此理也。

山田正珍 此亦已经发汗,而表犹未解者也。桂枝汤方后曰:服一剂尽,病证犹在者,更作服,若汗不出者,乃服至二三剂,是所以更行桂枝也。

45.太陽病,先發汗不解,而復下之,脈浮者不愈。浮爲在外,而反下之,故令不愈。今脈浮,故知在外,當先解外則愈,宜桂枝湯。

成无己 经曰:柴胡汤证具,而以他药下之,柴胡证仍在者,复与柴胡汤,此虽已下之不为逆,则其类矣。

正方按 上条言外证未解而反下之,一次误治而外证仍在者,则仍当从外解。此条先发汗不解,又复下之是两次误治矣。但有表证在,则仍当以表解也。皆宜桂枝汤。使人知误治后,虽至二次但不为逆,而外证仍在者,皆仍当从表治也。或曰:此不难解也,何劳叮嘱至再?余曰:知之易,行时则迷耳,设有前一医,治太阳中风,以桂枝投之未愈,复延一医,再以桂枝投之,必从旁哂曰:“余早投桂枝,其奈不效何?君技亦止此耳。”不知一剂未效,二剂则愈矣。二剂未彻,三剂可继投耳。

46.太陽病,脈浮緊,無汗,身熱,身疼痛,八九日不解,表證仍在,此當發其汗。服藥已,微除,其中發煩目瞑。劇者必衄,衄乃解,所以然者,陽氣重故也。麻黄湯主之。

成无己 脉浮紧,无汗,发热,身疼痛,太阳伤寒也。虽至八九日,而表证仍在,亦当发其汗。既服,温暖散汤药,虽未作大汗,亦微除也。烦者,身热也。邪气不为汗解,郁而变热,蒸于经络,发于肌表,故生热烦。肝受血而能视,始者寒气伤荣,寒既变热,则血为热搏,肝气不治,故目瞑也。剧者,热甚于经,迫血妄行而为衄,得衄则热随血散而解。阳气重者,热气重也。与麻黄汤以解前太阳伤寒之邪也。

张隐庵 八九日不解,表证仍在,乃太阳合阳明、少阳之气而在表,故当发其汗。服药已,微除者,服麻黄汤而表证微除。其人发烦者,阳热盛而病及于络脉也。阳热盛,则卫气不得从太阳之睛明而出,故目瞑。剧者必迫血上行而为衄,衄乃解,所以然者,太阳合阳明、少阳之气在表而阳气重故也。麻黄汤当在发其汗之下。愚按:太阳病,得之如疟状,乃阳明、少阳之气合并于太阳,故用桂枝麻黄各半汤从太阳而解。此太阳病八九日不解,观阳气重一语可知矣。

正方按 此条与二十三条,太阳病得之八日,如疟状,发热恶寒……面色反有热色者,未欲解也。以其不得小汗出,身必痒,可知阳明少阳之邪欲从太阳而解,故宜与桂枝麻黄各半汤。此条亦太阳病八九日,服药已,但微除,是未全解也。其人发烦,目暝,剧者必衄,衄乃解,所以然者,阳气重故也。阳气重,又欲从衄解,而不从皮毛,可知欲从阳明解也。则张注是也。衄后予麻黄,岂理也哉。故下条即申明曰:太阳病,脉浮紧,发热,身无汗,自衄者愈。成氏、方氏、喻氏、程氏都谓衄后更用麻黄汤误矣。丹波元简谓此乃仲景倒句法,与此寒去欲解也,小青龙汤主之同,不可改易原文。陈修园、曹颖甫等皆尽改之矣,衄亦称红汗。

47.太陽病,脈浮緊,發熱身無汗,自衄者愈。

张隐庵 此申明上文之义,言脉浮紧、发热、无汗,有用麻黄汤因致衄而解者,有不因发汗而自衄以愈者。

正方按 此条既申明上文,亦告人以虽不用麻黄发汗,而自衄者,同样可愈也。是另多一义,否则赘矣。

48.二陽並病,太陽初得病時,發其汗,汗先出不徹,因轉屬陽明,續自微汗出,不惡寒。若太陽病證不罷者,不可下,下之爲逆,如此可小發汗。設面色緣緣正赤者,陽氣怫鬱在表,當解之、熏之;若發汗不徹,不足言陽氣怫鬱不得越,當汗不汗,其人躁煩,不知痛處,乍在腹中,乍在四肢,按之不可得,其人短氣,但坐,以汗出不徹故也,更發汗則愈。何以知汗出不徹?以脈澀故知也。

成无己 太阳病未解,传并入阳明,而太阳证未罢者,名曰并病,续自微汗出不恶寒者,为太阳证罢,阳明证具也,法当下之。若太阳未罢者,为表未解,则不可下,当小发其汗,先解表也。阳明之经循面,色缘缘正赤者,阳气怫郁在表也,当解之、熏之,以取其汗。若发汗不彻者,不足言阳气怫郁,止是当汗不汗,阳气不得越散,邪无从出,拥甚于经,故躁烦也。邪循经行,则痛无常处,或在腹中,或在四肢,按之不可得而短气,但责以汗出不彻,更发汗则愈。《内经》曰:诸过者切之。涩者,阳气有余,为身热无汗。是以脉涩,知阳气拥郁而汗出不彻。

张隐庵 此言太阳汗出不彻,转属阳明而为并病者,更当小发其汗也。二阳并病,因太阳之表汗不彻而转属阳明。续自微汗出者,阳明水谷之精也。不恶寒者,阳明之热化也。若太阳病证不罢者,不可下,下之为逆,非其治矣,如此可小发汗者,或用桂枝麻黄各半汤可也。设面色缘缘正赤者,此阳明之气拂郁在表,当用汤药熏蒸其面以解之。若因太阳之发汗不彻,不足言阳明之气拂郁不得越矣,盖当小发其汗而不汗,以致其人躁烦,不知痛处者,太阳合少阴之气化也。乍在腹中,乍在四肢者,阳明合太阴之气化也。按之不可得者,经脉为病也。其人短气者,一呼一吸,脉行六寸,血脉涩阻,则呼吸不利而短气也。然此无有定处之证,但坐以汗出不彻故也,更发其汗,使经脉之血气行散于肌腠之外内则愈。何以知汗出不彻?以脉涩故知皮腠之不通,由于经脉之阻塞也。姚氏曰:更发其汗,宜桂枝汤,脉涩二字,更贯通节。

汪琥 此条虽系二阳并病,其实太阳证居多。始则太阳经,汗先出不彻,因转属阳明,成并病,此作首一段看。虽续得微汗,不恶寒,然太阳证不因微汗而罢,故仍可发汗,此又作一段看。设其人面色缘缘正赤,此兼阳明邪热,郁甚于表,当解之熏之,此又作一段看。若此者,终是初得病时,发汗不彻之误,以至因循当汗不汗,其人阳气怫郁而面赤,犹不足言也。当见烦躁短气,浑身上下痛无定著,此虽与阳明并病,而太阳之邪,又稍衰也。故云更发汗则愈,此又作一段看。不彻者,不透也。不足言者,犹言势所必至,不须说也。

魏荔彤 缘缘者,自浅而深,自一处而满面之谓。古人善于用字,故取象至妙。

周杨俊 躁烦以下,种种证候,不过形躁烦二字,非真有痛,故曰,按之不可得也。

丹波元简 《总病论》,无“其人躁烦”以下二十一字,“不彻故也”下有“宜麻黄汤”四字。注云:古本字多差误,以从来所见病人证候中符合如此,故改正。案更发汗,喻氏云:桂枝加葛根汤。张璐云:桂枝二越婢一汤。陈氏云:不但用解剂如大青龙汤辈,而且兼熏法,用麻黄等煎汤,从外蒸以助其汗。张志聪云:可小发汗者,或用桂枝麻黄各半汤,可也。姚氏云:更发其汗,宜桂枝汤。《金鉴》云:麻桂各半汤或桂枝二越婢一汤,小小发汗以和其表,更用大青龙汤,或葛根汤发其汗。魏氏云:风因仍用桂枝汤,寒因仍用麻黄汤,风寒两感,仍用桂枝麻黄各半汤。诸家处方如此,然原文语意未太明,故未审定为何是也。

正方按 张隐庵本,怫郁,作拂郁,非。怫,郁也。怫,拂,不相通。

49.脈浮數者,法當汗出而愈。若下之,身重心悸者,不可發汗,當自汗出乃解。所以然者,尺中脈微,此裏虛,須表裏實,津液自和,便汗出愈。

成无己 经曰:诸脉浮数,当发热而洒淅恶寒,言邪气在表也,是当汗出愈。若下之,身重心悸者,损其津液,虚其胃气。若身重心悸而尺脉实者,则下后里虚,邪气乘虚传里也。今尺脉微,身重心悸者,知下后里虚,津液不足,邪气不传里,但在表也。然以津液不足,则不可发汗,须里气实,津液足,便自汗出而愈。

程应旄 今脉虽浮数,而尺中则微,是为表实里虚,麻黄汤之伐营,为表里俱实者设,岂可更用之以虚其里乎?须用和表实里之法治之,使表里两实,则津液自和,而邪无所容,不须发汗,而汗出愈矣。

陈修园 尺中脉微,尺为阴而主里,此里阴之虚,慎勿乱药,惟糜粥自养,渐复胃阴。又依《内经》之说,月廓满则气血实、肌肉内坚,预告病人勿幸速效,须俟谷气充,天时旺,则表里之气实,而津液自和,便自汗出而愈。此法外之法也。此一节言汗乃血液,血液少者不可汗也。

丹波元简 案:张璐、《金鉴》,并主小建中汤,周氏引东垣亦主建中,然东垣说,未知何书载之,录后俟考。

山田正珍 此条云法当,云所以然,皆叔和家言,且脉分三部,亦仲景氏之所不取。

50.脈浮緊者,法當身疼痛,宜以汗解之。假令尺中遲者,不可發汗。何以知之然?以榮之不足,血少故也。

柯韵伯 假令,是设辞,是深一层看法,此与脉浮数,而尺中微者同义。

魏荔彤 治之之法,建中而外,少阴温经散寒诸方,犹不可不加意也。

正方按 《本事方》一则云:昔有乡人丘生者,病伤寒,予以诊视,发热、头疼、烦渴,脉虽浮数而无力,尺以下,迟而弱,予曰:虽麻黄证,而尺迟弱,仲景云,尺中迟者,营气不足,血气微少,未可发汗,予于建中汤加当归、黄芪令饮,翌日,脉尚尔,其家煎迫,日夜督发汗药,几不逊矣。予忍之,但只用建中调荣而已。至五日,迟脉方去,遂投麻黄汤,啜第二服发狂,须臾稍定略睡,已得汗矣。信知此事是难,仲景虽云,不避晨夜,即宜便治,医者亦须顾其表里虚实,待其时日;若不循次第,暂时得安,亏损五脏,以促寿限,何足贵也。则亦不可拘定一方矣。修园谓用糜粥将养亦可也。但当对证对人审确其亏虚之程度,酌情予以调补可耳。

