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北风,在湘江两岸的大地上呜呜地呼啸着。
它一会儿像是野兽在号叫,一会儿又像婴儿在啼哭。它时而停留在破旧的屋顶上,把茅草吹得沙沙作响;时而又越过颓垣与荒冢,像晚归的旅人走进村庄,停留在人家的小屋外,用力敲打着那紧闭的门窗……
一九四〇年的冬天,比往年的冬天更加寒冷和寂寥。
寒冷在封锁着苦难的中国乡村,风雪在加重着中国乡村百姓们的愁苦与忧郁。滚滚的湘江水,就像三湘大地上的贫苦农民无尽的血泪。它见证着两岸苦难的乡村里无数个悲惨的故事。
这一年的十二月十八日(农历十一月二十日),在湖南长沙市西北郊望城县(今望城区)安庆乡的一个名叫简家塘的小山村里,一个婴儿哇哇地啼哭着,来到了这个苦难的人世间。
这个婴儿,就是长大后成为全中国人民学习的好榜样、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雷锋。
雷锋出生在一个贫苦农民家庭里。
他的爷爷名叫雷新庭,是一个贫苦的佃农,多年来佃种着十来亩田地,风里来,雨里去,长年累月在田里劳作,却仍然难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在沉重的地租、高利贷和一些叫不出名目的苛捐杂税的压榨下,雷锋的爷爷最终得了重病,再难下地劳动了。
就在小雷锋刚刚学会走路、能够喊叫“爷爷”的那个冬天,灾难降到了贫穷的雷家。
年关的时候,当地有名的财主谭四滚子带着家丁,耀武扬威地逼迫雷锋的爷爷马上还清所欠的租债,不然就要收回土地,不许再租种谭家的田地。
眼看着一家老小连锅都揭不开了,哪里有钱粮交租还债?雷锋的爷爷又急又气,病情转重,在年关被活活逼死了!
爷爷死的时候,小雷锋尚不懂得世事。全家人凄惨的哭声,伴随着他在人世间成长。
一九四四年的三十晚上,
没有月亮,也无星光,
只听一声炮响,
鬼子进了我们桥头村庄。
它们像一群万恶的野兽,
抢走了粮食,夺走了猪羊,
烧毁了我们的房屋,
血洗了我们的村庄。
……
这是雷锋长大后,在一九五八年写的一首诗歌《党救了我》中的两节。
正如他在诗歌里写到的那样,一九四四年冬天,苦难再一次降临到他们家。这时候雷锋已经四岁了,能够记忆和感受那苦难的生活了。
最先给他留下的苦难记忆,是父亲的遭遇。
雷锋的父亲名叫雷明亮,原本是长沙市仁和福油盐铺里的一个挑夫。他历尽千辛万苦,长年累月地给人家挑担送货,赚回一点儿微薄的血汗钱,勉强维持着一家人的生计。
可是,到了一九三八年,日寇进入了洞庭湖地区,家乡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雷锋的父亲被拉去当挑夫,因为不从而遭到毒打,以致内伤吐血,几乎失去了劳动能力。
父亲只好抱病回到了乡村。
回乡以后,为了养活一家人,雷锋的父亲只好也向谭四滚子付了一笔押金,佃了七亩田地。
从此,他就带着有病的身子,日夜下田干活。
这是一个动乱不安的年代。中华儿女面对侵略者不屈不挠,浴血奋战,伟大的抗日战争蓬勃兴起,正义的烈火在祖国的大江南北熊熊燃烧。然而,日寇的进攻日益深入,祖国的河山大片大片地沦入敌手。
在雷锋四岁的时候,日寇的铁蹄已经深入了他的家乡。
湘江两岸,豺狼当道,暗无天日。多少劳苦的群众,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雷锋的父亲即使起早摸黑,勤扒苦做,也难以养活一家人。
终于,在雷锋五岁那年的春季,他的父亲因无钱治病,含恨离开了人世。
父亲的死,在刚刚懂事和记事的小雷锋心头,留下了惨痛的一幕。
这也是自他出世以后,苦难的人世给予这个小生命的又一次沉重的打击。
在那样的年头,许多穷人家死了亲人,往往连买口简单棺材的钱也拿不出来。眼看着死去的亲人不能入土,雷锋的母亲痛哭不已,好几天里只能以泪洗面。
没有办法,母亲只好托人把家里的七亩佃田转佃出去一半,得到了一点儿押金,总算买了一口薄木棺材,在乡亲们的帮助下,安葬了苦命的亲人。
这时候,雷锋的哥哥雷正德正在离家乡有四百多里远的津市当童工。
那是雷锋的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为了减轻家庭负担,父亲和母亲商量后,就忍着痛苦把雷锋的哥哥送进津市的一家机械厂当童工。
当时哥哥只有十二岁,还是一个没有成年的孩子呢!
祖父死了,父亲也死了,家里一个劳力也没有了。
从此,雷锋的母亲只好怀抱着小弟弟,拉着小雷锋,一天天挣扎在饥饿的死亡线上。
但是,有一个强大的信念在支撑着妈妈:无论怎样,都要活下去,都要把苦命的孩子们拉扯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