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粤秀
你想每时每刻都保持心情愉快吗?那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心平气和的情绪就好像是一泓宁静的湖水,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挨一粒石子的袭击,哪怕它极小极小,被砸碎了的水面也必荡起细细密密的涟漪,一圈圈地漾开去,许久许久不能平静。
谁能料得到这一天清晨出了门究竟会遇上些什么?即使心里真有了谱,也难说到头来它带给你的是快慰还是懊恼。为什么?
清明后一个风和日暖、让人满心欢喜的星期天早晨,我破例没睡懒觉。为了向《读者文摘》推荐新近看到了一篇绝妙的散文,兴冲冲地跑上图书馆四楼,去阅览室查编辑部的地址。没想到在那儿碰了一鼻子灰——架上空了,要求看一下旧刊,被两个换证的管理员噎得面红耳赤,张口结舌。馆外灿烂的阳光在我刚出大门的一瞬间刺迷了我的眼睛。
情绪一落千丈的我踱进拥挤的小邮局。在报刊杂志柜台前,我那被打得支离破碎的兴致和勇气又重整旗鼓——为啥不问问这和颜悦色、不厌其烦地接待顾客的老师傅呢?
“大爷,您知道《读者文摘》是哪儿出的吗?”
“兰州,姑娘!”忙得不可开交的老师傅对我的问题一点也没表示奇怪,只是从花白的胡子茬里溢出怪逗人的笑意来,“怎么着,你要乘火车去那儿买最新的一期呀?”
所有的人都笑了。天气仍然一样可爱,我心灵的天地里却已在半小时里经历了两个迥然相异的季节。
我承认,生活是复杂曲折的,它可委实不简单。但那一件件不简单的事也并非没根没由,并非相隔着真空。大海一浪高一浪,乃是滴水积成。同样,自有数不清鸡毛蒜皮的小事悄悄左右着生活的波澜。人们常常在自己还未察觉或漫不经心的时候,就已经给了自己周围的人不可忽视的影响。往往这种影响又是相互的,仿佛两只湖上的小船相撞。
大学里的人际关系和同学的确不大一样。耳闻目睹,颇多感慨。为了防止我那易动感情的心白白受伤害,我小心翼翼地为它筑起了一座城堡。记得一个傍晚,我和另一个女孩站在大讲堂售票房外左右为难;没带钱包而又发现在卖好电影的票。身后一个瘦小的男同学突然问我们要买几张,开始以为不是和我们说的,半天才明白过来。看上去,他比我们还对这一举动感到窘迫。买了票,我们留下他的地址:一个地理系的同学。以后再也没见到他了,但事隔多日,回味当时的惊喜,还像发生在昨天那么清晰。是我们运气好吗?
元旦过后的第三天,我收到一封标有“内详”字样的信。“收到这远方来鸿,你觉得奇怪吗?”读者来信怎么会有信箱号码?我好生奇怪。原来另有文章:“其实我们相隔并不遥远,你的宿舍离我们的大约不过200米。我们所说的‘遥远’,是中文系和数学系之间的天壤之别……”他们邀请我星期天去做客,还详细描绘了一番门上的图案。42楼,在哪儿?
那天我特意在辫上戴上一对平日收在小盒子里的蓝莹莹的小果果,好容易东拐西绕,在黑乎乎的走廊里找到他们的房间。开门的是位带湖南口音的同学。“啊,我们都以为你肯定不会来呢!”他大声说,又回过头冲屋里叫起来,“快起来!”里面一片混乱。“你们约好我的嘛!”我开心地表示抗议。
那是我上大学以后最愉快、难忘的一个星期天上午。我交上了几个不同籍贯、不同爱好然而却一样热情、一样真诚的“远方朋友”。
那座城堡无声无息地崩溃了。为保护自己的心灵而把它关闭,只会使它在黑暗中窒息,不如让它去承受人情的风风雨雨。生命中的每一天都是珍贵的,请相信,以诚挚之心待人接物,哪怕仅仅是一个微笑,那也意味着温暖和欣慰,意味着那一时刻的美好难忘,意味着永恒的生活的默契。
欢乐没能使他们重归和好,只好借助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