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人们知道寿阳公主变成梅花后,就更加喜爱梅花。到了北宋初年时候,有一个著名诗人叫林逋,他与梅花也结缘了。
林逋自幼刻苦好学,青年时便通晓经史百家。但他性情寡淡,孤高自好,从不稀罕做官或获得名利,因此一直隐居在杭州西湖的孤山上。
林逋是个生活中很从容随意的人,他看似对一切事物都漫不经心。他经常随性地游玩,有时乘着小舟慢悠悠地游玩于西湖之上,有时踱着步出去悠闲地观览佛寺,有时又优哉游哉地找高僧诗友们谈经论道,品香茗,赏落叶。
就连在写诗的时候,林逋也都十分的随意,他写诗只为了自己尽兴,完全不在乎是否能够得以留存,往往他把刚完成的诗文写完了就扔掉。
这个随性自如的林逋却有两样喜好,一是喜欢鹤,另就是喜欢看清香悠然的梅花。林逋一生未娶,也没有子嗣,他无牵无挂,但是由于他爱鹤与爱梅,自称以鹤为子,以梅为妻,世人于是都称他为“梅鹤因缘、梅妻鹤子”。
在一个清冷的冬天,林逋院中的各类花草都凋谢尽了。平日里各色花草盛开那欣欣向荣的景象也不在了。林逋在一片衰败萧瑟的园中,看见了在寒风中傲然开放的梅花。他喜爱极了梅花那大气娇媚和不屈的傲骨,便随口吟出了一首《山园小梅》的诗:
众芳摇落独暄妍,
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
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
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
不须檀板共金樽。
在林逋的眼中,梅花不是没有半点人情味的冰美人,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着自己倔强和坚持的红颜知己。也许他真的是以梅为妻,因此林逋看梅时才饱含爱意。
在一片草木凋零的衰败景象中,在一片残花败柳的凄凉花园里,在往日神气活现自恃美貌的玫瑰、茉莉凋落完自己的花瓣,并把头深深埋在冻得僵硬的土壤里时,梅花却旁若无人地对着林逋开放了。
这时的林逋,他深深感觉到,梅花就像一个机灵聪敏却又文雅大度的女孩一样,在静悄悄地开放,没有喧闹和炫耀。但她到底还是年轻,藏不住心里的那点小得意,放出了一缕缕的清香来,只有凑近了才能闻到。似乎不是为了惊艳世人,而是为了取悦暗恋自己的心中人。
梅花的美貌是藏不住的,在风雪中怒放夺走了寒风历来的霸气和冰雪慑人的寒冷。特别是平日里别的花朵吵嚷着争宠和斗艳时,她却不声不响,不发一言。但是在这冰天雪地和万物一片死寂之际,她却像精灵一样出现了,抢走了所有的瞩目和风头。
林逋看出了,梅花并不稀罕有多少人会注意到自己的美貌,也不会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去到处标榜自己,他看出了梅花不浮躁,也不肤浅。
在林逋看来,梅花并不需要别人认同自己的价值,也不需要多余的头衔来定位,就像他自己一样,功名利禄,皇恩浩荡,都算不了什么。在他和梅花的眼中,外物都不过是浮云而已。
林逋觉得,梅花在平日里也是极美的。白天她独自沉思,溪水映出她疏斜的侧影,痴痴地不愿流走;月光下她的香气似乎化成了烟雾,一缕缕地浮出,像暗涌的溪流一样涌动在月光之下。
林逋爱鹤,爱得就像自己的儿子一样。平日里他溜达出去寻访好友,书童是找不见他的。但是如果有客人登门拜访,书童只需要放飞一只鹤,林逋看见了之后就会立即动身赶回家。在他眼中,鹤就像个顽皮又惹人怜爱的孩子,而鹤需要他,就像儿子需要爸爸一样。
每当梅花盛开时,连鹤都不敢肆意地飞动了,生怕扰乱了梅花的安宁。因为主人十分喜爱梅花,鹤也十分喜爱上了梅花,它们在起飞落地之间也要先偷眼看一下梅花,也不敢惊扰了梅花的宁静。
在林逋看来,也许对素来流连于群芳之间的蝴蝶来说,玫瑰牡丹之流都不过是庸脂俗粉,茉莉玉兰也只是以清纯之名掩饰自己没有姿色的平常人罢了。
林逋想,蝴蝶们见惯了群芳之间的争斗喧闹,听腻了她们的浮夸言辞,看烦了她们的扭捏作态,如果蝴蝶有幸能在严冬窥得梅花一眼,也会被梅花迷得失魂落魄了吧!
林逋望着梅花,心中有的全是满足,此情此景,真是太完美不过了。梅花不需蝴蝶赏识,不与群芳争妒,也不屑于盛开在无忧无虑的和暖春景中,更不需要那些不识趣的俗人,拿着檀板唱着不着调的曲子,或者那些整日醉醺醺的粗人靠饮酒来歌颂。
想到这些,林逋自言自语地说:“有我林逋在此吟诗,对梅花就已经足够了。”
在林逋眼中,这是他和梅花独有的精神默契。梅花在他心里,是妻子,是同样选择了隐逸生活的隐士,更是千古难逢的知己。
梅花虽然独自开放,不言不语,季节一过就香消玉殒,但在林逋看来,他们已经是相伴一生心有灵犀的夫妻了。在林逋眼中,梅如人,梅花就是他的妻子。
林逋写了《山园小梅》诗后,并写成了书法作品。后来宋代著名文学家苏轼高度赞扬林逋之诗、书及人品,并诗跋其书:“诗如东野不言寒,书似留台差少肉。”北宋著名诗人黄庭坚也写道:“君复书法高胜绝人,予每见之,方病不药而愈,方饥不食而饱。”明代书画家沈周也作诗云:“我爱翁书得瘦硬,云腴濯尽西湖绿。西台少肉是真评,数行清莹含冰玉。宛然风节溢其间,此字此翁俱绝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