51.脈浮者,病在表,可發汗,宜麻黄湯。

成无己 浮则伤卫,数则伤荣。荣卫受邪,为病在表,故当汗散。

张隐庵 此反结上文两节之意,言里气不虚,不必诊尺,但见脉浮与脉浮数而病在表者,皆可麻黄汤发其汗也。愚按:上文曰:脉浮数,曰:脉浮紧,此但言浮而不言紧,故下文第三节复言“伤寒脉浮紧”,以申明衄血之不同于荣血也。

程应旄 麻黄汤,为寒伤荣之主剂,而所禁多端。乃尔,将令后人安所措手乎?曰:亦于脉与证之间,互参酌之,不必泥定紧之一字,始为合法也。脉浮无紧,似不在发汗之列,然视其证,一一寒伤荣之表病,则不妨略数脉而详证,无汗可发汗,宜麻黄汤。脉浮数者,虽与浮紧稍异,然邪势壅遏在表可知。则不必寒伤荣之表病具备,自不妨略证而从脉。无汗可发汗,亦宜麻黄汤。

52.病常自汗出者,此爲榮氣和。榮氣和者,外不諧,以衛氣不共榮氣諧和故爾。以榮行脈中,衛行脈外,復發其汗,榮衛和則愈。宜桂枝汤。

成无己 风则伤卫,寒则伤荣。卫受风邪,而荣不病者,为荣气和也。卫既客邪,则不能与荣气和谐,亦不能卫护皮腠,是以常自汗出,与桂枝汤解散风邪,调和荣卫则愈。

张隐庵 此言桂枝汤,能宣发荣卫之气血而为汗,又能调和荣卫之气血而止汗也。病常自汗出者,此为荣气和,言荣气自和于内也。故申言荣气和者,外不谐,所谓外不谐者,以卫气不共荣气和谐故尔。所谓不共和谐者,以荣自行于脉中,致卫自汗与脉外。此虽自汗,当以桂枝汤发之,荣卫和而病自愈,桂枝汤所以能发汗,而复能止汗者如此。

程应旄 此不必其为太阳中风,而桂枝汤亦宜者,如今人滋阴敛汗等类。

柯韵伯 下条发热汗出,便可用桂枝汤。见不必头痛恶风俱备,此只自汗一证,即不发热者,亦用之,更见桂枝方,于自汗为亲切耳。

丹波元简 《伤寒类方》云,荣气和者,言荣气不病,非调和之和,自汗与发汗迥别,自汗乃荣卫相离,发汗使荣卫相合,自汗伤正,发汗驱邪。复发者,因其自汗,而更发之,则荣卫和,而自汗反止矣。案《灵枢·荣卫生会篇》云:荣在脉中,卫在脉外。又《卫气篇》云:其浮气之不循经者,为卫;其精气之行于经者,为荣气。正此段之所根柢也。

正方按 丹波氏所引,极为精当,程柯二氏亦正合经旨。

53.病人藏無他病,時發熱,自汗出,而不愈者,此衛氣不和也。先其時發汗則愈,宜桂枝湯。

成无己 藏无他病,里和也。卫气不和表病也。《外台》云:里和表病,汗之则愈。所谓先其时者,先其发热汗出之时发汗则愈。

张隐庵 上节自汗出,言荣气自和于内,致卫气不与相谐而其病在荣;此节自汗出,言卫气不和于外,至荣气不与相将也,故时发热自汗出而其病在卫。时发热者,发热有时也。先其时发汗者,先其未热之时,而以桂枝汤发其汗也。合上二节皆言桂枝汤调和荣卫之义。

汪琥 藏无他病者,谓里和能食,二便如常也。

程应旄 如病人藏无他病,属之里分者,只发热自汗出,时作时止,缠绵日久而不休,此较之太阳中风证之发无止时不同矣。既无风邪,则卫不必强,荣不必弱,只是卫气不和,致闭固之合有乖,病即在卫,自当治卫,虽药同于中风,服法不同,先其时发汗,使功专于固卫,则汗自敛,热自退,而病愈。此不必与太阳中风,而桂枝汤可主者一也。凡藏病,亦有发热汗自出,连绵不愈者,骨蒸劳热类是也。

正方按 程注极精透,韵伯隐庵义皆同,惟方氏诸家皆以为中风证,未免胶柱,恐非仲师意矣。

54.傷寒脈浮緊,不發汗,因致衄者,麻黄湯主之。

按:此条注家意见分歧。

《金鉴》 伤寒脉浮紧,法当发汗,若不发汗,是失汗也。失汗则热郁于营,因而致衄者,宜麻黄汤主之;若能于未衄之先,早用麻黄汤汗之,汗出则解,必不致衄,其或如前条自衄而解,亦无须乎药也。

《活人书》 衄家不可发汗,汗出额上陷,脉紧急直视不能瞬,不能眠。然而无汗而衄,脉尚浮紧者,须与麻黄汤。脉已微者,不可发汗,黄芩芍药汤、犀角地黄汤。

程应旄 大抵伤寒见衄者,由其人营分素热,一被寒闭,营不堪遏,从而上升矣。

王肯堂 夺血者无汗,既致衄,不可轻用麻黄汤,须审之又审,点滴不成流者,可也。

陈修园 前言邪从衄解,一在八九日,三阳热盛,服麻黄汤之后而解也;一在太阳本经热盛,亦有不服麻黄汤自衄而解也。然二者皆以衄后而解,亦有衄后而不解者,不可不知。伤寒,脉浮紧,不发汗,因致衄者,其衄点滴不成流,虽衄而表邪未解,仍以麻黄汤主之。俾元府通,衄乃止,不得以衄家不可发汗为辞,谓汗后有额上陷,脉紧,目直视不能眴,不得眠之变也。然彼为虚脱,此为盛盈,彼此叛然,且衄家是素衄之家,为内因致衄;此是有内因而致,为外因。此一节又补言衄后邪不解之症也。然邪解而脉微,邪不解而脉浮,以此为辨。

柯韵伯 伤寒脉浮紧者,麻黄汤主之,不发汗,因致衄。注云:不发汗,阳气内扰,阳络伤,则衄血,是夺血者,无汗也。若用麻黄汤再发汗,液脱则毙矣。言不发汗,因致衄,岂有因致衄,更发汗之理乎?愚故亟为校正,恐误人者多耳。

正方按 较之陈说,似欠圆通矣。江瓘《名医类案》载一则云:陶尚人治一人,伤寒四五日,吐血不止,医以犀角地黄汤等治,而反剧,陶切其脉,浮紧而数,若不汗出,邪何由解?遂用麻黄汤,一服汗出而愈。或问:仲景言衄家不可汗,出血家不发汗,而此用麻黄汤,何也?瓘曰:久衄之家不可汗,亡血已多,今缘当汗不汗,热毒蕴结,而成吐血,当分其津液乃愈。故仲景又曰:伤寒脉浮紧,不发汗,因致衄血者,麻黄汤主之。盖发其汗,则热越而出,血自止也。于此可见陈说精矣。

55.傷寒不大便六七日,頭痛有熱者,與承氣湯。其小便清者,知不在裏,仍在表也,當須發汗;若頭痛者必衄,宜桂枝湯。

成无己 不大便六七日,头痛有热者,故宜当下。若小便清者,知里无热,则不可下。经曰:小便数者,大便必鞕,不更衣十日无所可也。况此不大便六七日,小便清者,不可责邪在里,是仍在表也,与桂枝汤以解外。若头疼不已,为表不罢,郁甚于经,迫血妄行,上为衄也。

方有执 承气汤有四方,此不明言,要当随证辨用耳。

张隐庵 此论承气之上承热气,以明头痛有在上、在表、在经之不同。伤寒不大便六七日,热邪内乘也。头痛者,病太阳之在上也。有热者,里有热也。夫承气者,乃承在上之热气而使之下泄,头痛有热,故可与承气汤。其头痛而小便清者,知热不在里,仍在表也,当须发汗。若发汗不已而复头痛者,太阳高表之邪入于经脉,故必衄,宜桂枝汤。言太阳有在上、在表、在经之不同如此。张氏曰:当须发汗,宜麻黄汤。鲁氏曰:本证中,凡言不大便之日期,非关六气日期也。

陈修园 以上两言得衄而解,不言得衄而仍不解,大旨以汗之与血异名同类。不从汗解,必从衄解。既衄而不成衄者,又当从汗而解之,言之详矣。然衄证又当以头痛为提纲,以头为诸阳之会。督脉与太阳同起于目内眦,邪热盛则越于督脉而为衄也。然头痛病在上也。而察其病机则在于下:一曰大便,一曰小便。若伤寒不大便六七日,又值太阳主气之期,头痛有热者,热盛于里,而上承于头,与承气汤,上承热气于下,以泄其里热,其头痛有热,而小便清者,知热不在里,仍在表也,当须发汗,以麻黄汤泄其表热。此一表一里之证,俱见头痛。若头痛不已者,势必迫血上行而衄,此可于未衄之前,以头痛而预定之也。然犹有言之未尽者,病在表者宜麻黄汤,至于病在肌表,其邪热从肌腠入经络,头痛亦必作衄,宜以桂枝汤于未衄之前而解之。此一节隅而反之。

正方按 与承气汤,《玉函》上有“未可”二字,则正与此文义相反。有热,王肯堂校本、《千金翼》作身热,热下有“小便赤”三字,其小便清,作若小便利。又《伤寒类方》云:伤寒不大便六七日,宜下之候,头痛有热者,未可与承气汤,太阳证仍在,不得以日久不便而下也。丹波元简曰:“未可二字,从《金匮》增入,《伤寒论》失此二字。”又曰:“张志聪,发汗而用麻黄汤,柯氏改小便清,作大便圊并非也。”殊是。《伤寒选录》云:丹溪曰:谨案外证未解不可下,下为逆,今头痛有热,宜解表,反与承气,正是责其妄下之过也。故下文又言,小便清者,知其无里邪,不当行承气。又继之曰当须发汗,曰头痛必衄血,宜桂枝汤。反复告诫之,证甚明,而注反直曰,故当宜下,想因六七日不大便尔。虽不大便,他无所苦,候表解,然后攻之,正仲景法。注意似未莹是指成注无非也。殊是,且与《玉函》说同。

