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恩地领着几个人,从华堌村的这头走到华堌村的那头。他们把村里每一个地方都看过了,还不时地指指点点,最后这一行人在王伟川家门口站住了。
“就这里了!”王恩地满意地说。王伟川家在村子的中间,而且他家刚好有空着的房屋。王恩地是华堌村的老革命,第一任党支部书记兼任村长。
一开始,华堌村的人没有在意,等他们看见运来的石灰粉、黄土泥、麦秸秆,才开始好奇。一打听,原来是村里征用了王伟川家的一间房屋,要在那里开办一所学校,那也将是华堌村历史上的第一所学校。
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呀!
于是,王伟川的家门口便成了全村最热闹的地方,这里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村里大人孩子的心。
那些天里,王杰和村里的孩子几乎天天往这里跑。没有谁要他们做什么,但是只要发现有事情可做,他们会毫不含糊地帮着做—那可是帮他们自己做事情呀。等华堌村有了学校,他们就不再只是放牛娃,他们将在这里读书,写字,学文化,成为幸运的有知识有文化的人。看着那间不起眼的房屋一天一个模样,王杰他们的心里像要生出一对翅膀,要飞向一片新的天空。
而且,以后周围村子里的孩子都可以来这里上学。
在这以前,华堌村的孩子可以到金乡县城去读书。尽管华堌村离金乡县城比较近,但是在兵荒马乱的年月,很少有大人把孩子送去上学—大人不放心呀。这样,在该读书的年龄,那些孩子要么做放牛娃,要么满村满野地疯玩。
尽管村里做了最大的努力,但学校还是太简陋了!
没有专门的课桌和凳子,没有专门的教室,没有专门的操场,一所学校该有的,几乎什么也没有。那间房屋原本是王伟川家摆放杂物的地方,是蜘蛛和耗子的天下,蜘蛛在里面织了很多的网,耗子在里面打了很多的洞。将杂物清出来后,把屋顶换上新的麦秸秆,将里面彻底打扫了一遍,然后堵上耗子洞,掸掉蜘蛛网,把墙壁和地面用混合着草屑的泥巴抹平整了,再在墙壁上刷了石灰水。石灰水干了以后,里面一片雪白,白得亮亮堂堂,再贴上几幅画(包括一幅毛主席的画像),顿时就有了草鸡变凤凰的惊喜。课桌呢?在土坯上面搭上木板便成了课桌,只是在上课的时候要小心,不能大幅度地摇晃,否则课桌上面的木板有可能会掉下来,有可能会砸着脚,那土坯也可能倒下来。而凳子则是从自己家里带来的。
没有教师办公室,老师将来就在教室里备课、批改作业。
但是,在王杰他们的眼里,这里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它是世界上最好的一所学校。
在开学典礼这一天,王恩地深情地对学校的第一批学生说:“孩子们,请你们记住,从今天起,你们就是读书人了!新中国需要你们好好读书,我们华堌村需要你们好好读书,需要你们用知识去建设新中国,建设新华堌村……毛主席在看着你们哪!”
在孩子们那二十多双眼睛里,有一双眼睛特别明亮,甚至热泪盈眶。他就是八岁的王杰。
当时他下意识地挺着胸,右手握拳,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听毛主席的话,好好读书,长大了成为对新中国有用的人才。
开学典礼结束后,王杰走到了学校的老师跟前,羞羞答答地提了一个要求:“王老师,我……我想……我想……改名字……”
王老师名叫王廉堂,是王杰的伯父。他是学校唯一的老师。
“在学校必须叫王老师!”这是王老师在开学前对王杰提的一条要求。别的学生都叫“王老师”,要是王杰叫“大伯”就显得特殊化了。
王老师一愣,问:“你为什么要改名字?”
“王遵明”这个名字还是伯父给起的,是依据家谱的排辈来起的。
在伯父的目光中,王杰憋得脸红了,然后说出了他为什么想改名字:他希望将来能做英雄豪杰,用学习到的文化知识来建设新中国,来建设新华堌村。
伯父的眼睛亮亮地看着王杰,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抱一抱王杰,以此来表达他的欣慰以及对王杰的喜欢。
为国家的富强去读书,为国家去做英雄豪杰,这正是伯父对王杰的期望。作为乡村知识分子,伯父崇尚的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平日他没少给王杰讲岳飞、杨家将等英雄豪杰的故事。
伯父一向喜欢王杰。那时伯父、王杰的爸爸、叔父生活在一起,并没有分家,祖父母都健在。在这样一个大家庭里,王杰尊敬长辈,疼爱弟弟妹妹,手脚勤快,那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争着去做。尤其是当家里发生一些小矛盾或者小纠纷的时候,王杰的机灵劲儿就显现出来了。比如,有一次,婶婶与王杰的妈妈闹了点不愉快。按说,这时候王杰应该偏向自己的妈妈,但是王杰不但对婶婶的态度没有丝毫变化,还在这天吃饭时站起来为婶婶夹菜。王杰的举动,终于让饭桌上一直僵着面孔的婶婶露出了笑脸。
在这个家里,谁都喜爱王杰。
不过,伯父又缩回了手:这是在学校,一个老师怎么能随便抱一个学生呢?何况这个学生还是自己的侄子。
伯父爽快地答应了:“好,从今儿起,你就叫王杰,就是那个英雄豪杰的‘杰’!”
“王杰”这个新名字,激励着王杰在华堌村小学勤奋学习,也使得他成为一名学业优秀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