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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江南

好像是一只一只从天外飞来的白蝴蝶,好像是一朵一朵从远方飘来的蒲公英,轻柔的雪,在黄昏的时候静静地落啊,落啊……

落在高高的山顶上,落在山毛榉和马尾松的叶子上,落在密密的灌木丛中,落在深深的河谷里,落在空旷的田野上,落在护林老人小小的木屋顶上,落在河边停止了转动的风车上,落在牛栏的墙上和村边的草垛上,落在静静的谷场与村边的道路上……

一九一一年的冬天,比往年来得要早得多。

中国北方,厚厚的大雪早就覆盖了大地,成了白茫茫一片。还没到农历的冬月,长江两岸也开始飘起雪花来了。

不一会儿,洁白的雪就盖住了所有的山林与村庄,也盖住了黄浦江和苏州河边那些高高矮矮的屋顶、墙头和烟囱。

这时候,在江南,在江南那些小小村镇的淡蓝色的炊烟里,在苏州河两岸那些窄窄的小巷里,家家都会炒着香喷喷的冬米糖。

香甜的冬米糖,一夜间就会甜透整个冬天里孩子们的梦……

这一年十二月十一日,钱学森出生在上海租界里的一所教会医院里。

当时,因为清政府的腐败和软弱,中国已经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特别是经过了鸦片战争,帝国主义列强依仗着坚船利炮,打开了古老中国的大门。

中国战败后,软弱的清政府被迫与列强签订了耻辱的《南京条约》,其中有一项内容就是:中国必须对外开放上海等五座城市为通商口岸,方便帝国主义列强自由来往。

这样,黄浦江和苏州河交汇处的吴淞口,也就是今天的上海外滩一带,很快就成为英国军舰任意停泊的地方。

当时,英国侵略者的一个头目,竟然厚颜无耻地提出,要把这个地方买下来,以便他们完全控制黄浦江和吴淞口。

谈判的结果是,按照当时的《大清律例》,土地不能卖给外国人,但是可以出租给他们。于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租界—英国租界,在上海出现了。

紧接着,美国、法国、日本等,也都在上海、天津、汉口、广州等城市,建立了租界。

可以说,租界,是刻在中国一些城市历史和记忆中的一种屈辱。

同时,因为大量的外国人在租界内进进出出,租界内的各种生活和娱乐设施,如教堂、医院、学校,还有书店、音乐厅、餐厅、咖啡馆等,也都建立得比较齐全,租界往往也成了当时那些城市里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

上海,当时已是中国为数不多的几座现代都市之一。上海租界里的教堂和以教会名义创办的医院、学校、书店等,也成为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进入中国的西方文明的标志。

钱学森出生的那个年代,上海、苏杭一带的普通人家,如果家里有孕妇临产,大人一般都会请一位以接生为业的“接生婆”(也叫“接生姥姥”或“吉祥姥姥”)到家里来,为产妇接生。这也是旧中国里,大多数普通家庭最常见的接生方式。

钱学森的父亲接受过西方教育,加上家庭条件比较优越,所以,钱学森将要出生时,钱家把产妇送进了租界里的教会医院待产。这种选择,也代表了一种“文明程度”,可能比当时生活在上海地区的一般大户人家的文明程度还要高。

这就要说到钱学森的家世了。

用今天的眼光来看,钱学森出生在一个真正的贵族之家。

钱学森的祖籍是浙江杭州。据说,钱氏家族要从五代时期吴越国的建立者钱镠(852—932)算起,迄今已有一千多年了。

史书记载,钱镠临终时留下了十条“钱氏家训”,包括心存忠孝、爱兵恤民、勤俭为本、忠厚传家等。

一代代钱氏子孙,都恪守这些家训,使得这个家族一直是江南一带的望族。

尤其是到了明、清和近代,钱氏家族涌现出众多的政治家、文学家、科学家等各界名流。

钱学森的祖父钱承镃,是钱镠的第三十一世孙,曾是杭州一带赫赫有名的丝绸商人,家境殷实。

钱学森的父亲钱均夫,年轻时怀抱“教育救国”的梦想,到日本留学。回国后,在上海成立了“劝学所”,借以施展兴教救国的抱负。

一九一一年,也就是钱学森出生的这一年,钱均夫出任浙江省立第一中学校长。可以说,钱学森的父亲是中国近代在杭州钱塘一带赫赫有名的教育家。

钱学森的母亲,名叫章兰娟,是杭州城一位富商的女儿。因为家境富裕,她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新式教育,不仅知书达理,而且有着超群的记忆力和数学计算能力。

所以后来有人说,钱学森卓越的科学天赋,也许正是来自他母亲的遗传基因。

按照钱氏家族排辈,钱学森这一辈是“学”字辈。依照家族取名的规矩,名字要沿用“木”字旁。

钱均夫为儿子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学森。在苏杭一带,“学森”与“学深”发音相近。这个名字里隐含着父母希望儿子长大后,能够学问高深、服务国家的美好愿望。

钱学森出生这一年,是阴历辛亥年。

这一年,古老的中国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伟大变革—辛亥革命。

这场翻天覆地的革命,推翻了统治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帝制,成立了“中华民国”。

一九一二年二月十二日,清朝最后一个皇帝溥仪宣布退位。

从此,统治了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专制制度,灰飞烟灭了。

钱学森就在这样的时刻,哇哇啼哭着来到了这个世界。

在他出生的这一年和第二年,世界科学史上也发生了几件引人瞩目的大事:

玛丽·居里继一九〇三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之后,在一九一一年再次获得诺贝尔化学奖;卢瑟福在一九一一年提出了关于原子结构的行星模型;紧接着,尼尔斯·玻尔也提出了玻尔理论……

天地玄黄,风云激荡……

古老的中国和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

世界在等待着这个孩子早日长大。 LqhPMURZvCmDc+LdAwuFN16WHEpUrRfeDZuNn2fEwwfrRnY1Vvn91CWdnCB0jY1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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