56.傷寒發汗,已解半日許,復煩,脈浮數者,可更發汗,宜桂枝湯。

成无己 烦者,热也。发汗身凉为已解,至半日许,身复热,脉浮数者,邪不尽也。可更发汗与桂枝汤。

张隐庵 伤寒发汗而表邪已解,半日许复发烦者,未尽之余邪传舍于肌腠之间,故复烦而脉浮数者,宜桂枝汤更发其汗,以解肌腠之余邪,此言桂枝汤主解肌腠未尽之余邪而为汗者也。愚按:半日许复烦者,犹之日西而太阳之气从表入肌之意也。

《金鉴》 伤寒服麻黄汤发汗,汗出已热退,身凉解半日许,复烦热而脉浮数者,是表邪未尽,退而复集也。可更发汗,其不用麻黄者,以其津液,前已为发汗所伤,不堪再任麻黄,故以桂枝更汗可也。

山田正珍 成无己以烦训热,未尽其义也,盖烦犹言闷也。闷之轻为烦,烦之重为闷,故言烦闷,而不言闷烦,犹言疼痛,而不言痛疼矣。更犹再,对上文发汗言之。方有执读为平声,训为改前法之义,非也。不知上篇各半汤条,所谓更发汗、更下、更吐者,亦谓之改用他药,以行发汗吐下而可乎?真堪一笑也。喻昌从而和之,噫,是诚何心哉?钱潢云:风寒并有之症,但以麻黄汤发汗,则荣邪去而解矣。解后半日许,复烦者,因在卫之风邪,未解故也。宜桂枝汤。止此,辨则辨矣,奈天下绝无此事何,何者?以风寒本一气,合而不离也。又按:方有执、喻昌、濑穆皆以其复烦脉浮数,为再感之病,非也。惟成无己,以为邪未尽。《金鉴》从之,是也。凡论中言复利复恶寒之类,皆非云再感也。

57.凡病,若發汗、若吐、若下、若亡血、亡津液,陰陽自和者,必自愈。

成无己 因亡津液则不能作汗,必待阴阳自和,乃自愈矣。

《金鉴》 凡病,谓不论中风、伤寒一切病也。其邪正皆衰,可不必施治,惟当静以候之。

张隐庵 愚按:自此以下十三节,首二节言津液虽亡而阴阳自和者愈,三、四、五节言汗下而脉微细、脉沉微、脉沉迟,是为虚寒亡血之证,六、七、八、九、十节,言发汗不解致伤五脏之气,而阴阳不和,十一、二节,言太阳少阴之神气虚微,至末十三节,乃言胃实之证以结之。此言发汗、吐、下后虽亡血、亡津液,若阴阳和者必自愈,凡风寒暑湿燥火之病皆然,不独伤寒已也。

丹波元简 案:程氏、柯氏、汪氏,并谓用生津益血之剂,则阴阳和,而病自愈,此不必矣。今审察原文语意,自和、自愈,两自字,分明不假药力,可以见耳。

58.大下之後,復發汗,小便不利者,亡津液故也。勿治之,得小便利,必自愈。

成无己 因亡津液而小便不利者,不可以药利之,俟津液足,小便利必自愈也。

张隐庵 此言大下后,复发汗,津液亡而小便不利,得小便利而自愈者,亦上文阴阳自和之意也。

山田正珍 其得小便利四字,疑是古注文,或叔和语也,宜删。若有此四字,则“必自愈”三字,果是何等病证乎?

59.下之後,復發汗,必振寒,脈微細。所以然者,以内外俱虛故也。

成无己 发汗则表虚而亡阳,下之则里虚而亡血。振寒者,阳气微也。脉微细者,阴血弱也。

柯韵伯 内阴虚,故脉微细,外阳虚,故战栗恶寒,即干姜附子汤证。

张隐庵 钱氏曰:合下三节皆论内亡血液,故言证而及于脉也。下后复汗,必振寒者,太阳阳气虚于外也;脉细微者,少阴阴血虚于内也。所以然者,以阴阳血气内外俱虚故也。

汪琥 案此条证,必病人表里证悉具。以故汗下相反,但小便不利,无他变也。设使无里证而先下,无表证而复汗,则病人变证峰起,岂但小便之不利哉?

喻嘉言 言下后复发汗,有俟津液自回之法,若强责其小便,则膀胱之气化不行,有增鞕满喘胀者矣。故宜以不治治之。

丹波元简 案:汪氏引《补亡论》,常器之云,素无热人,可与芍药附子汤;有热人,可与黄芪建中汤。魏氏云:四逆汤之属。学者宜从其轻重,而择用耳。

山田正珍 “所以然者”四字盖叔和所加,凡称“所以然者”皆尔。必者,十而八九然之谓也。下则虚其内,发汗则虚其外,其邪虽解,表里之阳俱虚。所以振振寒慄为阳气微,以脉微细为阴血弱,凿矣。惟忠云:凡曰实者皆是邪实,药之所治;凡曰虚者,皆是正虚,以谷肉果菜养之,非药之所治之也。呜呼!惟忠过矣,如此条振寒脉微细者,岂不药而可哉,亦岂谷肉果菜之所可得而养邪?

正方按 山田氏之言,当也。

60.下之後,復發汗,晝日煩躁不得眠,夜而安靜,不嘔不渴,無表證,脈沉微,身無大熱者,乾薑附子湯主之。

乾薑附子湯方

乾薑 一兩 附子 一枚生用,去皮,破八片,後仿此

上二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頓服。

成无己 下之虚其里,汗之虚其表,既下又汗,则表里俱虚,阳旺于昼,阳欲复,虚不胜邪,正邪交争,故昼日烦躁不得眠;夜阴旺,阳虚不能与之争,是夜则安静。不呕不渴者,里无热也。身无大热者,表无热也。又无表证而脉沉微,知阳气大虚,阴寒气胜,与干姜附子汤,退阴复阳。

程应旄 昼日烦躁不得眠,虚阳扰乱,外见假热也。夜而安静,不呕不渴,无表证,脉沉微,身无大热,阴气独治,内系真寒也。宜干姜附子汤,直从阴中回阳,不当于昼日烦躁一假证狐疑也。

张隐庵 莫氏曰:上节言阴阳血气皆虚,此节言阳气虚,下节言阴血虚。昼日烦躁不得眠者,昼为阳,阳虚外越故上烦下躁而不得眠也。夜而安静者,夜为阴,阴气内存,故安静而不呕渴也。无表证者,无太阳表热之证也。脉沉微则生阳之气不升。身无大热则表阳之气外微。故主干姜附子汤,生附启下焦之生阳,干姜温外微之阳热。

徐彬 脉微无大热,是外无袭邪,而更烦躁,非阳虚发躁烦之渐乎?故以生附干姜,急温其经。比四逆,不用甘草者,彼重在厥,故以甘草,先调其中,而壮四肢之本;此重在虚阳上泛,寒极发躁,故用直捣之师,而无取扶中为治耳。

柯韵伯 茯苓四逆,固阴以收阳;干姜附子,固阳以配阴。二方皆从四逆加减,而有救阳救阴之异。茯苓四逆,比四逆为缓,固里宜缓也。姜附者,阳中之阳也,用生附而去甘草,则势力更猛,比四逆为峻,回阳当急也。一去甘草,一加茯苓,而缓急自别,加减之妙,见用方之神乎?

陈修园 下之后复发汗,亡其阳气。昼日为阳,阳虚欲援同气之救助而不可得,故烦躁不得眠;夜为阴,阴盛则相安于阴分而安静。其于不呕,不渴,知其非传里之热邪;其于无表证,知非表不解之烦躁也。脉沉微,气虚于里也;身无大热者,阳虚于表也。此际不急复其阳,则阳气先绝而不可救,以干姜附子汤主之。此一节言汗、下之后,亡其阳气也。

《续易简方》 (宋·卢祖常、施发同编)干姜一两,附子一枚,生去皮脐。然附子,纵重一两,去皮脐,已不等分,况有不重一两者乎?兼其方,载干姜,既为主治之君,在附子之上,已知其不责附子之等分也。又曰:仲景一百十三方,用附子者二十一,熟用者十有三,必佐麻黄、桂枝、大黄、黄连、黄芩、细辛辈,生用者八,姜附汤、四逆汤、白通汤、白通猪胆汤、通脉四逆汤、通脉四逆加猪胆汤、四逆人参汤、茯苓四逆汤是也。必方方皆用干姜为正,未闻用熟附子干姜也。

《千金翼》 姜附汤,主痰冷澼气方。于本方,以生姜代干姜。

山田正珍 上条论汗下俱犯后之常证,此条论其有变证者如此者也。其所以异于前条者,无振寒而反有烦躁,所谓真寒假热者也。其所谓昼日烦躁,夜而安静者,乃表里俱虚之候,如其所以然者,则存而不论,非不论也,不可知也。不呕不渴者,示其里无邪热之辞。盖对烦躁之似里热而言,如桂枝附子汤条,不呕不渴,桂枝麻黄各半汤条,不呕,皆然,烦躁专属阳证。而今无少阳主证之呕,阳明主证之渴,太阳主证之身热,而其脉沉微,其非阳证之烦躁明矣。身无大热者,言皮肤之表无有翕翕之热也。大音泰,详见上篇。又曰:按本章及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条,并称身无大热;大陷胸汤,白虎加人参汤,并单称无大热,而无身字。皆承上篇身大热文而言,故虽省身字,亦自通矣。极审。

61.發汗後,身疼痛,脈遲沉者,桂枝加芍藥、生薑各一兩,人參三兩,新加湯主之。

桂枝加芍藥生薑人參新加湯方

桂枝 二兩 芍藥 四兩 甘草 二兩 人參 三兩 大棗 十二枚 生薑 四兩

上六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按他本芍藥生薑下有各一兩三字,人參下有三兩二字。

成无己 汗后身疼痛,邪气未尽也。脉沉迟,荣血不足也。经曰:其脉沉者,荣气微也。又曰:迟者,荣气不足,血少故也。与桂枝汤以解未尽之邪,加芍药、生姜、人参以益不足之血。

