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的一天早晨，金娘第一次决定带天赐去集市逛逛。天赐从没去过集市，听说很热闹，他高兴得在院子里跑个不停，时不时地将老黄牛举起来又放下。

临出门前，金娘拿出一件黑色的斗篷，对天赐说：“这是给你的，你得穿上它，遮住你的翅膀。”

天赐讨厌穿衣服，更不想穿斗篷，他摇摇头，向后连退两步。

“阿妈也知道你不爱穿，但是如果你想去赶集，就得穿这个。集市上的人，都没有翅膀。如果他们看见你的翅膀，一定会吓坏的。”说着，金娘为天赐披上了厚厚的黑斗篷，现在他的背看起来和常人的一样，又说，“你还要答应阿妈，千万别把它脱下来，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可以！记住了吗？”

天赐紧皱着眉，点了点头。他不明白为什么都有翅膀，人们喜欢蝴蝶和鸟儿，却偏偏害怕自己。难道自己的翅膀上有牙齿，会咬人吗？

走到半路，天赐觉得越来越热，身上的斗篷越来越沉，仿佛千斤巨石压得自己喘不过气。为了让自己舒服一点，他停下脚步，摸索着斗篷的绑带，想把它脱下来。

“天赐！你在干什么？”金娘看见后，生气地问道，“阿妈不是告诉过你不能脱吗？”

天赐用手背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委屈地低下头。

金娘见天赐的小脸热得通红，又一脸难过的样子，非常心疼。

“天赐，要不咱们回家吧？”

天赐一听，头摇得像拨浪鼓。

“斗篷虽沉，却能保护你。蜗牛有壳，刺猬有刺，我们每个人都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天赐？”

天赐这次点了点头。

终于来到了集市上，天赐看到眼前的景象怔住了。这里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天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只觉得两只眼睛完全不够用。

不知何时，一片淡淡的乌云遮住烈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酸酸的怪味。

金娘想要买些日用品，无奈杂货摊边里三层外三层围着许多妇人，她们正七嘴八舌地攀谈着。

“天气若一直这样旱下去，庄稼可就全毁了……”

“要闹饥荒了。”

“……隔壁家的羊不见了，就是今天早上的事。”

“昨天，我家的猪也离奇消失了，猪圈里就剩下一堆骨头。”

“几天前，我家的马被咬死了。”另一个人插嘴说道，“我们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它的骨头。这可怜的牲畜还怀着一头小马驹呢。这下，老马和小马驹都没了。”

“真是撞邪了。和我比，你这还不算惨的呢，我家愣是有一半的牲畜，都叫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妖怪给吃了。说实话，我嘴上虽然向你们诉着苦，可我这心里却还一直回不过神来呢。我们得让村长想想办法。这村里必定藏着一只妖怪哩，我们一定要把它找出来除掉！”

“叫我说也是。这定是妖怪干的。你们有没有想过，妖怪吃光所有的牲畜之后，接下来会吃什么？”

妇人们面面相觑，一副副惊恐不安的神情。

“人！当然是人了，难不成，妖怪会吃斋念佛？”

“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办？只能自求多福，望老天垂怜了。”

……

于是，这群妇人纷纷双手合十，大念“南无阿弥陀佛”。

为免事端，金娘拉着天赐，转向另一个摊贩。

“这盒线多少钱？”

……

金娘忙着和摊贩讨价还价。

天赐的视线被一个围满了小孩儿的玩偶摊给吸引住了。天赐最喜欢玩偶了，于是，他飞奔过去，想挤进去看看热闹。

摊主大声吆喝着：“玩偶好，玩偶棒，买个玩偶送块糖。要是手里没有钱，快去找来爹和娘。”

天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进去，专心端详起各色玩偶……

“妖怪！”一个男孩突然高声叫喊起来。

天赐循声望去，一个胖男孩正满脸暴怒地看着自己。他一手拽着摊主的衣角，一手指着自己。

天赐记得这个胖小子，那天在森林里，就是他带头虐待灵儿，并怂恿其他孩子向自己扔小石头的。

“你胡说什么，儿子？”摊主边说边不解地四处张望。

“阿爸，他就是前阵子我们在河边遇到的妖怪！”胖小子指着天赐大叫道，“他的眼睛会发蓝光，背上还长着一对蝙蝠翅膀！”

摊主并不相信胖小子的话。他觉得这一准又是儿子在胡诌，就说：“什么蝙蝠翅膀的妖怪，你这都打哪儿听来的鬼故事？”

“我说的都是真的，阿爸。”胖小子发疯似的叫嚷着。

他决定向众人揭开天赐的秘密，以达到报复天赐的目的。

“我把那天在场的小伙伴们都叫来给我作证。”胖小子努力说服摊主道，“我绝不扯谎，阿爸！不只我一个人看见了，他真长了一对蝙蝠翅膀！”

摊主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去吧，去吧！把他们都叫来。要是你敢说半句瞎话……”

没等摊主把话说完，胖小子就飞奔着跑远了。

天赐想要离开，可是所有围观的人，都牢牢地盯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不一会儿，十来个孩子跟着胖小子跑过来。

“你们认识这个孩子吗？”摊主指着天赐问。

那十来个小孩纷纷点头，接着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他是妖怪！”

“他的眼睛会发蓝光。”

“他长了一对难看的翅膀。”

……

“真的？”摊主再次确认。

胖小子和他的同伴们头点得如捣蒜一般。

“真的，阿爸。他的翅膀就藏在斗篷下面。”胖小子沾沾自喜地说道，“不然天气这么热，他干吗非披这么件黑漆漆、厚乎乎的斗篷来赶集呢？”

“喂！”摊主冲着天赐问道，“大热天的，你为什么披这么厚的斗篷？”

天赐不知所措地摇摇头。

“他是不会老实交代的。”一个男孩说。

“把他的斗篷扯下来！”

胖小子一声令下，所有的孩子将天赐团团围住。

天赐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危险境地，不由得后退几步，以寻找时机逃跑。 NE18tZFDOqylG7KkhTCUrFqmcW45tHKqToVv6Oaq4tiz84IulESwVGMxUzFQKzj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