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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亥时，大家才到了凌山脚下。
现在正值初秋，夜幕下，凌山一片苍茫。
凌山的东面是江州，西面是襄城，襄城以前被二皇子占领，被元澈灭了后，襄城所有的官府内部大小官员进行了大换血，现在的襄城府郡是王浩，元澈在北疆时的副将。
江州府郡梁洛天昨夜进攻凌山并未成功。
凌山比十梅山更加巍峨险峻，而且环绕着那条墨河更宽更深。
昨天他们的船过墨河时，河里水面下面有很多水猛子攻击他们，还弄翻了他们的一条船。水猛子是凌家山庄特有的一种可以在水下面行使的小船。很小，但非常灵活，攻击性也很强。像一条鲨鱼。
元澈听完了梁洛天的回报，沉思了一会。
这凌子安有十梅山的防御经验，知道自己的路数，不能按常态行事。
李晟道：“能不能不走水路？凌山和十梅山不一样，墨河虽然更深更宽，可它只包围了凌山一多半。”
元澈自从来到这里，眉头便皱了起来。
他的脑海里想起了叛军凌子安在中枢殿对江晚月做的，想起了他紧紧抱着她的样子，想起了他逃走时说的话，每次想到这，心底就闷的几乎说不出话。
这口气压在心底，让他辗转反侧，几乎不能成寐。
这也是他一刻也不能等，马不停蹄来到凌山的原因。他本也不是豁达大方的人。
此时此刻，他心底的火已经熊熊地燃烧起来。
元澈闭了闭眼，握着手，缓缓走了两步。
少顷，他淡淡道：“嗯，不用费劲。用火攻。”
“什么？”
“还需要朕重复吗？火攻。鹰队狼队和弓箭手围住所有出口，江州和襄城官兵将这墨河两岸包围住了，不要放跑一个人！”
他想了想，又道：“还有，鹰队派擅长水中作战的战士，潜入水底，用爆弹，直接攻击他们的水猛子。”
爆弹金贵，只有在重要战争时才会用。
皇上一声令下，半夜时分，凌家山庄上空箭矢如蝗，都是火石箭，墨河里，不时发出震耳爆炸声，河面飘满了尸体和碎裂的船的残骸。
火攻对于攻山来讲，虽然残忍，但最有效。
大量官兵围了凌山，连墨河的岸上都布满了官兵，一点缝隙也没有。
初秋，空气干燥，秋草茂盛，加上松树易燃，整座凌山就这么呼呼烧了起来。
元澈他们栖身的地方是一个不起眼的房子，在梁洛天驻扎营地的后面，一个小山丘上。
站在窗口就能看到凌山。
江晚月在一个偏房里，住在梁春的对面，她刚洗漱了一下，听到了对面梁春的叫声。
她出门察看。
梁春的门口站了两名侍卫，江晚月径直进去，他们没有阻拦。
梁春和丫头被关在房间里，窗户钉上了铁条。从这个窗户的缝隙里，能看到凌山上的熊熊大火。
梁春和丫头被绑了手脚，一边哭着一边怒骂。
江晚月看到了大火，大惊：“起火了？”
梁春道：“呸！是狗皇帝放火了！凌家山庄里住了几百家百姓，为何一把火烧了？狗皇帝这行为，比安大哥要凶残百倍！”
江晚月来到窗前，凌山漫山遍野燃起了大火。火光照亮了整个墨河。
有人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身上着了火，跳进了墨河里，立刻被岸上的弓箭手射杀了。
墨河里飘了很多尸体。
江晚月撤身跑了出去，元澈他们正站在营帐外面的阴影里，安静地看着对面。
他的两边是梁洛天和王浩，身后站着潘劭和向达。旁边一众士兵围绕着。
江晚月跌跌撞撞跑过来，问元澈：“为什么用火攻？里面无辜百姓怎么办？”
元澈淡淡道：“无辜？凌子安造反蓄谋已久，凌家山庄包庇反贼，罪大恶极，朕没有追究他们九族，已经开恩。你别管了。都看好了，一条狗也不要放过。”
“是。”梁洛天应道。
“可是……．”
“月儿，凌山易守难攻，朕不想为了攻打凌山牺牲太多战士的生命，他们的命也是命。凌山不能留。你退下吧。”他叫她月儿，他用了朕。
江晚月微微发抖。
事已至此，她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这段时间，见到了太多的血雨腥风，从父亲的死开始，到二皇子造反，元澈攻打十梅山，凌子安造反，到现在元澈火烧凌山。
一把火烧了凌山，简单粗暴有效。
这么说，他对十梅山，还真是手下留情了，当然，外公也真的没有造反的心，本质和凌子安不一样。
她想到了连翘和郑钧，连翘一定会逃走的，郑钧呢？他们是否还在凌山上？
今夜，一夜无眠。
梁春的叫骂声渐渐弱了下来，在战争面前，个人的呼喊愤怒就象尘粒，没有人会注意，也很快就不见了。
江晚月耳朵堵上了，鼻息间全部是树木烧焦了的味道，灰烬散落进来，在空气里飞舞，越发显得诡异。
天亮了，大火一直在怒烧着。
弓箭手一直在放箭，皇上不说停，没有人敢停下。
江晚月走出门去，潘劭在前面站着，看到她，道：“外面危险，清江姑娘到房间里。”
江晚月没有听他的，慢慢走到前面。
浓烟滚滚，黑色的，白色的，黄色的，青色的，聚集在空中，象压下来的云。
墨河河面落满了灰烬和尸体。除了人，还有猫和狗，各种动物。
不断地有人跑出来，高举着白色的布条，一边挥动着一边往外跑，都被弓箭手精准射死在对岸。
她看到一个浑身是火的人跳进河里，刚露出头，被一箭射穿了喉咙。
潘劭又道：“江姑娘，别看了，回房间吧。这就是战争。皇上是将凌山当做一场真正的战争来对待的。”
江晚月道：“每一场战争，受连累的都是无辜的百姓。”
“是的，但是没有办法。为了不让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为了尽快结束战争，为了不让更多的百姓遭殃，有时候是要做出牺牲的。”
他看着江晚月：“我敢肯定的是，皇上并不喜欢战争，所以会用一些超常的手段制止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