张兼善 仲景凡言发汗后,以外无表证,里无热证,止余身疼一身而已。若稍浮盛,则为表邪未尽解,今言脉沉迟,此血虚而致然也,故加人参、生姜、芍药以益血。

张隐庵 发汗后,身疼痛,血液内亡也。脉沉迟者,血液亡而经脉虚微也。故用桂枝汤助三焦之血液,加人参增姜芍以资心主之神气,神气充而血液生矣。曰新加汤者,谓集用上古诸方治疗表里之证,述而不作如此汤方,则其新加者也,亦仲祖自谦之意。

钱潢 此本中风,而以麻黄汤误发其汗,遂使阳气虚损,阴液耗竭,不能充灌滋养,故身疼痛,而脉沉迟,非伤寒脉浮紧而身疼痛之可比也。

陈修园 此一节,言汗后亡其阴血也。

山田正珍 发汗后,诸证皆去,但身痛未除者,是余邪未尽之候。其脉沉迟者,过汗亡津液也。故与桂枝以解未尽之邪,增芍药生姜,加人参以补其津液。其不用附子者,以未至筋惕肉 ,汗出恶风之剧也。又按:方有执、钱潢、岛寿诸人,皆以身疼痛为汗后邪气骤去,血气暴虚之所致,非也。本篇伤寒医下之,续得下利,清谷不止,身疼痛条,及厥阴篇下利腹胀满,身体疼痛条,可参考。再按,桂枝去芍药证者,太阳中风,医下之,颇剧,表邪被劫而其证伏者也。故除胸满外,虽别无表里证,脉仍不复。新加证者,太阳伤寒医发之太峻,血液因而顿损者也。故虽脉见沉迟,身痛仍未去也。

正方按 以上诸家所说,血虚则一,而一为邪尽,一曰邪未尽或被劫而伏,然以桂枝为主,则邪伏或邪未尽之说当矣。然则脉沉迟者,是汗后血弱不能鼓脉气外浮故也。

62.發汗後,不可更行桂枝湯。汗出而喘,無大熱者,可與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湯主之。

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湯方

麻黄 四兩,去節 杏仁 五十個,去尖皮 甘草 二兩 石膏 半斤

上四味,以水七升,先煮麻黄,減二升,去上沫,内諸藥,煮取二升,去滓,温服一升。

张隐庵 此言在表之邪不解,内乘于肺而为喘也。以桂枝汤发汗后,不可更行桂枝汤,盖太阳之气主皮毛。而肺气亦主皮毛。若汗出而喘,乃肌腠虚而表邪未解,致内搏于肺而为喘。无大热者,太阳标阳内乘也。标阳内乘,肺气拂郁,治宜达太阴之肺气于皮毛,发越太阳之标阳而外出,故可与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主之。

陈修园 且汗、吐、下不如法而误施之,既已增病,亦恐伤及五藏之气,先以热邪乘肺言之;盖太阳之气与肺金相合而主皮毛。若麻黄证标阳盛者,竟用桂枝汤啜粥以促其汗,发汗后,切不可更行桂枝汤,何也?桂枝之热虽能令其汗出,而不能除麻黄本证之喘,究竟汗为热汗,而麻黄本证之汗未尝出也。无大热者,热胜于内,上乘于肺,而外热反轻也,可于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主之。取石膏止桂枝热逼之汗,仍用麻黄出本证未出之汗也。此一节言汗出不解,邪乘于肺而为肺热证也。张令韶云:自此以下五节,因误施汗、吐、下致伤五藏之气也。柯韵伯云:温病、风温仲景无方,疑即此方也。按柯氏此论,虽非正解,亦姑存之,以备参考。

李时珍 麻黄乃肺金专药,虽为太阳发汗之重剂,实发散肺金火郁之药也。杏仁利气,而能泄肺,石膏寒凉,能肃西方金气,引泻肺肃肺之剂,非麻黄汤及大青龙之汗剂也。世俗不晓,惑于《活人书》及陶节庵之说,但见一味麻黄,即以为汗剂,畏而避之,不知麻黄汤之剂,欲用麻黄以泄营分之汗,必先以桂枝,开解卫分之邪,则汗可出而邪去矣。所以麻黄不与桂枝同用,止能泄肺邪,而不致大汗泄也。观后贤之麻黄定喘汤,皆因之以立法也。

张兼善 余观仲景常言发汗后,乃表邪悉解,止余一证而已,故言不可行桂枝汤。今汗出而喘,无大热,乃上焦余邪未解,当用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以散之,桂枝加厚朴杏仁汤,乃桂枝证悉具,而加喘者用之。注(按指成无己)言汗出而喘,以为邪气壅甚,非桂枝所能发散,此误也。况身无大热,更无他证,何故复言表邪必甚?

山田正珍 此条与葛根黄芩黄连汤,皆表邪已解,而上焦余热未尽,内迫肺中而喘者,张兼善所解是也。但彼下后,此汗后,彼喘而汗出,此汗出而喘,彼以喘为主,此以汗为主,所以治法有异也。若无汗而喘,且有大热者,乃麻黄汤证也。无大热者,谓表无翕翕之热也。成无己注于干姜附子汤下,以为表无热,今又注于此条,以为表邪盛,遂失前后之照应矣。且谓此证邪气拥甚,桂枝汤不能发散也。殊不知麻黄之所以能发汗者,唯在其辅佐之任,而不在麻黄一品之力矣。历代诸医皆云:麻黄发汗之药也,此未必然也。有人于此,发热恶寒,身疼无汗,太阳证具焉。试取麻黄一品,浓煎与之,终不能有汗焉,必也温覆而后汗,可得而言已,决不能如彼巴豆甘遂之下咽乃泄也。唯以麻黄能行阳气通腠理,若佐以桂枝之辛,与温覆之势,则令夫难发之邪,能与汗偕出,麻黄之所以为麻黄,全在于此也。故无汗者用以发之,有汗者用以收之,要顾其辅佐如何而已,岂在一品之力乎?《金匮》越婢汤、越婢加术汤,《千金》西州续命汤,《外台》所引《删繁》治内热方,皆有麻黄,以治自汗。且其肉极方中有言,麻黄止汗通肉,可见麻黄之性,不独发汗,亦能收汗矣。尝考本草,有麻黄能发汗,而根节止汗说,是亦因其辅佐而然者,其实非根节有别性也。试看常山蜀漆,芫花芫根,功用不异。椒树,其实辛,则根皮亦辛。人参其根能益元气生津液,则叶亦有益元气生津之功。惟力有强弱,功有迟速已。岂有如此霄壤之悬隔哉?若其参芦吐人,当归头尾破血诸说,皆妄诞不经之谈,固不足论已。又考《金匮》救卒死还魂汤方,用麻黄杏仁甘草三物。盖亦取诸通阳气。又尝考《和兰本草》,麻黄有达神经之言,而无有发汗之说,益可以征予言之不诬云。

正方按 山田氏之说极精透,其论麻黄不发汗之说,引证甚凿,尤为淋漓尽致,可一洗千古之妄说。本编前亦说及,得此益证实矣。试以麻黄嗅之嚼之,其辛气果如何乎?较之细辛、荆芥、薄荷、桂枝、花椒等品之辛窜,瞠乎后矣。

63.發汗過多,其人叉手自冒心,心下悸,欲得按者,桂枝甘草湯主之。

桂枝甘草湯方

桂枝 四兩 甘草 二兩

上二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頓服。

成无己 发汗过多,亡阳也。阳受气于胸中,胸中阳气不足,故病叉手自冒心。心下悸欲得按者,与桂枝甘草汤,以调不足之气。

钱潢 阳本受气于胸中,故膻中为气之海,上通于肺而为呼吸,位处心胸之间,发汗过多,则阳气散亡,气海空虚,所以叉手自冒覆其心胸,而心下觉惕惕然悸动也。凡病之实者皆不可按,按之则或满或痛,而不欲也。此以误汗亡阳,心胸真气空虚而悸动,故欲得按也。

柯韵伯 叉手自冒心,则外有所卫,得按则内有所依,如是不堪之状,望之而知其虚矣。

张隐庵 此因发汗而虚其心气也。发汗过多,则过伤其心液矣。其人叉手自冒心者,心主之气虚也。心下悸欲得按者,下焦之气乘虚上奔,故悸而欲按也。宜桂枝保固心神,甘草和中以防御其上逆。

正方按 《说文》,悸,心动也。《活人书》云,悸气者,动气也。或谓悸,即怔忡,则非矣。所以云,心下悸。盖皆言动气也。设作怔忡者,岂脐下之可云乎哉?山田正珍云:大抵病人有虚热者,每见此证,以腹气不充,而其脉愤兴也。是矣。

64.發汗後,其人臍下悸者,欲作奔豚,茯苓桂枝甘草大棗湯主之。

茯苓桂枝甘草大棗湯方

茯苓 半斤 桂枝 四兩 甘草 四兩 大棗 十五枚

上四味,以甘瀾水一斗,先煮茯苓,減二升,内諸藥,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作甘瀾水法,取水二斗,置大盆内,以杓揚天,水上有珠子五六十顆相逐,取用之。

成无己 汗者,心之液。发汗后,脐下悸者,心气虚而肾气发动也。肾之积,名曰奔豚。发则从少腹上至心下,为肾气逆欲上凌心。今脐下悸为肾气发动,故云欲作奔豚。与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以降肾气。方汤注曰:桂枝之辛,走肺而益气。甘草之甘,入脾而缓中。

魏荔彤 此条乃申明发汗后阳虚之变证也。汗出过多,阳浮于上,阴阳二者,相维而不相离。阳既上浮,阴即下动,其脐下悸者,阴气欲上乘而作奔豚,容不急温中固阳以御之乎?阳盛于中,阴自安于下,斯奔豚欲作,而终不能作也乎。

柯韵伯 脐下悸时,水气尚在下焦,欲作奔豚之兆,而未发也。

汪琥 奔豚,《难经》云,肾气积名,此言奔豚,乃肾气发动,如欲作奔豚之状,非真脐下有积如豚也。

张隐庵 此因发汗,而更虚其肾气也。发汗后,其人脐下悸者,是虚其肾藏之精血矣。夫肾藏之精血虚,则虚气反欲上奔,故欲作奔豚。豚乃水畜,其性躁,善奔,故名奔豚。用桂枝、茯苓保心气以下伏其水邪,甘草、大枣助中土而防御其奔逆,用甘澜水者,取其水性无力,不助肾气上奔也。

