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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月将一个药方放在那个低声哀嚎的男人腿上，回头看了一眼连翘，连翘从腰上的口袋里掏出一小把金叶子放在男人袖子旁边。
江晚月默默走到旁边的辘轳井旁边，连翘舀了一瓢水，给她浇着洗手。
她现在默默接受了现实，有些事，只能尽力。
父亲的突然离世给她打击很大，他活着的时候她一直恨他，他死了，她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悲哀和愤怒。
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然无父无母了。
震惊过后，他的恶渐渐淡去，好一一浮现，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她的心。这就是人性。
江晚月洗了手，打开那瓶辟邪油，倒了一些绿色的液体涂在手上和人中处。
她昨天一直在照顾吴順容娘娘，很注意自己防护，每天自测，确定自己并未然染上瘟疫。
然而父亲突然遇害，这些基本的防护都忘记做了。
做完这些，她看着哭泣的男人和孩子，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涌上来。
凌子安坐在马车里第一次认真地看着她，她化了男人的妆容，仍旧掩盖不了她的灵秀，特别是那双明亮的眸子，干净得仿佛不解世事，又深沉地仿佛看透了一切。
她此时茫然又警觉望着前方，带着一丝无助，让他骤然想起，她也不过才十六岁，女人最好的年华。
他微微蹙了蹙眉。
旁边那顶青色的轿帘打开，探出一张美丽精致的脸：“表哥，那人是谁？”
凌子安道：“我请的大夫！怎么那么多心事？”
“长得像个女人。”
凌子安瞪了他一眼：“你是在说你自己？”
他对江晚月喊道：“喂，上车啊，你站在那里招摇什么呢！”
江晚月赶紧上了车。
凌子安坐在马车里，两手摊开轻轻靠在后面，双手敲打着两侧的轿梁，道：“你都自身难保，还想救别人？”
江晚月道：“只是本能。何况我也救不了他们。”
“你一直这么爱管闲事？”
“闲事？”江晚月看了看他。
“对，闲事。所有没有目的做的事都是闲事。”
“那你救我是不是管闲事？或者说你有什么目的？”
凌子安笑了：“你将了我一军。不错，是有目的，”他脸上又是那种无赖不羁的笑：“我喜欢你啊。”
“呸！没有一句正经话！”江晚月啐了一口。
凌子安得了便宜一样仰脸一笑，遂严肃起来：“说真的，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谁吧，你是通缉犯啊，我救你也是有风险的。以后不要做这种傻事了。”
江晚月明白过来，连忙道：“对不起，真的没想这么多。”
“算了算了。你还懂医术？”
“略懂一些。在十梅山的时候跟着师傅给人看过病。”
“你师父是哪位高人？”
“是一位隐居在十梅山的老人。”
凌子安看到江晚月不想说师傅，道：“好吧，我正想着回家如何介绍你，没想到你还有点用，如此，你就是我请的防瘟疫的大夫。你帮着看病，我管你们吃住。”
“我都不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不重要。好人坏人如何界定？你认为的好人，在别人那里可能是坏人。这个世上只有两种人，有用的人和无用的人。你只记得我救了你就行。”
“歪理！”江晚月看着他嘴角上挑一脸痞笑的样子，又犯了迷糊，他真的象那个元凛啊。
马车又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到了凌山脚下。
凌家山庄离青城并不远，整个山庄红瓦青砖，建在凌山山脚下，隐在绿树花海中。
江晚月掀开轿帘一角往外看去。
相对于十梅山，凌山更加险峻，山上巨石很多，古老的黑色嶙峋的巨石立在那里，远远就能看到。老绿的松柏，沉郁地衬托着娇嫩的各色红的粉的黄的花儿，一片一片，如梦如幻。
山的旁边便是著名的墨河，蜿蜒着，沿着凌山绕了半圈。
墨河是一条内河，很久之前经常闹水灾，后来凌子安请了高人治水，疏通下游，最近几年倒也风平浪静。
凌家山庄真的是后面有山，前面有水，宛如世外桃源。
大门的两侧立了两根长长的白色大理石石柱，左边刻着：天朗气清，右边刻着：水流花放，上面四个大字：凌家山庄
大门三间一启，白色巨石基座，梁枋上饰以麒麟彩绘，门前左右各列一对半人高的大理石怒狮。
江晚月在外公家的时候，经常听到凌家山庄的名字。凌家山庄的生意大多数是对外贸易，他们有自己的船队，把陶瓷、茶叶、丝绸、工艺品等运往国外、甚至天竺等国家，又在当地收购香料、珠宝、布料等运回本国销售。
他们的生意风险更大，但利润丰厚，且竞争小。
江晚月看到凌子安端坐着并没有动，自己也坐在那里不动。
凌子安道：“我们不进去，去别的地方。你稍等一下。”
他下了马车，对走过来的表弟道：“你先进去，我还要去办点事。”
江晚月看清了门口站着的岳晚江，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男生女相，身材细长，脸小且白。他懵懵地揉着双眼，看样子刚才睡着了。
凌子安安排岳晚江进了大门，自己又上了马车，沿着门前的路往东走了一小会，停下。
凌子安道：“到了，下车吧。”
江晚月下了马车。
山脚下，一个小小的院子，干净又简洁。
“最近瘟疫肆虐，为了不传染别人，我将一些病号安排在前面的房子里，这周围的人都知道这里有瘟疫病人，没有人随便进来，相对安全。你想一想下一步怎么办，我会帮你。”
“多谢。可是你为何这么帮我？”
江晚月虽然年龄不大，但从小生活在外公身边，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不知道原因，会让人不安。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
“我早就说了，你现在的命运，与我有一些关系。”他半真半假说着，避开了她的眼睛，下了马车。
“前面是病人住的地方，你也不要过去。我会安排人来照顾你，需要什么和她说就行。你放心，这里有凌家庄罩着，很安全。”
凌子安说完径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