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迪家在济南,海迪的爷爷奶奶和姑姑住在武汉。
幼儿园放暑假了,海迪的爸爸妈妈工作很忙,没有时间管孩子,暑假里,他们就把海迪送到了武汉。
爷爷奶奶看到海迪可高兴了,可是,过不了三天,总是笑眯眯的爷爷的脾气就变坏了,动不动就对着海迪吹胡子瞪眼睛。
“你说,有你这么让人淘神的孩子吗?”这句话,爷爷一天要说上几十遍。
爷爷奶奶和姑姑住的是一座三层的小楼,但海迪可不愿意一级一级台阶地下楼梯,她愿意趴在楼梯扶手上,顺着扶手一滑到底,她觉得这样下楼梯像飞一样,又快又刺激。
一天清早,爷爷上街买菜回来,刚要上楼,正好碰上海迪猛地从三楼滑下来,被撞了个趔趄,菜篮子也撞翻了,红萝卜绿白菜撒了一地,一块鲜嫩嫩白生生的水豆腐摔了个稀烂。爷爷气得够呛,扬起巴掌就要打,吓得海迪赶紧缩起了脖子。可是,爷爷哪里舍得打海迪?啪,爷爷把那一巴掌打到自己的腿上,然后罚海迪在门后面站了半个上午。
上午刚刚被罚了站,海迪下午该安分一点儿吧?没想到,她又闯了更大的祸!
那天下午,海迪看到爷爷出门去了,立即抓了一把蚕豆,跑到了三楼的阳台上。
海迪喜欢三楼的阳台,尤其喜欢站在阳台上看周围各种形状的屋顶,尖的,圆的,像彩色的积木房子一样好看。特别是太阳落山的时候,金红色的晚霞铺满天空,一群群白色的、灰色的鸽子从天边飞回来,落到各家的屋顶上,总要咕咕咕地叫上一阵子才肯回窝。海迪特别爱听鸽子们咕咕咕的声音,她觉得那是鸽子们在说着彼此一天的见闻。假如这个时候有一阵晚风吹过来,还能隐约听到远处江汉关大楼当当当的钟声。
阳台上的景色这么美,可是爷爷总不让海迪跑上去玩,因为他怕海迪从阳台上摔下去。
三楼的阳台不仅可以看风景,还可以打仗呢。
和谁打?和对面阳台上的男孩子们打!
巷子对面也有一排小楼,小楼上也有阳台。小楼里不知道住着谁,但是阳台上经常聚着一群男孩子,他们也喜欢像海迪一样站在阳台上看鸽子,看风景。
海迪刚来不久就发现了他们。海迪是个热情开朗的小姑娘,她主动跟男孩子们打招呼:“嗨!我是玲玲……”
男孩子们看上去年纪都比海迪大,他们不仅不理海迪,还说道:“哼,哪儿来的小屁孩?”
海迪火了,她口袋里正好有一把蚕豆,她拈起一颗蚕豆就把它当子弹朝对面的阳台射了过去。
当时正是蚕豆收获后不久,家家都会买一些蚕豆回家,或者当菜吃,或者晒干了做豆瓣酱,又或者煮了炒了乃至油炸了,给孩子们当零食。所以,海迪的口袋里有蚕豆,对面阳台上的男孩子们的口袋里也有蚕豆。
海迪一颗蚕豆射过去,对面立马有许多颗蚕豆射过来!
海迪赶紧趴在阳台下面躲避“枪林弹雨”,抓住空当奋起还击。她虽然孤军作战,但她一点儿也不惧怕,因为妈妈给她讲过女英雄玛丽黛的故事。
玛丽黛是苏联卫国战争时期的女英雄。她小时候喜欢读书,喜欢听英雄人物的故事,希望自己长大以后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玛丽黛长大以后,正碰上德国法西斯入侵苏联,为了保家卫国,玛丽黛加入了游击队。她聪明勇敢,多次出色完成了上级交办的任务。有一次,上级让玛丽黛和她的战友护送一批新队员转移,在转移的途中,他们不幸被德国鬼子包围了。玛丽黛让战友护送新队员转移,自己留下来牵制敌人。最后,子弹打光了,玛丽黛也光荣牺牲了。海迪记得妈妈讲完故事的时候还说过:“玲玲,你要像玛丽黛一样勇敢!”