山田正珍 此是下焦之阳,从来不足,而复为发汗见伤者也。奔与愤,古字通用,考《韵会小补》《康熙字典》诸书,奔通作贲,愤亦通作贲,愤,懑也。《荀子·强国篇》曰:下比周贲溃,以离上矣。唐·杨倞注曰:贲读为愤,愤然也。民逃其上,曰溃。由此考之,奔豚当读曰愤豚。清·王子接《古方选注》,作贲豚汤,其解曰:贲与愤同,俗读奔豚,是也。盖豚者,猪之小者,其性善嗔,故有愤豚之称也。而鱼中,亦复善嗔之物,故又称之河豚焉。又曰:甘澜水,方有执、张璐,及《金鉴》《金匮》,治胃反呕吐,大半夏汤及此条,皆用甘爛水者。盖取其甘淡和缓,能收辑穆之功也。爛与煉同,所谓以杓扬之是也。《神农本草经》马矢蒿,一名練石草,一名爛石 草。《康熙字典》煉字注曰:又《集韵》,即旰切,音 ,本作爤,或作爛。又爛字注曰:《集韵》与爛煉同,止此可见爛煉相同矣。谓之甘煉者,言煉之使甘也。当云煉甘,而云甘煉者,犹下才,曰才下。《唐书·萧遘传》曰:保衡才下,诸儒靳薄之不甚齿。秦先曰先秦……亦古书一体已尔,古今注家,皆谓奔豚肾之积,用甘爛水者,取不助肾气也。此素难五行家之说,素不足取矣。《病源》云:奔豚者,气下上游走,如豚之奔,故曰奔豚。古今注家,亦皆沿此说,然不若奔读曰愤之稳,不可从也。

正方按 宋本澜作爛,然宋本作甘爛水法:水上有珠子五六千,陈修园诸家皆然,唯张本作十。甘爛水,即劳水,孙思邈曰,“活五劳七伤羸弱之病,煎药宜以陈芦劳水,取其水不强,其火不盛也”。

65.發汗後,腹脹滿者,厚朴生薑甘草半夏人參湯主之。

厚朴生薑甘草半夏人參湯方

厚朴 炙,半斤 生薑 半斤 半夏 半斤 甘草 二兩 人參 一兩

上五味,以水一斗,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成无己 吐后腹胀与下后腹满皆为实,言邪气乘虚入里为实。发汗后外已解也。腹胀满知非里实,由脾胃津液不足,气涩不通,壅而为满,与此汤和脾胃而降气。方注曰:《内经》曰:脾欲缓,急食甘以缓之,用苦泄之。厚朴之苦,以泄腹满;人参、甘草之甘,以益脾胃;半夏、生姜之辛,以散滞气。

程应旄 胃为津液之主,发汗亡阳,则胃气虚,而不能敷布诸气,故壅滞而为胀满,是当实其所虚,自能虚其所实矣。虚气留滞之胀满,较实者,自不坚痛。

张隐庵 此因发汗而致脾藏之穷约也。夫脾主腹,为胃行其津液者也,胃府之津液消亡,则脾气虚而腹胀满矣。厚朴气味辛温,色赤性烈,凌冬不凋,盖得阴中之生阳,具木火之体,用炙香主助太阴脾土之气,甘草、人参资生津液,生姜、半夏宣发胃气而上输于脾。

正方按 以上三家注解,合而观之,义无余蕴矣。陈修园曰:同学周镜园云:“太阳发汗,所以外通阳气,内和阴气,发汗不如法,致太阳之寒,内合太阴之湿,故腹胀满之病作矣。”是又举出太阴之理为一义,颇合厚朴姜夏之用。

66.傷寒若吐若下後,心下逆滿,氣上衝胸,起則頭眩,脈沉緊,發汗則動經,身爲振振摇者,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湯主之。

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湯方

茯苓 四兩 桂枝 三兩 白术 甘草 各二兩

上四味,以水六升,煮取二升,去滓,分温三服。

成无己 吐下后里虚,气上逆者,心下逆满,气上冲胸;表虚阳不足,起则头眩;脉浮紧,为邪在表,当发汗;脉沉紧,为邪在里,则不可发汗。发汗则外动经络,损伤阳气,阳气外虚,则不能主持诸脉,身为振振摇也。与此汤以和经益阳。

张隐庵 此言吐、下、发汗而致肝气之虚逆也。伤寒若吐、若下后,则胃中虚微,以致肝气上逆,故心下逆满也。气上冲胸者,即厥阴之气上撞心也。起则头眩,风气胜也。在表之邪内搏于阴,故脉沉紧。若发汗,则动其肝藏之血而经络空虚,故身为振振摇。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主之,白术、茯苓、甘草补中土之虚,桂枝助肝木之气。

陈修园 起则头眩,即《内经》所谓,诸风掉眩,皆属于木是也。脉沉紧,肝之脉也。发汗则动经,身为振振摇者,经脉空虚而风木动摇之象也。《金匮》:知肝之病,当先实脾,却是不易之法,以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主之。此一节言吐下而伤肝气也。

曹颖甫 苓桂术甘汤,为痰饮主方,心下逆满,气上冲胸,起则头眩,为水气凌心,此与痰饮篇胸胁支满目眩,苓桂术甘汤主之者,其病正同。惟发汗动经,身 动振振欲擗地者,即后文真武汤证。盖发汗阳气外泄,水气乘虚而上,则为头眩;阳气散亡,气血两虚,故气微力弱,不能自持,而振振动摇,若欲倾仆者然。然则本条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主之,当在头眩之下,发汗动经,身为振振摇者下,当是脱去真武汤主之五字。盖汗出亡阳,正须附子以收之也。况脉之沉紧,正为肾气虚寒乎。此与后两条用附子同例,张隐庵乃谓振振摇,为中胃虚微,振振欲擗地,为心肾两虚,不知何所依据而强分为二也?

正方按 山田正珍注与曹义同,真武汤条曰:“太阳病,发热汗出不解,心下悸,头眩,身 动,振振欲擗地。”则曹氏之言当矣。正珍又云:故以脉沉紧三字,缀在头眩后,所以使之不混也。此乃一书文法,宜与第二十三条第四十一条第四十六条同看。古今注家不察其义,皆混为一证,不达文法故也。按逆满与支满苦满,皆读满为懑,不曰鞕满胀满,而曰逆满支满,造语亦自有差别如此。《金匮》附子粳米汤条,亦有腹中寒气,雷鸣切痛,胸胁逆满语,其非鞕满,胀满明矣。钱潢曰:“逆满,气逆中满也。非也。设其言之是乎,则下文气上冲胸,岂不一剩语乎?《金鉴》云:吐下则胸虚邪陷,故心下逆满,气上冲胸,非也。若是邪陷之满,乃为实满,非大陷胸,则不可得而当焉,岂此汤之所能蠲耶?又尝见喻昌注本,于伤寒后,加若发汗三字,非也。再按,若下后,《玉函》有若发汗三字,喻昌或据之乎?”皆有真见,足供吾辈条研,又隐庵谓:“桂枝助肝木之气。”上既云:“风气胜”,则木胜克土矣。何得更助之也?若云木得桂为枯,所以衰之也。抑肝即是培土,庶乎成理。则隐庵之解未能令人信服。

67.發汗,病不解,反惡寒者,虛故也,芍藥甘草附子湯主之。

芍藥甘草附子湯方

芍藥 甘草 各三兩 附子 一枚,炮

上三味,以水五升,煮取一升五合,去滓,分温三服。

张隐庵 夫发汗所以解病,今病不解;发汗所以散寒,今反恶寒者,里气太虚而太阳之表阳复虚故也。芍药甘草附子汤主之,芍药、甘草资中焦之血气,熟附补内外之阳虚。

钱潢 或曰:既云发汗病不解,安知非表邪未尽乎?曰:若伤寒汗出不解,则当仍有头痛发热,脉浮紧之辨矣。而仲景非惟不言发热,且毫不更用解表,而毅然断之曰虚故也。则知所谓虚者阳气也,其脉必微弱,或虚大,或虚数。

周杨俊 汗多为阳虚,而阴则素弱,补阴当用芍药,回阳当用附子,势不得不芍、附兼资。然又惧一阴一阳两不相和也,于是以甘草和之,庶几阴阳谐,而能事毕矣。

柯韵伯 脚挛急,与芍药甘草汤,本治阴虚,以阴阳俱虚,故加附子,皆仲景治里不治表之义。又曰:案少阴亡阳之证,未曾立方,本方恰与此证相合,芍药止汗,收肌表之余津,甘草和中,除咽痛而止吐利,附子固少阴,而招失散之阳;温经络而缓脉中之紧,此又仲景隐而未发之旨欤。

汪琥 叔和认为伤寒病,发汗不解而恶寒乃表邪未尽,仍宜发汗。因疑此方为非仲景意,似不可用。故《外台》方议亦云:若非大汗出,又反恶寒,其脉沉微,及无热证者,不可服也。明乎此,而此方之用,可无疑矣。

丹波元简 案:此方,于芍药汤中加附子,于四逆汤中去干姜,代芍药,阴阳双救之意,可自知也。

正方按 此方为阴阳双救无疑,但治里不治表之方也。若有表证者,自当慎用。曹颖甫谓:“发汗病不解,未可定为何证也。汗大出恶热,则为白虎汤证,外证不解,汗出恶风,则仍宜发汗,为桂枝汤证。”

68.發汗若下之,病仍不解,煩躁者,茯苓四逆湯主之。

茯苓四逆湯方

茯苓 四兩 人參 一兩 附子 一枚,生 甘草 二兩 乾薑 兩半

上五味,以水五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七合,日三服。

张隐庵 上节言太阳阳气虚微,此节言少阴神气烦乱。盖心主之血气不足则烦,少阴之神机不转则躁,宜茯苓、人参资在上之心气,以解阳烦;四逆汤启水中之生阳,以消阴躁。陆氏曰:启水中之生阳,故用生附。

陈修园 虚人发汗且为虚虚,汗而又下,便入阴而为危证矣。太阳病发汗,病不解,若下之,而病仍不解,忽增出烦躁之证者,以太阳底面即是少阴。汗伤心液,下伤肾液,少阴之阴阳水火离隔所致也。以茯苓四逆汤主之。此一节,言虚入误施汗下,恐少阴水火之气因之离隔而难治。烦者阳不得遇阴,躁者阴不得遇阳也。

《金鉴》 大青龙汤证,不汗出之烦躁,乃未经汗下烦躁,属实;此条病不解之烦躁属虚,然脉之浮紧沉微,自当别之。恐其误人,故谆谆言之也。

丹波元简 案此汤症,阳证具备,而不然者,身虽烦热,而手足指尖,微有厥冷,虽有烦渴引饮,亦自喜热而恶冷,舌苔白滑,或假生燥胎,脉虽洪大,或散而数,或弦大浮疾而空虚,无力无底。总之取脉不取症,庶几无失真的矣。

69.發汗後,惡寒者,虛故也;不惡寒但熱者,實也。當和胃氣,與調胃承氣湯。

成无己 经曰:汗出不恶寒者,此表解里未和,与调胃承气汤,和胃气。

张隐庵 此承上文而申言汗后亦有胃实之证也。发汗后,恶寒者,虚故也,此上文所已言者也。若不恶寒,但热者,乃里气有余而阳热过盛,是为实也。夫实则泄之,热则凉之,故当与调胃承气以和其胃气焉。愚按:《灵》《素》中凡论五藏必兼言胃,凡论虚寒必结实热一证,而本论亦然。

陈修园 要之病变虽多,不外虚实二证。凡发汗后恶寒者,虚故也。发汗后,不惟不恶寒,而且但见其热者,实也。盖因发汗,以致胃燥而为实热之证。当和胃气,与调胃承气汤。甚矣!温补凉泻之不可泥也。此一节总结上文数节之意,言虚证固多,而实证亦复不少。而又有提出胃气二字,补出调胃承气汤一方,其旨微矣。太阳病以微盛而转属;阳微而转属少阴为虚证,太阳与少阴相表里也;阳盛则转属阳明为实证,以太阳与阳明递相传也。

柯韵伯 虚实具指胃言,汗后正气夺则胃虚,故用附子、芍药。邪气盛则胃实,故用大黄、芒硝。此自用甘草,是和胃之意,此见调胃承气汤,是和剂而非下剂也。

丹波元简 案:阳明篇,太阳病三日,发汗不解,蒸蒸发热者,属胃也。调胃承气汤主之。正与此条发矣。

正方按 《玉函》及《脉经》《千金翼》,故也后皆有“芍药甘草附子汤主之”九字,调胃承气作小承气,《千金》又注曰:“一云调胃乘气。”钱潢:“既汗之后,阳气已虚,不宜大下,故当与调胃承气汤,即阳明篇所谓,与小承气汤,微和胃气,勿令大下是也。盖调胃承气与小承气皆然大下之剂也。微溏之,以和胃气而已。”

70.太陽病,發汗後,大汗出,胃中乾,煩躁,不眠,欲得飲水者,少少與飲之,令胃氣和,愈。若脈浮,小便不利,微熱消渴者,五苓散主之。

五苓散方

猪苓 十八銖 澤瀉 一兩六銖 白术 十八銖 茯苓 十八銖 桂枝 半兩

上五味搗爲末,以白飲和,服方寸匕,日三服,多飲煖水,汗出愈。

成无己 发汗已解,胃中干,烦躁不得眠,欲饮水者,少少与之,胃气得润则愈。若脉浮者,表未解也;饮水多而小便少者,谓之消渴,里热甚实也;微热消渴者,热未成实,上焦燥也,与五苓散,生津液和表里。又方注曰:淡者,一也。口入一而为甘,甘甚而反淡,甘缓而淡渗。猪苓、白术、茯苓,三味之甘,润虚燥而利津液;咸味下泄为阴,泽泻之咸,以泄伏水;辛甘发散为阳,桂枝之辛甘,以和肌表。

汪琥 此条论当作两截看。太阳病发汗后云云,至胃气和则愈。此系胃中干,烦躁作渴,止须饮水以和胃气,非五苓散证也。若脉浮,小便不利,微热消渴,此系水热结于膀胱而渴,乃为五苓散证。太阳病,乃合中风伤寒而言之也。方喻列入中风,何其执也。

魏荔彤 大汗出,所谓如水流漓也。于是胃中津液受伤而干,而干而燥,因燥因烦,因烦躁而不得眠,此一串而至者,唯恐人误认为传里之躁烦,误下也。于是标出欲饮水者一证。

张隐庵 不可恣其所欲,须少之与饮之。盖阳明乃燥热之气,水乃阴寒之质,令阴阳合而胃气和则愈。若脉浮者,浮则为虚,脾虚不能为胃行其津液,故小便不利也。身微热者,脾气虚而身热也。消渴者,津液不输而消渴也。五苓散主之,白术助脾土之上输,苓、泽运水道之升已而降,桂枝助三焦之气以温肌肉,用散者取其四散之意,多饮煖水汗出者,助水津之布也。

陈修园 微热,乃在表之邪未解也;消渴者,饮入而消,热甚于里也。以脉浮在表而微热。又曰心不交肾则烦,肾不交心则躁,而为实热之证。

张令韶 合下四节,皆论发汗后烦渴证也。

正方按 此条作两截看条文自明显。成陈二氏皆以微热,脉浮,为在表之邪未解,隐庵则皆以虚视之。愚以为二者皆有可能,何则?观汗出后,大汗出,则表邪已解,虚亦随之,则隐庵之言是也。大汗出则表阳虚邪复来之,亦非不可能,而五苓散正合太阳表里俱实之证。

71.發汗已,脈浮數,煩渴者,五苓散主之。

成无己 发汗已,脉浮数者,表邪未尽也。烦渴,亡津液胃燥也,与五苓散和表润燥。

张隐庵 承上文而言,不但脾气虚微小便不利者,五苓散主之,即脉浮数而烦渴者,亦五苓散主之。盖发汗而渴,津液竭于胃,必藉脾气之转输而后能四布也。

方有执 已者,言发汗毕,非谓表病罢也。烦渴者,膀胱水蓄不化津液,故用四苓以利之。浮数者,外表未除,故凭一桂以和之。所以谓五苓能两解表里也。按方注系《金鉴》改订,故与原书有异同焉。

《金鉴》 发汗已,为太阳病已发过汗也。脉浮数,知邪仍在表也。若小便利而烦渴者,是初入阳明胃热,白虎汤证也。今小便不利而烦渴,是太阳府病,膀胱水蓄,五苓证也。故用五苓散,如法服之,外疏内利,表里均得解矣。

丹波元简 案:表邪未解,则阳气盛于外,而津液亦走于外,下焦蓄水,则升腾之气液失其常,是以胃中燥而烦渴,故主以五苓,外发表邪,内利蓄水也。成注:为亡津液,而胃燥之解,恐非是也。

72.傷寒汗出而渴者,五苓散主之。不渴者,茯苓甘草湯主之。

茯苓甘草湯方

茯苓 二兩 桂枝 二兩 甘草 一兩 生薑 三兩

上四味,以水四升,煮取三升,去滓,分温三服。

成无己 伤寒汗出而渴者,亡津液胃燥,邪气渐传里也,五苓散以和表里。若汗出不渴者,邪气不传里,但在表而表虚也,与茯苓甘草汤和表合卫。又方解曰:茯苓、甘草之甘,益津液而和卫;桂枝、生姜之辛,助阳气而解表。

张隐庵 此释上文之义,而申明助脾调胃之不同也。夫汗出而渴者,乃津液之不能上输,用五苓散主之以助脾。不渴者,津液犹能上达,但调和中胃可也,茯苓甘草汤主之。方中四味主调和中胃而利三焦。

陈修园 盖汗有血液之汗,有水津之汗,如伤寒汗出而渴者,水津之汗也。汗出而脾虚,津液不能上输而致渴,以五苓散主之,若汗出而不渴者,血液之汗也。心主血脉,以茯苓甘草汤主之。方中茯苓、桂枝以保心气,甘草、生姜,调和经脉。此一节上二句申明上文两节之义,言水津之汗也。下二句补出血液之汗,另出方治。

《金鉴》 今惟曰汗出者,省文也。渴而不烦,是饮盛于热,故亦以五苓散主之,利水以化津也。若不烦且不渴者,是里无热也。惟脉浮数汗出,小便不利,是荣卫不和也,故主以茯苓甘草汤,和表以利水也。

山田正珍 此亦承上二条,以略其脉证,特举其所兼之异证,以示其治也。异证者何?所谓汗出是也。言脉浮,或浮数,小便不利,微热汗出而渴者,五苓散主之。若此证而无渴者,其病轻一等,宜用茯苓甘草汤,以其表证未全解,故仍用桂枝以发之也。冒首伤寒二字,泛指太阳病,不必拘麻黄桂枝二汤之证也。先辈诸子,深泥伤寒二字,非也。成无己谓,渴者邪气渐转传里也,亦非矣。凡病人小便不利而渴者,皆内有停水之所致,非邪热传于里也。

73.中風發熱,六七日不解而煩,有表裏證,渴欲飲水,水入則吐者,名曰水逆,五苓散主之。

成无己 中风发热,至六七日,则当解;若不解烦者,邪在表也。渴欲饮水,邪传里也。里热甚则能消水,水入则不吐,里热小,则不能消水,停积不散,饮而吐水也。以其因水而吐,故名水逆,与五苓散和表里散停饮。

张隐庵 此言不因发汗,若欲作再经而烦渴者,亦主五苓散,以别上三节“发汗而渴”之意。中风发热至六七日不解,夫六日一周,七日来复而不解,将值阳明主气之期。烦渴者,胃络不上通于心则烦,风热交炽于内则渴。发热不解,表证也;渴欲饮水而烦,里证也。水入则吐者,胃气之不舒,名曰水逆。夫胃既不能游溢精气上输于脾,仍藉脾气之散精,通调输布,五苓散主之,是其义也。

陈修园 中风发热六日,是六经已尽,七日而又来复于太阳,而其发热不解而烦,谓之表证。而何以又谓之有表里证?以渴欲饮水为里证,合而言之者,为表里证也。盖风为阳邪,阳热甚则渴,不关于发汗亡津液所致也。《内经》云,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今脾不能散精归肺,以致水入则吐者,名为水逆,谓水逆于中土而不散也。以五苓散主之,助脾气以转输。又曰:近注以太阳为表为标,膀胱为里为本,此证名为犯本,又名为表里传,反多枝节,与本论之旨不合。