海迪只有一个人,还是女孩子,对面是一群人,全是男孩子,明明寡不敌众,但海迪顽强抵抗,一直玩到“弹尽粮绝”,才恋恋不舍地和对面的男孩子们“结束战斗”。
有了这次经验以后,海迪只要一有机会就溜到三楼的阳台上去侦察对面的敌情,期待第二次“蚕豆大战”。
这天下午,海迪看到爷爷出门去了,立即抓了一把蚕豆,像只小豹子一样溜到三楼的阳台上。
哈,对面阳台上的男孩子们都在!
海迪立即扬起胳膊将手中的蚕豆使劲一扔,一颗颗蚕豆嗖嗖嗖地飞到了对面的战场上,把男孩子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男孩子们吃了败仗,哪肯甘心?他们立即想出了一个新花样,指着阳台边一座尖顶楼房的屋顶,问海迪:“你敢不敢从屋顶上爬过来?”
尖顶楼房的屋脊和那边相连,但屋顶很陡,屋脊很窄。海迪之前从来没有爬过屋顶,看着那又尖又高的屋顶,她的心就像打鼓一样怦怦猛跳。
男孩子们看出了海迪的害怕,用一种瞧不起人的口气说:“哈,不敢吧?就知道你不敢!胆小鬼!”
海迪看不惯他们那种瞧不起人的样子,立即说:“敢!我就敢!敢敢敢敢敢敢敢!”
海迪一口气说了七个“敢”字。
海迪从阳台上小心地翻出去,爬上了屋顶。屋顶上的瓦片被她踩得哗啦响,每响一下,她的心都一颤,好像屋顶马上就要被踩出一个窟窿,自己会立即掉下去摔死。好不容易爬到中间,海迪想歇一歇,这时,屋脊上一小块坷垃稀里哗啦滚下斜屋顶上的屋瓦,掉到屋子下面的青石板小巷子里,碎成了粉末。海迪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跟着那一小块土坷垃向下面望去,她觉得下面的小巷就像一口深井,又像一张可怕的大嘴,时刻等着吞掉她。海迪害怕极了,赶紧收回目光。这时,她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旋转起来了,天上的云在转,西边的太阳在转,对面阳台上的男孩子们好像全都脑袋朝下了……海迪感到自己的脑袋越胀越大,鼻尖上冷汗直冒。她赶紧闭上眼睛,等着自己掉下去。
“哈哈,不敢了吧?”
“噢,胆小鬼,喝凉水。”
“嘻嘻嘻……”
对面阳台上传来男孩子们的怪叫声和讽刺的嬉笑声。海迪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原来还在屋顶上,并没有掉下去。她很想哭,更想退回去,可是又不愿意让男孩子们看她的笑话,于是她使劲忍着眼泪。一丝凉风钻进她的后衣领,她脚边的一棵小草在晚风中瑟瑟发抖,而她的双腿抖得比小草更厉害。
“不敢了吧?胆小鬼!……”男孩子们更加得意地叫起来。
猛然间,海迪觉得自己的脸像被火烤着了,她扯起嗓子冲着男孩子们大喊:“我敢!我就敢!”
海迪又想起了女英雄玛丽黛,她鼓足勇气,不顾一切地爬起来,很快就爬到了对面阳台上。她小小的身体像一根木桩一样杵在男孩子们的面前,仿佛在说:怎么样?我过来了!
男孩子们都惊呆了,一时说不出话来。等他们明白过来,纷纷说:
“嗨,你真行!”
“以后你跟我们一起玩吧!”
有一个小男孩还把自己心爱的折刀送给了海迪。
海迪高兴极了,她回头看看自己刚才走过的艰险历程,很想笑……但是,她还没笑出声来,就一下子吓得瞪大了眼睛:啊,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边的阳台上,他的眼睛像老虎那样骇人地瞪着,山羊胡子翘得老高……
很快,爷爷就来到这边的阳台上,像押俘虏一样把海迪押回了家。爷爷大发雷霆:
“你这个小丫头,你是吃了豹子胆吧,敢爬屋顶!你今天要是从屋顶上摔下去了,我可怎么向你爸爸妈妈交代啊?你本事真大,我给你扛个云梯来,你能爬到天上去吧?唉,我可管不了你了,得给你爸妈捎个信去,不管他们多忙,都得让他们把你接回去……”
没几天,爸爸果然就从济南来到武汉,把海迪接回来了。而回来没多久,海迪就病倒了,她的双腿再也不能爬楼梯、爬屋顶了,这次爬屋顶的经历,成了海迪永远的回忆。