山田正珍 此亦承上诸条,只略诸条脉证,以从简省,特举其异者,以示其治也。表,指脉浮、头痛、发热、恶寒等而言。里,指渴欲饮水、水入即吐,及小便不利等言也。言太阳病,发热汗出,至六七日仍不解,反加小便不利,渴欲饮水,水入则吐之证者,此以汗后有微渴,饮水过度,水停不行之所致,故用五苓散,以发未尽之表,且利其停水则愈。谓之水逆者,示其病因之词,义与火逆同矣。注家皆谓因其吐水,故名水逆;果然,则火逆之证,为吐火乎?可谓不通矣!按表里证者,以表有太阳证,里有停水,或下利,或呕逆、干呕,或心下有痞鞕等证言之,如桂枝人参汤表里不解,十枣汤表解里未和类,可以证矣。方有执以经府言之,王肯堂以太阳阳明言之,惟忠、刘栋以为少阳柴胡证,皆非也。又按,五苓散、猪苓汤,其证大同小异,其所异者,但由挟表证与否已。故于五苓散条,则冠以太阳病,或发汗已,或伤寒,或中风等之文,且称有表里证。于猪苓汤条,则未尝冠以此等文。其辨在其恶寒、恶风、头痛项强等上而判矣。不可不审也。

丹波元简 引张杲《医说》曰,春夏之交,人病如伤寒,其人汗自出,肢体重痛,转仄难,小便不利,此名风湿,非伤寒也。阴雨之后卑湿,或引饮过多,多有此证,但多服五苓散,小便通利,湿去则愈,切忌转泻发汗,小误必不可救。初虞世云,医者不识,作伤风治之,发汗死,下之死。己末年,京师大疫正为此,予自得其说,救人甚多。壬辰年,予守宫洪州,一同官妻,有此证,因劝其速服五苓散,不信,医投发汗药,一夕而毙,不可不谨也。大抵五苓散,能导水去湿耳,胸中有停痰及小儿吐 ,欲作痫,服五苓散,最效。初君之说详矣,予因广其说,以信诸人。

正方按 五苓散为逐内外水饮之首剂,《金匮》治心下支饮眩冒,用泽泻汤,治呕吐思水用猪苓汤,总皆以此方为祖。又治霍乱吐泻燥渴引饮,凡系水饮停留津液固结皆宜用之,但须随证加减耳。自七十条至此凡三条皆言太阳病渴者,与五苓散主之。或曰:发汗后,大汗出,胃中干,烦躁不得眠。或曰:发汗已,脉浮数,或曰:伤寒汗出。或曰:中风发热六七日不解而烦,有表里证。盖尽管证状多少不同,或中风,或伤寒,而渴之一证,为必有者,学者不可不详。若津液亏损,阴血伤耗亦作渴,或小便不利者,投之立死,学者更不得不慎也。

74.未持脈時,病人叉手自冒心,師因教試令咳而不咳者,此必兩耳聾無所聞。所以然者,以重發汗,虛故如此。

成无己 发汗多亡阳,胸中阳气不足者,病人手叉自冒心,师见外证知阳气不足也。又试令咳而不及咳者,耳聋也,知阳气虚明矣。耳聋者,阳气虚,精气不得上通于耳故也。

陈修园 阳气不充于胸中,故手叉自冒。精气不充于耳,故耳聋无闻。阳气、精气,非一亦非二也。汗后交虚病故如此。岂茯苓甘草汤所胜任哉?此一节言血液之汗发之太过,致伤心肾之气,非茯苓甘草汤所能致治也。后学周宗超按:正气虚之耳聋,与少阳邪盛之耳聋,分别在手自冒心。

75.發汗後,飲水多,必喘,以水灌之,亦喘。

张隐庵 此言水津四布,匪只脾气转输,更由肺气之通调也。是以发汗后,则肺气已虚,若再饮冷寒形,则肺藏伤而必喘。

76.發汗後,水藥不得入口爲逆。若更發汗,必吐下不止。

张隐庵 此言发汗后,匪只胃亡津液而为烦为渴,更有伤其胃府之真气者。水药不得入口,则胃府真藏之气将虚,是为逆矣。若更发汗,则上虚下竭而吐下不止。

陈修园 发大汗后,水药不得入口,以汗本于阳明水谷之气而成。今以大汗伤之,则胃气大虚,不能司纳如此,此为治之之逆。若不知而更发其汗,则胃虚阳败,中气不守,上下俱脱,必令吐下不止。此与五苓散证之水逆何涉哉?此一节言发汗后胃虚水药不入之证,与五苓散大不相涉。自未持脉至此,共三节,以反掉笔为结尾,故不必出方。然读仲景书,须于无字处求字,无方处索方,方可谓之能读。

正方按 以上三条皆未出方治,刘栋谓“七十四条系后人所搀。恐是上文‘叉手自冒心’之注,误出于此”。山田谓“为王叔和敷渲桂枝甘草汤意者。辞气与平脉法相似,决非仲景氏之言也宜删”。七十五条、七十六两条,刘栋谓“恐是上文水逆之注”,山田谓“前一条是麻杏石甘汤注,后条乃水逆注”。以入水灌之。柯氏谓“汉时治病,有火攻水攻之法,故仲景言之”。丹波元简谓“案水攻,论中无所考,唯《玉函》《脉经》,有可水篇,其中一条云:寸口脉洪而大,数而滑云云,针药所不能制,与水灌枯槁,阳气微散,身寒,温衣覆汗出,表里通利,其病即除,正其义也”。本论文蛤散条云:“若以水灌之,若噀之。”盖即柯氏所谓水攻也。虽本论未用攻字,但即攻之意也。刘栋、山田二氏谓是前条之注,与陈氏所谓反掉笔之意合。又七十五条或主以麻杏石甘(喻氏、张氏、魏氏)或主以五苓(柯氏)或主以苓桂姜草加厚朴(汪氏)或主以去麻黄加葶苈之小青龙。七十六条或主以小半夏加茯苓汤,大半夏加橘皮汤(《活人书》)。或主以五苓散(喻氏、魏氏、张氏、周氏)。或主以栀子汤,瓜蒂散(柯氏),似皆未洽,丹波元简谓:“盖此条证,其人素有痰饮,清阳之气久虚者,误汗则风药挟饮,结聚上焦,以致水药拒格不入也。故主以小半夏加茯苓汤等,下逆驱饮者,为允当,若寒多者,理中去术加生姜汤之属。”较是。或参以张杲《医说》之言为妥,然研系五苓证而反汗之,致成火逆之证。亦正如初氏之言,恐亦难救矣。仲师不出为治者,其为此乎?《玉函》无末两句。

77.發汗吐下後,虛煩不得眠;若劇者,必反覆顛倒,心中懊憹,栀子豉湯主之。若少氣者,栀子甘草豉湯主之。若嘔者,栀子生薑豉湯主之。

栀子豉湯方

栀子 十四枚 香豉 四合,綿裹,餘如此

上二味,以水四升,煮栀子,得二升半,内豉,煮取升半,去滓,分温二服。(舊本有一服得吐止後服,七字,此因瓜蒂散中有香豉而誤傳於此也。今爲刪正)

栀子甘草豉湯方

栀子 十四枚 甘草 二兩 香豉 四合

上三味,以水四升,先煮栀子甘草取二升半,去滓,分温二服。

栀子生薑豉湯方

栀子 十四枚 生薑 五兩 香豉 四合

上三味,以水四升,先煮栀子、生薑取二升半,去滓,分温二服。

成无己 发汗吐下后,邪热乘虚客于胸中,谓之虚烦者,热也。胸中烦热郁闷,而不得发散者是也。又曰与栀子豉汤,以吐胸中之邪。又方注曰:酸苦涌泄为阴。苦以涌吐,寒以胜热,栀子豉汤相合,吐剂宜矣。

喻嘉言 不得眠,即卧起不安之互词。

汪琥 虚烦二字,不可作真虚看,作汗吐下,暴虚看。

张隐庵 自此以下凡六节,皆论栀子豉汤之证治。夫少阴主先后天之阴阳、水火,心肾二气上下时交,下焦之阴气上交于心,以益离中之虚;上焦之君火下交于肾,以助坎中之满;中焦之津汁上资于心而为血,下藏于肾而为精。发汗吐下后则中上两虚,是以虚烦不得眠也。不曰伤寒中风,亦不曰太阳病,而曰发汗吐下后,谓表里无邪而为虚烦也。心气虚则烦,胃不和则不得眠也。剧,甚也。反覆颠倒者,不得眠之甚也。懊 者,烦之甚也。栀子豉汤主之,栀子凌冬不凋,得冬令水阴之气,味苦色赤,形圆小而象心,能启阴气上资于心,复能导心中之烦热以下行;豆乃肾之谷,色黑性沉,罯熟而成轻浮,主启阴藏之精,上资于心胃,阴液上资于心而虚烦自解,津液还入胃中而胃气自和。夫气发原于下,而生于中,若少气者,加甘草以利中;呕者,中气逆也,加生姜以宣通。曰少气者,谓栀子豉汤之从下而中;曰呕者,由中而上也。本方栀子原无炒黑二字,栀子生用,其性从上而下,若炒黑则径下而不上矣。陆氏曰:首节论栀子从下而上,以下论栀子从上而下,故末节曰:病人旧微溏者,不可与服之。按:元人王好古曰:“本草中并不言栀子能吐,奚仲景用为吐药?嗟!嗟!仲祖何曾为吐药耶?即六节中并不言一吐字,如瓜蒂散证,则曰:此为胸有寒也,当吐之。”况既汗、吐后,焉有复吐之理?此因讹传讹,宜为改正。沈氏曰:治伤寒虽有汗、吐、下三法,而本论四百七十四证,内有吐者只二三证,复列医吐之过者数条,盖吐则伤膻中之宗气,伤中焦之胃气,故不轻用也。

正方按 此条汪氏亦谓,发汗吐下后者,谓虽经汗吐且下,而伤寒之邪热,犹未解也。邪热未解,必乘其人之虚,而客于胸中,胸中烦热,因生烦躁,与成氏同一见解,误矣。当以张隐庵之说为当。刘河间《伤寒直格》谓:“懊 者,烦心热躁,闷乱不宁也。甚者,似中巴豆、草乌头之类,毒药之状也。”又曰:“或吐者,上后服,凡诸栀子汤,皆非吐之药,以其燥热郁结之甚,而药顿攻之,不能开通,则郁发而吐,因其呕吐,发开郁结,则气通津液宽行而已,故不须再服也。”丹波元简引王氏曰:“ 即恼字,古通用,杨雄《方言》曰:愁恚愦愦,毒而不发谓之氐惆,郭璞注云:氐惆,懊 也。孙奕《示儿编云》,糊涂,读鹘突,或曰不分明也。”又案:“此似鹘,隼也。突起鲁莽之状。后世所谓嘈杂,《医学统旨》曰, 者,似饥而甚,似躁而轻,有懊恼不自宁之况。皆因心下有痰火而动,或食郁而有热故作,是也。”山田正珍谓:“心中热扰,谓之烦,烦甚而致反复颠倒,谓之懊 。本章所说其义了然,凡伤寒若发汗、若吐、若下后,诸证皆去,但胸中热烦,不得眠者,是大邪已去,正气暴虚,而余热内伏之候,故谓之虚烦,虽则曰虚,其实非为真虚也。亦唯汗吐下后,一时之虚已,故与栀子豉汤,以解其余热,则其虚不补而自复也。如竹叶石膏汤,治伤寒解后,虚羸少气,亦逆欲吐者,亦然矣,若发汗,大汗出后,烦躁不得眠,欲得饮水者,乃津液内竭,胃中干燥之所致,少少饮水以滋润之则愈,今此证,唯烦而不渴,知其非胃燥也。若汗下后,烦躁不得眠,不呕不渴无表证,其脉沉微者,便是真虚,不复一时暴虚之比,宜以干姜附子汤、茯苓四逆汤,急温之,慎不可与栀子豉汤也。”云云。颇为准确,与隐庵注合看,义略能尽。河间解:或吐者止后服云云,又非今大多数注家所能道反矣。医而称神,唯河间,其谁与归。

78.發汗,若下之而煩熱,胸中窒者,栀子豉湯主之。

成无己 阳受气于胸中,发汗、若下,使阳气不足,邪热客于胸中,结而不散,故烦热而胸中窒塞,与栀子豉汤,以吐胸中之邪。又《明理论》曰:烦热与发热,若同而异也,发热者怫怫然发于肌表,有时而已者是也。烦者为烦而热,无时而歇者是也。二者均是表热,而烦热为热而烦,非若发热而时发时止也。

张锡驹 窒,窒凝而不通也。热不为汗下而解,故烦热;热不解而留于胸中,故窒塞而不通也。亦宜栀子豉汤,升降上下,而胸中自通矣。

方有执 窒者,邪热壅塞而窒塞,未至于痛,而此痛较轻也。

程应旄 烦热二字互言,烦在内,热在外也。

张隐庵 此言香豉能上升,而栀子能下降也。发汗若下之,则虚其中矣。烦热胸中窒者,余热乘虚而窒塞于心下也。宜栀子导君火之气以下行,香豉启阴中之液以上达,阴阳上下相和而留中之虚热自解矣。

陈修园 盖以胸中为太阳之里,阳明之表,其窒塞因烦热所致,必令烦热止而窒塞自通矣。此一节,言栀子豉汤不特交通上下,而且能调和中气也。按:此证最多烦,当切记。

曹颖甫 吐下后而烦热,与下后身热不去同,皆因液虚之后,津液不能外出,皮毛标热而不去也。盖在外之标阳,以汗液和之则散。然液亏之人,又不能用发汗峻剂,故但用香豉而已足。津液内亡是生里热,于是气壅上膈,则胸中窒,甚则心中热。但病后余热与实热不同,故但用生栀子十四枚而已足,在表者散而去之,在高者引而下之,而病后之余邪自解矣。

79.傷寒五六日,大下之後,身熱不去,心中結痛者,未欲解也,栀子豉湯主之。

柯韵伯 病发于阳,而反下之,外热未除,心中结痛,虽轻于结胸,而甚于懊 也。结胸是水结胸胁,用陷胸汤,水郁则折之也。此乃热结心中,用栀豉汤,火郁则发之也。

程应旄 所结者,客热烦蒸所致,而势之散漫者,当连及表,故云未欲解复也。

张隐庵 此言外邪未尽而心中结痛者,栀子豉汤能解表里之余邪也。伤寒五六日,病当来复于太阳,大下之则虚其中而热留于内,是以心中结痛而身热不去,此未欲解也。宜栀子豉汤,清表里之余热,从外内以分消。盖栀子苦能下泄,以清在内之结痛;香豉,甘能发散,启阴液为微汗,以散在表之身热。按:葛翁《肘后方》,用淡豆豉治伤寒,主能发汗。

正方按 吴瑭之银翘散,亦从此方出。谓伤寒方不能治温病,谬哉。是忘其祖矣。

80.傷寒下後,心煩,腹滿,臥起不安者,栀子厚朴湯主之。

栀子厚朴湯方

栀子 十四枚 厚朴 四兩 枳實 四枚,炒,水浸去液,後仿此

上三味,以水三升半,煮取一升,去滓,分温二服。

张隐庵 此言伤寒下后,余热留于胸、腹、胃者,栀子厚朴汤主之也。夫热留于胸则心烦,留于腹则腹满,留于胃卧起不安。栀子之苦寒能泄心下之烦热,厚朴之苦温能消脾家之腹满,枳实之苦寒能解胃中之热结。高子曰:枳实,按《神农本草经》主除寒热结气、长肌肉、利五藏、益气轻身,盖枳实臭香,色黄味辛,形圆宣达中胃之品也,炙香而配补剂,则有长肌益气之功,生用而配泄剂,则有除邪破结之力。元人谓枳实泻痰,能冲墙倒壁,而后人即为破泄之品,不可轻用。且实乃结实之通称,无分大小,宋《开宝》以小者为实,大者为壳,而后人即谓壳缓而实速,壳高而实下,此皆不明经旨,以讹传讹耳。

正方按 成注谓与栀子厚朴汤,吐烦泄满。服法,亦有一服得吐者止后服数字。下条注义亦同,盖凡用栀子,皆必谓为吐也,固矣。或谓方名后人脱枳实二字。

81.傷寒,醫以丸藥大下之,身熱不去,微煩者,栀子乾薑湯主之。

栀子乾薑湯方

栀子 十四枚 乾薑 二兩

上二味,以水三升半,煮取一升半,去滓,分温二服。

张隐庵 愚按:本论中凡曰丸药下之者,乃假丸药以言邪留于脾胃也,仲祖取意以脾胃属土,形如弹丸,类相感尔。伤寒,医以丸药大下之,则余邪下留于脾矣。身热不去者,太阴外主肌肉也。微烦者,脾是动病则上走于心,故微烦也。用干姜温脾而治身热,栀子泻心以除烦。陈氏曰:栀子、干姜一导心热下行,一宣脾气上达,火土相生亦交姤坎离之义也。

陈修园 伤寒中有栀子证,医者不知用栀子汤,反以丸药大下之,则丸缓留于中而陷于脾矣。身热不去,此太阴脾土本脏之热发于形身也。微烦者,以脾为至阴,内居中土,上焦之阳不得内归于中土也。此热在上而寒在中,以栀子干姜汤主之。此一节言下后脾气虚寒,栀子又宜配以干姜以温脾也。男蔚按:栀子性寒,干姜性热,二者相反,何以同用之?而不知心病而烦,非栀子不能清之;脾病生寒,非干姜不能温之。有是病则用是药,有何不可?且豆豉合栀子,坎离交姤之义也;干姜合栀子,火土相生之义也。

曹颖甫 以上二节,皆为病后,有表里证言之也。若但有里证,而不兼表证,香豉之发散,要在必去之例。但里证,各有不同,借如伤寒下后,心烦腹满,卧起不安,则为湿热余邪留于肠胃,郁热上搏心脏,则心烦;湿与热壅塞于腹部,欲下行而不得,故卧起不安。方中栀子以降之,厚朴以燥之,枳实以通之,则大便通而上烦下满除。又如以丸药大下后,身热不去,而微烦,则未下之先,原有表热,表热不为下后而减,加以以心烦,一似实热在里,当用凉解者。如白虎汤、葛根黄芩黄连汤、竹叶石膏汤之类皆是。不知下为大下,脾阳必以下陷而虚寒,浮热之在表者,既不得脾津以相接,而为之和洽,故用干姜,盖所以温脾而生津,若蒸气四出者,然使得和表也。虚阳张于上,而心为之烦,故用生栀子以降之,盖所以定心气而抑虚烦也。此又肠胃无湿热之治法也。

82.凡用栀子湯,病人舊微溏者,不可與服之。

成无己 病人旧微溏者,里虚而寒在下也。虽烦,则非蕴热,故不可与栀子汤。《内经》曰:先泄而后生他病者,治其本。必且调之后,乃治其他病。

张隐庵 此言栀子而不言豉者,申明栀子之苦能下泄,故病人旧微溏者,不可与服之。邱氏曰:至此亦结胃气一条。

陈修园 此一节言栀子虽能止烦清热,然苦寒之性却与虚烦之体不宜,故结此叮咛。男元犀按:栀子下禀寒水之精,上结君火之实,既能起水阴之气而滋于上,复能导火热之气而行于下,故以上诸证,仲师用之为君。然惟生用之,真性尚存。今人相沿炒黑,则反为死灰无用之物矣。

曹颖甫 栀子味苦而主泄,能使脾湿下陷,故病人旧微溏者,不可与服。今人动以栀豉汤为吐剂,夫探吐之剂,当从口出,岂有反能下泄者?其谬一。第一节言汗吐下后之余邪,岂有吐后虚烦而更吐之理?其谬二。况呕逆者,加生姜以止之,岂吐剂反能止呕者?其谬三。盖旧本方治后有“得吐止后服”五字,此因瓜蒂散中有香豉而误。张隐庵本删之,具见特识,为标出也。

正方按 以上文条,前五条为栀子之主证,后一条为忌证。栀子非吐药,曹氏再辨之甚明,且赞隐庵删之有特识。余以为究不若河间之言为通彻也。学者,当细玩河间之言,即知删之亦为多事矣。“然须知得吐是自吐,非探之而吐也。若郁热壅盛,则必自吐,若微者,则不吐,药后亦能解病也。若探之,何药不吐耶?成氏以栀子为吐剂,更误矣”。 TVRROULyDKnzeQ4vtMZHQ1WuyjO+aKNOXmXNNruCD7LO9BC0tw+sf7TWUQF6wL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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